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膝下有一儿一女,一个二皇子徒宥昃,一个二公主。闻言,巴巴就望了皇帝。
皇帝看着平生所爱,再看看明明一身血迹,却还笑得云淡风轻的儿子,到底点了点头。
皇后在一边,凄厉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瑚站在正阳宫前的台阶上,看着东方隐隐泛白的天际,底下,兵士们还在奋力厮杀。
混乱,现在才刚刚开始。
徒宥昊慢慢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着:“子方,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贾瑚笑笑:“你的心狠手辣,会对着我来吗?”
徒宥昊看着他:“绝不!”
贾瑚便笑起来:“我的心啊,最是狭小不过,只装得进我在乎的那些人。其余不在意的人,你便是再心狠手辣,我也不在乎。”
徒宥昊的心,登时就松了下来,低低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看着贾瑚,整个人都笑得有些傻气了。
“子方,这次杀的人太多了,后面朝里,怕有的忙了,你最有本事了,帮我一起好不好?”
“这还用说?!”
徒宥昊望着他:“子方,日后,我为君,你为臣,我们,彼此携手一生,可好?”
贾瑚定定看着他,突然摇了摇头,笑着矮下了身子,在徒宥昊身边跪下,冲着那东方日出的太阳:“以亘古不变的太阳起誓,我贾瑚一生,必在吾皇左右,辅佐尽忠!”回头看着身边的男子,用着只有两个人的声音,细声笑道:“一生托付,生死、不离不弃!”
徒宥昊深深吸口气,眼底的酸涩止都止不住,到底还是叫眼角沁出了泪珠。
这一世,就叫他们,生死、不离不弃!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元春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
元春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想要过得好是什么错误的想法。自小,她就跟在家里老太太贾母的身边长大,跟着祖母住在荣国府里。哪怕祖母对她再好,她时常也会从下人口里听到对于她的评论,说什么她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架子还大,什么娇气就靠着老太太,否则谁都不喜欢之类的话。
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她觉得委屈就给回头去跟贾母告状了,可换来的,除了下人对她的小心翼翼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改善。没办法,她只能靠着以前看过的王氏的手段,给下面人些赏钱,果然,财可通神,下人对她又重新热情了起来。
这就是住在别人家的痛苦,你根本不能名正言顺的发脾气,因为,你其实不是这家的人!
元春有想过回家去的,可是她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员外郎,府邸也是新买的宅子,哪能跟荣国府敕造的府邸相提并论?更不要说家里的吃穿用度了,哪怕有王氏补贴,这补贴也不可能时时日日都补贴,哪比的府里,老太太宠着,要什么有什么?
元春就这么留在荣国府里慢慢长大了,可是随着日子的增长,她对贾赦一家的嫉妒,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了起来。
凭什么?都是祖父的子孙,凭什么大伯一家可以住在这么豪华的宅子里,自己一家,却不得不搬出去?都说父母在不分家,祖母还在呢,大伯怎么能分家呢?
大房的吃穿用度都那么奢华,可自家却得勤俭节约,因为母亲不乐意拿补贴家里,父亲那么点钱根本不够自己花销,门面铺子,田庄山地,收成也是一年比一年少。哪比的荣国府,家大业大,连大房庶女,都过得比自己强。
元春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尤其在贾瑚读书科举完胜了自家哥哥,把自家哥哥比得一无是处的时候,在王氏的劝导下,她下定决心,有一天,她一定要成为那人上人,叫所有人都瞧一瞧,自己的能耐,给自己家里增光添彩。
然后,宫里小选,家里给找了个关系,她就给进宫来了。因为父亲只是个五品官,她甚至不能参加秀女选拔,只能做个宫女,她也认了,知道徒宥昊是贾瑚的好友,徒宥昊又是二皇子的人,她连淑贵妃那里都不去了,打点了好久才来到皇后宫里,又费了老大才给混了个女史的位置。她努力想要博取太子和皇后的关注,可一直都没能成功。
她的运气似乎一直都不好,不是没机会接触皇后和太子,却总是泯灭在众人里,没有受到青眼。
走在宫外的路上,听着马车车轮鹿鹿的响声,元春脸沉如水,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皇后的吩咐:“你家堂兄贾瑚现在可是立功回来了,我记得你进宫也很久没回家了吧?正好,趁着这机会,也会去看看吧。”
宫女轻易不能出宫,皇后这样施恩与她,为的什么,话里的意思,元春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难受。
她努力了那么久,就是希望能压住贾瑚一头,结果淋到了了,她却沾了贾瑚的光?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愿意沾贾瑚的光!
