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最近看孙子兵法和鬼谷子的中毒产物……
谁说战国不出好cp!
这不是谈谈恋爱顺便打打仗的言情节奏,而是勾心斗角的同时顺便谈谈恋爱。
(如果情况不允许的话就只有勾心斗角了。)
乱世中,人情最薄。
岁月里,相守不易。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双眼睛,觑著名利,觑着财富。
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则是我还相信,总有些人愿意用情。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主角:庞涓、孙膑 ┃ 配角:鬼谷,墨翟,魏惠王等 ┃ 其它:春秋战国、幻想奇谭
楔子
“我还是害死了他。”一贯风度翩翩的越国上大夫,笑出一脸的落寞和荒凉。
鬼谷突然觉得那样的笑容刺眼极了。
“不要笑了。”他皱皱眉头。
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文种失控地大笑起来,笑声里掺杂着骇人的绝望,“我还是害死了他啊!机关算尽……你知道吗?我竟然还是害死了他!”文种说着,声音渐低,似哭似笑,“我不恨勾践,他说过只要我不走他就不会动少伯,是我自己太蠢……”
他想起那个外表温柔内心锋利的男子,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自己,清冽的眼眸好像能洞察一切。
“陪着孤王,孤不杀范蠡。”他说。
其实他的做法本就无可厚非,文种、范蠡,缺一人则不可得天下,他太贪心,只想一劳永逸。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和文种想的是一样的吧。
如果范蠡能真的就此远走高飞,逍遥一世,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少,他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都低估了范蠡,勾践低估了范蠡对文种的执念,文种则低估了范蠡对自己的了解。
所以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他文种咎由自取。
“我倒是可以帮你。”鬼谷开口,清透的眼中有淡淡的悲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办法让他永远像现在一样,”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范蠡苍白的脸庞,“这样的话,当你想他的时候,就可以来看他。”
“不必了,帮我烧了他吧,我自会随身收着。”文种浅笑,一双桃花美目里风流云转,勾魂摄魄,“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勇敢呢?先生,或者说,孙武?”
“被发现了啊。”鬼谷亦笑,无半分惊讶,“叫我子申,这是我的本名。”
“子申。”文种从善如流,乖乖改口,“我很好奇,既然现在的鬼谷是你,那原来的鬼谷呢?”
“当然是被我杀了。”鬼谷无害地微笑,丝毫没有弑师的自觉,“他教我和上寄兵法,不过是想看我俩两败俱伤的样子。既是他一手造就了这场闹剧,那么就由他来吞食这苦果,也未尝不可对不对?我也很好奇,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真鬼谷的?”
“印信和书稿要藏好啊……先生……”文种扶额低笑。
“原来是这里露了破绽。”鬼谷有点懊恼地拧起眉头,表情竟然有几分天真。
文种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真的失去了此生挚爱,还能如此平静地和另一个人一起闲谈。
或许他们都疯了也说不定。
后来的故事里,有个男人自称陶朱公,他三次经商成巨富,又三次散尽家财。
大家都认得他,他是越国的上大夫范蠡。
三十几年过去,清俊的青年变成威严的老者,他还是范蠡,不再是越国的上大夫,他是白衣范蠡。
散金于百姓,徒留身后名。
勾践已死了好几年了,那个把凌厉的刀刃藏在心里的男子,春秋五霸的后承者,终于也成了冢中枯骨。
枉付与书家。
鬼谷风景依旧,不似鬼谷,却像仙境。夏有兰竹,清冽优雅;冬有梅花,似火烧焚。鬼谷里住着鬼谷子,他聪明绝顶,兼通奇门遁甲;他胸怀韬略,着兵法一十三篇。
“比我勇敢?”鬼谷嗤笑,“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小炉上一壶茶轻响,薄凉的香气漫慢地渗进四肢百骸。
有人敲了敲门,鬼谷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个老者,白衣翩然,眉目熟稔,见到他恭恭敬敬地鞠躬,“鬼谷先生。”
鬼谷有一瞬间的恍神,真的好像。
如果那个清俊的男子有机会可以老去,或许就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吧,睿智而又威严。
“鬼谷先生,”他说,“少伯回来看你了。”
他说,少伯回来看你了。
鬼谷轻轻笑开,三十几年过去他容颜没有丝毫改变,玄衣如一抔凝固的墨,将那天人般的男子锢在凡尘。
“嗯,”他轻应,“少伯回来了啊。”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
“一别三十年,范蠡早已是满面风霜,先生却还风华正茂啊。”那人开口,声音有些苍老沙哑。
鬼谷为他布茶,低垂的眼睛掩住所有的表情,“这,便是成为鬼谷的代价。”
那人不语。
“少伯既回来了,就住一日,如何?”鬼谷忽而抬起眼帘,眼神清亮,笑意晏晏。
“承蒙先生好意了,这鬼谷风景,在下也很是想念呢。”
是夜,月朗风疏,星璇如河。
老者早已睡去,明净的月光下他睡颜沉静,如同孩提。
鬼谷单手抚上那张已经可以辨认出岁月沧桑的脸庞,“范蠡……么?”他浅笑,轻声开口,旋即摇头,自我否定,“不,你是文种……”尾音清浅如喟叹。
纵然容颜已经全然陌生,可他知道,那张用来易容的画皮下,是文种。
他的易容术,是鬼谷亲自教的,天下无两,可对本来面目却有极大伤害,所以到了现在,竟是连鬼谷也吃不准,那一张假面下原本的精致轮廓,桃花美目,此时又该成了什么样子。
想也是,又有谁会把一张画皮敷在脸上三十多年?
