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他似有惊诧。终是开口问道。
如何能够怪他。他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胖狐狸尽管我记不起从前。却觉着他该只是个小孩子。孩子的心性。孩子的做法。连吻都这样青涩。青涩得叫我心疼。
我伸手想要拉他的手。目光却越过他。看见假山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金红瞳。墨色发。红衣如血。大抵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误会。眼睛所看见的。未必是真的。可现下这个状况。却是真真的。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我只觉得。那双金里带红的眼睛里。毫无情绪。大抵做任何事都求个心安。我想起来。月沉对镇命有意。我万万不该对他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终于。还是收回了手。轻声道:“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权当只是误会吧”话到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再看假山旁那人。已踪迹全无。我怅然若失。只觉得那个凤王同我之间。许是有些仇怨。每每见着他。我便觉着哪里都不对劲。
镇命颓唐。不可置信将我看住。一双狐狸眼立时便含了泪水。
“你说什么。当成误会么。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以为”他声音哽咽。朝我伸出手来。就在那手就要接触到我的脸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在我的脑子里不断盘旋。
“他。是本王的。”
惊愕之间。余光里出现一道大红色的影子。侧目一看。却是那个凤王。他正一手捉着镇命朝我伸来的手。他说。我是他的。
“你做什么。放开镇命。”惊愕归惊愕。总也不能让他欺负了胖狐狸不是。我愤怒想要去掰开他紧紧抓住镇命的那只手。出手。却是一片紫光。将他震出十步开外。
“我”我想要解释。却无法解释。只好看着自己的手。无端惊慌。原来。原来我也是妖么。
“你什么。”他在十步开外。红袖垂下。有金色液体从那片大红色的袍袖中淌落。最后滴落在泥巴地里头。片刻之间。那泥地吃进了那液体。有一细小物体破土而出。抽枝发芽。定睛一看。却是一细小树苗。
望进他金红色眼。内里透发出凄凉来。这个人这个人我只觉得心痛莫名。对面的镇命却已躲在我身后。惊恐看着那凤王。
脑子里无端觉得。那金色液体。是他身上的血。是我。是我伤了他。
“对不起”我轻声道歉。却只换来一声冷哼。
“没曾想有一日。本王会因为你要护着旁人而受伤。”他说这话时。声音清冷。却隐隐含了讥讽。却不知是讥讽我。还是他自己。
一时间。我竟然无言以为。在我身后的镇命。却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一步踏到我面前。哀声道:“凤王大人。你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偏偏要来缠着他。让给我好不好。反正。反正他也已经不记得你了。我。我和他已经有了床笫之欢。”
我顾不得研究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脑子里头。只四个字不断盘旋。床笫之欢。先前。先前那事情。果真。果真是“噢。床笫之欢。”凤王大红袍袖下的金色液体缓缓漫延。在袖口一圈晕染出金色花朵。同衣摆上的金色凤凰相映生辉。
“凤王。你。你先离开行么。我需要搞清楚这件事情。”一时间。顾不得那些事情。我只想知道那天。镇命在我榻上。对我做了甚。倘若真做了那事情。那我要如何同月沉交代。对于月沉。一见着我便觉得我欠他许多。虽然不晓得欠了甚。可我。却还是想要还。
既是要还。如何能够同他心仪之人做那事。不成。倘若真有这事情。决计不能让他晓得。
“镇命。你别忘记了他是谁。若是他会失忆。恐怕天下便都要失忆了。”冷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而后我看见凤王一张清冷的脸。满是嘲讽。
镇命转过脸来。凄楚将我看着。并不说话。稍后。又转回去。对着十步开外的凤王。
“凤王大人。我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哪怕只是一个时辰。我也想要得到。”镇命背对着我。我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生气。
我气自己想不起来过去。气自己动了月沉的心上人。更气自己伤了凤王。这三人。在我的记忆里。虽然只认识短短几日。可终归在我心中。都这样沉甸甸的。我哪一个都不能伤害。月沉如是。镇命如是。至于这个凤王只叫我觉得伤则痛。不伤则哀
第三十四章:解药
“想要得到。”凤王轻哼一声。伸手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液。而后说出这话。话中我不明是嘲讽还是叹息。又或不甘心。
