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他问我。
我使劲捶了捶他的背,嗯了一声。
我想,我就是从那一刻起,真正爱上了他,爱上了薛渊这个男人。
下火车时,家乡的积雪还没有化完,麻雀并排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仿佛也知道春天已经来临。
而我只觉得整个城市的空气都冰凉得化不开。
给小土豪打电话报了个平安,我深吸口气,踏进了家门。妈妈正在看电视。见我进来,她盯着我,问,回来了?
我讪讪点头。她又问,嘴怎么肿了?我悚然一惊,说,吃辣椒吃的。
她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摆了摆手,意思是赶紧滚开玩蛋儿去。于是我落荒而逃,趴在卧室里大口大口喘气。这就是理直气壮对上做贼心虚。
大年三十,我和她吃完年夜饭就开始看春晚。时至九点,她起身出门,说是广化寺的祈福就要开始,要去沾沾喜气。广化寺是家乡一所历史悠久的寺庙,我每次路过都能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太阳地里数着香火钱。我说我和你一起去,她没出声,算是默认。
广化寺门前人山人海,笑语欢声。我们在一团和气中使出吃奶的劲儿挤到了菩萨跟前。我问她要不要点香许愿,她说算了,人太多,只要心诚,光是站着菩萨也能听见。
她闭上眼睛,对着菩萨念念有词,很久之后,眼角渗出几颗泪滴。我心下一沉,掏出纸巾递给到她手里。她也不擦,只拎着我的耳朵,说,算了,你到头来,不后悔就行。
我们在广化寺呆到十点多,人渐渐散去,街上逐渐空寂。妈妈回家后就回了卧室,我登陆游戏,找了一个地方挂机,看大家在世界频道上嚎叫着说恭贺新禧。
小土豪上线时我正在和诺尘PK。诺尘好像心情不好,不声不响地虐了我半个小时,没打招呼就下线了。小土豪私聊我,说,老婆,我来啦。
我申请和他对战,女仙和剑客在屏幕上衣袂翻飞。金光闪闪的剑客被小女仙用火烧,用雷劈,用冰浇。打到最后,小土豪放弃抵抗,问我说,老婆,你不开心吗?一定是因为春晚太难看了对不对?
我扯扯嘴角,问他:薛渊,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注定要做错很多事?
他说当然啦,就像我,对Cindy,对父母,对兄长,都做错很多。有些当时不觉得,事后却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我说,最近我也做错一件事,但即使心中难受,我也没有后悔。
小土豪问:什么事啊……能跟我说说吗?
见面之后再和他聊天,更能判断出他文字之后的表情。想着他看似淡定,实则抓心挠肝的样子,我的心也不再低落到谷底。
我说,没事,看到你,我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了。
他在那边简直要疯了,很快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小易啊到底怎么回事你逗我玩呢?你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就说给我听啊,不然,像以前那样骂我一顿也没问题……
我冷酷地打断他,说,马上就要12点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说废话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墙上的钟指示着,此时离午夜只有七分钟。
门外电视里主持人开始说着祝福的话语。妈妈过来敲门,大声说可以出去排炮了。小土豪电话那边也传来一个男声,让他赶紧出门。小土豪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一瞬间,全世界都在棒打鸳鸯。我还没来得及笑,他就说,贺易,我好爱你。
我们没挂电话,就这样各自攥着手机去放鞭炮。几分钟后,新年钟声敲响,C城和家乡的鞭炮声交错在一起,又几分钟后,世界恢复寂静,只剩下欢乐的余烬。
我问他,还在听吗?他有些紧张,说,当然在啊。
我说,我已经买好了大年初六去C市的火车票,你洗洗干净,准备等我临幸。
