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宁林。”宁林没有说话。
“晚安。潘越。”
“晚安,宁林。”
各自道了晚安之后,彼此就睡下了。宁林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悄悄的翻个身看到睡在地上的潘越裹紧了被子,似乎已经睡了。
泄气似的转过身来,虽然说了晚安,但是宁林本觉得该说些什么的。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宁林却觉得很安心。还是前几天,也是望着这个窗户想着他,而现在想念的人就在自己旁边。宁林裹着被子想到刚才潘越那样裹紧着,他应该很冷的。
“潘越?你睡了吗。”宁林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轻声的问了一句。
“睡了。”听到回答,宁林快速转身看向潘越,头趴在床沿上问:“睡了还回答?”
“以为你睡了。”潘越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面传来。宁林不禁更往下看了一点。潘越只露出了个脑袋在被子外面。宁林伸出手帮潘越帮他把被子掖好,说了句:“很冷吧。”这次潘越倒是诚实的点点头,睁开眼对上宁林的眼睛。忽然勾起一个微笑说:“你以前总爱让我多加一件衣服,如果我没加,你就说‘很冷吧’。”
宁林认真的看着潘越,夜晚他的眼眸如凝聚着月光般温柔。潘越没有说,每当自己说完这句以后,他就喜欢抱着自己,说抱着你就不冷了这些话。
“潘越。”宁林喊了他一声,便坐起身来,微微的低着头说:“我们和好了对吧。”
潘越轻笑:“怎么又问了一遍。还没变聪明吗,宁林。”
“可是,你一直喊我宁林啊。”宁林又说着:“除了看到我给你买的衣服的时候。”
潘越沉默,没有立即回答。确实看到那张卡片和衣服让他很开心,开心到情不自禁的喊了他“林林”。他并没有准备好完全回到以前那样。
“我只是觉得,喊你宁林,也许……”潘越停了停,又说到:“也许,你会觉得我是认真的。会觉得…… 我真的爱的是你,是宁林。”
潘越说的很慢,宁林静静的听着。手不自觉攥紧了被子。其实,他能来找他,就已经很满足,就足够。也许那份不确定的感情让他患得患失,只想知道是否真的还能像从前。
潘越见宁林不说话,翻过身,背对着床。
“睡觉吧。”也许在之前的日子里,伤害的痕迹还无法愈合吧。
身后一阵动静,潘越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宁林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都不重要潘越,宁林或是林林,都可以。”宁林又收紧了手臂,脸埋在潘越的身后,他瘦削的脊背让宁林觉得酸涩,自己似乎都没有给他过依靠。
“还有,地上真的很凉…… “潘越感觉到身后传来温热的气息。
“你抱着,不就不冷了。”
宁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潘越想要转身,却被宁林按着不给。大概是很享受这样从身后抱着他的感觉。
“宁林……宁林……”潘越喊了他几声,他还是执拗的不给自己转身。唯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林林,我想吻你。”潘越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下子停了。果然,这个人还是这样,但是他不是应该很慌张的回一句:“什么吻……吻什么吻。”
可是宁林没有,他只是直起身子,凑到潘越的后颈。抬起身子偏过头吻上了侧睡的潘越。潘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吻了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久违的触感本能的让他摆正了身子,起身回应他。久违的重逢的契合让两人的心都跳动着。紧紧贴合的胸膛起伏着。温柔而试探着吻着,两人似乎都没有深入的意愿。潘越最终主动放开了宁林的唇,他只怕再吻下去,会把持不住。
“潘越……”几乎是离开的一瞬间,宁林微微的叹息着喊着潘越的名字。潘越躲避着宁林的眼神,只是抱住他,无言。宁林深埋入潘越的颈间,深深的吸着气。
“潘越……潘越……”宁林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
耳边萦绕着低沉的呼唤,潘越倏地将宁林压制在身下,单手插在他的发间,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喘息着。向上掀起他的睡衣,把睡衣一点一点推到胸膛处。睡衣被掀起,窜入的冷气让宁林不自己的搂紧了潘越,而心中清楚着接下来该发生的事。
肌肤与布料摩擦着。潘越鼻尖对着自己,这样冷的气流里,也似乎可以感觉到他鼻尖溢出了密汗。微微侧脸擒住宁林的唇,急不可耐的深入与其舌纠缠,被吮吸的舌引起的快感让宁林不自觉回应着他。
好像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下身可以随时褪下的裤子。而潘越的吻却停在宁林的颈间。
不可以,现在不可以……潘越眉头紧皱,隐忍着继续的欲望。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把被自己推上去的睡衣重新拉好。
“宁林,现在……不行。对不起。”潘越从宁林身上下来,双眼看着天花板说着。
“为什么……”宁林侧过身看着潘越,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又说着:“潘越,我……可以的。”
潘越翻过身,背对着他说到:“宁林……现在还不可以。”宁林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从身后抱住潘越小声的说着:“这样,可以吗。”
这样大概是我们之间暂且比较安全的距离。待到我们可以有足够的爱和勇气面对时。
第二天,潘越醒来的时候,宁林已经开始匆匆穿着衣服。嘴里还啃着包子。
“早上有事吗。”
宁林闻声回头说:“早饭在桌上,我妈早上出去了,给我们留了些早饭。”
有些踌躇,还是对潘越说:“我去看我爸爸。你大概也知道,我爸妈离婚了。”
潘越起身开始出去穿衣服,走到宁林面前。“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在我妈回来之前就回来了。”一定要在妈妈回来之前回来?潘越虽然疑问,但还是没有多问。
“那我在家等你。”宁林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家等你。潘越你怎么可以温暖如此。
“好。”
潘越在宁林家里,收拾了被褥,随意的翻着宁林书架上的书。这个人真是,居然还把自己的小学作文订起来。
“今天我很开心,爸爸来看我了。”潘越读出来,不禁笑出声,继续往下读着,“可是爸爸很不高兴。妈妈也不高兴。”潘越没有往下读,只是默默的看完这三百字不到的作文。
门突然被打开,宁林妈妈走了进来,手里还拧着菜,问潘越:“宁林呢?”