可皇后有令,她又不敢拒绝,只能坐车回家,赶着跟王氏贾政和兄嫂过了会儿话,说是要给贾母请安,看望弟弟,就给来了荣国府。
对贾母,她是真有几分感情,贾母看见她也一直哭,直问她在宫里好不好?“这么就没见,消瘦了,憔悴了,我的孙女儿啊,在宫里头受苦了吧?”贾母眼里水光涌动,死死拽着元春的手,激动问道,“你生活可好?宫里可有受委屈?”
元春自幼在贾母膝下长大,也颇有些感情,闻言眼泪涟涟,哭道:“老祖宗,您别担心孙女儿,孙女儿在宫里,好着呢。”话虽如此,却是止不住一声声的啼哭。
贾母叫她哭得心都碎了,拉着人心肝肉的喊叫起来:“我的儿,你受委屈了,你受委屈了啊……”
抱着哭了好一阵,穿着一身红衣的宝玉跑了来,元春进宫前,教着他还读书写字了,感情最深,拉着人问:“宝玉啊,可还记得姐姐?”
宝玉偏着头看了她,奶声奶气道:“可是大姐姐?宝玉现在还记得,姐姐叫我读书写字时最是温柔耐心不过,你现在是家来了吗?不走了吧?宝玉可想你了。”童言稚语,说的元春才止住的眼泪禁不住又给掉了下来……
贾母要留着元春用饭,元春本打量着也能跟贾瑚见一面,就没拒绝,王氏也赶了过来,大家坐着一块儿吃饭,饭菜还没好呢,前面就说贤王徒宥昊来了。
元春心中一动,贾母自是喜上眉梢,王氏就不那么高兴了——对她来说,只要不是自家的喜事,那就统统不值得高兴。
既然来了客,贾赦贾瑚自然就不来后院了——本来就是侄女堂妹回家,可来可不来的事,这会儿,当然不会为了她耽误了前头招呼贵客,只一个张氏过来陪着说了些话,贾母王氏都不大热情,就元春,对她很客气,还说起了过往,很感谢张氏的样子。
要以前,张氏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可能还得软一下,虽不喜欢,毕竟也是在荣国府长大,看着一点点长成现在大姑娘的模样的。
可之前,贾瑚带兵失踪的时候,她急得都病倒了,贾母和王氏却是对她冷嘲热讽,没半点好话,甚至还断言贾瑚这一失踪,定是不好了……张氏可以容忍贾母王氏对自己不好,可这么咒自己的孩子?
早先贾瑚没消息的时候,张氏病得都差点没了,躺在床上,每日里茶饭不思,心神俱损,那时可没见贾母和王氏对她有半丝半毫的好意。正相反,王氏那头巴不得她早点死,贾母呢,还给周氏出难题,想要谋夺这家里的掌家权……
那时候贾瑚还失踪着呢。
当时张氏就知道了,有些人,那眼里啊,是看不到你的好的。他们只想着自己,尤其是贾母,别说媳妇这样的外人了,为了自己的目的,孙子都是可有可无的。
张氏以前还为了贾赦,面上跟贾母保持着和睦,经过这回事,却是再不想了。
名声差点就差点,她是懒怠伺候这老婆子了!
因此,哪怕元春说得再好听,一顿饭下来,张氏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模样,饭后喝了杯茶,就说还有事,给走了。
王氏气得直跟贾母告状:“老太太,您看看嫂子,您看看嫂子,我元春都多久没回来了?她还给孩子摆脸色!”
