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耀干掉了整杯酒，刚烈的酒液，像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嗓子，他忍不住咳了两声，说道：“我父亲临终前对我嘱托过一些事。那时我只当老爷子糊涂了，当成故事听听算了。但后来发现许多事都被老爷子言中，我才知道，人生真的有宿命一说。”林振耀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赵森有些讶异的问道。
林振耀点了点头，说，“我曾经也想抗争过，但是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可能你觉得我太唯心主义，没关系，你完全可以当我在扯淡。”
赵森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光芒鬼魅的血玉虎头，呈现在林振耀面前。只见林振耀大惊失色，反应如同赵森初见时相同。他本应跪拜，却被赵森拦了下来。
“你无须行礼，它的主人不是我，而是林锋！”
此话一出，林振耀怆然万千。他终于全然相信了老爷子临终前的嘱托。如果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些还未发生的，就必然会发生。想到这里，林振耀心里不禁忧虑起来。但是他知道天命不可违，自己操心也是无用的。
他转身握住赵森的手，诚恳到近乎哀求的说道：“阿森，以后林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多多看顾他，后面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没有你，他未必能控制得住自己。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赵森看着林振耀一脸焦灼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与当年那个无畏无惧，果敢刚毅的男子判若两人，心里感到特别酸楚。
他郑重的说道：“耀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林锋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来对待。对了，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你要当爷爷了。”见林振耀喜出望外，赵森便将林锋近期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林振耀。
听完这一切，林振耀深深叹了口气道：“唉，可怜了蓝焰这孩子。”
“哦？此话怎讲？”赵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愿闻其详。
林振耀说道：“他与楚铮不过是同学而已。一直以来，楚铮有情，可蓝焰无意。这回两人应该是故意做局，逼林锋走回正轨。唉，过去我对楚铮的感情十分不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蓝焰为什么值得他们前仆后继了。唉，你说说，他怎么就生成个男人？我大哥那人思想作风保守的很，一直死守林家祖训，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关系。唉！”
赵森说道：“算了，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就别操心了。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既然已经被林锋知道你还活着的事实，就不要再躲避了。以后找机会，常回家看看吧。”
林振耀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又何尝想过这种背井离乡的生活？他知道，未来还有很艰难的路要走。锋儿，不要怨恨父亲，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会不顾一切，来弥补你。
39.蜕变
当赵森与林振耀别过后，发现阿忠孤身一人在车边等候着。
见赵森出来，阿忠连忙上前请罪道：“对不起森哥，人我给跟丢了。”
赵森眼一瞪，随即一想就林锋那个速度要是想躲，谁也跟不上。索性不再责备阿忠，命他开车。
“森哥，我们去哪儿？不等林锋了吗？”阿忠问。
“回G市！林锋现在比谁都想快点离开这儿，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赵森沉重的说。
阿忠开着车，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他打从心里怜悯林锋。别看他是了不起的大家族少爷，但是他何曾拥有过普通凡人的幸福？
从小被父母抛弃，一个人孤独的长大，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又遇上个思想保守，严厉霸道的长辈。本以为找到了真爱，却又遭受这样的背叛。身后还有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怀着他的骨肉逼他结婚。唉，谁说高富帅就一定过的幸福快乐？这活得是否幸福，与身份地位财富，没有一毛钱关系。
一路上，赵森一言未发。他知道这次林锋受得伤害，不是旁人轻而易举就能安抚的了的。这个孩子一直封闭自己的心，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他愿意打开心门的人，却又给了他如此致命的一击。这一次，恐怕想要再让他打开心扉，比登天还难了。
可是，林锋并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肩负着重要使命的人，他必然要经历常人无法经历的痛苦，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才能成为人上人。这道伤口，他必须自己去舔舐，自己去治愈。没有人能帮助他。赵森不知道这个治愈的周期到底有多长，但是他心里暗暗的渴求，能够越短越好。
当他们回到家后，发现林锋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看着他胡子拉碴颓废的脸庞，赵森轻轻地关上了门。他吩咐阿忠，自己要出差几天，免了林锋的昏定晨省，让他好好照顾林锋的饮食起居。阿忠知道森哥的心意，顺从的答应了。
林锋又恢复到前段时间黑白颠倒的颓废生活。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两三天，而是持续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完成了一次痛苦的蜕变。他知道自己再这样缩成一团自怨自艾，于事无补。他再也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像个懦夫一般，无能为力。
