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纠结的是,他居然有点害怕滕誉的答案。
殷旭一时没了心情,“不说这些了,你们自己去隔壁找房间住。”
正好管家亲自来请殷旭去前厅用膳,据说一家子都到齐了,就等他的。
霍家家规大,晚膳一般都是聚在一起用的,等大家上桌准备开动才想起来今天家里多了一个人,于是只好放下筷子等人了。
殷旭走进厅里的时候接收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殷旭目不斜视地坐到空出的位置上,听着霍正权浑厚的声音:“动筷吧。”
一顿饭吃的死气沉沉,殷旭因为没有看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只吃了两口就停下来了,看得管家心惊胆战。
“七少,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嗯,难吃。”殷旭煞有介事地点头,引得其余人筷子一顿。
霍家都是习武之人,餐桌上基本都是肉,蔬菜也有,但夫人小姐们爱吃的糕点却是一点没有的。
“是奴才疏忽了,不知七少喜欢吃什么?奴才这就让人去做。”
不等殷旭回答,霍正权先开口了,“不必了,有什么吃什么,我霍家的子弟哪有那么娇贵?”真到了战场上,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霍正权一心认为他这挑食的毛病是被三皇子惯出来的,自然纵容不得。
殷旭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
“七弟大概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习惯霍家这么朴素的食物,听说三皇子最是骄奢,府上的厨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稍不满意,还会杀人,以至于三皇子府内的厨子比御厨还多。”
殷旭斜了霍一刀一眼,“这话你信?听说二哥是全家最聪明的人,没想到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难怪……”
难怪什么?众人知道后面一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纷纷低头扒饭。
正好这时外面又有人来通报,说是三皇子给七少爷送东西来了。
“刚才送人,现在送东西,这三殿下是把七弟当没断奶的娃娃么?”
殷旭让人将东西拿进来,才知道是一盒的吃食,里面摆着精致的糕点,都是殷旭平日爱吃的。
在座众男看到那么多甜食就牙疼,连带着看向殷旭的目光都不正常。
霍一刀再次摇头感慨:“你平日里就喜欢吃这些,难怪会喜欢男人,为兄想,你大概是生错性别了。”
殷旭对他今日的表现很好奇,之前霍一刀见到他都是温温和和的,突然来发难,总觉得过于刻意了。
“闭嘴,怎么说话的?”霍一鸣摆出长兄的范,将人训了一顿。
“难道我说错了?你们想要个嫁出去的兄弟吗?咱们霍家丢不起这个人。”
嫁出去的兄弟什么的,果真有些接受无能,霍家的几兄弟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
“谁说一定是嫁出去的?”霍正权拍了下桌子,“都吃饱了就下桌。”
霍一刀眼神一闪,把这句话琢磨了几遍,有个意料之外的想法,如果不是嫁出去难道还是娶进来?对方可是皇子。
一顿饭不欢而散,饭后,霍正权将长子叫进书房,交代他未来三天把家看牢了。
“父亲,您真要反对到底?”霍一鸣担忧地问。
“什么话?难道你能同意?”
霍一鸣当然摇头,“但我怕以七弟的性格真的会因此跟我们决裂。”
“霍家并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他无论武功还是谋略上都胜过我,明年就是继承人大选了,七弟肯定能胜出的。”
“庸人自扰!你七弟本领是强,但就他那性格就不适合当家作主,更不适合领兵出征。”
“你也听说他这次去西南的事迹了,虽然是赢了,但你觉得他靠的是什么?”
“个人武艺与那神秘的阵法。”霍一鸣如是说。
霍正权点头,“不错,他靠的是个人力量,正如三皇子所说,他可一人敌千军万马,但咱们霍家需要的是元帅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他不合格,你明白吗?”
霍一鸣低下头,“也许七弟还有其他本事没有使出来,他人聪明,兵法策略未必就不通,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动手更快更方便。”
霍一鸣说完自己先摇头否决了,如果殷旭真这么厉害,只能说他不是凡人了。
“为父问过祈鑫了,他一路上都没有表现出会领兵打仗的本事,如果不是他故意藏拙,大概是真的不懂。”
255、你在危言耸听!
霍家需要的是一个会领兵打仗的元帅,一个能为家族献出生命的当家人,殷旭虽然强,但并不符合霍正权对继承人的要求。
“三皇子的赢面很大,为父故意说要让他舍弃身份嫁入霍家,但这是不可能的,将来他登上皇位,如果霍家的掌权人是你七弟,想必那混账能做出将霍家拱手相送的事情来。”
霍一鸣张了张嘴,尴尬地辩解:“父亲,七弟应该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哼!他不糊涂?他不糊涂能赖在三皇子府不走?你看看他做的事情,为了三皇子可以连家都不要,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那他的亲事……您真打算和左丞相联姻?”
