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眼光闪了闪,勉强笑道:“香儿平日里挺乖巧,奴家倒是不知道她有这般本事。不过苏公子又如何断定这些是香儿做的呢?”
“那自然要问香儿了,宋姨娘,不如将你那丫鬟叫来。”
宋氏牙齿几乎咬碎了,一番话下来,局势居然倒向了苏却那边!宋氏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让她发寒。
正在这时,玉儿突然从外急匆匆跑到了宋氏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
宋氏脸上的仓惶渐渐散去,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含笑瞥了苏却一眼:“夫人,苏公子,刚刚祥叔在这不远的院子里找到一个人,或许他比香儿更知道真相!”
宋氏话音刚落,祥叔便推着一个人进了屋。
是一个身体高大的男人,全身也已经湿透,湿乱的发挡住了脸,狼狈至极。
男人光着脚,脚上全是污泥。
宋氏将地上的鞋扔到了那人面前,冷声道:“穿上!”
那人擦去脚上的污泥,抬起脚,伸进那鞋里,不大不小,合适至极!
“苏公子,看来这鞋并非是你的,如今已找到了主人。”宋氏一脸笑意道。
苏却双眼死死盯着那狼狈的高大男人!
第拾伍章:逆转
出现在乐府的陌生男人,鞋子竟然落在苏却的屋中,观刚刚苏却那副情动的模样,莫非便是苏却的女干夫?
站着的男人将头发拨开,虽然透着狼狈,但身材高大,样貌英俊。若是苏家公子是与这人私通,倒也更加可信了几分。
刚刚倒向苏却那边的局势又重新转向宋氏。
苏却将目光从男人转到宋氏身上,问道:“宋姨娘,这是何人?”
宋氏笑得嘲讽:“苏公子何必装傻,或许在半个时辰前,你与这人还是无比亲密呢!”
苏却的眼神转狠,冷笑道:“宋姨娘这话是何意?邯泽县这般大,你随便拉一个人便说与我私通!宋姨娘为了置我于死地倒也要聪慧些!你觉得我苏却碍了你的眼,不如直接杀了我。如今拖下乐府的名声,宋姨娘,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乐府的人!”
苏却的声音带着激动,宋姨娘听着,便有一股狗急跳墙的意味。
“奴家看呀,苏公子这是怕了吗?清者自清,若是这人与苏公子无关,苏公子何必害怕?”宋姨娘道。
苏却不理会宋氏,而是看向乐苏氏,眼眶已经发红:“夫人,苏却落难之时,是乐府救了我。苏却感念乐府恩情,又如何会做出这般背德之事?今日宋姨娘实在欺人太甚,苏却并不识得这人!这人是宋姨娘带来的,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请夫人为苏却做主!”
“夫人,这人并非奴家相识之人,而是在这乐府中找到的,一副鬼鬼祟祟地模样,显然是做了亏心之事。苏公子说此人话不可信,分明是心虚。多说无益,夫人不如听听这人这般说。此人为当事之人,奴家以为,此人说的话并非虚言!”
“宋姨娘坚信此人不会信口雌黄?”苏却问道。
“那是自然。”
“那便请夫人定夺。”苏却道。
宋氏丝毫不让:“请夫人定夺。”
宋氏和苏却的目光都落在乐苏氏身上。
乐苏氏沉吟片刻,如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关乎的便是乐府的名声。
乐苏氏的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来乐府是为何?”
男人的目光在房中扫过,最后目光落在宋氏的身后:“找苏却。”
宋氏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找他作甚?”乐苏氏继续问道。
“酒楼相遇,一见钟情,他约我今日在此相见。”男人面无表情道。
宋氏得意地看了苏却一眼:“苏公子,乐家待你不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苏却,我……我竟然没有想到……”乐苏氏后退了两步,秀华连忙扶住她。
乐苏氏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没有想到苏却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她明明待他这般好,还让他与自己的儿子成亲。如今竟是引狼入室,毁了亲儿子,也毁了乐府!
乐苏氏用力吸了两口气,思绪才稳了些。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所以不能让苏却出事。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关乎乐府面子,关乎乐皆煜的面子,她自然不可能再包庇。
“来人!”乐苏氏喊了一声,“将苏却带下去!”
乐苏氏话音刚落,便有人冲到了苏却的勉强,要将他从床上拉下去。
苏却已经披上了衣服,红藿木的药效已过,苏却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他挥开了那两个要抓他的人,面无表情道:“夫人,且慢。”
乐苏氏扫了那两人一眼,那两人便退了出去。
“苏却想问李姨娘,这私通之罪当如何处置?”
李氏站在人群中,便如同路人一般,围观着这一场争斗。然而此事突然落在她身上。
李氏心中一惊,乐苏氏与宋氏也十分惊奇。
宋氏看了苏却一眼,心想的是莫非知晓了下场,所以有点疯癫之态了?
