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旭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个女人,长得还算漂亮,只是眼神过于凌厉破坏了她面貌的美感。
听她刚才的话,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他们早上矛盾的起源,那位贤郡王的独生女了。
殷旭现在可以肯定了,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嫁给滕誉,那一定会将他扫地出门,如果她有这个能力的 话。
“滕誉,你躲在车里干什么?不会是被吓怕了吧?哼!胆小鬼!本郡主怎么可能会嫁给你这种人?”
殷旭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有人问:“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彪悍如斯,真是半点规矩的都没有!”
“你没看到那辆马车上的标志吗?这是贤郡王家的小郡主,不过她这话 可够有意思的啊,难道皇上打算指她为三皇子妃?”
“定是这样,否则她一个小姑娘哪里会说出这些话,不过传言都说贤郡王惧内,这婚事八成不是他们家挑起的。”
“那难道是三殿下有这意思?贤郡王府后继无人,三殿下看上他什么了?”
“谁知道,也许三殿下只是看中了美人了呢。”
“这倒有可能,虽说脾气暴躁了些,但长得还不错。”
殷旭对滕誉报以深深的同情,“虽然我看不上柔柔弱弱的女人,但女人脾气坏到这种程度,也挺难接受的。”
滕誉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微笑地看着前方,“这位美人是谁?这么急着想嫁给本殿下?可惜啊,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还有全世界的女人,我肯定是看不上你的,怎么办?”
“你……”
“我怎么了?表白也要看时机,本殿现在心有所属,你还是放弃吧。”说完转头在殷旭脸上亲了一口,“是吧,宝贝儿?”
殷旭瞥了他一眼,将他推进马车内,顺手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各色的目光以及被气到跳脚的小郡主。
“滕誉,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啊……你这狗奴才,竟然敢……”世界恢复了安静,殷旭从窗户看出去,见韩青点了那郡主的哑穴,乐得笑趴在滕誉怀里。
他捅了捅滕誉的腰,“诶,这就是你要娶的女人?好像对方不是太想嫁啊。”
“你以为我想娶?”
“哈哈……看来后宫那位的计划要落空了。”
“那可不一定,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闹的再厉害也没用。”
“谁说没用的,万一对方来个以死明志呢?”殷旭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哦,那可真就白费了云贵妃的一番心意了,就不知道贤郡王死了独生女会不会发疯。”
殷旭笑了会儿,然后正色说:“如果真要娶一个女人,这个就挺不错,要心机没心机,要本事没本事,白得像张纸,就是太闹腾了些,我可不想以后每天都被魔音灌耳。”
“还是算了,贤郡王妃可是出了名的爱女,万一折腾没了,我那皇子府岂不是要被掀翻了?”
“说来你们还是兄妹啊,关系怎么坏成这样?”
滕誉捏了下他的手掌,“没有哪个妹妹会喜欢从小欺负她的哥哥的,她喜欢的可是咱们风度翩翩,温柔文雅的大皇子。”
“哟,那岂不是没机会了?人大皇子都儿女成群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可不一定。”滕誉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本殿可以帮她一把。”
“她和大皇子?”殷旭脑子一转也想明白这其中的好处,“行啊,不仅能把这搅家精丢进大皇子府,还能解决了你的赐婚问题,挺好。”
“机不可失,今晚必须成事,我得好好想想。”滕誉靠在马车上,将殷旭搂在胸前,下意识地捏着他细滑的手掌。
殷旭也不去打扰他,透过纱窗帘看着外头的景致渐渐后退,发现进入宫门后,守卫明显多了起来,几乎是十步一岗。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站岗的侍卫身上,发现每个人脸上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但一双眼睛却左右转动着,像是在观赏这些匆匆而过的马车。
他想起在城门口对滕誉说过的话,这座都城将城墙修建的太牢固,将来必定会降低城内守卫的水准,没见过血,没受过惊吓的侍卫是成长不起来的。
074、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他们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殷旭站在车上眺望了一眼这座华丽而庄严的皇城,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了一把椅子争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他是走路进来的?”殷旭指着身后一群步行的人问。
滕誉先他一步跳下车,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提了下来,“你当所有人都有本殿这份尊荣?马车不得进二重门是历代的规矩。”
殷旭靠在他身上,任由周围的目光打在身上,“说来皇帝对你也算不错了,虽然心意很假,但至少给你的权利和赏赐是真的。”
“所以我应该感激?”滕誉讥讽道。
殷旭抬头摸了下他的脑袋,叹气道:“真是个不知足的孩子。”
滕誉握着他的手,眯着眼睛看他,“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七老八十,总喜欢用一种前辈教训后辈的语气说话。”
“七老八十?”殷旭的表情有些古怪,想笑又没笑,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我说我七八百岁你信不信?”
