哦不,小恩烨已经走了。
鸣夜又默默把含羞草放了回去,给剩下的植物们挨个地浇水,顺便唤出光翼,挨个小心地碰一碰。
小朱雀太孤单了,把光翼伸展开来以后搭着所有的植物,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仿佛自己也热闹起来了似的,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心情。
那牡丹种子似乎准备发芽了,但是从外面看来还是没有丝毫动静……难怪人都说牡丹种子难种。好在小朱雀能听到种子的动静,知道它也正在努力,便安抚地哼唱了一小段儿。
但他没有太大精神鸣啼,也就恹恹地停了,把花洒一放,沉沉地叹了口气:“小恩烨,快点回来啦……你都走了几个小时啦……”
这一天阳光很好,陈恩烨的离开给鸣夜带来的忧伤,完全冲淡了他对封骏的勒索的担忧,几乎要忘记自己被威胁了什么。
几分钟后,鸣夜想起了什么,忙掏出手机,找到陈恩烨的号码,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屏幕上生涩地叩字,发了一条短信道:【小恩烨,早安!】
几秒后,陈恩烨回了一条:【早安,今天早上有荷包蛋和培根:),我的那份也归你解决了,小馋鬼。】
鸣夜仔细地读了一遍,害羞地挠了挠鼻子,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傻乎乎的笑容,忍不住又读了一遍,直开心地又哼起歌儿来了,接着又发了一条短信:【小恩烨,:)是什么意思?你上飞机了吗?】
陈恩烨秒回道:【横过来看,是个笑脸:)。我还没上飞机,航班延迟了。】
鸣夜似懂非懂,但是不甚在意,笑嘻嘻地向陈恩烨炫耀道:【小恩烨!我的丑丑要长第二片叶子啦!】
陈恩烨:【丑丑是谁?】
鸣夜:【是含羞草呀,它老是怕丑,摸一摸就低头不让我看了,我叫他丑丑。】
陈恩烨忍俊不禁,给他回了个大笑的表情。
两人一个坐在候机室,一个坐在花房里,用短信聊起天来了。
鸣夜不熟悉中文拼音,也不熟悉手机,还有强迫症似的不喜欢错字,打字慢得愁死人;陈少爷倒是秒回得甚快,一不小心还能把鸣夜给刷屏了。
……
半小时后,鸣夜在花房里头站得累了,回头看看,却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心想着:以后要搬一个椅子过来才行……嗯,要长椅,要可以摇的椅子,我跟小恩烨一人一个,摇啊摇地说话……
想着想着,小朱雀开心地笑起来了,捧着手机一路跑回别墅里,想找个合适的椅子。
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还可以分心两用地发短信——反正本来手速已经够慢了,也不差这一点。
能看见小恩烨想对自己说的话,对鸣夜来说已经够了。
小朱雀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心目中的椅子,倒是看见了一个老式的收音机,摆放在陈恩烨不常用的另一个活动室的角落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因为佣人打扫勤快的缘故,还是很干净的。
鸣夜好奇地给陈恩烨发短信道:【小恩烨,我看到一个收音机,是蓝色的,丑丑的,个头很大,不过看上去形状好有意思啊……我可以用它吗?】
陈恩烨隔了小会儿后,回复道:【那个,是我年轻时候做的。我小时候对拆东西装东西比较……在行,照着参考书自己收集东西,组装了一个收音机,能用是能用,就是电路没安好,噪声有点大。你想玩的话可以搬出去玩。】
鸣夜哇了一声,用超慢的手速挨个打:【啊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打完了一串啊,陈恩烨已经又来了一条短信说:【我做的时候年纪太小,现在不一定还能用……你想听歌的话,用电脑手机都可以,还是喜欢收音机吗?】
鸣夜还在慢吞吞打字,好一会儿后才打完了,发过去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恩烨,你超级厉害的!】
陈恩烨停顿了好一会儿,好像陡然被夸得不知所措似的,最后回了个:【……谢谢。】
一秒后,好像又觉得太客气了,忙不迭补了个笑容,又发了一条:【:)】
鸣夜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隔着这些文字都可以想象得出陈恩烨的模样,心里想道:小恩烨又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呀……
鸣夜试着拿起那台收音机,费力地放到桌上,仔细地打量它。
可以看出陈少爷年轻时候的品味确实是有些独特,他做收音机的时候收集的材料尤爱亮蓝色,整个收音机的外壳用蓝色铝皮包了一层,但手工确实不怎么精美,仍能看见黑的白的银色的材料露出来个角落。
按钮上也没有提示,也没有说明,鸣夜只能试着乱拨弄了两下,好一会儿后才听见收音机里响起了声音——刺刺拉拉,很有些嘈杂。
小朱雀旋转着按钮,调整了好一会儿后找到了一个音乐电台,听见里面正在放钢琴乐。