“是。我爱他。便想要得到他。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从前他不要我。是因为凤王你在。如今。他不记得你。他便该是我的。”我从未想过。镇命这只可爱的胖狐狸也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可。我却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情。我同凤王有故。却不知是何样的缘故。
那红袍之处。一声幽幽叹息。而后道:“镇命。你想要的。我又何尝不想。可谁又真正得到过。”却原来。孤傲的凤王。也有这样的一面。我无奈。只得咬唇在旁。沉默不语。我期望。期望他们的对话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更多关于我从前的信息。哪怕是一些不堪的事情“凤王。在他恢复记忆之前。让我试试可好。”镇命在我前头。恳求着凤王。而凤王。唇角又再溢出血液。这次。他却没伸手擦拭。任由那金色的血液淌落。我看得心惊。想要找月沉。却又不甘。我想要知道过去。我的过去。
凤王偏头看镇命。忽然勾唇一笑。立时便觉他容色倾城。可这也绝色的一张脸。却因为我。因为镇命生出这样叫人难过的笑容。
“镇命。你涂山同我栖梧山。可曾有战争。”他说这话。风轻云淡唇角带笑。叫人生不出别的念想。于是镇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呆愣愣低头沉思片刻。而后回答道:“不曾有。”
红袍轻动。那人已在我旁侧。偏头对着我。又或者是对着镇命。轻声道:“如此。便从今日生出一场来。傍晚时分。涂山门户见。”
听得这话。镇命未来得及反应。我却先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他手腕。沉声道:“你要同镇命的家族相拼。”
若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生出一场战争来。真真不妥。于是我沉吟片刻。继续道:“不要。”其实我沉吟之时。预备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对他。实在不熟悉。不晓得从何下手。更不晓得如何化解这场因我而起的战争。这时候。镇命已回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看着凤王。将待开口说话。我便觉身边风声四起。再转眼。人已在一空室中。
却也。并非空室。定睛一瞧。这房中。隐隐有红丝遍布。缠绕之间又十分合理。红丝一头。连着红色木牌。木牌上头。又隐隐有黑色字体。
“你同他。果真有床笫之欢。”身旁的凤王。忽然开口问我。似乎并不在意这房中满布的红丝线。
我摇摇头。表示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情。我发现时。只是未着半缕。那事情。发生或是没发生。都未曾可知。
“滋味儿如何。比我本王又如何。”他见我摇头。便如此问我。我好奇于那些有色无形的红丝线。一时间未研究得清楚他话语中的意思。便随意道:“尚可。尚可。”
“噢。”他只发出一个单音。声音落下。我便觉手温凉。却原来是他握住了我的手。他执起我的手。缓慢置于他胸口。而后轻声问道:“可有何感。”
手。隔着他繁复的红衣。探知到他跳动的心脏。
“跳得很快。”我闷声回答道。其实我并不他何意。只是按着所感来评论罢了。他点头。再将我手置于他衣袍中。这次没了衣裳的阻隔。我的手心能够清楚感知到胸口有斑驳。并不如我想象般舒适。许是伤口。
“这样呢。”他再次开口问道。我皱眉。并不回答。而后挣脱他的手。略带着些怒气。道:“凤王。请自重。”
言毕甩手便走。边走边想着要如何这满屋子的红丝线。却发觉。红丝线果真如我想象中一般有色无形。轻易可以穿过。行至半途。突然便被人从身后抱住。是凤王。我怒极。也顾不得是不是从前有故。便奋力想要挣开。
“凤王。你我都是男人。怕做不得这样亲密的事情。”我含着怒气同羞恼说道。
“同镇命便可以了。同镇命便可以在同一张榻上。同本王。连抱一下也不成么。”他身后声音清冷。却满含怒气。我不敢用力挣开。怕又无端端冒出那些紫光来。再伤了他。于是我停下挣扎。沉声道:“凤王。我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和镇命是什么关系。总之。你不能同他家族打。更不能同他打。他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本王同他一样的年岁”听见这话时。我顿觉得头疼。都是一样的年岁。可怎的心性差异如此之大。
诧异之时。却发觉身后抱住我的凤王。呼吸灼热。鼻息就在我的颈窝。带着隐隐的热气。而后。颈窝一凉。是他的唇竟然。这样温凉“不”我想要说话。想说不要。又或者不可。最后一个字。却终究淹没在他的吻中。他一手掰着我的脑袋。一手环在我腰间。我觉得十分别扭。总也觉着。即便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在一处。要主动的。也该是我才对。
他伸舌舔舐我的唇。而后我感觉到他身周的异样。我想要反抗。身子。却软在他怀中。被吻得急了。便反身抱住他。啃咬他的唇。这种事情。就算要做。也决计不能吃亏才是。即便要做。也绝对要做上头那个。这是我沉迷之前。唯一的想法。
缠绵之后。我抱着他沉睡。就躺在这红丝满布的空室之中。衣裳为席。也以衣裳为被。醒来时。已是天光大暗。屋中只得红丝线散发着几乎黯淡的光芒。我一惊。发觉黄昏已过。急忙去摸身旁那人。不在。