他要站起来，变成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畏惧臣服的强者。他明白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变得强大起来，才有力量和权势，去获取和守护自己想要的一切。他再不相信什么爱情，也不再怀有悲悯之心。除了师父，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他将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决心彻底改头换面，重新书写自己的人生篇章。
当他从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破茧而出的时候，再不是过去那个温和淡漠，善良顺从的男孩子了。
“森哥呢？”林锋走下楼梯，朝守在一旁的阿忠问道。
看着林锋终于走出房门，精神状态恢复如初，阿忠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森哥去帮里了，一会儿就回来。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森哥被调去掌管血虎帮了。最近金华的大部分场子都被公安查封了，森哥忙的不可开交，总是早出晚归。”
看着林锋毫无表情，一脸淡漠，阿忠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啰嗦，真是自讨没趣。
“我出去一下，森哥回来，通知我一下。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林锋说完，没等阿忠回应，便径自出了门。
阿忠看着林锋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拨通了赵森的电话。
天气不错，汪凝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散散步。看着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欢快的追来逐去，汪凝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因为胎儿不稳，汪凝的身体又过于虚弱，医生建议她留院安胎。她也的确想躲起来好好静一静，所以就接受了建议，在这里一住便是半个多月。
走累了，她坐在草坪旁的长椅上，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肚子里面一动，她惊喜的摸了一下肚子，发现竟然是宝宝的胎动。这奇妙的感觉，实在是令她激动不已。可是瞬间，她又黯淡下来。这么美好的一刻，如果孩子的爸爸也在，那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汪凝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她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异想天开，不要再幻想奢望。可是，眼前的男人，竟温柔的蹲在了她的面前，抬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这种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林锋此话一出，汪凝的眼泪像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林锋站起身，将汪凝拥入怀中，任凭她在自己的胸前嚎啕大哭。
待汪凝平复下来，林锋说：“明天，带我我去见你父亲！”
汪凝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回到赵森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林锋站在门口吸了一支烟定了定神后，推门走了进去。只见赵森一身疲惫的倚在沙发上，阿忠站在沙发背后，给他按摩肩膀。看到师父操劳的样子，林锋为自己不住制造麻烦感到更加愧疚起来。
他径直走上前去，低身跪在了地上。阿忠见势一惊，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这是林锋除了拜师大礼，第一次在赵森面前下跪。
赵森面不改色，挥了下手示意阿忠退下。阿忠顺从的退到一边，远远的观望着。
“师父，林锋在这里向你请罪了。”林锋低头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愧疚与诚恳。
赵森没有回应，只是严厉的盯着他。林锋被这种目光盯的直发毛，不自觉的心虚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赵森终于发话了，语气平淡，让人摸不清头脑。
“我没有提前请示，自己做主去了缅甸，害森哥专程跑去找我。是我该死！”林锋数落着自己的不是，却不再像从前那般羞愧难堪，而是透露着一股老练的从容和淡然。
“没了？”赵森的目光变的冷厉起来。
林锋愣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耽误了好多天的晨昏定省。”
林锋知道，赵森想听的不是这个。只是，他就是不愿意面对有关他父亲的任何话题。所以他宁可承担惹怒赵森的风险，也不愿意启齿。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缅甸找你？”赵森转移了话题，语气变的温和起来。
“因为……担心我会出事？”林锋犹豫的回答道。
“为什么我会担心你出事？”赵森继续发问。
“因为，缅甸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而且对方在当地的势力很大。”林锋说到这里，又有种无能为力的屈辱感，眼神变的暗淡起来。
只听赵森啪的一声，狠狠地拍着桌子喝道：“你知道呀？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林锋一颤，阿忠也吓了一跳。
林锋低下了头，语气里透露着哀伤说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亲眼确认一切都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赵森的心不由得软了。人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做过冲动的傻事？林锋他是人不是神，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放下？
想到这些，赵森说：“现在确认了？可以放下了吗？”
林锋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冷淡的说道：“放下了。”
“好，那我们可以好好算算账了！”赵森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听到这句话，林锋不禁心中一抖。
“我给你立下的规矩，你还记得吗？”赵森阴沉的问道。
“记得。”林锋心虚的回道。
“记得有什么用？你做到几条？”赵森喝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和耐性，还非要赖着做我徒弟不许我赶你走，你究竟把我这个师父当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听到赵森失望头顶的控诉，林锋觉得十分自责，他真的不想这样，可是他确实从未真正遵从过那些规矩和原则。