潘越想到刚刚看的作文,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道:“他去看他爸爸了。”
宁林妈妈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问道:“他去看他爸爸?!”
“是。”潘越不知道为什么宁林妈妈这么激动,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宁林去看望父亲。
宁林妈妈忽然转身走到客厅,打电话给宁林,没有打通。潘越随着宁林妈妈来到客厅,看着她着急的打着电话,不禁问道:“阿姨,怎么了?”
她回头说到:“他去多久了?”
“一个小时左右吧。”
宁林妈妈来回踱步,想了想对潘越说:“潘越,你去找他。我告诉你他爸爸住哪。”
“为什么?”
她停住,看着潘越,还是告诉了他:“我不能去,我去了,宁林只会护着我不被他爸爸打,你去把他带回来。”
“被他爸爸打?”潘越惊讶的反问。没等她回答,穿上外套问了地址直接出了门。潘越并不熟悉这个地方,一边问着一边找到了宁林爸爸的家。冷风狠狠的刮过了耳朵,没来得及拉起来的大衣,总是打到潘越。这个小县城小巷颇多,潘越还是费了一段时间。
拐过一个弯,潘越看到了宁林,立刻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宁林?你怎么坐在这?”宁林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旁边还放着一包东西。他有些困倦的抬头,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潘越。“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宁林站起来,腿脚有些酸痛。“我没事,爸爸他还没回来,所以我就等了他一会。”
“跟我回去。”潘越拉起宁林的手,准备让他回家。
“潘越!你听我说。”宁林挣脱开他的手,说到:“他今天过生日,我把东西给他就走。”潘越看着宁林真挚的神情,不忍说什么。但想到宁林妈妈的话。“我陪你等。”
宁林走到潘越面前。伸出手帮他把扣着大衣扣子,说着:“你跑过来的?扣子也不扣好。”灵巧的手指扣好衣扣,帮他整了整衣领。垂下手,问潘越:“妈妈让你来的?”潘越点点头。宁林苦涩一笑,说:“看你那么着急,妈妈告诉你了……”宁林转过身把给爸爸准备的礼物拧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潘越一直看着宁林,他面对着自己低着头沉默。
潘越看过宁林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走来,他带着两瓶啤酒。似乎有些醉意,潘越皱眉,开口道:“他来了。”宁林猛地回头,看到爸爸后转身看着他,他脚步不是很稳,扶着墙,黑发夹杂着几缕白发,身上的夹克似乎有些陈旧,脚上更全是泥泞,这个相对于平时有些失态的男人,是宁江,宁林的父亲。他抬起头看到宁林,只是看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爸——”宁林跟上他的脚步,把手中的东西伸到他面前说着:“这个给你,你过生日我特地……”
“走开!”宁江挥手打下宁林的手,一把把他推开。手中的啤酒瓶撞击着发出声音。手中的礼物被拍到地下,宁林也被推到一边的墙上,潘越扶住了他。现在看到这个人,一点也不奇怪他会打自己的儿子。
宁林慌忙捡起地上的礼物,拉了拉宁江的衣角,有些乞求的说到:“爸,你收下吧。”
“我收下?”宁江摇晃着走近宁林,带着明显的酒气说到:“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宁林有些往后退,就是这样,宁江总是会说着“如果不是你……”这种话带着怨恨和责怪的眼神,然后出手打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宁江会这样,只是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欢迎他来这个世界。
“爸……你别这样……你喝醉了……”宁林还没说完,潘越就挡道了自己面前,一把夺走了宁江手中的啤酒瓶,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啤酒瓶破裂的声音十分刺耳,宁林几乎一惊。
“怎么,还想拿啤酒瓶砸人吗?”潘越从宁林拿过礼物,“这个东西,你不要,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给你。”说完拉着宁林的手往巷外走。
留下了一地的啤酒碎片和宁林父亲在原地。
“潘越你……”宁林被攥的生疼。走出了这个巷子,潘越迫不及待的抱住他宁林。
“宁林,何必呢……”宁林也回抱住他,低低的说着:“有必要。”他自嘲一笑,说到:“潘越,我知道他讨厌我,可是,他是我爸爸。”
潘越松开了宁林,帮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
