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知道,最多再一个小时,社区里发生盗车案的消息将传出来。然后,真正的追逐,不,收网行动就要开始了。
能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找到网开口的方向并且逃出去?
他现在只能赌一次。但是,他心里清楚,赢的几率是很小的。
能将局布到这个程度,唐遗憾地发现自己不是对手,无论从势力还是财力来说。
“老大,我们回去吧。”
什么?
白雯的手握附上他的,“我们去找白文霆。”
唐松了口气,掂量一番,“也好,也算是条明路。”
白雯的头靠在车窗上,思维随着玻璃剧烈震动,根本无法思考。也许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最后一段互相扶持的旅程。
之后,将面临什么,他暂时不愿去想。毕竟,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逃离永远不会是结局,反而将战线越拉越长。但却是在这次逃亡中,他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他不后悔,这次离开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一点觉悟。
好想回老房子看一看啊。
好想和歌老板说声:再见。
好象让这段归途再长一点。
……
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那个重要的夜晚。那晚他绝望过,憎恨过,却是他一生的转折。
那人在黑夜里漫不在乎的一句话却为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原来,那就是希望的光亮。
——那么,要跟我走吗?
——中篇?在路上?完——
下篇:再见?白公馆
第五十章
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夜色浓郁的时候,这片花园似的住宅区只剩下零星的路灯与寥寥的家火,自然也显不出原来的美丽。
白文霆当初在这里租下房子,为的就是寻一处清净的地方。若是说起环境的清幽,怕是没几个地方比得上白公馆了。但偏偏是这样的地方,表面的沉静下,暗流汹涌,摧人神思。
这里并不隐秘,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隐秘的地方了。
他们的消息,自己得到了,必然也逃不过父亲的耳目。
现今,就看谁先和他们接上头。白文霆侥幸地希望是自己,至少自己微薄的势力还能抵挡一段时间。但这几率多大,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当自家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没有惊慌,却是惊讶。
他哑然地看着来人,半晌才道:“你真是可以,竟然能……”
“说得容易,差点没跑掉半条命。”唐不待他说完便抱怨,飙车也是件体力活。
“白雯呢?”
唐睨他一眼,“我都这样了,他能好哪里去?放心吧,他安全得很。”
“你没带他来?”白文霆口气惊讶又有些败坏地反问。
“你怎么……”
“快,带我去找他!”
唐终于发现情况不对,眉头刚刚皱起,正要发问,忽闻楼下脚步声紧凑。他双目怒睁,猛然看向白文霆。
白文霆苦笑一下,“父亲的打手来了。”
“小雯他……”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白文霆反问,“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要来斩草除根了。”
配合着他的话,房门被踹开,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房内对峙的两人。
“少爷,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人语气恭敬道,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
白文霆朝唐笑,“这种情况,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他先举起双手,呈投降状。
唐唾了一声,不甘心的举起手。
双手被束,双眼被蒙。经过了一段不短的车程,终于重见光明,入目的却是一片黑。
“这什么地方?”
“不知道。”白文霆四下摸了摸,空荡荡的。
唐略略一挣动,手还被拷着背后。“喂,白文霆,给我解开。”
“抱歉,我可没有你开锁窍门的本事。”
“这点本事都被摸清楚了。他们怎么就不绑你?”
“因为我听话啊。”半真半假地答着,白文霆的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虚伪。”唐骂着。“你难道没有应对?我不信你真的这么——听话。”
“有是有的,只可惜漏算一步——你竟没有将他带在身边。”
黑暗里,人的感觉分外敏感,唐可以清楚的了解到白文霆隐藏的怒气。想当然,他必定是故意不为自己解开手铐的。此时,唐能想到的两个字还是——虚伪。他好脾气地说:“请你说清楚一点。”
“如果白雯在我们手上,父亲就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唐觉得自己要发怒了。“你把他当作筹码?”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我。你该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哈。”唐发出嘲笑般的声音,“我就知道,如果真的可以豁了命去保护他,又怎么回是今天这个局面。”
看不见的地方,白文霆只能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没有办法理清的责任,再辩解也是徒劳。这里面的关系牵连,本就不是一个旁观者能一言断之的。
唐何尝不知道白文霆必有难言的苦楚,理解之余,难以抑制的愤怒之后,他的结论是: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和白雯在一起的。
“既然你有了准备,为什么还会被关在这里?”
“不让父亲亲自把我们抓进来,你以为我们还能见到白雯?”
