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啸炎倒是挺识大体,听说他收了关门弟子,还曾派人送贺礼来,言语里都有把儿子要回去的意思,殷旭哪能这么容易妥协,含糊了几句就把事情推了。
滕誉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师傅可真够毒的!”
殷旭拍开他的手,追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那药有没有进展?”
滕誉面色凝重起来,直接把信件给他看,“有进展了,那药不是大梁所有,应该是从海外流进来的,服用的头一个月症状不会太明显,之后渐渐会使服用者的五脏受损,尤其是肝脏,导致服用者易怒,多梦,精神不济,慢慢侵蚀人的身体和精神,他们已经研制出了解药,问我要不要呈给皇帝。”
“你的意思呢?”
“还不是时候!”滕誉目光一闪,“皇帝中毒应该有两三个月了,不急一时,先等宫里的消息,如果那件事成了,皇帝自己肯定也会找人研制解药的,到时候让他们把方子公开就行了。”
反正研制解药的人原本就是太医院的太医,皇帝肯定不会撇开太医院自己找解药,到时候两位太医只要假装花点时间研制,把结果呈上去就好了。
“那你得加派人手盯着秦王了,万一他从中作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不是殷旭小看滕吉,而是和秦王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比,滕吉还是太嫩了。
滕誉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指,让殷旭自己看,“他还真是不消停,昨儿在朝廷上提出皇帝应该尽快立储,以免江山后继无人。”
“唔,你父皇肯定气得不轻。”殷旭憋笑。
“这事从好几年前就一直有人提,秦王掌管宗人府,会提议立储很正常,皇帝生气到不至于,不过肯定不会开心。”
作为一名正值壮年的皇帝,谁会喜欢有人成天想着找人接自己的班,惦记自己死后的荣光。
“这次,本殿要逼着他露出马脚!”滕誉嘲讽道:“他的人力、财力、兵力都不算很强,一个肖家,一个通天教,于他都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会倾尽全力助他,真到了危急时刻,跑得最快的就是这些人。”
秦王不可留,这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可能钻出来咬人一口,趁着他现在羽翼未丰,拔掉他的毒牙,或者干脆捏住他的七寸,才能永除后患。
滕誉不喜欢最后争皇位时还冒出一个渔翁来。
“你还应该小心赖济全,此人武功高强,如果他有反心,皇帝很危险。”殷旭提醒道。
滕誉点头,他不是没想过这点,可除非他和殷旭亲自出马,又或者派上百八十个暗卫,否则要想除掉赖济全太难了。
“这事就听天由命吧,皇帝疑心重戒心强,只要有所防备,赖济全没那么容易得手,何况,本殿也不觉得他会出手。”
与此同时,肖当家也受到了一封京都的来信,他独坐在书房,将那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看完后,他叹了口气,深思了片刻。
搭上秦王这条船无疑是危险重重的,但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果不拼一拼,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肖家的子孙后代,他也不希望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商人的身份。
不是没想过在三位皇子中选择一位,可他们那样的身份,自己连门边都摸不着,就算出钱出力也不一定能讨到好。
而秦王不一样,自己因缘巧合下与他结识,看出他的野心和抱负,又正好他缺的东西自己有,自己缺的东西他肯给,于是一拍即合,走到了一起。
搭上秦王这条大船,好处是明显的,有了他的庇护,通天阁的生意好做了许多,肖家在京都的商铺也盈利颇丰。
虽然这些钱最后都进了秦王的口袋,不过,只要能成功,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194、别把钦差当傻子
黑灯瞎火的夜晚,云桥码头却繁忙的很,作为整个大梁最大的码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忙碌的。
几辆马车从侧门驶入,每辆马车都配了三匹骏马,车厢很大,盖着油布,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不过从车轴印记来看,应该是空车无疑。
几道人影迅速没入黑暗中,其中一人朝着码头外飞奔而去,其余几人一路跟着那几辆马车。
“快点...动作都快些,子时前必须把货卸完。”
“头,时间太赶了吧?也就一个时辰了,这可是一船的货!”
“废话少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境况...城里每天都在查私盐,如果被发现了,你有几颗脑袋可以砍?”
“咱们就说这是官盐不就完了?反正走的是官府的码头,怕啥?”