他愣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老婆啊,这么巧,我也买了那天去你家的票……
最后,情人节时还是我去了C市。小土豪把车票改签,又在第二天亲自把我送回了家。我们一起去逛了几个景点,又翻墙去到从前读过的小学中学,走过一条条铺着青石板的老街。
3月22日,周二,小土豪生日。晚上我在寝室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上线。八点多时,他打来电话,说是让我来阳台上往下看。他穿着灰色外套,背着单肩包,咧着嘴站在楼下对我挥手。我狂奔到一楼,他早已等在了楼梯口。
我呆呆看着他,鼻子发酸。这些天嘴里说着不想不想,见到真人的那一刻才肯承认全是说谎。他抓着头发,笑说,我刚刚还以为你会从阳台上跳下来扑到我怀里呢,那眼神,啧啧。
我作势要去掐他脖子,他却抢先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不肯放开。他戳戳我的背,说老婆,抱一下下就好啦,再抱下去,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基佬啦。
我在他肩上把憋出的眼泪蹭干净,说,怕什么,开`房去。
其实小土豪比我还猴急。他迅速扒掉我俩的裤子,刚扩张完毕就一鼓作气插了进来,在确定我不疼之后,就开始了快速抽`插。这种几乎跳过前戏的做`爱方式太过刺激,到最后我完全叫不出来,被他插射了两次。射`精过后,他取下避孕`套,脸上的表情慵懒而餍足:老婆别急,等我两分钟,马上进行第二发。
我都没了吐槽的力气。
本来他来得就晚,折腾着做了两次,又休息老半天,我们只有出来吃大排档的命。坐着出租车来到最近那个红灯区,我们胡吞海咽了两碗拉面。小土豪全程都在傻笑,隔壁一间洗头房的妹子大概年纪还小,连生意都顾不得做了,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看着他磕起瓜子来。
我们还在结账时遇到了白胡子。他应该是刚在某个酒吧打工完毕,抱着琴盒坐在一家店里大口喝酒。路过时我们对视一眼,他看了看小土豪,对我露出一个又讥讽又了然的笑。
春天都过了一个月了。管他去。
有了小土豪开头,我们俩开始致力于为祖国交通运输事业作贡献。最多半个月,我们就会来到对方的城市,吃饭,开`房,研究床技。小土豪严肃地要求我把每张机票火车票都保存下来交给他,说是要做个剪报,等以后老了慢慢看。我逗他,说那我们发的短信呢?游戏上的对话呢?你是不是都要打印出来保存啊?他两手捂住我的脸,说,短信和游戏上基本都是你挤兑我的话,留下来干嘛?不过,他顿了顿,啄了一下我的嘴唇,满是娇羞的看着我,继续说:我超级喜欢听老婆在电话里骂我,你声音太温柔了,骂人就跟撒娇差不多。我咬着牙,说你丫欠揍呢?然而话音刚落,我就迅速感觉到突然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我。
大二快结束时,我跟妈妈说要留在B市打工,实际上准备去C市租间房子,好和小土豪天天腻在一起。娘娘腔比我要幸运,他因为专业学得好,暑假将被学校派到H市美院做校际交流,那正好就是邵总的家乡。
7月初,宿舍里的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我因为还在联系租房`事宜所以晚了几天。那时宿舍还没有空调,只有一架老旧的风扇在屋里无病呻吟。晚上,我热得压根呆不下去,就拿着盆子毛巾去水房冲凉。
外面月光很亮,我没有开灯,赤`裸着身体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毛巾搓背,身心舒爽。正当我洗到一半时,水房门突然开了。我下意识地捂裆,抬头看向来人。一脸“我很正直”的小土豪挡在门口,眼中微光闪烁。
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借着月光,我发现他额头贴着纱布,眼底下青黑一片。
见我盯着他,他立刻委屈地说:老婆,我好想你。
我手忙脚乱地边套裤子边向他跑,不小心被大裤衩绊了一下,向他扑去。他顺势抱住我,调笑说:看样子,你更想我。
我急问他,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跑来还受伤了?