“对不起！我……”林锋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森打断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林锋，我听腻了，也受够了！”赵森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情。
林锋猛地抬起头，感觉到赵森空前绝后的绝望，他知道赵森彻底疲惫了，因为自己的不服从，不懂事，不自重，彻底的伤了心。
他一次又一次的包容自己的任性妄为，屡次耐着性子对自己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当他知道自己只身闯缅甸的时候，抛下一身要务冲到缅甸找寻自己，他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那发自肺腑的担心和牵挂？他日理万机，却要一次又一次忍耐自己的任性和无赖，还不是因为肩负着的沉重责任和对自己深切的疼爱？而自己，又在用什么回报着他呢？
想到这里，林锋恨透了自己。他为了那些无情伤害他的人，屡次伤害最疼爱自己，最关怀自己的人，他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些，他的眼里吟满了悔恨的泪。他抬手用力的擦掉眼泪，不像让森哥看到他的怯懦。更不想被当作是故意博取同情的戏码。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赵森将林锋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开口斥道。
“我不委屈，我只是恨自己一次又一次辜负了你。”林锋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悔意。
听到这句话，赵森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倚在了沙发上。他很累，真的很累。他真的厌倦了这种一次又一次的周旋。
“师父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也不会再相信我的悔改之心。但是我会用行动来证明，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听从你的教诲，遵守你定的规矩，不会再辜负你的期望，不会再让你伤心。”林锋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自己好好记着。”赵森坐起身说道，“下次，我不会再跟你废话。”
林锋听到赵森说下次，知道有了转机，他雀跃的点了点头，心里对师父充满了感激。
“你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件事，我还没开始追究！”赵森脸色一变，收起了方才的仁慈。
40.承诺
林锋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他不想面对，不愿面对任何有关他父亲的事。只要一提起，一想起，他的心就忍不住痛苦不已。就算他有千万种理由，也不能一句话都不留的抛下他和母亲，放任自流。他恨他，恨到骨头里。这些年来，他过的如此煎熬，都是拜他所赐。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原谅他，因为他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能被重新弥补。
他不想跟师父讨论这个人，哪怕他是那样不愿意悖逆他的师父。因为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无意中又伤害了他。
“师父，林锋愿意为自己的错承担任何责罚。但是对那个人，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不接受这份追究！”林锋的脸色变的冷郁起来，他声音冰冷的说道。
林锋的反应，自然是让赵森和阿忠都吃了一惊。
“什么那个人？他是你父亲！”赵森火冒三丈，厉声说道。
只见林锋冷冷的回道：“他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堵的赵森差点吐血。他蹭的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指着林锋，说道：“好，先不说他是谁。是谁允许你拿枪指着别人的？”
“是他先指着我的！”林锋倔强的辩解道。
“你能跟他比吗？如果他真想干掉你，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掏出枪来？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什么出身？在他面前玩枪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赵森怒骂道。
林锋一脸不服气的说道：“有本事他就把我干掉！”
“啪！”一记耳光狠狠地落在了林锋的脸上。
林锋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一脸愤怒的师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手打他，而且，竟是为了那个深深伤害他的父亲。
林锋满腹委屈，却仍然倔强的一脸清冷。他气呼呼的大声叫道：“如果这一巴掌是因为他，我不服气！”
阿忠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踉跄了一步。心想林锋你疯了吧你！
赵森捏住林锋的下巴，狠狠将他别过去的脸扭正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和耐性。无条件的服从我的管教，是你的义务！”
林锋从未见过赵森如此凶狠和不讲道理。他的确答应过这个条约，所以他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去叫板。宽恕他，跟他讲道理，那是赵森仁慈。但如果就单单拿这条规矩来压他，他也得老实接受。他知道赵森已经没有了耐性，如他所说不想再对自己废话。也是，他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结果换来了什么？还不是换来自己的得寸进尺和更加放肆？
林锋啊林锋，你自己把路走的这么绝，你能怪谁？
下巴被赵森捏的生疼，林锋艰难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和哀求。赵森冷冷的松开了手，语气寒凉的说道：“一直以来我对你一忍再忍，苦口婆心。哼，谁知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逼我动手。好，从今天起，我赵森再不会对你仁慈。我说什么，你就得给我听什么。我想怎么管教你，你就得给我受着。如果违抗，我绝不会轻饶你！你听清楚了吗？”赵森直直的盯着林锋的眼睛，厉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