“这是圣旨,为父还能抗旨不成?”霍正权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件事不用谈了,霍家己经被皇上忌讳很深了,等他成了亲就把人丢到西北去。”
霍一鸣并不看好父亲的决定,七弟如果是那么好掌控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作为长子嫡孙,霍一鸣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他甚至希望过家里能出个比他有本事的弟弟,接过他的担子。
霍家继承人的挑选很严格,也很残酷,“如果七弟要争,儿子没有胜算。”
霍正权凌厉的视线扫过来,“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霍一鸣低头,“儿子是有自知之明,至少比武的那个环节,儿子必输无疑。”
“你觉得霍家的焰阳诀还比不上他修行的功法?你可曾与他交过手?”
“不曾,但您应该知道,他杀了魔教前任教主,而对方是江湖第一个高手,恐怕只有父亲出手,才能与他一较高下了。”
霍正权沉着脸,这事他也是回京后才知道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还能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
不过朝廷和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也看不上那些只会舞刀弄枪又没有纪律的莽夫。
“是不是还有一个盟主之争?”他问。
“是的,原先是定在五月,但七弟去西南归期不定,当时就改到了九月……父亲,七弟若是当得了武林盟主,江湖势力恐怕会归顺三殿下那方。”
“哪有那么容易,江湖人向来不服管教,可不是他指东别人就会朝东走的,他要真有这心思,恐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那些自由惯了的江湖人。”
霍正权不想干涉皇位的争夺,是哪个皇子上位对霍家来说都一样,霍家功高盖主,无论是谁上去都想除之后快。
“如果父亲强迫七弟成亲,三殿下恐怕会对霍家心怀怨恨。”
“是我强迫的吗?”霍正权眉毛倒竖起来,“这是圣旨赐婚!皇帝这道旨意本来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怨不怨恨能怎样?”
“父亲息怒,儿子说错话了。”霍一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他想:父亲心里对皇上大概也是有所怨慰的吧?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这三天滕誉果真没有再上门,只是每一餐都让人送吃食来,连衣裳鞋袜也没落下,生怕殷旭在霍家吃苦。
这让霍正权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将殷旭连同这些东西扫地出门。
要说霍正权对这个儿子有多大的感情是不可能的,父子俩缺失了十几年的相处,形容陌路,如果不是殷旭身上流着霍家的血,他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也就决定了霍正权对殷旭不会有太有爱的态度,他当家作主这么多年,家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还真没出过殷旭这种逆子。
但要说他有多丢人,似乎也不是,至少这个儿子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混子,相反的,他武功超绝,还会旁人所不会的阵法,人们提到霍家七少,还是稍颂多于诋毁的。
但无论如何,霍正权都不可能赞同他和滕誉的事情,霍家如果能随意破坏族规,藐视祖帝遗训,也不可能存活至今。
“三天己过,你该死心了。”霍正权看着殷旭那张稚嫩的脸,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殷旭一条腿架在霍正权的书桌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碍眼,“这不是还每天黑么?怎么能算过了?”
“你还以为他会来?”霍正权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来不来的也没什么要紧。”
“什么意思?”霍正权有些不好的预感。
“本来吧,我们俩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手,并不是你随口说个条件我们就必须答应的。”
“即便他想从你身上获取好处,你也白白便宜他?”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从他身上获取好处呢?”殷旭不太在意地笑笑,“说起来,我最先看中他的时候,目的就不是那么单纯,假如他没有真心,那我也有没有真心的玩法。”
霍正权实实在在地被惊了一把,他以为这两人是真的因为两情相悦,非在一起不可的。
怎么听他的意思,两人的感情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你就不用浪费心机了,你也说了,你儿子任何方面都不弱于他,怎么可能会吃亏呢?至于你在乎的什么祖训礼法,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正权眼神一暗,怒气凝结于胸口。
“我答应跟你玩什么三天之期,不过是也想看看滕誉的反应而已,你以为如果他不来,我就会放弃他?”这些人总是以为他是被滕誉骗了,殊不知他才是那个永远不会放手的人。
他要找一个这么契合的双修之人容易吗?
