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泽点头,“一切就都听你的。……秦扬,孤现在已经能想象那天萧郁狂的脸色了,一定非常好看。”
秦扬道,“日子就快到头了,请一起等待吧……”
启泽知道秦扬没有跟他说实话。当年害萧家的人,除了皇太后和先帝外,还有一个,便是装疯卖傻的前北宁王爷。不过,他也没有拆穿,而是任由其说下去,让他继续迷惑自己。而启泽自己深知,这些人必死无疑,一起都在萧郁狂的大婚之日。
启泽躺在秦扬的怀里,安静的想,这一场沉沦的风流戏,就快到头了。
而他,将是最大的赢家。无论是为了江山、国家、天下苍生还是对他自己来说,舍得,永远只有舍才能得啊。
北宁府,记忆力不好的老王爷变化了一个容颜,面色阴沉的望着夜空,“萧郁狂不足为惧,主要是他的那个流浪在外的弟弟萧曲丹,你们确定萧曲丹也中了妄欺了吗?”语调严肃,条理清晰,中气十足,哪里还是什么刚刚一口一个老头子的糊涂老王爷,分明是只装傻的老狐狸。
只可惜,他的装扮十分不高明,萧郁狂和启泽都看出来了而陪同他演戏,自己还沾沾自得,做着春秋大梦呢。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太叫人鄙视了。
但现在,却是需要他动手的时刻。
手下回答道,“是的,当年萧家所有的人都中了妄欺,无一人例外。如今没有发作,想必其武功高深,和萧郁狂一样,将毒素压制住了。但最快,萧郁狂的……大婚之日,被压制十多年的毒素会在顷刻间爆发,要他们萧家两兄弟瞬间毒发身亡。”
老王爷挑眉,轻哦了一声,不解道,“为何你如此断定,萧郁狂和萧曲丹两人会在那天一同死去呢?”
“当年秦太医制作妄欺时,听从了皇太后的指令,配制了被压制后瞬间毒发的妄欺毒药,最高的毒发压制时间为二十五年。而今的萧郁狂不过二十一岁,萧曲丹不过二十岁,毒发的时间已经接近,而压制的时间越长,毒发的瞬间越强烈。可见萧郁狂和萧曲丹两人,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这几年萧郁狂如此糟蹋身心,为祸天下,或多或少的,都可以让其更快的缩短寿命啊。”
“好好好。只要萧郁狂一死,本王立刻挥兵杀入皇宫,到时候你们都有功。哈哈哈……”老王爷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萧郁狂大婚之日的悲剧,笑的十分大声,听得其身后的手下暗自皱眉。
而其实只要老王爷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他的手下已经死了,真正说话的人,是隐藏在尸体后的人——玉。
只可惜,老王爷光顾着开心了,没有察觉到,这也为其日后的结局笼罩上了死亡阴影。
而他老王爷的死亡日期,则是——大婚之日的第二天。
与秦扬的死期同样。
而萧郁狂和萧曲丹的死期,则是大婚那日……
终是避无可避,你我之间,终要有一人死去,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
是我。
第十五章
下着雨,雨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叫人胆寒害怕。忽然响起的脚步声,更为这雨幕增添了莫名的急促感。
小小年纪的萧郁狂负伤奔跑在雨幕中,滴落的血迹虽被雨水消灭一些,但是身后那些追杀他的黑衣人,却都是十分嗜血的,不可能会因为雨水的洗刷而放过他。萧郁狂跑了不知多久,从萧家被灭门,到他送信给在江湖上闯荡的弟弟萧曲丹躲起来以备日后报仇,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很累了,感觉自己的生命都要从这些伤口里流走。他在看准了一处灯火辉煌而人声鼎沸的住宅后,纵身飞进。他不在管身后追上他的人,待进入房屋后他发现这里是后院,在无人发现时,他开始搜索空房间,打算为自己包扎伤口。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处无人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满目灰尘,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许久,确定屋内真实无人并观察追杀自己的人真的没有追上来后,连忙进屋关门,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并为自己上药。
而就是这个时候,小小年纪落魄的萧郁狂遇见了此生唯一的挚爱——小小年纪的季疏。
萧郁狂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那个芝兰玉树且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他看上去那么活泼,那么招人喜爱,在看到他受伤后,只呆愣了一下,随后很聪明的关上门,并快速帮他包扎,丝毫都不介意自己这个外来人,也不害怕自己会不会伤害他,而是一心只想着救他。
那个时候的季疏,是所有孩子该有的天真年龄,真实可爱,心地善良,心有大志,是叫他萧郁狂一见倾心的爱人。一如现在。
喜字满屋,红帘飘纱入眼分外喜庆。
一身红色婚服衬托出其身形欣长,风华正茂,黑色头发用金饰红珠高冠并系有高跷红流苏配增红毛长马尾固定,手上的佛珠安静的缠绕在其右臂上,隐藏在宽大而喜庆的婚服下。
萧郁狂一步一步走向铜镜前欣赏自己的季疏身后,将其搂在怀里。
“季疏,今天的你,真帅气,跟本王……一样。”语气淡然,丝毫没有中毒的症状,更没有强弩之末的感觉。
