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寻被游素说得哑口无言，只见他几次张了张嘴，却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古寻……古寻……”，不晓得该如何作出辩驳。
——敢情真是要古寻在此刻当面对着游素表明他的心迹不成？若是游素对他毫无半点爱慕之意，他失了面子是小事，吓着了游素可就是大事了。
对于游素，古寻是真的赌不起。
然而，游素却是因为古寻这番支支吾吾的表现，而误以为古寻当真去意已决，当下眉宇紧锁，黑眸略微沉了沉，神色急切而焦躁，——素来冷静自持、淡然自若的他，就在一股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冲动之下，就这般脱口说道：“古公子可否为了游素留下？”
话音一落，古寻呼吸一窒，整个人怔了怔，而后旋即惊愕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得看向游素，而游素则被古寻的反应弄得自己有些不自在，耳尖还泛起一抹淡淡的红霞。
古寻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忆起游素方才说的话，一颗心猛然跳得迅速而激烈，犹如擂鼓声般急促而不停地‘咚咚——咚咚——咚咚——’，声声既沉稳有力，又是羞涩而惊喜，同时他还觉得双颊热乎乎的，想必是脸红了。古寻一意识到这一点，俊脸泛起的血色更为艳红，那颗头拼命低垂，压根儿不敢去看游素，兀自怯生生道：“恕古寻愚昧，游公子方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游素紧紧地皱着剑眉，抿唇不语，深若幽潭的黑眸盯着古寻，其中时而可见几番似是犹疑的波动，可见是几经思量与一番挣扎的，但见他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朝古寻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右手，生怕吓到了古寻似的柔声问道：“敢问古公子可愿与游素永结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古寻顾不得面容未褪反倒更深的红晕，惊诧不已地抬起头来凝视一脸正色却有着几许紧张的游素，——此刻的他，莫名地有一种漫步在云端的错觉，神智与身体都变得有些轻盈飘忽。“游公子可是在戏谑？”
闻言，游素缓缓地摇了摇头，双眸不禁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失望与落寞，却依然执着地没有收回右手，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古寻满脸通红地凝望游素，唇角却是轻轻地勾起，绽露的笑颜愉悦而纯净，胜却春阳的明媚灿烂，喜上眼角眉梢，犹似春色撩人心弦，更添几许风流，——游素见了，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惊艳，而后就是欣喜若狂，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不深，却是极尽近乎魅惑的温柔，看得古寻又是一阵脸红羞赧。
游素笑得餍足地朝着古寻向前更近一步，似在步步逼近古寻，古寻红着脸地又低下头去后退一步，游素笑意愈深，又再向前逼近一步，古寻自是又后退一步……
直到古寻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再无退路之际，游素依旧执着地伸着右手向前逼近，不言不语地等待着古寻的回应。
面对这样的游素，古寻只能乖乖地认输，只见他仍然是低垂着头，却已然抬起右手，把右手放在游素的手心里，而后这才慢慢悠悠略带羞赧地如是细声道——
“恰好我心似君心，自不负相思意。”
游素紧握着古寻微凉的右手，——他终是可以当着古寻的面，恣肆无忌地笑得温柔缱绻。
第八章：卿卿相称
“卿卿——”
游素倏地如此叫唤着古寻，语调似是浸润着无限柔情般的缠绵，听得古寻一阵全身酥麻，脸上潮红更是不肯褪去半分。