明知道有毒。
心念一动,鬼谷伸手,轻点他耳侧微露出的一丝红痕,岂料还没触上就被人握住了手。
“先生?”问话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不确定的犹疑。
鬼谷不答,反而极顺手地帮他顺好那几绺微乱的发丝。
“先生知道?”
“我还没老糊涂。”鬼谷没好气地回答。
“先生觉得我傻对不对?”文种低笑起来,颇有点为老不尊的意思。
“傻。”鬼谷直白,毫不掩饰,“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傻的。”
文种伏在枕上笑个不停,“先生的一辈子会很长,早晚能见到比我更傻的。”
“但愿如此。”鬼谷黑了脸,“真是,过了今夜就滚吧……痴情种子……”
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先生不想知道那与我泛舟五湖的西施是谁?”文种笑得神秘,像是怀了什么秘密的孩子。
“是谁?”鬼谷乖乖问他。
文种只回答了两个字,“偃术。”
有那么一瞬间鬼谷想笑,原来传说不过是传说。功成身退的范蠡其实早在三十年前便已死去,倾城倾国的西施也早成了不知什么地方游荡的孤魂野鬼。
只有一个疯了的男子,陪着一尊精致的木偶。
好一个弥天大谎。
文种离开的那一日谷中天气极好,比往常都要好,文种向鬼道别,频频回顾,如同真正的师生依依惜别的模样。
鬼谷执了小茶壶微笑。
他知道,就此一别后,他和文种此生便再无见面的可能。
这样也好……他想。
从此之后,文种就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人世间,留下的只有范蠡,他的故事,他的传说,他的美名千万他的恩怨情仇。
青史会帮他铭记所有。
这样也好。
那个已经苍老的男人朝着他吃吃地笑,像个孩子似的笑。
“先生的一辈子会很长,早晚能见到比我更傻的。”
他这样说,如此笃定。
后来的后来,鬼谷有时会想,如果他时常想想文种的这句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罢。
可是后来的故事终究还是发生。
开始在一场缤纷的雪里,结束在一场萧索的雨中。
1、天上天
“你儿子?”墨翟面色怪异地看着爬在自己膝上的小豆丁,后者正伸长了白皙的爪子去够桌上精致的小茶杯。
鬼谷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耳边“嗷”地一声惨叫,墨翟已经跳了起来,一时不察腿上还有个人,粉团儿似的孩子“吧唧”一声摔了下来。
“烫烫烫……”墨翟手忙脚乱,恶狠狠地瞪向地上笑眯眯的孩子,“你个小鬼,没来由地烫我做什么?!”
岂料那孩子兀自趴在地上挤了挤眼睛,本就皓如星月的一双眸子更显水光莹润,楚楚可怜。
一大一小就这么僵持了不一会儿,门外又进来一个半大少年,孩子见了立马一骨碌爬起来躲到那少年身后。
“令缃……”小模样令人心疼极了。
那叫做令缃的少年半蹲下来与他平视,“怎么了,涓儿?”
“他欺负我……”白皙的手儿一抬,毫不心虚地指向墨翟。
少年询问的眼神直射过来的时候,墨翟突然觉得惭愧极了。
话说被烫的那个明明是他呀,他为什么要惭愧?
鬼谷端着小茶杯,一口也不喝光是看戏,显而易见地兴致盎然。
墨翟干脆把心一横,让你看戏!直接走上去,也作出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子申……”鬼谷看着凑到自己眼前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这家伙一向邋遢,脸上还残留一点没刮净的胡茬。
鬼谷忙不迭地推开他,还夸张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涓儿,休要作怪了。”淡淡一眼扫过去,本来还在躲在少年身后做鬼脸的孩子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你们两个,还不快见过墨翟先生。”
那少年俯身一躬,虽然身量未足,却已可见端庄儒雅的气度,“在下令缃,见过墨先生。”说罢轻轻扯了一下身后的孩子。
小豆丁也大大方方地踱了出来,丝毫不见方才恶作剧时的顽劣模样,倒像是卿大夫家中识书知礼的贵公子,“在下庞涓,见过墨先生,刚刚一时失仪,还望先生见谅。”
墨翟椅子还没坐热就又跳了起来,“什么?”