李氏看了乐苏氏一眼,得她会意才道:“若是乐家子媳与人私通者,断其筋脉,为奴为仆。”
“好。”苏却突然笑道。
如今这般情景与前世多么相像,若是乐皆煜在此便与前世一模一样了。前世他傻乎乎的,为鱼肉一般,毫无反抗之力,便被这一群人送上了死路。
死得那般凄惨,死得那般无辜,死得那般不甘!
只是这一辈子,他不会再让前世之事重演。
宋氏看着苏却的笑,心想果然是疯了。她本还想讽刺几句,但是见他这般疯癫的模样也懒得再说了。害她说了半日的话,如今口渴非常,待晚些回去定要好好休养一番。
而李氏,刚说完那话,便感觉一股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脸上,那眼神让李氏有些心慌。
苏却走到了男人面前,一脸认真道:“你真识得我?”
男人认真地看了苏却一眼:“你是谁?”
“你说找苏却,这便是苏却,你为何会不识得?”乐苏氏问道。
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宋氏的身后,指着那藏在阴影里的矮小男人道:“是他告诉我的,他说若是有人问我来作甚,便说找苏却。”
宋氏的身体猛地一震。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在乐府稍微待得久些的人都识得这人,乃是宋姨娘的亲信—于祥。此人仗着宋氏的身份在这乐府里张扬跋扈,许多人都识得他。
“于祥,怎么回事?”乐苏氏冰冷的目光落在于祥身上。
于祥矮小的身子抖了抖,小眼睛等着男人:“你胡说!我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血口喷人!”
宋氏连忙道:“你为何要胡说八道,陷害祥叔!”
“刚刚宋姨娘还说相信此人的话,如今又说他胡说八道。宋姨娘果然有手段。”苏却嘲讽道。
“宋氏,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乐苏氏提高了音调,声音中带着当家主母的气势。
“你让我来这里面找苏却,然后许我三百两银子。”男人对着祥叔道,“你只给了我一百五十两,说事后再给我剩下的一半。如今已是事后了。”
男人的话无疑火上浇油。刚刚宋氏一番话无疑为自己造了一个牢,一步步将自己推入了绝路。
她说坚信此人的话,将苏却的辩解嘲讽了一番,如今这人说出的话,她若是辩驳便是辩驳了自己的话,若是不辩驳,则是认了罪!
宋氏凶狠的目光落在苏却身上,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落入一个陷阱中。或许从最开始,这便是一个陷阱。
她将整个乐府的人都引到这院中,本是想让所有人看到苏却私通,置他于死地,而如今,便是让所有人知道她在陷害苏却,让自己陷入绝境!
“夫人,这只是一面之词,若以此认定祥叔害了他,不足以相信。”宋氏还是选择出声。
宋氏的话里将问题都推给了于祥,而似与她无关。苏却自然也听了出来。
“虽然之前宋姨娘说坚信此人的话,但是一人之言,确实不足以证明宋姨娘陷害于我。不如让香儿来说说这纸花的事情。”
香儿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苏却将地上的纸花拾了起来,放到了香儿的面前。
“红藿木生于百元村,叶可入药,有补身壮血之效,然其枝木泡于水中,再以水泡纸,这纸便染上了香气。红藿木之气,可令人情动。”苏却道。
“香儿姐姐,你为何要害公子!”小荷尖声道,在香儿身边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乐苏氏问道。
“这话是香儿姐姐做的,奴婢有错,香儿姐姐说这花有安神的作用,可以让公子睡得好些。奴婢也不知晓这花竟浸了药,害了公子!”
“宋姨娘,那一日你将香儿送到我院中,我本以为你真心,竟想不到你是存了这样的心!“
香儿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而宋氏的身体已经瘫软下来,靠着墙壁才勉强站住。
第肆陆章:后事
除了小荷之外,地上还跪着两个人。
于祥与宋氏是远亲,入了这乐府便是宋氏的亲信了。香儿是宋氏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也颇有心计的人。这两人都是宋氏的左膀右臂,宋氏最信任的人。
这两个下人与苏却无仇,不可能自己联合起来陷害苏却,更不可能搭上命为了反咬宋氏一口,唯一的可能便是受宋氏指使。
“宋氏,看你做得好事!”乐苏氏怒极,“这乐府的脸都让你丢光了!阿却究竟做了何事,竟让你大费周章要害死他!还要搭上我乐府的声誉!”
宋氏脸色发白,听了乐苏氏的话,整个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还不给我跪下!”乐苏氏狠声道。
宋氏突然瞪向香儿:“夫人,不是奴家,奴家没有要害苏公子!是……是香儿!肯定是香儿!与奴家无关!”
“宋氏,照你这么说,香儿这丫头不是一般厉害啊!先是自己来给我丫鬟,又让于祥去找女干夫,还将全府的人都引到这里看一场好戏。”苏却在红木椅上坐下,一脸冷笑道。
香儿哪里敢说话,只是低垂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乐苏氏随手拿去一个杯子,便往门口砸去,那杯子瞬间便成了碎片。
“宋氏,到这般地步来妄想狡辩!于祥,你说!”