他一边安抚我,一边和我回到寝室。好在他虽然受伤,但气色极好;他坐在凳子上,半天不说话,只痴痴看我,眼中不舍与悲伤交替轮换,仿佛再不看就来不及了。我心中越来越慌,他却又哭丧着脸又扑上来,把我扣在怀里,闷声说:不行,光是想象一下以后见不到你,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气不过,颤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吓死我吗?
他扶住我的肩膀,笑着说,小易,我出柜了。
我心中一凛,问他:伤是家里人打的?
他点了点头,乐滋滋地说:是的,我觉得我选择的时机明智极了。你看,马上我就要大四了,到时候要复习考研;而你说过你毕业之后不想继续念书,要去C市找工作陪我,到时候我们总不能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那对你多不公平。而且,纸包不住火,我家人总会发现我们的事,与其到时候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还不如我先发制人。
我如鲠在喉,喜归喜,更多却是心疼。
他凑上来亲我几下,把我抱坐在他大腿上,继续说:我越想越害怕,他们冲着我来没有事,万一找上你说了难听的话把你气跑了,我可怎么办?所以我挑了一个大家都在,而且心情都不错的时候摊牌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
他特别得意地说:我爸生日的时候啊。我爸,我妈,我哥,我嫂子,我们一起在家庆祝的。
你说,是不是个特别合适的日子?
我都服了他的神逻辑。但瞬间又鼻子发酸,想哭。
那天是小土豪父亲五十大寿,他向来不爱排场,当晚只在家中小摆了一桌。大家吃罢喝罢,小土豪说自己有要事宣布。待他话说出口,女强人母亲一把餐刀便飞了过来。
小土豪此时仍心有余悸:还好我妈以前常参加俱乐部的飞镖比赛,有点准头,没有打中要害。
小土豪父亲思想开明,倒是平和许多,仅仅只是气血上涌,面色通红地强拉着妻子出去饭后散步,离开时手都是抖的。嫂子忙着为小土豪包扎,哥哥负责和他谈人生。
最后,我哥让我暂时不要出现在我爸妈面前,我就把我自己打包过来找你啦,他眼巴巴地瞅着我说。老婆,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快夸夸我!
我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瞪他一眼:伤怎么样了?那么急着出柜做什么,也不提前和我商量商量!
小土豪无奈摇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好像自从遇到你,我干什么都着急起来。急着爱上你,急着追到你,急着把你定下来,变成我的。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全世界都在说着情话,唯独这句最好听的,属于我。
那个暑假我们理所当然留在了B市。我们租了套二居室,除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暑期任务,其他时间就是吃玩睡。7月20日,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小土豪带我回了趟C市,拉着他的兄嫂为我庆生。他的哥哥继承了母亲那边的家业,看起来严肃,但聊起来却毫不让人拘束;嫂子也是商人之后,个性沉着温柔,谈话中她不着痕迹地问清了我的家底,也看不出是反对还是不介意。
小土豪那天特别高兴,喝得多,醉得快。嫂子开车把我们送到酒店,临走时,她罕见露出一丝微笑,说,你们很幸运。
时间自此过得飞快。
2005年9月,小土豪依言开始复习,准备考他父亲的研究生。我们还是半个月见一次面,继续为交通运输事业作贡献。
2006年6月,我去C市参加了小土豪的毕业典礼。他搂着我的肩膀,亲吻着我的脸,并让同学帮我们拍照留恋。他没和我打招呼就买了一套精装修房,他父母出首付,按揭我们一起还。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人的名字。他笑说,我们俩的名字同时写在一个红本本上,和结婚证差不多。
2007年3月,小土豪顺利考上研究生。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我和他父母吃了第一顿饭。