三皇子府,滕誉皱眉看着对面的人,“无事不登三寳殿,有事直接说。”
大皇子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你就这点耐性?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耐性也要看是对着谁,难道你以为咱们之间还有这个东西?”
“怎么会没有?老二死了,又出来个老四,咱们的敌人依旧存在,本宫今曰亲自上门,就是为了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没必要!”滕誉可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
“是啊,一个对咱们都有利的合作,你不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与虎谋皮这种事不在本殿的考虑范围内。”
“哈哈……如果不是知道你深藏不露,为兄真要以为你胆小了,你自己就是猛虎一只,还用怕我?”
“怕字怎么写?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与你这种人合作,没那个必要。”
“父皇很快就要立老四为太子了,你真觉得没必要?”
“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别告诉我你怕了!”滕誉才不信云家没动作。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如何最简单最轻松地解决对手的问题,你不觉得那个位置就咱们两个人争才划算么?多一个人出来,还得防着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就凭那个小鬼?还是凭容家?你也太高看他们了。”
“不,是你太小看他们了,容家不算什么,可有了父皇撑腰的容家就不一样了,你忘了云家是怎么起来的?”大皇子拿自家事做例子,绝对是最有说服力的。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打算培植容家坐大?”
大皇子点点头,“如今朝上云家一支独大,父皇势必要培养给与之抗衡的家族,还有哪个家族比老四的外家合适的?”
“这对我而言是好事,我看戏就好,何必插手?”滕誉冷哼一声,摆明了不想合作。
“这算哪门子好事?如果有了容家,你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吗?你以为父皇提拔你是真的看重你?”
滕誉眼神一闪,眉头皱的更紧了,“就算他不看重我也没什么,这些年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那是以前,发生了秦王和老二的事情,他现在的忍耐度降低了许多,你我心照不宣,如果他真中意老四,要我们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你在危言耸听!”滕誉嗖的站起身,怒目而视:“老二是做了大逆不道的叛贼,死有余辜,我可没那么傻!”
“如果真到了父皇舍弃你的那一天,你就知道自己傻不傻了。”大皇子意味深长地笑笑,“咱们这些皇子,生来就是要为了那个位置而斗争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咱们连手除去老四,岂不是皆大欢喜?”
“话说的容易,但老四一死,父皇第一个怀疑的必定是你我,你准备好承受帝王的雷霆之怒了吗?”
“所以,再接下来,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大皇子眼神渐冷,死死地盯着滕誉。
“你果然胆大!”滕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件事并不是说合作就能合作的,他可不想成为替罪羔羊。
“胆子不大,何以成事?咱们都是脑袋拴在裤腰上过日子的人,外面风光无限,内力的煎熬只有你知我知,父皇身体每况愈下,脾气也越来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看咱们碍眼……”
滕誉嘴角抿成一条线,似乎在认真考虑对方的话,他看了看天色,“这事不是一时能决定下来的,改日再谈。”
大皇子压住他的肩膀,笑着说:“别急着走啊,本宫难得上门,不如陪我喝一杯?”
滕誉眯了下眼睛,心下微怒,这人来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谈什么合作,而是为了绊住他吧?
“没空!”滕誉甩开他的手,冲外喊道:“来人,送客!”
大皇子也没有坚持,“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议吧。”
等他离开,滕誉才恢复面无表情,韩森送完人进来,弯着腰说:“殿下,已经酉时了。”
滕誉喝了口茶,淡淡地“嗯”了一声,“看来有人不想让本殿出门了。”
“大皇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您如果答应霍元帅的条件对他不是最有利的吗?”如果滕誉自动放弃了皇子的身份,那还有谁会和大皇子争?
他急巴巴地跑来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滕誉笑着摇头,“谁会相信本殿会放弃皇子身份?他不过是用他的思维选择一个对他有利的策略而已。”
他放下茶杯起身,伸了个懒腰,“陪着他做戏做了这么久,也该出发了,不知道咱们的七少等急了没有。”
256、那你就自娱自乐吧
滕誉换了套靛蓝色的锦袍,腰系玉带,上头挂着殷旭亲手雕刻的玉佩,心情美美地出发,不过刚出家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渠总管笑着问:“殿下这是要出门?看来咱家来的正是时候,陛下召您进宫呢。”
滕誉分外地想在他那张白胖的脸上揍一拳,“父皇找我何事?”
渠总管的笑脸一僵,声音顿时低了八度,“这……奴才哪能知道?”
滕誉看了看天色,如果这个时候进宫,出宫肯定很晚了,不过想来皇帝也不可能留他过夜,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