“卿卿——”
见古寻不肯抬起头来，游素再一次如是这般叫唤古寻，仿佛是为了要得到古寻的回应似的，沉厚动听的嗓音虽然依旧温柔如水，但是其中却透着一抹刻意为之的蛊惑，比之方才的那声叫唤更显缠绵。
“卿卿——”
又见古寻依旧不肯给予回应的样子，游素又如是这般叫唤古寻，语气竟是一次比一次更为缠绵。
古寻涨红着脸，略显无奈地缓缓抬起头来，凤眸圆睁，佯作愠怒地瞪着游素，没好气地嗔怪道：“游公子有何指教？”
听见‘游公子’这个称谓，游素不满地皱了皱眉，沉声道：“如今，卿卿与游素之间的关系已然不同往常，卿卿实在不该再唤游素为‘游公子’了。”
闻言，古寻又红着脸低下头去，似乎在积蓄着勇气，游素也不作任何催促，径自静默不语地紧握着古寻的右手，耐心地等待着古寻说出口。
仿佛过了许久，古寻似乎积攒了满满的勇气，赧然地轻声唤道：“……卿卿。”
游素这才满意地笑了，旋即他的左手伸到古寻的腰际处，略微施了些力，揽着古寻入怀，然后双手紧抱着古寻，还把头埋在古寻的颈脖处轻轻地蹭啊蹭的，嘴里时而逸出几缕轻笑，带着明显的喜悦，以及丝丝的依恋。
——游素的这番肌肤相触的亲密举止，自是使得古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俊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接着就是身子因为游素喷洒在颈间的温热气息而微微一颤，整个人几乎酥软倒地，最后就是古寻感到自己的心因为游素这似乎在撒娇的举动而几乎要软成一泓春水了。
作为回应，古寻也双手环抱着游素，眸光温柔得犹如水中明月，微红的薄唇缓缓上扬，而后忍不住笑开了花，——他的游素怎么可以这般可爱？
古寻又不由得如是思忖，这一生，他怕是真的离不开游素了。
——内心自是一片甜腻与酸涩交织。
感受到回应的游素把头从古寻的颈间抬起来，眸光含笑，看向古寻的那双漆黑如墨的多情桃花眼，恍若晕染着无限深情般潋滟荡漾，直盯得古寻又是一顿脸颊耳根齐红。
游素的双眸一暗，微微仰起头来，温热的薄唇准确无误地覆在了古寻柔软的唇上，然后极尽爱怜地辗转舔吻，而古寻的反应除了再一次羞红了脸之外，更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眸，就连嘴唇不经意微开，引得游素的巧舌伺机入关，几近霸道地攻城掠地，他也似是毫无所觉。
渐渐的，古寻被游素宛若春风般温柔绵软的亲吻给弄得意识混沌，盈盈动人的水光湿润着半阖的双眸，满脸尽是艳丽的红潮，伴随着双唇相交而致的暧昧水渍声，古寻的嘴里不断地逸出时而绵长时而急促的婉转低吟声。
不仅如此，他还被吻得浑身酥软，四肢无力，整个人只能依偎在游素的怀里，靠着游素强而有力的左臂支撑。
这一吻温柔而悠长，极尽缱绻缠绵，仿佛已然天荒地老。
待得游素吻至动情处，感到怀中人没了动静，蓦地睁开眼眸一看，却见面泛红晕的古寻一副双眸紧闭安然酣睡的模样，不由得轻轻扑哧一声，似是深怕惊扰了古寻的好梦般无声地笑了。
游素轻柔地横抱起古寻，再轻柔地把古寻安置在床上，而他也跟着上了床，并且躺在古寻身侧，抬手就是指间凝聚起一股仙力，朝烛台处飞射而去，火焰瞬间熄灭，房间内一片冥暗寂静，——屋外的寒风呼啸声也登时变得异常清晰，让游素不自觉地担忧会否惊扰了古寻的好梦。
然而，游素听着古寻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又借着打从窗口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依稀可见古寻睡得恬淡安稳的模样，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般，嘴角微微勾起，浅笑安然，——一点儿要被惊醒的迹象都没有。
游素的眸光即使在昏暗中映着朦胧的月光也显得如星辰般熠熠生辉，只见他的神色百般柔雅，扬唇淡淡一笑间，透着几许宠溺、几许无奈。
他这是白担心了，——不过这种感觉竟是出奇的好。
就连向来自认为冷心冷情的自己，偶尔在辗转反侧的三更半夜里，听着那一阵阵的晚风在夤夜里呼啸而过的声音尚且觉得有些孤寂凄凉，此刻听来，游素竟不知那声音会犹如天籁般的悦耳动听。
他知道，这是因为古寻。
只因为身边有古寻，游素方觉尘世温暖。