鸣夜听了一会儿,歪过头微笑着发短信道:【小恩烨,我在用那个听歌呢,你知不知道这个歌叫什么名字?听起来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好一会儿后,陈恩烨回了个短信道:【这样吧,你告诉我是哪个电台。】
鸣夜噗的笑了出来,心想:不要当真啊小恩烨!我不是专门来挑战地球人的理解力想象力和记忆力的极限哒……
小朱雀生涩地找了一会儿,瞧见了彩信按钮,便开始录音了。
他跟着电台里的歌曲小心地、轻声地哼唱了一小段,将它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陈恩烨也回了一条录音。
鸣夜点开就听见,陈恩烨低声地跟着哼了一段,那声音低沉又朦胧,像贴着话筒直接哼了出来,能听见他沉缓的呼吸声。
鸣夜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晚抱着陈恩烨时,感受到他的脉搏和心跳,那种不急不缓、满蕴着温柔的节奏。
陈恩烨还说道:“这首钢琴曲叫梦中的婚礼。”
他的话通过电流的变换,不甚清晰,但听得鸣夜心脏微微发麻,心里极为甜蜜地想:小恩烨唱歌真好听啊……等他回来,我也要给他听我的鸣啼。
鸣夜搬着收音机进了花房,将它放在花架的中央。
阳光一如往常,覆盖在鸣夜心爱的花草上,陈恩烨做的难看的收音机上,还有鸣夜的发窝上。
小朱雀听着歌,在花房中间留下了很大一片空地,想着要放下两张藤制的摇椅。
他想,跟陈恩烨两个人躺在上面,听着这个古老的收音机,还能被自己栽的花花草草簇拥着,闲来没事就聊天打屁。
夏天就吃西瓜,满地都是西瓜籽儿。
等到秋天花谢了,满地就是凋落的花瓣儿,不着急扫,就软绵绵铺上一地,晚上可以枕着花儿睡一会儿,等醒了以后,踩着它们出去,就连鞋底都会是香的。
现在鸣夜满脑子都是这样的美景了,手里抓着手机跟陈恩烨聊着天,耳中听着悠扬的钢琴曲,又展开光翼,小心地触碰心爱的植物们。
这些小家伙们,呼吸声都和钢琴曲同谐了,从鸣夜的思维触手里传达出来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38
鸣夜闲来无事,去卧室整理东西去了。
他来到地球时一无所有,后来占据了封鸣夜的身体,就和地球上许多人有了天然的瓜葛。又后来一场火灾,他又失去了住的地方,身无分文两袖清风,在纯色遇见陈少爷……被领了回来养在窝里。
鸣夜在自己的卧室里翻翻找找,看见一些自己带来的东西。
一块手表,一个廉价手机,两件衣服,封鸣夜放在纯色的员工柜子里的一个包,里面有两本书,几只笔,十几块零钱,半管防晒霜,一个乐扣的水杯……哦,还有封鸣夜的工资卡。
总之都是小物件。
鸣夜将这些东西,除了手机,都收拾起来了,反正暂时也用不上,他都安放在小包里,心想:万一……发生了什么,或者小恩烨真的不喜欢我了,我就拿着这些东西……出去找别的工作,要是住得近一点的话,还可以经常和小恩烨碰上面的吧。
反正小朱雀的全部财产,目前就是这些东西了——嗯,等等,还有一个玩偶小猫,是陈恩烨送给他的。
鸣夜歪着头,想起了很多事,包括陈恩烨的温柔,还有封骏的恶意,章宏的保护,还有咪咪和孟夏的喜欢。想到那些照片的事情,鸣夜有些低落,拿出手机时心想:今天如果不给钱,封骏会把照片散布出去吗……
他正想着这件事,忽然发现手中的手机来了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章宏,纯色中原本管着封鸣夜的大经理之一。他与鸣夜聊了两句家常后,绕了许多弯子,最后终于坦白问道:“鸣夜……你现在手头……还宽裕吗?章大哥稍微……遇到了点困难……想跟你借两千块钱。”
鸣夜眨巴眨巴眼睛,说道:“章大哥,我手上有十二块和五毛,你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吗?”
章宏:“……”
章宏苦笑不已。他向来不轻易向人开口,但如今处境艰难,好不容易开了口,又实在不好意思询问鸣夜经济情况,好一会儿后说道:“算了,鸣夜,就当我没开过这个口吧。”
在打电话给鸣夜之前,章宏已照着他的通讯录,按照亲疏远近的关系挨个打过无数电话,平日里与他相谈甚欢的朋友一听说借钱便立刻闭口不言,再三回避。
如今打电话给封鸣夜,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章宏想到鸣夜已经被陈家大少爷看重,应当不至于缺少一两千块……
鸣夜隐约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失望,不由心想道:章大哥是不是遇到很多挫折,好像以为我在骗他……怎么办,他以前帮过我的,我怎么才能帮他呢?
鸣夜问道:“章大哥,你现在在哪里?”
章宏犹豫片刻后,报了地址。他似乎住在某家小旅馆当中。
鸣夜认真地记录下具体地址,说道:“我等一下就过去哦。”
章宏婉拒道:“我地方太小,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你,要不然,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鸣夜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真的不占地方,那就这样说定啦!”