“哦?难道你是山里的精怪变得吗?”滕誉打趣道:“是狐狸精么?”
“狐狸精在您府上呢。”殷旭白了他一眼。
两人相携着步入大殿,偌大的殿堂摆着整整齐齐的矮桌,一进门便有内侍迎上来,规规矩矩地给滕誉行了大礼。
“三殿下今日来得可真早,陛下交代过,要是您来了先请您去御书房。”
“大过年的还去御书房,父皇真够勤政爱民的。”滕誉把殷旭推给他,“替本殿 看好这个人,若是掉了根头发,本殿要了你的脑袋。”
那内侍微微抬起头看了殷旭一眼,又紧张地低下头,“殿下可以带这位公子一起去,陛下吩咐过的。”
滕誉皱眉,“传个话都传不清楚,蠢货!”
殷旭见那个小太监着实可怜,也不知道哪根弦被拨动了,从怀里掏了个小荷包塞给他,“别理他这个疯子,他就这臭脾气!”
那小太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诚惶诚恐地等着三皇子发怒,可惜对方竟然只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就你大方。”
然后两个人便绕过他往御书房去了。
小太监握着荷包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什么时候脾气暴躁不容人反驳的三皇子这么好说话了?
滕誉拉着殷旭走了一大段才甩开他的手,“我给你准备的荷包可不是用在这种没用的小太监身上的。”
“往往无心之举更能收买人心,难道要把银子喂给上次那个老太监吗?那人一看就贪得无厌。”
滕誉知道他说的是赖济全,深有同感地点头:“那个老阉狗哪是一个金豆子就能打发的,这点东西还入不了他的眼。”
说曹操曹操就到,赖济全带着四个小太监疾步走来,看到滕誉立即停下来行礼,“殿下可算来了,皇上问了好几回了,就等着见您呢。”
“那就快走吧。”滕誉懒得看他那张老脸,拉着殷旭走在前面。
等到了御书房,滕誉发现里头还有人,而且数量还不少,也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三殿下来了。”
“快叫进来,哈哈……这小子今年来的还挺早,往年不到开宴都不舍得现身。”皇帝纵容地笑笑。
“儿臣参见父皇。”滕誉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就起来了,连膝盖都没碰着地板,殷旭有样学样,一脸不情愿的叫了人。
“你背后站着的就是霍七吧?快站出来来朕瞧瞧。”
滕誉让开一步,让殷旭整个人都暴露在皇帝的视线中,“父皇,这位就是救了儿臣性命的恩人,叫霍天。”
“咦?”但凡见到殷旭真容的人都发出一声轻叹。
皇帝也愣了一下,“这孩子长得跟云曦真像啊,说不是父子都没人信。”
他扭头冲着下方一个中年男子说:“云曦,你看这孩子跟你年轻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
殷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断定这人必是霍正权无疑了。
他倒还不知道霍正权有个这么文雅的字,云曦……与他外貌挺契合,却完全配不上他的气势。
殷旭在打量霍正权的时候对方也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父子俩见面不相识,如果不是靠着这两张相似的脸,走在大街上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个。
殷旭对霍正权的认知只有几点:武功不错、手下有兵、权利很大、儿子很多。
而霍正权对这个儿子的认知则是完全一片空白,三年前那个偶然出现在霍府的小胖子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不过现在这个儿子站在他面前,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向世人展示着他的骄傲。
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元帅府抛弃的废物少爷,两相对比是如此的讽刺。
皇帝注意着殷旭的每一个表情,连眼神都没有错过一分,丝毫没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丝的想念、仰慕、激动的成分。
看来情报上;这小子没把霍家放在眼里的话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霍天是吧?怎么看到父兄也不打声招呼?”
殷旭听到这话才把视线从霍正权身上移开,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几个青年,乍一眼只觉得个个相貌出众,丰神俊朗,他只认识一个霍一龙,但也足以推断出其他几个青年的身份了。
他特意观察了下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发现除了霍一龙个个都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想来是惊讶于他现在的身材,又或者是根本没认出他来。
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疑这个哥哥或者弟弟是假冒的。
他勾唇一笑,“这些是谁?我可不认识。”
霍一龙瞪着他,嘴巴微动,无声地骂了句:“小兔崽子!”
