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忘在床上的笔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银光，心中一喜，再拿起笔确认，笑道：“师父来了……”
漆墨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师父？
“师父一向料事如神，这次让我来皇宫说不定就是为了女妖的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似乎他老人家说过，以前在外之时碰见过先帝，也就是不久前驾崩的先皇微服出巡，虽然只见了一面，不过聊得还是蛮投缘的。
既然已经知道师父来了，那便不担心了，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站起来道：“我先出去一下，今晚你可以独占这张床了。”
漆墨愣着看他，抬头叫了一声，可惜莫离只贴心的给他铺开被子便拿着笔出门了。
奇怪的人，漆墨眯起眼盯着房门想。
现在还不算太晚，路上偶尔可以看见走来走去的宫女或是太监，莫离问了路后直奔紫竹林。紫竹林周围除了冷宫再无其他建筑，所以平常没什么人会来，估计这也是那妖选择在这里杀人的原因。
簌簌的风声响起，就像是大地的哭嚎，整片林子犹如被黑暗笼罩，连月光也照不进来。莫离刚进林子，或许是他的错觉，这种阴森的环境，他竟有一种精力充沛、神清气爽的感觉，难道是被冷风吹得头脑清醒？
而且这里空无一人，不是说发现了尸体么？怎么也该派些人看守吧……
莫离无奈道：“这样的皇帝，也亏得师父念旧情帮他。”
“师父？”走了许久也不见人，看看手上的笔，微弱的光仍在继续闪，至少说明自己之前的猜想没错，师父若是为了女妖而来，必定会去死过人的地方，画庭不在，那最有可能便是紫竹林了。
后面响起一下下的脚步声，很细微，莫离还未回头，一声猫叫响起。
“喵~”黑猫从树后走出来，整个身子融入漆黑，只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莫离愕然，自然而然的蹲下来，漆墨翘高了头，别小看小爷的鼻子，一路跟来没问题！
显然小猫弄错了方向，关键不是怎么来而是来干什么呀？而莫离也不明白他高高扬起的下巴是想表达个什么，于是直接把猫抱起来，这样方便一些。
刚站起来，忽而左侧有一人走过，那身影……
“师父！”莫离立马追过去，黑暗中那偏白的衣裳显得很清晰，奇怪的是自己声音并不小，师父居然听不见一般。
正疑惑着，他追了几步，人又不见了，皱起眉看向四方，坐在他手上的漆墨也眨眨眼睛很是不解。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与方才的感觉不同，这里突然变得阴暗起来，并非光线问题，而是整个林子的诡异气氛。
“这里的树……”莫离疑惑的摸了摸，似乎高大粗壮了许多。
“喵~”漆墨突然跳下来，脑袋开始张望，而后似乎停不下来般叫着。
“怎么了？”莫离见他似乎有些着急的模样，一边顺毛一边问。
漆墨看着他一时也说不清，小眉头又皱起来，但由于太黑了根本看不出来，不，就算是白天也看不出那张猫脸皱着的眉头。
05.魔山深谷
“嘿嘿嘿……”
忽然，随着一道尖锐诡异的笑声响起，空中陡然出现一个由由诡异烟雾凝聚而成的人。那人衣物极为简陋，尤其是头上，长得根本不是头发，而是毛，牙尖嘴细，一看就不是人。
他极其欣喜地样子很可怖，尤其是被他盯着的莫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类？这里居然来了人类？这里近百年没来过人类啦……哈嘿嘿……”
莫离暗叫不好，被他逼得慢慢后退，那贪婪又饥渴的眼神是在太明显，是妖！
“不对……”他又停下来，尖细外加红的不正常的眼神打量着莫离，“能进来的都不是普通人，你是谁？！快说！说完我就吃了你！”
说完就吃，谁会那么笨？
“不说，不说我也吃了你！”见他闭口不言，那妖张开嘴立马把莫离扑倒在地，结果被他事先拿在手里的笔挡开。
“啊！！”妖怪吃痛的挠挠头，“你居然……！今天不吃了你我誓不罢休！”说完他张牙舞爪的再次扑去。
居然无视小爷的存在！一声猫叫过后，漆墨突然凶猛的冲出来，狠狠地朝他呲牙咧嘴，然后一口咬中他的腿。
“嗷！哪来的猫！”妖怪大叫道，抬腿随便一震便把他震开了，漆墨飞了出去，刚好被莫离接到怀里。
“喵喵！”小猫愤怒的挣扎起身再次攻上去，可惜莫离捉着他不让他去，只好生气的抓人，那双手上顿时又多了几道红印。
“嘶——别冲动，你不会法力，对付不了他。我看他也只是普通的妖物，我有办法！”莫离忍着痛有些无奈。
那妖怪歪头歪脑的转悠，动作很是奇怪，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类，眼冒金光，才刚有所行动，莫离眼神一凛，神色也一改以往的温和，不料不知从哪出来的一条蔓藤猛地扯住了小猫的后退向后拉扯而去。
“喵！！”又是哪来的鬼东西？！
莫离一愣，只见小猫突然被拉走了，顾不上后面还虎视眈眈的妖怪，直接追过去。他没有见到，那只妖在看见这个蔓藤后似乎吓得不轻，理也没理自己被抢走的猎物，忽的一声就逃也似的跑了。
事发突然，莫离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却还是赶不上那东西的速度。
“小猫！”