同样大红婚服的季疏笑看铜镜中的萧郁狂,笑的开心,“没想到遇见王爷的那一天开始,从客人变成如今的同枕之人,心境竟是如此的不同。哈,王爷啊,今晚可要好好对待本公子啊,毕竟这是本公子的第一次啊。”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是装的,而这确实是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毕竟,人的一生有一次可以穿着婚服行生命中最重要的旅程,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萧郁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能够与季疏成婚,是他内心隐藏了至深的秘密。可是如今的他明了季疏所说的意思,却还在歪曲解意,紧紧的搂着季疏,好似不愿放手似的。
“哦?的确你的第一次不是本王的,不过本王的第一次却是你的哦,季疏,你赚了哦。”
季疏瞪大眼睛,诧异道,“王爷还有第一次吗?真是吓掉本公子的心跳啊。”
萧郁狂眯起眼睛,瞪着铜镜里的季疏,“怎么?你是想挑战本王的权威吗?要不要现在陪你玩玩?”说着手伸进了季疏的衣服里,开始了婚前运动。
而季疏没有阻拦,十分享受的任其摆弄。
白天里的喜字艳红如血,好似在为晚上的大婚做铺垫。
在小季疏为自己包扎完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自己的身边,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个东西——糖人。
小季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们现在就算朋友了。我叫季疏,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平常只有我一个人来,所以你不要担心会有人发现你。你要是不害怕的话,我可以将你介绍给父亲,这样也方便你养伤。”
萧郁狂没有说话,只淡淡的看着他,眼中只有季疏的模样。
季疏将糖人送给萧郁狂,“你看上去脸上好苍白,吃点东西补一补。跟你说哦,这个糖人是小庄哥卖的,非常好吃,我每天都买,几乎不离口。你吃就知道了,保证你离不开他。”
看着极力推荐自己喜欢的食物的季疏,萧郁狂被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猛地靠近他,“啵”的一声,小季疏的初吻就此被小萧郁狂得到了。
小季疏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举动唬的一愣,愣神间,糖人已经被小萧郁狂拿走了。他满意的看着小季疏,颇暧昧色情的舔舐着糖人,就好像正在舔舐季疏一样。
小季疏被他看的脸红,心砰砰跳,狠狠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小萧郁狂眼睛一转,挪到生闷气的小季疏身边,讨好的将手中未吃完的糖人递给他,“吃吧,然后给我偷偷拿点吃的,我都饿了。”
小季疏侧眸看他,见其可能吃糖人不顶饿,而且他的肚子真的咕咕的叫了起来,便拿着糖人起身,“吃完饭,我带你去见我父亲,到时候可不准胡说八道,不然,我一定把你赶出去。听见没有。”
小萧郁狂微笑点头,“听见了,老婆大人。”
“你!”小季疏气愤的瞪着他,转身快跑离开。
留下的小萧郁狂无声大笑,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刻。而若是没有后面的那件事情,他想,他和季疏一定会是非常美好的生活在一起,而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在季疏的恳求下,萧郁狂很顺利的留在了季家。在他伤好的第三天,他无意间撞破了一件叫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看到季疏的大哥季画之被自己的爹压在身下做那种事情。虽然听不到季画之的声音,但是看季画之痛苦的脸绝望的眼睛以及他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都可以明白,季画之已经遭受这样的对待很久了。
他小心的隐藏,直到天黑,那个亲切和蔼但真实龌蹉的季家主离开后,他闪身进入屋里。一眼便看到紧张到脸色苍白的季画之,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身体掩盖住。
“你……”他还没有说话呢,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季画之猛地拉住他的手,有些疯狂道,“你是外人,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成功。你帮我,也就是帮疏儿,好不好。”
萧郁狂思索了一番,明了了季画之说的话。季家主对他的这种事真的很久了,而现在那个畜生将视线放在了季疏的身上,打算继续毁了季疏。而季画之为了不让自己的弟弟季疏遭受如此厄运,打算……杀了除季疏以外的所有人,并自杀。
萧郁狂看着季画之,微微一笑,“我可以。”季画之的手一紧,脸上却满是笑容。“我喜欢季疏,我会好好对待他,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伤害他。而可以帮季疏的哥哥解脱,我感到十分荣幸。”季画之轻呼一口气,安静的坐在了地上。