镇命。我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因为我。便要开始一场战争么。这万万不能。我急忙起身穿衣。顾不得衣裳纷乱。亦顾不得头发纷乱。又急忙想要去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您别忙活了。凤王大人说了。不让您出去。”我不晓得说话的是谁。只晓得该是个男人。许是凤王身边的侍从。
“你放我出去。要是凤王和镇命两族打起来了。看你该当何罪。”我怒喝一番。门外却再无人回应。更无半点声响。着急之间。脑子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是有术法的。只是该怎样使用呢。
术法使不成。看来只得想想别的办法。神仙妖怪一类的。该是能够传音的。可现下我能寻谁来放我出去。月沉么。想要找月沉。却觉着怎么都不对。于是脑子无端端冒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司命。司命”我在心底呼喊着那位女司命。想要叫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隔了半晌。才有一个淡然的女声回答了我。
那就是那个女司命。我央她前来救我。她只说。片刻就来。问我在何处。可我哪里晓得这是何处。于是只同她讲。这地方。全是红丝线。她沉吟片刻。只说晓得了。便再无音讯。
我盘坐在地上。专心等待着女司命的前来。可怎么也等不着。直到天光尽暗。木门忽然被人推开。我一惊。抬首看见女司命平凡无奇的脸。并一双略有嘲讽的眼睛。
“帝君。宿北来迟了。让您委屈了。”她踏进来。便恭敬朝我行礼。而后慢慢悠悠同我道。
我心急得很。怕镇命同凤王打起来。于是赶忙询问情况。
“凤王如何。”我焦急道。
司命沉吟片刻。微皱着眉头。道“不大好。”
不大好是甚意思。莫非是已经打起来了。还是他受伤了。该不会是涂山上的那群狐狸欺负他了吧。
“那镇命如何。”我再次焦急问道。这回。女司命的脸色有些怪异。干咳几声。同我道:“也不大好。”
“不大好是甚意思。莫非有人受伤。还是两个都受伤了。”我抓着女司命的手。顾不得尴尬。就怕那镇命同凤王出事。这两个男人。都是都是同我有总之。一个都伤害不得。我满脸焦急等待着女司命的回答。她却忽然松开眉头。笑意盈盈。不知从何处拎出一坛子酒。
“先喝了此酒再说。忙了许久翻出来的解药。”看她忽然舒气的模样。我便更加着急了。只说不大好。却又是怎么样的不大好。也不说个清楚。喝酒。还喝甚酒。
“不喝。你带我去找凤王和镇命。”我一把推开她递过来的酒坛子。只觉得心里莫名烦躁。
她眼睛紧紧看住我。而后道:“喝了。我便带你去。”我皱眉。一把抢过那小巧精致的酒坛子。开了便往嘴巴里灌。也没喝出个味道便成了个小小空坛子。
“行了。走吧。”我将坛子塞给她。便冲出了门。如想象中一般。门外不远便是云层。凭我自己。根本无法去寻找他二人。于是向身旁的女司命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狐疑看我一眼。嘴里嘀咕着什么。大约是什么无效之类的话。我也顾不得这许多。拉着她便要她腾云带我去寻那凤王同镇命。
第三十五章:九日
路上我问她情况如何。她只是狐疑看着我。摇头。并不答话。我见着她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便也不再多问。
女司命说涂山甚远。她也未曾去过。又因着夜色甚浓。她也看之不清方向。于是便耽搁了下来。停在半途上。说是寻不着路。要我等等。
停下的暂时休息的地方。是人间一处山脉。司命生了一堆篝火。又掏出些吃食要我先将就。而后。她便一直在等待着些什么一直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我。看得久了。便不再看了。只摸出一本书。就着火光翻看。
其间不断用余光瞟着我这头。带着三分探究。七分狐疑。看得久了。我便觉着心烦。于是好奇道:“你一直看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开出了花不成。”
她一怔。合上书本。凑到我面前问道:“可有何不适。”
不适。这倒是没有。只是夜色太浓。叫人发晕。又或者是心急想要赶往涂山。心烦意乱。于是摇摇头。不再去研究这件事情。只追问道:“何时可以出发。”
那本书被她揣进怀里。而后才同我道:“不急。不急。出不了甚大事。顶多就是凤王挨上几刀。或者镇命被烧了一身好皮毛。丢不了命。至多就惹得栖梧山和涂山不合。”
感情在她眼中。挨上几刀或是被烧了皮毛都算不得甚大事么。我无奈一拍脑门。问道:“可探知清楚路了。再不出发。怕是去了。会见着一只没毛的胖狐狸。”说到此处。我脑子里头。立时冒出镇命没毛的样子。肉肉一团。好似刚刚出生一般。甩甩脑袋。只觉得这种事情决计不能发生。
女司命看着我半晌。才慢悠悠同我道:“帝君莫急。这事情。急不得。只消天亮时赶过去便可。去得早了。可就没甚意思了。”
“没甚意思。”我反问道。她说这话。是说明那头已经出事了么。看她还很悠闲。这算是表明那头正闹着。可也并不严重。不知怎的。就这么忽然。我也觉得。似乎也不会发生甚大事。
凤王虽和镇命同岁。却要比之镇命修为高上不少。他上涂山。想动镇命。涂山里头的长老是定然不会答应的。可那些老家伙也不敢动他不是。
咦。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分析完毕才觉着奇怪。我是如何知晓凤王修为的事情。莫非是果真我们从前是认识的么。
“再过三个时辰就会天亮。到时候再出发去涂山。您姑且在此歇息。”她并不回答我的话。只说要等天亮。宿北真真是叫人头疼。总也在关键时刻给我搞些事情出来。现下我想要赶往涂山。她却让我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