追赶中他只能看到漆墨的后腿被那东西扯着托走，四处抓着能停止的东西，但一切都很无力，他只能的任它拉着，身上已经粘了一层脏。偶尔滚撞到地上的硬物，尖叫的猫儿声响起，显然他很疼…
林子里咻咻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有很多那样的东西汇聚而来，莫离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或许它正把小猫往他的老巢带，那里有无数这种未知物，而莫离也在往它的巢处跑。
“喵！”
漆墨挣扎几下发现那东西反而越来越牢，被勒得紧，周围景象一换，早已不是先前的四面都是树，倒像是一个山谷，因为漆墨感觉它正在朝下拉。
而莫离跑的有些狼狈不堪，虽然不是柔弱之人，却也不会什么武功，在追了一段时间后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不能就这么任由小猫被它拽走，莫离咬咬牙还是跟上去。
周围比先前明亮了许多，依然有树但很稀少，明显不是他们刚才走的地方。漆墨前方一条长形藤状物正在迅速移动，莫离刚看清拉住漆墨的东西，脚下不知拌了个什么，“啊”的一声栽下去，直直往下滚，一下子超过了漆墨。
完了！小猫捂上眼睛不忍看，瞄一眼莫离滚下去的方向，这么高，他死定了…
“喵！”
又撞一块到石头，他疼得叫，心里叫哀一边还在挣扎，这下好了，那人活不成了，自己又没了法力，现在不知被这个鬼东西托去什么地方。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笑声：“你这猫儿，我可是为了救你，听话一些。”
漆墨突然愣了，这里果然有妖，而且看这情形貌似还比自己厉害不少。他越加挣扎起来，救我？救我还把我搞成这样，哪有把人在地上托着救的！
你个老妖精，有本事出来说话！漆墨在心里骂着，藤条经过一棵树，他瞅准机会两爪子一把抓住，尖利的爪子在树上划了一道痕，但漆墨硬是忍着疼把它停住了。
后腿用力想脱离缠绑，突然发现它缠得更紧，往后扯的力道加大。小猫呲牙，硬是不放爪，正待坚持之际，呼啸声起，不知又是哪来的一根绿藤一下打在那对猫爪子上。
“嗷嗷！”
小猫痛得放手，再也不敢造次的直接被拉下去。
那藤见他老实了便放松了些，待把猫带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这里三面被山石壁围着，中间的石壁上有一个大洞，明明是大白天里面却黑的异常，一丝光亮都没有，格外诡异。
洞的不远处有一颗五个人也合抱不来的粗大树木，高不见顶，除此之外周围寸草不生，与刚才一望无际的林子相比简直是孤寂得可怜。
哇…好疼…
漆墨全身脏兮兮的，枯叶粘了好几片，他站起来使劲甩甩头，动了动脚才发现缠着的东西不见了。疑惑的看向周围，最显眼的当然就是那棵巨大的老树。
此刻它正非常灵活的摆动，无数绿色藤条贴在地上，更多的则是缠绕着它，也有的伸长在空中，再往上根本看不见这树到底有多高。
一定就是它，妖的本能，漆墨不太愉悦的盯着那棵大树，再瞄了瞄周围，他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小家伙，你怎会到这危险地方来？”方才的声音再次响起，漆墨眼见着绿藤伸来，点了点他的脑袋，就像是那棵大树在抚摸他一样。
然后就听到毫不留情的打击：“这点修为竟能和一人类走到此处，稀奇，稀奇…”
不会吧…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高耸独立的大树，树很粗，中间偶尔有些很自然的小洞，看上去就像是无数的树木长在一块形成的，难道这是颗千年老树妖？
“莫老妖老妖的，老夫是精不是妖，与你们妖怪不同道。”
妖和精不是一家么，默默吐槽着，漆墨对它看得出自己在想什么不太惊讶，看着样子估计是修炼了千年的老妖精了。
不过这样一来该不会刚才在心里骂他的话他都知道吧…正在想那老妖精会不会生气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他说人类，那个摔下来的人类！
树精似乎知道它的想法，又说：“他没事。”
没事？那他在哪里？刚才他是与自己一个方向滚下来的，理应来说最后也会在这里，可漆墨把这里每个角落都扫了个遍还是没看见，这里虽然很大，但毫无遮掩，整个山谷一览无余。
“喵～”在找到人类之前还是先摸清楚怎么出去比较好。
但是大树貌似不太愿意：“你想走？走去何处？像你这般的妖类，出去了只会落人口腹，刚才那只小狼你们还能对付，遇上其他的，跑的机会也没有，我这是最安全之地，他们不会来此…”
明明是一番好意，但漆墨为何就是听着怪怪的，有种被小看的感觉。
你是谁？漆墨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我乃万年不朽的貉讹。”
漆墨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貉讹这种树，好奇怪的名字。
“哼，以你这么浅的道行怎会听过貉讹？那可是在太古兴盛的妖类。”
貉讹的叶子微微向上浮起，随意又普通的变化漆墨却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自豪和一丝叹息。
本来有些不信现在又开始将信将疑。接着他一下就说出了漆墨的尴尬处境：“你的法力被封住了？”
漆墨一愣，使劲点头，突然愉悦的想到，这棵老树看上去那么厉害一定能解开封印，终于就不用保持那么小的猫身。