“那些畜生我可以帮你杀了,但你真的……想要死吗?若连你都死了,季疏此生便孤身一人了,天地苍茫,再无所依靠。而你,内心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想念的人了吗?……其实你可以不用死,只要那些畜生死就好了。”
季画之望着天边月亮,渐渐绝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明,他想到了一个人。
“……我的身体还可以撑数年,至少还可以和他多待数年,这样便满足了。”季画之站起身,走到萧郁狂的身边,“季疏喜欢你,在意你,我看的出来,你要好好的照顾他,日后便拜托你了。”双手握住萧郁狂持着匕首的手,猛地刺向自己。
随后,季画之靠近萧郁狂说,“现在去帮我杀了他们……我要亲自听见你的回答,要让我满意,知道吗。”
萧郁狂点头,几个闪身消失不见。独留受伤的季画之惨笑倒地,“对不起,将身为外人的你的生命拉入这场不属于你的轨道里,若日后……毁了你的人生,我该如何偿还啊……”
大火蔓延,萧郁狂回来时,外面的畜生死绝,并火光冲天。
季画之笑看火海,满意的表扬他,随后自己的心脏便被匕首捅入,鲜血满天,一如灼热的火光,与此同时,一声“哥”冲破云霄。
萧郁狂一愣,猛地转身,便看到了火海外,震惊且泪流满面的季疏。季疏悲伤欲绝,看着萧郁狂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恨意,可见季疏将萧郁狂当成季家灭门的凶手仇人了。可……如果是为了救受苦的季画之和避免遭受毒手的季疏,而屠杀了那群名义上是父母实则是畜生的恶心货,那这样的灭门,是对是错。
萧郁狂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救了季画之和季疏,杀了那些畜生。为此,就算被季疏仇恨,甚至仇恨的让其把自己当成灭门仇人,恨得想杀了自己都好,只要他还活着,还干干净净的活着,无论爱恨,他萧郁狂都承受的了。
而在看到季疏眼中的恨意时,他便清楚的知道,季疏他……已经离开了自己,当初初次相见的天真可爱的小季疏,在这一刻,被恨意深重的灭门一刻,不复存在。
一如刚刚他所许下的承诺,他能保护好他,免遭毒手,却不能好好的对待他,因为季疏已经离他而去了,此后再次见面,他……只会一心想杀了他。而他萧郁狂,也会一心想折磨他,因为……季疏要报仇,而他也要报仇,为了能够再次相遇时,保护好一心想要杀他的季疏,转移他人的视线,他只能毫无人性,而毫无人性的最开始,便从……
萧郁狂转回头,看着笑的开心的季画之,毫不留情的继续捅下去。耳边是季疏一声声的大喊和咒骂,萧郁狂感觉,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同样被灭门的萧家,心,疼的无法呼吸,却只能麻木的捅下去,因为……葬送了所有,只为了火海另一边已经崩溃大哭的季疏。
“你的伤都不是重要位置,现在带你走,你养好伤还可以多陪那个人几年,如何。”在火海里,萧郁狂低声询问着鲜血满身的季画之。
季画之吐出了一口血,轻声道,“麻烦你了……”这是同意了。
萧郁狂点头,在要将季画之抬起时,听见他说,“不要让疏儿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一愣,随后运气抬手将房梁狠狠打下,与此同时,将季画之包裹在衣服里,纵身飞出。
萧郁狂永远记得,在离开季疏的身边,对他说出的话,“季疏,本王名叫萧郁狂,今日屠杀你季家满门,实因心情不爽,你若想要报仇,殿御府,本王萧郁狂恭候大驾。”
自那日后,他费尽心思帮季画之调理身体,待其好后,送他与那个人见面,而多年后他才知道,季画之心中所想之人便是白九寒。
而许多年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季疏。直到,数年后,季画之身体再也撑不住,他便与季画之实施那日火海里的计划,让白九寒亲眼看见萧郁狂杀了季画之,并屠灭季家,使其死心。其实,白九寒那时候看到的灭门根本不是季家,而是被强盗杀光掠夺并放火焚烧的可怜一家罢了,真正死的,唯有寿命已到再也无力支撑的季画之罢了。
季画之曾问为何要将所有的罪名担在身上,萧郁狂望着他,很认真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他在等季疏,那个……一心想要保护,最后却只留下恨意仇杀的孩子。但他依旧在等,等待与季疏的再次相逢,无论爱恨,无论生死,他都希望再次与季疏相逢,哪怕不能再一如初见。
待季画之死后,他为了让白九寒向外透露消息,并有可能引来季疏的寻找,按季画之的提议,将死后的他留在身边,以期待季疏的回归。季画之其实也很想念季疏,只可惜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季画之的最后举动无论是为了补偿这一生都葬送的萧郁狂,还是为了能够再见白九寒和季疏,他让萧郁狂将自己的尸体带走。这一举动,萧郁狂遵从了。
而也是这一遵从,季疏和白九寒真的找上门来了,而找上来的季疏却堕落成为了菊花总受,千人压万人玩,饶是想到了所有的萧郁狂,在看到季疏选择如此意料之外的瞬间,苍白无力。而白九寒则装作与季疏初相遇,并共同潜入殿御府寻找季画之的尸体,并时刻打算杀了自己时,萧郁狂多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因为他知道,无论当初的那场火海屠杀是对是错,如今的季疏终是不再爱他,为了报仇出卖自己,让他恍惚间看到了生前悲苦隐忍而备受折磨的季画之。如此相像的场景交叠重现,一时之间内力压制不住体内的妄欺毒素,在加上白九寒和季疏时不时定时放入的剧毒,瞬间七孔流血。若不是当时萧曲丹及时相帮,他一定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