“就你聪明!快干活去...别把钦差大人当傻子!”这大半夜的,一群人偷偷摸摸的卸货运货,傻子才信是官盐,何况这官盐每一批进货都有记载。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归他一个小头目管了。
码头上闹哄哄的,十几个脚夫忙得脚不沾地,每个人背着沉重的货物来往于船只与马车之间。
盐用麻袋装着,每一麻袋至少上百斤重,细细的盐粉从麻袋里洒出来,黏在汗湿的衣服上,时间一长,整个后背都被磨掉一层皮。
可是这些脚夫都得忍着守着,私盐暴利,给他们的工钱是平时的两三倍,但只有一点,嘴巴必须严实,否则就是死的下场。
这些人一般都是信得过的,长期和船主合作的脚夫,所以才敢和办事的人开几句玩笑。
“大人,就这几辆马车不够啊!”有人看了看剩余的货物,找到小头目汇报。
“知道不够,先装满拉走再说,现在查的严,马车都被分散藏在各处,等会儿还有几辆车过来。”
那人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等临近一看,果然是他们的车来了。
“快快,装满的先走...咦,兄弟,怎么是你赶得马车?没见过你啊。”那头目见到车夫的面孔,心里一咯噔,一只手按在腰上,慢慢靠近他。
那车夫咧开嘴笑笑,“嘿,小强哥,我以前管仓库的啊,您不记得了?上回不还塞给我一颗珍珠来着?咱们那处的人都换了生面孔出来,大人说这样安全。”
“是吗?”那头目早记不得这种小事了,狐疑地问:“这样怎么安全了?你有什么凭证证明?”
他歪下脑袋看了看其他几辆马车,果然车夫都是生面孔,心里更不安了。
那车夫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纸,上头盖着一枚私章,“您看看,这是廖管事的印信,他老人家说了,常在码头走动的人都不安全,容易被人认出来,就换了我们来。”
那头目检查过后点点头,确实是廖管事的私章没错,马车也是他们的马车,于是戒备心稍微减弱了些。
那车夫再接再厉,笑着递了个荷包过去,“小强哥,上回您送的珍珠我给卖了个好价钱,这里是一半的银子,您收好。”
那头目一头雾水地接过荷包,只觉得荷包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两银子。
他是知道,如果是极品珍珠一颗可以卖上上百两银子,可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吧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仓管?
不过只卖了二十两的珍珠,想必不是极品货色,他们运货的总要给仓管的人塞点好处,偶尔能从货物里扣下点零头,只要把账做平,也没人会知道。
那头目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可是银子入手,要让他吐出来就不太可能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讲的是地方方言,想必真是自己人。
因为三皇子的到来,整座云锦城都笼罩这一层紧张肃杀的气氛,百姓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像他们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每走一步都是踩在悬崖边上,简直是把脑袋悬在裤腰上办事,人都快疯癫了。
衙门后院中,木知府正搂着一名歌女支和滕誉对饮,大概喝的有点多,整个人都得意忘形了,一只手放在歌姬身上作怪。
“来来...殿下也忙了好几日了,也该歇一歇,我敬您一杯...”木知府仰头喝下一杯酒,肥硕的脸颊迅速腾升起一抹红。
滕誉很给面子的喝了,他似笑非笑地说:“木大人每天都让人递请帖,本殿下也不好意思天天推掉,难得有空闲,就过来叨扰了。”
“不敢不敢,是下官莽撞了,知道您贵人事忙,下官总要担心雅园的那些下人不懂得伺候,生怕怠慢了您。”
“怎么会?霍天对他们的厨艺很满意,都想把人抢回去了。”滕誉大笑一声,伸手在殷旭脑袋上抓了抓。
殷旭瞪了滕誉一眼,却没有反驳,滕誉笑着亲了下他的脸颊,两人无视其他人,当众打情骂俏起来。
木知府一双小眼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露出个暧昧的笑容,这事儿他早听说了,雅园里现在最受重视的就是厨房里的人,每天都能得到赏钱不说,偶尔还能被叫去当面夸赞一番,惹得其他下人心气不平的很。
木知府对这样的状况很满意,厨房里的人虽然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能把持着这两位的性命,这样他也就安心多了。
“哈哈,看您这话说的,宫里的御厨才是天下第一,七少一定是御膳吃多了想换换口味,等二位回京,就把他们一起带走就是了。”
滕誉一副很受用的表情,看向木知府的眼神越发和善了。
木知府一时得意,觉得这位三皇子真是太好拉拢了,一个霍七少就把他迷的晕头转向,果真应了“色令智昏”那句话。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他们多少麻烦,以后只要顾着那位七少的感受来,不怕搞不定这两位。
不过木知府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正哼哈哼哈的享受美人的按摩,就见外头突然闯进了一对护卫,他正要呵斥出声,就见那些侍卫身上的服装有些眼熟。
晃了晃脑袋,他终于想起来,这些可不就是三皇子的贴身护卫么?他记得这些人都在城外驻扎着啊,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今夜码头上还有一船货,顿时紧张起来。
鼓乐声停,酒杯落地,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只听那领头的护卫说:“启禀殿下,属下等截获了几辆马车,发现竟然有人押运私盐!”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滕誉一脚踹开面前的茶几,站起身问:“东西在哪?带本殿去看看!”
