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曜霆见他现在有意躲着自己,厚着脸皮凑上去跟章曜沄说两句话,对方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他也不再去自讨没趣。
章曜沄白天去学校,赫曜霆待在家里,无事可做便找书来看。章曜沄现在的住处是临时找的,家里藏书不多,几乎全是数学书。赫曜霆潦草地看了两本就看不下去,出门逛逛,越走心里越荒芜。老是不自觉地去想,韩笺枫现在在做什么,他跟沈叶,一定很快活吧。越想越不高兴,只好再孤零零地回去。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过了几日,章曜沄好不容易早回去一趟,闷声不响地烧火做饭。饭菜上桌,两个人一声不吭地闷头吃饭。章曜沄看着赫曜霆面无表情地夹饭粒,心不在焉的模样,忽然鬼使神差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笺枫最近还好吧?”
赫曜霆冷哼一声:“他现在跟沈叶在一起,能有什么不好的。”说完,垂下眼睑想着事,烦躁地摆弄起筷子来。
章曜沄瞬间就明白了,他那天那样绝望地来找自己,他时常的恍惚,他忧忧郁郁沉思的模样,全都是因为韩笺枫身边有了沈叶。
章曜沄想到这,心里一股火就蹿了上来,冷着脸训斥道:“你在想什么呢,吃饭都不专心。”
赫曜霆很幽怨地抬起眼睛:“姐夫,你好几天没跟我说过话了,一开口就数落我。”恹恹地一撂筷子:“再说,你做饭好难吃,我吃不下去。”兀自轻声咕哝了一句:“笺枫做的,就不会这么难吃……”
其实赫曜霆也就想到哪里,随口那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不过章曜沄一听到‘笺枫’这两个字,立马火冒三丈:“不好吃就不要吃了。”霍地一下起身,一股脑把饭菜倒掉,气昏了头,失手打碎了两个盘子。
赫曜霆从小到大,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放下架子说话不超过三句。这些天章曜沄对他故意冷淡,本来就很憋屈,此时见他发脾气也火了,立即吼回去:“你无缘无故的,冲我发什么火!”
赫曜霆一气之下摔门出去,快走到车站,发现在章曜沄家换了衣服,身上带的钱不够买车票,只好灰溜溜地折回去。
等他垂头丧气地赶回章曜沄家,已经夜色深沉。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最后硬着头皮伸手在门上推了一下,意外的是,门没有上锁,他就轻而易举地推门进屋去了。
赫曜霆进屋愣了愣,方才的狼藉已经收拾停当,此时室内整洁明净。章曜沄一声不响地坐在桌边,掂着个白瓷小酒盅自斟自酌地喝酒。他喜欢在烧酒里泡两颗青梅,许是身上高丽血统的作用,让他从小就对这种朝鲜烧酒情有独钟。
章曜沄见赫曜霆进屋,抬眼望了望他,也不说什么,继续端起酒盅,浅浅抿了一口,表情很淡漠,看不出预备发脾气的痕迹。
但是凭赫曜霆对他的了解,这种面无表情喝闷酒的状态才是他怒火冲天的前兆。表面越平静,内心的风暴越是猛烈,不知道哪一刻触动了那根紧绷的弦,就会天崩地裂一般爆发出来。
他小时候很喜欢找章曜沄的麻烦,大概是因为这个棺材脸大师哥与其他兄姐感情都很好,唯独对自己不待见。那时候赫曜霆很调皮,恶作剧既残忍又狠毒。章曜沄通常不跟他一般见识,偶尔见识一次,就会把他狠揍一顿,躺在床上三天爬不起来。
此刻他这种状态,赫曜霆并不陌生,看着他习惯性地皮肤发疼,脊背发麻。本能地摒住呼吸,只怕稍微说错句什么话,就会引来一阵疾风暴雨的发飙暴走。这种诡异的气氛令赫曜霆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令他更加烦躁的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眼前这尊神。
章曜沄撂下酒盅,轻猫淡写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面部表情异常沉静,也没有呈现出一丝怒气。
赫曜霆咬了咬牙,灰头土脸地答了一句:“我没有带钱。”
章曜沄缓缓站起身,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哦,不然你是不是预备一走了之啊?”如同昙花盛放一般无声无息地笑了:“你想要去找谁?韩笺枫?”