于祥被乐苏氏的目光盯着,整个人已经如一滩烂泥般摊倒在地上。
“既然不说,来人啊,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乐苏氏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护卫走了进来,要将于祥拖出去。
于祥肥硕的身体猛地一抖:“夫人,不要杀奴才,奴才说,奴才全招了,是姨娘,姨娘让奴才去找个男人,来作苏公子的女干夫!夫人饶命!夫人逃命!”
宋氏猛地瞪大了眼睛,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宋氏猛地冲了上来,用力踹了于祥一脚,似疯了一般吼道:“狗奴才,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们合伙起来要害我!贱人!都是贱人!”
于祥肥硕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不住地颤抖着。
“将宋氏关入柴房!”乐苏氏道。
“夫人!不要关姨娘!姨娘身体不好,哪里受得了那般寒冷!”早已惊呆了的乐如袖冲了上来,跪倒在乐苏氏的脚边,用力地磕着头。
乐苏氏面无表情地看了乐如袖一眼:“宋氏已经疯魔,如袖,以后不要见她了。”
宋氏被关入柴房,于祥和香儿每人五十大板,而那‘女干夫’则是等待处置。一场闹剧终于收尾。
众人相继离去,整个院子寂静下来。苏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额头一阵一阵地抽痛着,身上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苏却已经累到了极点。
这一夜万般凶险,若非他早些警醒,若非那于祥找来的男人是熟悉之人……那他苏却早已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苏却闭上眼睛,便想起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那时,他已然情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听着那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去,听见那推门声,看着一男人站在门口处。苏却心中便有一个声音—完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待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脑海中便闪现出一个名字来!秦慕棠,是秦慕棠!崇遇说秦慕棠是天绝府的人,天绝府之人又岂会受宋氏收买?苏却心中突然生了希望。
秦慕棠答应帮他,所以才有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苏却缓缓睁开眼睛,如今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屋子里凌乱成一片,小荷替苏却倒了一杯水,又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好。
苏却看着忙碌的小荷,突然道:“小荷,辛苦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小荷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现了一抹红晕:“小荷做的都是应当的。”
苏却幽深的目光落在小荷脸上,眼神中带着审视,转而成了赞赏:“小荷,你今日做得很好。”
或许他真的看错了。他之前以为小荷虽然心灵手巧,忠心护主,但是性子胆小怯懦,终究不堪做心腹用。
但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与秦慕棠是串通好说辞,但是小荷却不是。
小荷的出现时机那般好,不早不晚,说出的话又恰好点了一把火,与他一起配合着,揭露了香儿所为。若真的是巧合……
苏却喝了一口茶道:“如今已是深夜,随便收拾一下便去歇着吧。”
小荷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小荷一点都不累!公子您先坐着,待奴婢收拾好了您便可以歇着了!”
待小荷收拾好,已经是子时了,苏却歇了三个时辰,天便微微亮了。
苏却再也睡不着,起了身,岂知有比他更睡不着的,他屋里有了动静,小荷便来禀报陈姨娘来探望他了。
苏却收拾了一晚,便去了前院。陈氏满脸笑意地看着他:“苏公子,昨晚睡得可还好?”
苏却露出一个苦笑,也不隐瞒:“宋氏手段太厉害,昨晚死里逃生,又岂能睡得好?”
陈氏笑道:“苏公子啊,您便好好歇着吧。您没做亏心事,那妖魔鬼怪想要害您,也不看老天爷看不看得过眼!”
“借陈姨娘吉言。”苏却笑道。
“昨日奴家的爹给奴家送了些合花茶,此茶可宁心安神,所以便给您送些去。”陈氏在示好。
若说之前陈氏还在观望苏却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心计厉害,但是经过了昨晚的事,陈氏则完全看出了苏却深不可测,昨夜之事几乎将宋氏推入死路,但也只是几乎……
陈氏身边的大丫头将茶叶送到了苏却面前,苏却也不推辞,而是笑道:“多谢陈姨娘。”
“苏公子,奴家有一事要提点您。”陈氏压低了声音道。
苏却脸色也严肃起来:“陈姨娘,请说。”
“以她昨晚所为,整个乐府上下都看着,必定是好不了的。但是她得老爷宠爱,过不了几日,老爷便回来了,还有个乐如轻帮着她。所以这事了不了,公子定当小心。”
想起乐老爷,陈氏的脸色也有些阴郁。她嫁入乐家,纵使上面有夫人和一房姨太压着,但是也存了想法的,她又如何不想琴瑟和鸣,夫妻恩恩爱爱?奈何终究是一场空。宋氏在的一日,她与她儿子便不得好过,如今她便想儿子活得好好的。可惜宋氏占着乐老爷的宠爱,又有乐如轻和乐如袖撑着,她根本争不过她。陈氏从苏却身上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