游素的心中尽是充斥着对古寻的恋慕之情，以至他只觉得他那向来空洞虚无的内心竟在此刻只觉得饱满鼓胀，填满内心的东西无一不是与古寻相关的，但是他仍然觉得这样还不够，——他要他的一辈子里都有古寻的身影相伴在侧，不离不弃。
“游素执卿卿之手，必然与卿卿偕老。”游素被这种心情搅得患得患失，令他不由自主地在古寻的耳畔如是轻声呢喃道。——那双凝望着古寻的黑眸虽然满含春风般的笑意，却又似乎在闪动着一抹势在必行的坚定，还有一抹执念。
——游素俯身再次吻上了古寻的嘴唇，在昏暗中，隐约可见带有一丝银白光华的东西自游素的嘴里吐出来，透过双唇相贴，而后隐没在古寻的嘴里，他这才停止这个吻。
古寻睡得酣甜，并未被游素的这番举动给惊醒；游素轻轻地把手搁在古寻的腰间，而后身子渐渐地朝古寻挪动，直至二人的身子紧贴得毫无缝隙。
之后，游素先是对着熟睡的古寻兀自笑得柔情款款，又深深地凝望着古寻约莫有半晌的时间，方才舍得闭上双眸跟着古寻潜入梦乡去。
第九章：两情缱绻
翌日，初秋的晨光和煦，明媚却不扎眼。
闭目熟睡的古寻，眼皮倏地颤了颤，——他正逐渐从好梦中清醒过来，一睁开惺忪的睡眼，就随即陷入了一双温柔含笑的清润黑眸之中，不禁心头微颤，面颊顿时红了个通透。
——只见游素单手托着头，眉目如画，唇角噙笑，素色衣衫宽宽松松地穿在身上，隐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以及厚实精壮的胸膛，他正慵懒地侧躺在古寻的身边，一头青丝微微凌乱，分作丝丝缕缕地散落在胸前或背后。
一身素衣如白雪，几缕乌发似墨柳，——看着就像是一幅泼墨春柳图般清雅淋漓，气韵跃然生动，加之游素仙姿清绝，不笑时卓然独立，浅笑时超然绝世，更遑论此刻的他正在对着古寻温柔含笑的样子，无形中添了几分人气，俨然是一副活生生的玉人侧卧图。
看着看着，古寻的面颊又不争气地变得更加红润了。
“呵呵……”游素抬起手去轻抚古寻白皙柔滑却脸红发烫的脸庞，薄唇微启，逸出的一声轻笑宛如猫爪儿轻轻地挠在心扉上的感觉，虽然有些刺痒，却也莫名地勾人得紧。——不管是游素的动作，还是游素的笑声，无一不令古寻难以抑制自己失序乱跳的内心。
游素先在古寻光洁的额头上犹如蜻蜓点水般地烙下一吻，然后柔声问道：“卿卿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嗯。”古寻依旧红着一张俊脸，愣是不敢抬眸直视游素那双似是蕴含着无限柔情般的清波潋滟的黑眸，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仿佛过了良久，这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卿卿昨夜可有梦见游素？”游素似是有意逗弄古寻般，又继续问了古寻另一个问题。
这次，古寻依旧红着脸，给予游素的答案却是表示没有的摇头，而游素知道了答案之后，故作失望地低着头，默默短叹长吁三两声，直听得古寻的内心一个劲儿地抽啊抽的，揪心不已。
“卿卿……”古寻神色有些慌乱地赶忙坐起身来，伸出双手去握着游素那只轻抚过他的脸庞的手，急切而认真地说道：“虽然古寻不曾梦见卿卿，但是昨夜有卿卿相伴古寻入眠，古寻睡得很是安稳踏实，一夜无梦。——古寻已经许久不曾睡得这般安稳踏实了。”
这样的古寻，看得游素既觉得好笑又十分心疼——他会觉得好笑，那是因为古寻这副慌张无措的模样甚是可爱；他会觉得心疼，那是因为古寻曾告诉他因何坠崖的前因始末。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文武百官伴君如伴虎。臣子的任何行动举措，若是稍有差池，随时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虽然古寻位居相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他的心始终不安稳，成日战战兢兢，为国为君乃至为民殚精竭虑，——古寻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哪儿能有一夜是睡得安稳踏实的？