见墨翟似乎没有听清,庞涓放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在下庞涓。”说罢还可爱地歪了歪脑袋,补上一句,“莫非先生不肯原谅吗?”
“没有没有……”墨翟自觉失态,连忙坐了下来,眼神却离不开站着的庞涓,“你说你叫什么?”
“庞涓。”声气清朗,掷地有声。
“如你所见。”鬼谷说,“这两个都是我的弟子。”看到两个孩子投射过来好奇的目光,他又道,“这位墨先生是我的挚友,亦是你们的师长,他此次来鬼谷停留半月,若是对机关偃术有兴趣,尽管问他。”
墨翟笑眯眯地补上一句,“在下必定知无不言。”看见两个孩子开心地笑着对望他不由心中暗自叹息。
“那庞涓可要讨教了。”庞涓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藏不住话,此时已先踏出了一步。令缃也跟上一步,“在下也愿师从先生。”
鬼谷看着两个弟子笑得满脸宠溺,嘴上却丝毫不放松,“既愿意师从墨先生,可要以师礼待之,不可怠慢。”
令缃又是深鞠一躬,“弟子记下了。”
“涓儿,你呢?”
“涓儿亦记下了。”
话锋一转,“讨教一事……今日就先免了,我与先生有要事相商,令缃,你先带涓儿出去玩罢。”
令缃恭敬告退,“是。”说罢拉过庞涓,“涓儿,走吧。”不料庞涓却张开手臂,“令缃,抱抱。”
令缃脸一红,却还是俯身抱起庞涓。
看着两个孩子走远,鬼谷看向墨翟,发觉他仍在出神,开口叫他,“墨翟?”
墨翟回过神,眼神却仍有些恍惚,“怎么了?”
“你觉得……我这两个弟子……如何?”
墨翟垂下眼睛掩饰多余的表情,“聪颖好学,资质上乘,若好生教导,他日必成大器。”
鬼谷明知他是在敷衍,却不动声色地追问,“那依你看……他们的品性如何?”
墨翟苦笑,“我刚刚见过他们,你却来问我他们的品性如何?”
鬼谷情知这人擅长的是装傻,只好把话挑明,“刚刚见过?那么……我的弟子叫庞涓,就这么值得惊讶?”
墨翟依然不看他,“我只能告诉你……你这两个弟子,以后必成大器。”
“必成大器……么?”鬼谷略略沉吟,俄尔粲然一笑,“你还知道什么?”
“恕我不能说。”
鬼谷笑意不改,“也罢,不说就不说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这两个弟子必成大器的?”
墨翟玩味地看向他,“难道你不知道?”
鬼谷答道,“我夜观天象,此二子确有将星命格。”
“那又何必问我?”
鬼谷踌躇一下,面带忧色,“不过,令缃命中有刑劫,涓儿……主星闪烁,辅星晦暗……”他轻叹,“恐主早夭。”
他垂下眼帘,纤长的两片阴影投落眼下。因为不带冠,长发垂落肩头。墨翟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在他印象中,从遇到他开始,鬼谷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就不痛不痒的样子。墨翟似乎没有看到过他为什么事担忧的样子。
如今面带轻愁,偏偏眉眼精致,倒也别有风韵。墨翟狠狠地甩头,妄图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看着好友这副模样……他该说关心则乱吗?
无奈之下他只得安慰道,“你尽管放下心来,我……夜观天象,令缃虽有刑劫,却仍可逢凶化吉。庞涓他……”
“如何?”鬼谷望向他。
墨翟没想好说辞,尴尬地支吾着。他要怎么说?说自己其实连星等星座都分不清楚?说自己是个开了历史外挂的疯狂科学家,一次实验失败偶然掉进了虫洞才穿到了春秋战国?说自己没穿过来之前夜观天象对自己来说不过就是封建迷信?
如果他说了的话,他觉得鬼谷的那把削铁如泥的佩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挥过来。
他只好一拜到地,“恕墨翟不敢擅泄天机。”
“罢了……”鬼谷怅然道,“都由命吧……”
他伸手覆上墨翟的手,温润的眸子静静盯着他,让墨翟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墨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如果有一日,令缃和涓儿任一人有难。我希望……你能帮他们。”鬼谷诚恳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