“好吧。”唐语气轻松道。
“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不瞒你,小雯既然选择回来,就是要面对一切。虽然,进程快了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吓到。”
“所以,你们来找我也只是想多一块盾牌一条后路?”
“事实证明,你是条死路。”
“也许吧。”白文霆不在意道。
只是,如果能面对,当初就不会选择逃离。有些事情真的是只要勇敢面对就能解决的吗?
在白文霆看来,白雯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看不清五指的情况下,他的目光准确地盯上唐。
你是为了这个人,才如此勉强自己吗?
白文霆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而去。
也许,是这两个人见面的那天……
第五十一章
白文霆料想的不错,无论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当那个梦魇般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白雯所能想到的,不,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面对沉重过去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这意味着打断了畸形的骨头重新接上。先破而后能立,涅磬方能重生,其痛可想而知。然而,人总有这样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如此,不过程度不一罢了。显然,白彦彰是白雯无法接受的程度,
“雯儿,可算回来了,小东西都快不认识你了,快来看看他。”
即使抱着个嫩生生的水灵孩子,即使那张嘴吐出的是轻柔的话语,白彦彰在白雯仍旧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他摇着头后退,偌大的房间竟然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温度适宜的房间里,他却是满身冷汗。
“小家伙,就要有弟弟了,高不高兴?”明明是三个人的舞台,却好象成了白彦彰一个人的独角戏。
白雯不禁护住自己的小腹,防备的姿势落在白彦彰眼里让他哼笑一声,“护那么紧,你在害怕什么?”
白雯一怔,缓缓移开护着腹部的双手。什么时候这个孩子竟在自己心里占了一个角落?他显得呆滞的目光扫过白彦彰笑意的表情,恍然,孩子是这个人的啊。
孩子……
另一个孩子正睡在白彦彰的臂湾,白雯不由投去关切的目光,却又被什么阻止了,半途堪堪收了回来。从白雯的角度,低垂的视线里,可以看见浅蓝色的婴儿床紧靠着宽大的双人床,那么亲密。
白彦彰无声地笑了,转身将孩子放在婴儿床里,压好被角。
白雯只见他腾出了两只手,心中警铃大作,越发盯紧了他每一个动作不敢松懈。
白彦彰回头,了紧张的白雯一个似是安抚的微笑,温和地说:“外面玩那么久,累了吧,该睡觉了。”他说着朝白雯走来。
白雯浑身一震,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里。白彦彰却停了下来,转而走到门边,“陪你儿子睡一下,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白雯搞不懂他的想法,却是松了口气。忽而又觉得不妥,至于哪里不妥——心理咯噔一下,唐!
是啊,自己都被抓回来了,唐还能跑得掉吗?所谓处理点事情……他不敢往下想,看着白彦彰的目光带上了迟疑。
白彦彰察觉到他眼里的情绪,笑着询问:“怎么了?”
白雯不答,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挣扎。
“没事我就走了。”白彦彰拉开门,却听见身后轻轻的一声不明话语。他回过头,看见白雯微张着双唇,僵在原地。他困惑地想了想,问:“是不想我走吗?”
白雯睁大了眼,不知如何回答。但要想拖住他,这不失为一个好理由。只是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房间里一时陷入僵局,白雯表情复杂不懂掩藏,白彦彰好整以暇。
等欣赏够了对方的窘态,白彦彰微微一笑,主动说:“害羞了?好了,我留下陪你就是。”
白雯无法反驳,妥协中带着抗拒,最后还是让白彦彰把他带到浴室。
“泡个澡吧。”说完,白彦彰带上门留白雯一个人在浴室里。
片刻后,哗啦的水声响起。
白彦彰笑着伏在婴儿床边,轻声说着:“他回来了。”
白雯出来的时候,白彦彰看见他的眼圈红了。傻愣在浴室门边,恐惧地看着床上的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白彦彰朝他招招手,耐心地等他自己走了过来。
白彦彰揽着他的腰带上床,就着这姿势躺下。“雯儿乖,睡吧。”
直到房间里暗下来,白雯才回过神,有点不敢相信。白彦彰就这么放过他了?
思维中,如果自己被抓过来,一定会很惨。他不知道生气的白彦彰会对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也无法猜测。他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却不想今晚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本就很疲惫,他却不能入睡。
唐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抓了?
明天会如何?