游素也坐起身来，对着古寻扬起一抹淡笑，长臂一伸，温柔地揽着古寻入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卿卿为何不问游素昨夜可还睡得安稳？卿卿也为何不问游素昨夜可有梦见卿卿？”
闻言，古寻的面容又是一阵热辣滚烫，却是不再跟之前那般一直低着头，而是因为想知道‘游素是否睡得安稳’、‘游素是否有梦见他’的答案，就含羞带怯地抬头凝视着游素，不停地眨巴着那双充满期待的澄澈黑眸，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问话，只得盼望游素别逼着他开口询问，并且赶紧告知答案。
许是古寻的情绪过于外露，又许是游素早已洞悉古寻一颦一笑背后的意思，——游素倒是真的没有以怀柔的方式逼着古寻开口询问他，而是直接坦荡地如是笑着轻声道：“昨夜有卿卿相伴入眠，游素睡得甚是安稳，就连在梦境之中，游素也有卿卿相伴在侧，度过此后漫长的年岁。——游素做了一夜美梦，恨不得能就此沉睡不醒。”
话音一座，古寻一个劲儿地把头埋在游素的胸前，掩饰着已然盈满热泪的眼眶，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内心蓦地汹涌而起的动容。
游素没再说什么，兀自把古寻抱着更紧，而后低首轻轻地吻了吻古寻微勾的唇角，笑得如三月春风般柔暖。
“此生能与卿卿相遇、相知、相爱、相守，于愿足矣。”
“游素亦同。”
古寻不禁扬唇一笑，笑得幸福而满足，眼底的笑意更是恍若满载夜穹繁星般明亮煌煌，却始终没能持续长久，旋即被脑海中浮出的忧虑给冲淡了。
——卿卿，若是能得上苍的允许，古寻更冀望能与卿卿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是，凡人与神仙之间终究是陌路殊途，再如何的情深似海，也敌不过流年岁月的无情流转，——前者人生是七十古来稀，后者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细细想来，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过是一句奢想的戏言罢了，比徒托空言更为可笑。
古寻顿时茫然了，他该何去何从？
——他是应该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应该长痛不如短痛？
不管古寻要选择哪一条路，他都觉得自己要有很大的决心才能走下去。
原因无他，实在是古寻真的舍不得游素，无论是离开游素，还是伤害游素。
他知道，自己怕是中了一种名为游素的毒。——此毒须以古寻的真心逐日深陷，方能遏止剧毒攻心，以免心死身亡，被迫魂飞魄散。
第十章：合卺交杯
初秋的天气还存着些许余热，明媚的太阳却是没了时值夏季之际的炎热毒辣，随着秋风迎面拂来，平添丝丝凉爽，从中生出几分温暖来。
今日一早醒来，游素不晓得想到了什么事情，向来冷淡的面色总是透着明显的愉悦之情，眸里的笑意灿若星辰，隐隐闪烁着一丝热烈而急切的期盼，看得古寻不免愣了一愣，心中倏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知是好是坏的预感之余，又暗暗腹诽游素又再以色惑人了。
——与游素互表衷情之后，纵使游素偶尔并无刻意以美色迷惑古寻，古寻总是会不争气地为美色所惑，然后就会被游素给牵着鼻子走，不自觉地失神了约莫半晌的时间，这才渐渐回过神来，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一个时辰之前，游素对古寻说他有一件事情要去办，便早早地出外去了。——古寻虽然对游素稍微反常的表现心有疑惑，却也没打算去问个究竟，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那么一点私隐，即使他与游素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始终觉得该要他知道的事情，游素迟早会告诉他的，问多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把这力气省下来，给游素多一些信任，或者是对游素用情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