章曜沄平时严肃沉稳,鲜少有笑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这样‘妩媚’的表情,正是他耐心下降的表现。若是在小时候,他盯着自己这样微笑,只能说明这是他即将动手揍人的前兆。那时候赫曜霆只要一见章曜沄笑容慈祥地盯着自己,就立刻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在章曜沄灼灼目光注视下,赫曜霆只觉得头皮发麻、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向后退,眼角余光迅速搜索逃跑的线路。
赫曜霆心不在焉地随口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找他了?”看着章曜沄‘笑靥如花’的脸,一边寻找着机会攻其不备,然后逃之夭夭。这不能怪他,章曜沄此刻笑得如此销魂,待会揍起人来肯定也不含糊。
章曜沄笑得更加温柔,像三月春风一般含情脉脉:“你是没有说过,但是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一步步逼近他,虽然笑着,丹凤眼里却闪出了两团幽幽鬼火,狭长上挑的眼角,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媚,有种邪气的魅惑感:“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在我这里每一天,都在想着他。”
赫曜霆碰上这样的眼神,倒吸了一口凉气,章曜沄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瞧过他,让他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只是本能地一直向后退,不知不觉脊背一凉,是靠在了墙壁上。房间的墙壁很苍白,赫曜霆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不知为何,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紧张得微微颤抖起来,心跳倏然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
章曜沄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逼到退无可退,两手一撑墙壁,不动声色地将他圈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与他对视,凤眼生威,虽然是平视,却让人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嘴角弯弯,轻启皓齿,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既然你那么放不下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这种直指人心的问题让赫曜霆一时语塞,大脑忽然短路了一瞬,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仿佛自己偷偷地做了一件坏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早已经被人瞧出了破绽。
赫曜霆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以为要挨揍了,正想要找机会逃。谁知章曜沄一下子贴上来,将他压在墙上,霸道的吻带着烈火燎原之势落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赫曜霆惊叫出声,他本来以为是要挨揍了,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挣扎着想要还击,却被章曜沄两三下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他本来也打不过对方,此时成了待宰羔羊,被章曜沄狠狠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两个人从斗殴直接变成了亲密无间的拥抱,还没等赫曜霆想好应对之策,就两脚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然后狠狠扔在床上。
赫曜霆被摔得头昏眼花,等他刚定下神,就看见章曜沄棱角分明的脸正对着他,不由分说压在他身上,一双凤眼带上了三分霸气三分不羁,直勾勾地一直逼视着他。
带着酒气和梅子清香的气息喷在他脸上:“既然你招惹了我,就要承受这种代价。”语调是温柔暧昧的,动作却没有缓下来,几近粗暴地扯烂了二人的衣服,不管赫曜霆如何挣扎,死死地压在他身上狠狠揉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要我这样对你吗?”冷笑一声:“现在就如你所愿。”蛮横地分开他修长的双腿,毫不留情地侵入了进去。
赫曜霆嗷地一声惨叫,挣扎起来,疼出一头冷汗,拼命地推拒:“快停下。疼!好疼!”
章曜沄忍着没动,也憋出了一头汗,气息不稳地在他耳边安抚:“曜霆,你忍一下,等一下就不疼了。”声音沙哑地低语:“我好难受,我想要你。”一挺腰,直捣进去。
赫曜霆又疼得惨叫了一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章曜沄整个进去之后,动作才变得缓慢温柔起来,一下一下深入浅出地慢捻细磨。
也不知道哪一下似乎碰对了地方,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脊椎蹿上了脑髓,赫曜霆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悠长舒服的叹息,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飞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惊呆了一刹那,吓得迅速咬住嘴唇。
章曜沄听到这种缠绵又销魂的叹息声,声声入耳诱惑他更深沉地堕落。他仿佛受到了鼓励,愈加兴奋地在他体内冲锋陷阵,攻城掠地。
赫曜霆瘦,瘦得几乎见骨,一身苍白的肌肤失去了年轻人该有的健康光泽,除了肩头那朵罂粟色泽绚丽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白森森的一片。这样的身体却有种无法言说的病态美感,那种被寒冰笼罩一般的冷艳让人沉迷。章曜沄觉得自己仿佛被邪灵附体一般,完全快要疯了。
赫曜霆眼神迷迷蒙蒙,大眼睛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模样既无辜又有几分楚楚可怜,有种白莲陷于泥沼的纯真美感。这只是表面现象,章曜沄自然知道他不是只小白兔,而是条浑身雪白的毒蛇。他被这条毒蛇咬了,毒素侵入骨髓,已经没救了。
他虽然喝了酒有些朦胧的醉意,但是绝对没有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与在满洲被赫曜霆占了便宜那一回不同,这一次,他没有将赫曜霆当成雪渘的替身,而是确确实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下这个人就是赫曜霆。让他疯狂、让他迷乱、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人,就是赫曜霆。他借酒装疯,强要了他。
章曜沄猛然发现,自己对赫曜霆动心了。这种发现令他震惊不已,震惊之后是心酸大过于甜蜜。因为赫曜霆的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随之强烈的嫉妒油然而生,瞬间转化成了一次次猛烈的冲击与狠狠的侵占。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这场惨烈的欢爱,赫曜霆早已晕了过去。章曜沄紧紧搂着他,仿佛意犹未尽,一口接一口地吻他的嘴唇,将心中觉醒的全部情愫都化成了缠绵悱恻的吻。