他思考着这些问题,发现未来又被一团黑雾笼罩。身边包围的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头顶上是另一个人温热的呼吸,这样的姿势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时间,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离开过。那段漂泊的快乐日子是否真的存在过?
然而,到底是离开过大半年的,这样的姿势虽然熟悉,却无法习惯了。这样想着,白雯终于安下心来。
白彦彰当然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既然已经躺在怀里,再次习惯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在外面染上了什么恶习,日子久了,总会改过来。
他一点也不急。
他等过十多年的,还有什么不能等的?
他想到白雯看见突兀出现的自己时惊恐的样子,想到白雯一整夜的惶恐不安,想到白雯防备警惕。可怜的孩子,今晚是吓坏了。
自己怎么舍得罚他呢?白彦彰颇有些无奈地想。那样粗暴没有任何效果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白彦彰把怀里的人紧了紧,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他抱着他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五十二章
天灰蒙蒙的,潮湿的空气伴随着粘腻的泥土气息。玫瑰已经开败了一轮,绿色的丛中显得有些稀疏。再看见着白墙绿底的景象,熟悉中又带着疏离。白雯知道这是时间的作用,像是做了一个前世今生的梦,在两个时空里来往,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了。
也许,哪里都不属于我。
空气里孩子清脆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空气也扭曲了一样。
“雯儿?”
似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地想。可是,他不是这么叫我的啊……
“雯儿!”
无奈手中抱着孩子,白彦彰来不及扶住白雯突然倒落的身体。
只是带他来花园里小憩,怎么就生病了呢?
孩子也被吓得不轻哭得凄惨,到底是血脉想连的,即使不亲近,孩子的反应还是那么惹人怜爱。真该让你看一看,那么可怜又可爱的孩子,你怎么就忍心不抱一下呢?
“发烧了。”医生简洁地报告。
“又没受凉,怎么就发烧了呢?”
医生看着白雯昏迷后仍旧忧愁的脸,似乎是梦魇了,眉头锁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也许不是受凉的原因,有时候心理压力过大也会造成这种情况。”
白彦彰盯着白雯的脸良久,久到医生的腿站到僵硬,久到医生的听觉迟钝,不知道是否捕捉到一声叹息。
“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吃药吧。”
医生默认了。再次看见白雯的时候,他也有些惊讶,竟然又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不过,按今天的情况开看,应该是白彦彰的。医生在心里暗叹一声,这样,你怎么跑得了呢?
白彦彰摆摆手让医生离开。
“心理的原因么。”白彦彰走到床边伏下身体,眼看着就要吻住那因高温焦干的唇瓣,他忽而一转,在那轻颤的睫毛上落下一吻。“在我身边,压力就那么大吗?”
床上昏迷的人当然没有回答,只是那极尽温柔的一吻也没能抚慰的他的不安。睫毛依旧颤抖着,此时竟然染上一滴湿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伤心事。
白彦彰看着白雯又出了神,他已经想不起白雯最后一次对他笑的样子了。依稀记得,总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带着糯糯的甜甜的又有些期盼不安的声音喊着:“大哥!”
那亲密的称呼已经多年不曾听过,现在竟带出几分怀念。白彦彰恍然发现,也许那才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眼前从他指间溜走,他却抓不住了。他心里一抽——陌生的痛感。他心里一抽——陌生的痛感。
白彦彰向白雯伸出手,却突然收回,转而抱起哭累了的孩子。软软的身体,和记忆中最初的时候一样。
天气不太好,夜晚也比平日来得早些。房间里等亮的那一刻,白彦彰看见白雯的嘴盍动了几下,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那一刻,白彦彰清楚地感受到心底的失望。
整个白公馆已经亮起了灯,是晚饭的时候了。
“又一天要过去了。”唐看了看餐盘。和当初被关起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整个房间里灯火通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这是第几天了?六天,还是七天?”
“七天。”白文霆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才回答。
“你老子到底在想什么?”唐无聊地搅动着自己的晚餐,“把我们关在这里这么多天不闻不问,我宁愿他打我一顿。”
“皮痒了?可惜,我父亲是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我带走小雯,他难道不恨我?”
“不恨。”
唐挑高眉毛,不相信地样子。
白文霆缓缓抿了口水,接着说:“白雯不是还在他身边?”
唐愣愣看了他片刻,“他倒是肚量大。”
白文霆却摇了摇头,“他不恨你,是因为你没这个价值,但不代表你的行为没有惹怒他。”
“没价值?”唐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