霍正权也皱了皱眉,走到殷旭身边,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语气平淡地问:“霍天?你不在安县好好呆着,跑来京都做什么?”
“你是谁?问别人话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么?”殷旭只凭着这一句话就对霍正权的第一印象降到了最低点。
“放肆!”霍正权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么叛逆的话了,但生气之余却也有些淡淡的遗憾。
这个孩子当年出生的时机不对,生下来又是个天生经脉不通的废柴,别说是霍家的焰阳决,就是其他武功也练不了,所以在妻子的教唆下,他才会把人送到偏远的庄子上。
“哈哈,云曦,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被一个小辈训话不好过吧?谁叫你只管生不管养的。”皇帝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打趣。
“我父亲不是叫霍正权么?云曦是谁?”殷旭无辜地问。
“云曦是你父亲的表字,是不是和他很配?这可是当年先帝赐的字,举国上下独一份的荣耀。”
殷旭不置可否,收回目光不再看这些所谓的亲人一眼。
德昌帝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他本意就是想试试殷旭对霍家的感情,霍家只要不是铁桶一块,就有各个击破的机会。
他原本选中的人是 霍一龙,不过霍一龙有父有母,最多只能和他兄弟争一争,力度不够。
霍正权没打算把家丑暴露在皇帝面前,并不接话,想着等会儿找个机会私下和霍天好好谈谈,他对这个孩子救人一事还心存怀疑。
关于霍家七少救了三皇子一事他也是 今天才知道的,拜柳州石碑案所赐,霍家近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府里的人没有要事也不得出门。
他收到的情报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像三皇子得了个新宠这种八卦消息根本不在其中,而这满朝文武也没有人敢在霍元帅面前嚼舌根。
霍家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霍一龙,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霍正权。
“霍天,跟朕说说当日的情形,老三嘴巴笨得很,说的条理不清的。”
殷旭早和滕誉对过证词了,便将滕誉之前说过的版本复述了一遍,除了细节上的差异内容基本一致。
而这一点差异还是他和滕誉商量出来的结果,太一样反而显得假了。
殷旭在心里暗讽:这样的叙述如果都能叫条理不清,那这个皇帝的理解能力也太差了。
“这些可恶的逆贼!”德昌帝听完一段完整的故事后愤然拍桌,“真是多亏了你,否则这次老三凶多吉少了。”
“不敢当,三殿下身边有个侍卫也很厉害,如果光凭我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嗯,你说的是韩青吧?那孩子确实不错……韩青现在是什么品阶来着?”
滕誉懒懒地回答:“从八品的带刀侍卫。”
“来人,传朕旨意,韩侍卫救驾有功,擢升为七品云骑尉,再赏良田十亩……至于 霍天,你本就出身将门,朕就直接给你封个怀恩爵吧,等你长大些朕再想想让你进那个卫所。”
“多谢父皇赏赐。”滕誉高高兴兴地谢道,还拖着殷旭一起谢了赏。
这样的赏赐正好验证了滕誉的猜测,两人暗地里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不过有人高兴就有人不满,霍家的几兄弟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瞪着殷旭这个幸运儿。
在他们看来,殷旭不过是运气好半路遇上了被围杀的三皇子,可能出了点力帮了个小忙,便被三皇子和皇上感激涕零,小小年纪就封了爵。
要知道在霍家的这一代子孙中,也只有霍一龙一个人被封了爵位,还是霍正权用功劳换来的。
可想而知,霍家几兄弟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尤其这个霍天还是个从小被抛弃的废柴,叫人怎么信服?
“皇上,犬子年幼,救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您的赏赐太重了,这让文武百官如何信服?还请收回成命!”霍正权义正言辞地说。
“诶,霍天救了朕的儿子,那就等于救了朕半条命,区区一个爵位算什么?若不是他年幼,朕还想让他直接进兵部锻炼锻炼,霍家的子孙,朕用的放心。”皇帝心情舒畅,大手一挥又给殷旭加了几条金钱上的赏赐。
除了良田百亩还有整整一千两的黄金,足以看出他对霍天的偏爱了。
“皇上严重了,他年纪还小,值不得如此夸赞。”霍正权谦虚了几句,心里也决定了要将霍天认回去。
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被抛弃的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还能习武?
而且听他的讲诉,他一个人便杀了十几个黑衣人,这样的本事连长子霍一鸣都做不到,霍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霍正权对这个儿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