67、离开北平
自从赫曜霆一身雨水地站在他面前,当晚把自己硬塞给他开始,章曜沄多年空白的感情出现了一道分水岭。他一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生活上也很节俭,从来没有随心纵欲过,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跟人发生关系。对女人如此,对男人就更不可能了。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就只有过一个赫雪渘,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过去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感情,对于赫曜霆的纠缠总是感觉很烦恼,完全不知所措。与他在一起不经意的那么一丝悸动,也被他自我催眠地定义为对雪渘的移情作用。
可是昨夜那件事,让他瞬间明白,赫曜霆就是赫曜霆。他并没有把他当作别人,而是真真正正想要的就是他。他一直觉得这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太过荒唐,令他不安,因此拼了命隐藏压抑起来。
如今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老房子着火,烈火燎原,迅速地燃烧蔓延。压抑已久的情愫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连他自己都震惊得要命。
若说上一次是因为不忍心而没有拒绝,那么这一次绝对是顺应内心想这样做而做的。
禁欲的极端就是疯狂的爆发,人沉默得久了势必要爆发一下。
章曜沄爆发过后,此时冷静下来,立刻就后悔了,弄成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要是个女人,铁定二话不说立马娶了。可是这人是赫曜霆,那是个吃了亏就一定要对方付出惨痛代价的主。
他心思及此,深吸口气,长长地叹息一声,有条不紊地穿好衣衫。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好整以暇,等待赫曜霆醒过来对他进行报复,反正这货醒了之后肯定是不会善了的。
赫曜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精疲力尽地躺着,浑身的神经麻痹了一段时间才缓慢有了知觉,他挣扎了一下没起来,浑身上下像被拆卸过一遍,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特别是腰部仿佛折了似的疼。
他咬紧牙关愤而坐起,肚子像开锅了似的叽里咕噜响了两声,隐秘的地方忽然涌出一股热流,那是章曜沄一晌贪欢,疯狂一夜留给他的纪念。
赫曜霆满腔血液顿时涌到了脸上,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转瞬就阴成了一团黑云。章曜沄见他那种反应,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脸也跟着黑了。
赫曜霆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章曜沄:“姐夫,昨天晚上不会是我产生幻觉了吧?”
章曜沄沉默了半天,气定神闲地答道:“不是。”
赫曜霆立刻怒火中烧,昨夜莫名其妙地吃了大亏,更加受了大罪。他之前在空虚绝望的时候让了章曜沄一回,那是出于欠债还钱,欠人情还人情的价值观,以一报还一报的精神采取的怀柔政策,并不代表他就有甘居人下的瘾头。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要让章曜沄屈服。
谁想到对方非但没有上钩,反倒把自己给压了。偷鸡未成蚀把米,赫三爷不仅因为折本而愤怒,更有一种巨大的耻辱感从心底应运而生。
赫曜霆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神情,忽然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把匕首,猛然像章曜沄刺过去。关东地区有个规矩,枕头下压利器可以辟邪。赫曜霆戾气比旁人重,匕首的刀尖比旁人的锋锐许多,削骨断喉,一刀见血。
章曜沄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寻机报复,早有防备。但是这寒光闪闪的刀锋,依旧让他一颗心沉了下来,彻底地凉透了。他也没有躲闪,只是单手握住刀刃,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滑落出来。
赫曜霆握着匕首,双目寒光森然逼视章曜沄。章曜沄剑眉一挺,凤眼神光炯炯,目不转睛地回看过去,两个人瞬时形成了针锋相对的尖锐对峙。一阵恐怖的沉静,空气都冻结起来一般。
章曜沄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目光直视着赫曜霆的眼睛,缓缓将刀锋移到胸前,刀尖抵着胸口一挺胸:“我知道你心狠,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既然要我的命,我就给你。”森然一笑:“捅下去啊,一刀下去,咱们俩都解脱了。”
赫曜霆被他一激,闭着眼睛刺过去。谁知章曜沄一松手,没躲没闪,随着噗的一声,利器切入血肉的声音,匕首直接当胸捅了进去。
赫曜霆没想到他居然不躲,吓了一跳,幸亏他只是激愤中随便一刺,并没有刺中要害,匕首卡在胸骨上。章曜沄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刀子真捅过来,他还是吃了一惊,伸手按住伤口,神色黯然地嘶声问道:“你……真要杀我吗?”(家庭暴力)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看见章曜沄胸前血流如注大惊失色,赫曜霆也慌了神,忽然就生出了无穷力气,奋然起身下床,手忙脚乱地找来金创药胡乱撒了一通。不知道刺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不敢随便将匕首拔出,匆匆将他送去医院治疗。
在医院雪白的病房里,章曜沄胸前被包扎停当,领口处还能隐约瞧见那么一点惨白的绷带。赫曜霆忍不住伸手隔着衬衫去摸他的胸口:“疼不疼?”
章曜沄握住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怎么疼了。”
赫曜霆脸色一黯,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你那时候怎么不躲啊?”
章曜沄苦笑一下:“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捅我一刀。”
赫曜霆咬牙切齿地瞪大了眼睛:“谁叫你那么该死!”
章曜沄冷笑一声:“谁叫你没事要来招惹我。”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怎么,没占到便宜,就恼羞成怒了?”
赫曜霆的眉头拧了个系,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喉咙像塞了刀片一样撕拉着疼:“你倒怪上我了。我欠你的,不是都还给你了吗?”
章曜沄无可奈何地笑了:“欠了我的要还清是吧?那你捅我一刀该怎么算呢?”
赫曜霆一咬牙,抄起把水果刀塞到章曜沄手里:“大不了被你捅回来。你下手有点准,别真把我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