章宏:“……”不占地方……占地方……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鸣夜换上衣服,犹豫了一下,将封鸣夜的小包也带上了,想去看看工资卡里还留下多少钱……能有一点也是一点吧。
自从住进观澜别园,小朱雀还没有独自一个人出门过。陈恩烨不会限制他的行动,只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要他出门时都带上一个保镖,如果坐车就让司机接送。
鸣夜第一次跟陈恩烨雇用的人打交道,只觉得对方酷得要命,戴着副墨镜,一脸不苟言笑。
其实司机和保镖先生也忐忑了那么一瞬,他们都是知道陈少爷有多宝贝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年轻人。为此陈恩烨甚至改过合同内容,要求他们的服务里面添上关于鸣夜的细则。
小朱雀一无所知,只是有些怯生,坐到车里的时候小声地报了地址,又说道:“先……先去银行吧,谢谢。”
司机先生回道:“好的,老板。”
在陈少爷这里工作的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能降低存在感就降低存在感,最好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在收到指令的时候简短地回复一句——万一陈少爷的人类社交焦躁症在自个儿面前又犯了,那只能自认倒霉。
鸣夜却只以为对方酷炫逼人,这下都不敢跟他们聊起来了,缩在后座上,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看,活像一只被大狼狗拱卫着的柔弱小鸡崽。
几分钟后,鸣夜去银行里,根据封鸣夜的记忆输入了号码,取出了工资卡里面仅有的一千两百块钱。
封鸣夜的生活过得极其不如意,纯色的工资原本还可以,但奈何要支付房租和两个人的水电费,还要应付封骏时不时的勒索,好不容易能挤出来的闲钱却还有另一项巨大的开支——那些所谓的违禁品。
鸣夜刚到地球时不懂事,直接跟着陈恩烨走了,在纯色处算是无故离职,当月的工资只给他结算了一部分,就把他开除了。
鸣夜捧着这一千两百块钱,茫然无比地站了一会儿,头上的呆毛在风中飘来飘去,心想:不够两千块,我好穷……好穷好穷……怎么办章大哥……
他左看右看,忽然见到银行旁边有一家典当行,歪头想了一会儿,抬脚向那边走过去。
保镖一路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陈少爷的心肝宝贝儿走进了典当行里,回头看了一眼司机。那司机犹豫了一下,想到陈少爷的吩咐,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鸣夜好奇地走进典当行,四处张望,见到有一个懒洋洋的店员正坐在柜台上。
他坐到柜台前,从包里翻啊翻的,找出一块九成新的手表,递过去问道:“这个表可以典当吗?”
那店员拿出放大镜仔细地观察,又摩挲几回表带,在手边写下数个参数,说道:“你这表牌子不好,表带倒是鳄鱼皮的,表镜也是一般,原价是在两千左右吧?我给你算四百吧。”
鸣夜一无所知,但知道要讨价还价,认真地说道:“六百行不行?”
店员不耐烦地抬眼打量鸣夜片刻,下一刻却倏然被他身后高大威武的保镖镇住了,忍不住连连打量那保镖两眼——保镖先生胸上带着保安公司的著名标志,全身配置齐全,还带着长期军事训练特有的气息,瞬间就注意到店员的注视,与他隔着墨镜对视了一眼。
店员:“……”带着这么吓人的保镖来这里典当两千块的手表?你在逗我?
鸣夜还在认真地讨价还价道:“六百不行的话,五百五十好不好?”
店员的眼神又回到鸣夜身上,用专业眼光仔细地看了一眼鸣夜的装束:的衬衣,假冒伪劣还开了个口的皮包,7-for-all-mankind的牛仔裤,配上手里这个牌子都没见过的破手表……
可怜的店员两眼冒圈圈,认真地回看满眼无辜的小朱雀,这一回怎么看都感觉他身上有一股高贵冷艳的贵族气质,好半晌后想道:这应该是哪家的少爷闲的没事干,离家出走什么的,体验平民生活什么的……呃。
店员战战兢兢,终于说道:“那要不六百吧?”
鸣夜眨巴着眼睛:“啊,那就太好啦!”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千二加六百,还差两百,不知道章大哥是不是真的很困难,要不……
鸣夜打开包包,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到柜台上,想了想,把空荡荡的包也放上去,小声说道:“那,能不能再看一下……这些能不能再当两百啊?”
店员:“……”
……
另一边。
当傻乎乎的小朱雀变卖所有家产去凑章宏借的两千块钱时,陈少爷正烦躁地坐在机场vip包间里。
飞机晚点了,还晚了两个小时,航空公司保证说下一个点之前绝对能正常起飞了。
但陈少爷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听到还要继续等的消息,他已经脸色漆黑,头顶乌云笼罩,黑云压城城欲摧,狂风暴雨的气息简直要吓哭旁边跟着的秘书和助理。
助理先生算是见识过陈少爷的脾气,但一想到接下来他身边所有人类要遭受到的可怕气压,就觉得欲哭无泪,忙不迭缩到角落里,祈祷陈少爷千万不要想起自己。
陈少爷最近越来越……脾气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