“宁林,有的时候,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错,所以全部把责任都推倒你身上。”
宁林看着潘越,几乎除了母亲,他总是受到指责,特别是爸爸的指责。
潘越重新抱住他,说到:“至少在我心里,你是珍贵的。”
是馈赠和救赎。
第三十九章
深秋的寒冷总是夹杂着刺骨的冰凉使人不得不畏惧,而乐此不疲的它愈发肆意地搅动着人们安定的心弦,快意褪去后,也只剩下了孤独的转身。
宁江觉得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甚至偏离了自己家的方向,可是,家?呵,自己早就没有家了。推开满是熏人酒气和秽物的气息,酒瓶的碎片三三俩俩地依偎在一起。不耐烦地踢开了自己面前的酒瓶,宁江坐在了沙发上。
而这样的屋子内仍充斥的那种自己熟悉多年的颜料味道,作为一个画家的他也只有靠此维持生计,也许,现在只能称得上是一个落寞的画家。浑浊的眼球只是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在凌乱的屋子内,惨白墙上挂着一副显得格格不入的画,在金色的边框衬托下有些熠熠生辉,微弱的灯光下画中清秀的女人的面庞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自己的署名下方还有一个娟秀的字体,那个让自己怀想了一辈子的女人。
酒精麻痹的神经拉扯着自己的回忆隐隐作痛,套着口袋想要找烟盒,但是自己好像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烟了,但是口袋中好像有些什么。一张小小的碎纸片静静地躺在粗糙起皮的手中,上面只有一个开头:“爸,生日快——”狠狠地将它捏在手心中,似乎想要将它揉成灰烬。应该是刚刚拉扯的时候被扯坏的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很快又一笑了之。宁林是自己儿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是自己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再去面对他。儿时对他的打骂似乎还历历在目,伤及那个女人的场景也挥之不去,如果没有宁林,如果没有这份责任,如果没有那么现实,他宁江还会是现在这一副样子吗?
不会好了,自己的这一辈子,早就葬送在了自己手上,彻彻底底的。
握住宁林冰凉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潘越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觉得宁江这么眼熟,宁林和他长的有几分相似也是合乎常理,可是为什么在宁江身上自己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究竟是……谁?
察觉到宁林突然停下了脚步,潘越顺着宁林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面堆放着枯黄的杂草,外表已经快要剥落的屋身有些摇摇欲坠,玻璃窗上早就被深色的青苔密布着,黑褐色的木头门已经破损地倒在一旁,高高的门槛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尘封了一段往事般沉重。循着上面望去,倾斜的完好无损的屋檐给人十分牢固的感觉。
松开了潘越的手,宁林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了小屋子里,潘越也跟着走了进去。
苍白的蜘蛛网被微弱的微弱的光线穿过,空气中弥散着微小的灰尘,阴沉的环境中宁林十分熟悉地避开了障碍物,然而潘越却险些被绊倒。驻足在一处墙角,宁林小心地拨开了杂草露出光滑的石板,有些吃力地想搬开,却石板好像已经与地契合在了一起。
“要搬开?”潘越一边询问着一边已经动手开始搬,连潘越都有些吃力,别谈自己了。宁林探头寻找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在。”伸手拿出几张泛黄的纸,彩色的蜡笔画映入眼帘。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几幅画,宁林缓缓开口。
“小学的时候,他们会在家里不停地吵,放学后我就会到这里来画画,别看他那样,他是个画家。”宁林笑了笑,“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画家,和他一样。”
“每次他喝酒都会打我。有一次他把酒瓶砸在我身上,妈挡在我面前,他拿起自己的碎片又砸了过来,然后妈就流了好多好多血……”宁林在陈述这番话时隐隐地在发抖。手上的画被紧紧地攥住发出了微弱的哀鸣,潘越走到宁林身后抱住了他,手臂搂住他的腰,潘越感受到了宁林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