2007年6月,我和娘娘腔同时毕业,我妈让我带着小土豪回去见她。我们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个崭新的搓衣板。我们跪了一个小时,其间总是眉来眼去,我妈实在看不下去,摔门走了。晚上吃饭时,她点了两瓶白酒跟小土豪拼了个你死我活。她后来对我说,这孩子长得帅,心眼实,勉强算是过关了。她还说,如果小土豪敢欺负我,她就直接剁了他的小鸡`鸡。
2007年8月,我成功应聘到C市一家中型房地产公司,从后勤开始做。报道前一天,小土豪比我还高兴,在新家的浴室、卧室和阳台各来了一发,害我差一点点就上班迟到。
2007年12月,娘娘腔的妈妈被查出乳腺癌晚期。在H市工作的娘娘腔带着她来C市做了手术和化疗。其间邵总全程陪同,之后带她回了H市疗养。
2008年6月,新闻系的一个小伙子把小土豪堵在教室门口送花表白,现场照片还上了T大论坛首页并被加精。小土豪十分不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2009年春天,我辞掉了工作,在T大附近开了一家小茶座。小土豪骄傲又开心,说我终于有了一点危机感,我坚决不肯承认。
2010年初,我妈打电话说她爱上了一个牌友。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时,他们已经领证了。对方是普通职工退休,儿子已经结婚生子,看到我时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别的没啥,就想和我妈搭伙过日子。我包了个大红包给我继侄子,拽着闻讯赶来的小土豪回了C市。
2010年夏天,小土豪硕士毕业,准备工作两年再考博。这些年他跟着父亲做了不少项目,履历十分漂亮,进了C市一家外资设计公司,担任景观设计师。同年秋天他开通了微博,偶尔发一些漫画,记录我们生活的小片段。
2011年,我的店再次扩展店面,小土豪成了最大股东。夏天时我们觉得家中太冷清,去朋友家领养了一只阿拉斯加,取名炸圈,小名圈圈。从此,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区里遛圈圈,遛薛渊。
2012年,圈圈已经成了附近几个小区著名的疯狗,小土豪在某次带它散步时被拽得摔了个大马趴,于是开始考虑给圈圈节食事宜。这一年的冬天,嫂子顺产下一个男婴,取名团团,是薛家这代第一个男丁。小土豪对他喜爱极了,在微博上画了许多萌图,此时已经有许多女粉丝要给他生猴子。
2013年,我出了一次车祸,在病床上养了半年。小土豪暂停工作,在家中一面复习考博,一面照顾我。我妈当面夸说小土豪像个男人样,小土豪说他悬了六年的小丁丁终于安全了。
2014年,小土豪回T大读博,同时继续在公司担任主设计,忙得不可开交。我的茶座开始和T大学生做一些互动活动,很有趣也很充实。
2015年2月4日,我和小土豪见面十周年纪念日,叔叔阿姨在自家酒店摆了十几桌,为我们举办了婚礼。娘娘腔当我的伴郎,哭得像个傻B。团团是唯一的小花童,他歪歪扭扭地走着,一篮子花瓣洒了一地。婚礼现场我们给双方家长磕头,改口喊爸妈,得了好几个大红包。那一天,我和薛渊互相亲吻,交换戒指,许下了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
这些年,我们看着彼此一点一点成长。为人处世上,我最擅长有话不说,他独爱先斩后奏。但是他爱我,我爱他,我们相爱着,所以即使有误会,也没有猜疑;有争吵,也绝不会持续到天亮。在外人眼里,薛渊成熟了,世故了,可在我心中,他永远还是当初那个用玫瑰花把整个服务器都帅醒的小土豪;面对我时,他的眼神永远清澈见底。
曾经我以为爱是也只是一种冲动,可我现在才明白,当你遇到那个能让冲动持续下去的人时,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回想起来,我和小土豪人生中所有的重大决定都发生在大学时期,之后即使有波折,也只是插曲。
人是他经历过的一切的总和。每种天气 ,每条小路,每段情感,多少偶然和必然组合成现在的你我还有他。何其有幸,我和小土豪在还未成熟相遇,在最敢爱的年龄相爱,并且一直没有退缩放弃。
尽管未来路还长,我们会在一起继续努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