木知府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小跑着追上去,他擦了把冷汗,朝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那管家早有准备,推了个小厮跟上去,自己悄悄离场。
五辆马车并排停在衙门外,车夫和随车的护卫都被拿下了,正跪在门口的台阶之下。
滕誉扫了那些人一眼,大步朝马车走去,他抽出随身的长剑,一把划开马车外的篷布,只见车上堆着整齐的麻袋。
他随手割开一个麻袋,白花花的细盐洒落而下,令身后跟来的木知府两眼发昏。
他忙上前一步,提起一名跪着的车夫,“说,这些盐是哪来的?要运到哪去?”
那车夫抖索了一下,小声回答:“大人,小人们冤枉啊,这些盐都是要拉去盐务司的,小人也不知道这几位大人为何要抓小的。”
“哦?原来如此,误会!误会!”木知府笑着解释:“殿下,看来是误会一场,这运私盐的哪敢堂而皇之地走官道,下官这就让盐务司的人过来认领!”
“慢着!”滕誉伸手制止了他,走到那名车夫面前,客客气气地问:“你是盐务司的人?”
“是的。”
“哦,为何半夜三更拉盐?不知道这城里有宵禁吗?”
“小的...小的不知。”那车夫勉强抬头看了滕誉一眼,又忙低下头,只是不停的用眼角瞟着木知府。
“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
木知府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正要附和几句,就听滕誉突然转移了话题说:“不过既然截下了,那就该走正规程序验一验,木大人你说呢?”
木知府脸色一变,“是...是应该如此,那下官这就去安排?”
滕誉眼神一扫,两个侍卫拦住木知府的前路,他笑着说,“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堂堂知府大人出马?派两个人就好了。”
两名侍卫主动站出来,跳上马背,朝着盐务司的方向去了。
195、不按常理出牌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尤其是底气不足的时候,木知府刚才喝下的酒彻底醒了,正焦虑地看着远处。
今天运这艘船的货,他事先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也事先给盐务司的人打过招呼了,不过因为唐建被抓,吴连章惨死,盐务司的人都变得胆小得很,只同意视情况而定,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不敢接手的。
木知府自我安慰道:眼前的情况还算明朗,看三殿下也没有怀疑的样子,说不定按着套路就能糊弄过去。
盐务司的人很快就被带来了,来的还是转运副使,此人当年是唐建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可谓不精明。
唐建被调走后,他原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皇上不声不响地安排了另外的人顶替唐建的位置,让他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唐建走后,这云锦城的关系都是他的了,让他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吴连章上任后一直不顺利,与这班不合作的下属很有关系。
“你就是转运副使?”滕誉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方的男人。
男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能混到这个位置可见能力是不错的。
这个人也是滕誉额重点查看对象,对他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他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人物。
“正是下官。”
“你看看这里的盐车,都是你们盐务司的吗?”
男人回头扫了一眼,暗骂了木知府两句,责怪他被银子蒙了眼,竟然敢顶风作案。
他似模似样地走过去检查一番,得到木知府好几个眼神暗示,于是咬咬牙点头,“启禀殿下,正是今天到货的。”
“哦?今天到货的?可是据本殿得知,这艘船早在前几日就到码头了,只是一直不见人卸货。”
“殿下有所不知,盐务司的到货日期是以卸货算的,因为一直安排不出人来运送,所以拖延了几天。”
“是么?从码头到盐务司可不是走这条路的吧?这黑灯瞎火的,难道连路都看不清了?”
男人一阵紧张,心下转了好几转,回答说:“是这样的,一号盐仓已经满了,这些盐是要拉到二号盐仓的,虽然有些绕路,但是这条路更宽更平坦,好走些。”
滕誉点点头,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他继续问:“今晚要运的就这些吗?这一船盐有多少?”
男人咬了咬牙,他哪会知道姓木的这次弄了多少私盐回来,对方虽然知会过他,但是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些啊。
他悄悄瞥了木知府一眼,对方也傻眼了,这种事情他向来只主持大局,只会知道今夜到货一船,至于要装几辆车,他根本不懂。
“怎么了?现在盐务是你在主持吧?连到了多少盐都不知道吗?”滕誉语气一变,呵斥道:“来人,去把盐务司的账本取来!”
“不,不用。”男人抬头坚定而肯定地回答:“殿下恕罪,下官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次一共就到这些盐,五车一万斤,后天还会有一批到货,殿下可要一起去码头看看?”
滕誉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你说这些盐是官盐,是要运往盐务司的?”
“是!”
“你说今夜到货的就这五车,没有其他的了?”
“是!”
“很好!”滕誉笑着点头,叫他起来,就在众人松口气的时候,滕誉突然说:“本殿刚得到消息,还有五车盐正从码头运出来,既然你说官盐都在这了,那剩下的必是私盐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