大树一根枝叶摇了摇，乐道：“万物皆以本为生，苍天赐给你这副身体自是最适合的，为何还要去化作他物？何况你这样子不是挺好的么。”
“喵~”小猫讨好般的走近，近距离看这棵大树更加吓人，漆墨不禁想道，这是长了几千年才会长成这么大？
那声音又道：“貉讹是太古时期存在的，在这的时间岂止千年，你祖宗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前辈，哪会和你一般不知礼数。”
漆墨心里不屑，表面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只是奇怪的看着它，在数周身逛了一圈。
大树的长的异常粗壮，树干上突出了很多枝干，密密麻麻，那些无数枝干对漆墨来说仍然是庞大无比，但是对于主干来，便显得有些渺小。
“你是想问那个人类在哪里吧。”随着话落，上方传来声音，一根粗大树枝延伸而来，漆墨正在奇怪就看见那根树枝上躺了一人，正是刚才滚下来的莫离。
在这种身首异处的情况下还能看见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当然是一件好事，小猫立马跳上去，用爪子挠了挠他，再拿尾巴扫了扫，最后用鼻子嗅了嗅。
莫离眨了眨眼，他记得自己摔下去了，怎么会在这？撑起身看了看周围来差点因不稳掉下去，然后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棵树上，不对，是一根…
他皱了皱眉，索性不高，他直接跳下来：“这是哪里？”
小猫跟着跳下来，大树动了动收回枝干：“这里是魔山。”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人类还未说话，地上的小猫突然炸毛起来：“喵！？”
“魔山……又是哪里？”
“确切说，是魔山深谷。一处绝地。”
魔山是一座属于妖类的栖息地，地处隐秘，虽是如此但鲜少有妖会出山，大多修炼有成的妖反而会深入魔山继续修行，所以，越是深处的妖类越是强大。
而据说，处于魔山最深处有一个霸道结界，任何妖类都进不去，千年来，凡是想硬闯深谷的妖类都会被结界所噬，成为维持它力量的一部分。漆墨以前便是身在魔山，对于他这个仅稍微进入一点便会被吞掉，刚修成人形不久的小妖来说，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他认识一个见过的人，至于那个人有没有对他说慌，也不重要。
这些事是魔山所有的妖类都知道的，其真实程度未掺一丝一毫的水分，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妖界前辈牺牲在此，而后就再也没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精去鲁莽的进入深处了，在修炼的同时便会避开深谷，而魔山深谷，也成了禁地般的存在。
笑声响起：“这小猫还知道的挺多。”
莫离听得真切，当真是这棵大树在说话，千年老树精？他看向小猫，看来他们两个的对话自己听不见。
他道：“前辈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吗？”
貉讹淡淡道：“为何要告诉你。方才要不是见你还挺护着这猫的，老夫也懒得救你，少问些多余的，知道出去的路了又怎样？”
莫离尴尬起来，老树精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好感，对身为妖的小猫倒是很有兴趣。
“唉，算了，老夫先帮你解开禁制。”
“喵！！”漆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根藤嗖的一下拉过去，根本由不得他。
而后，无数藤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空中挥舞，破空声不断响起，庞大数量的细藤缠在一块，几乎遮住了所有的亮，漆墨正被淹没在里面，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没了影，耳边尽是藤叶彼此交缠摩擦的沙沙声。
莫离担心的上前，可有一根藤挡在他身前，过不去又不知道老妖怪要做什么，他只得焦急的看向那颗大树：“前辈？”
“你放心，这只猫因贪吃了妖果无法掌握炼化它，所以法力被封，也只能维持猫身，老夫在帮他。”
莫离松了一口气，又想，原来这只猫之前被封住了，他就说一只才通人识的猫怎么会这么聪明。
可是看着无数蔓藤裹成一个大型圆球把一只小猫缠在里面，还是有点担忧。
过了一会后，藤球突然散开，一个小黑影以一个弧线向他抛来，还伴随着一声大叫。
“接住！！”
莫离看清黑影是小猫，挡在前面的藤已经缩走，他立马跑过去接住漆墨，好在天还没暗得看不清东西，他盯着那道黑影一边伸出手准备抱住他，然后在即将接住小猫的时候，谁知道那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黑猫突然变成一个人飞来，已经来不及了。
莫离直接被砸中！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
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口咳出压在胸中的闷气，他感觉自己要被压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