贾母也气呢,元春可是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张氏没给元春脸,那就是不给自己脸。可……“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给生了个好儿子呢?”贾母看得也清楚,有贾瑚在,这个家啊,张氏贾赦,那就是稳稳当当的,王氏是看不惯,哪能有什么办法?谁较人家儿子出息?
要是贾珠也这般能耐,她也可以这样啊!
王氏一窒,想起渐渐被媳妇笼络了去的儿子贾珠,悲从中来,这次,是真哭了。
元春瞧着母亲这样,心里发酸,给安慰了好久,瞧着日头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坚持不用王氏贾母送,元春看着身边的丫头,笑说道:“许久没回来了,走之前,我还想好好转转,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元春也是主子,那丫头是贾母身边的人,自然不会违逆她,就给先走了。元春看着人影一消失,赶忙就撩起了裙摆,快步跑起来。
皇后可是给她下了命令的,今天再怎么,她也要见到贾瑚,否则,她根本不能交差。
可见到面她就能交差了吗?贾瑚跟四皇子交情那么好,会转投到太子麾下吗?元春自己都没有底。
没办完差事,回宫后,她会怎么样?元春心里打着鼓,心头弥漫着的是一片的害怕和黯然……
在荣国府呆了那么久,元春对府里的格局还是很清楚的,尤其贾瑚和徒宥昊,以前就很喜欢小花园那边喝茶聊天,她悄悄走过去,本还想问四皇子走了没有,她方不方便去见贾瑚,谁知才到小花园,就见贾瑚的贴身侍婢守在那里,好像在看守着什么。
难道,有什么隐秘事?
元春踌躇一下,咬咬牙,从另一边给偷偷进了去——随便什么,哪怕只是件小事,或许,真能让她应付了太子皇后那边的任务呢?!
大概贾瑚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居然把人都给打发了,元春仗着熟悉地形,还真叫她给摸了进去。
“到底什么事,这么避着人?”
元春咕哝两句,偷偷摸了过去,她是从假山空腹间穿过去的,透过花木,刚好可以看见外头的动静。元春细目瞧去,只见贾瑚和徒宥昊好似在争执什么,距离有些远了,她听不大清楚,元春还来不及懊恼呢,就见贾瑚一把甩开了徒宥昊的手,羞恼的朝着这边来,似乎要走,徒宥昊几步追上前,似乎也气,抓着人吼了两句,就给、亲上去了……
元春死死捂着嘴巴,看着那头徒宥昊死死压住想要挣扎的贾瑚,一点点含着贾瑚双唇,深吻着怀里的人……贾瑚挣扎不动,先还有点抗拒,后来,竟是慢慢就和软了。
两人抱在一起,双唇相交,难分难舍。
呸!竟是这样一对不知廉耻之人!
元春臊得是满脸通红,更有种撞破自家一直出色的堂哥隐秘事的兴奋感,哼,平日在我们面前表现地多了不得,实际上呢,居然雌伏人下,跟贤王殿下是这种关系!
元春正想着,外头徒宥昊已经慢慢放开了贾瑚,抵着他的额头,一遍遍叫着“子方、子方~”
贾瑚被他叫的面红耳赤,不自在道:“你有完没完,叫够了没有?”
“不够、不够,怎么会够呢?”徒宥昊很是有些肉麻兮兮,“我都想了你六年了,你好不狠心,竟一直没回来看我。现在终于见了你,我再怎么喊你,也没够的。”
贾瑚羞得浑身不自在,怒道:“徒宥昊,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徒宥昊见他真有些恼了,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他,委屈道:“我都惦记了你六年了,一颗心,从来就没在你身上离开过,你现在才回来,就对我这样?”
元春死死捂住了嘴,睁大双眼,她听到了什么?刚才贤王殿下是在说,他喜欢贾瑚?
只听得徒宥昊又是纠缠道:“子方,你回来好两天了,可都不来看我,见到我也冷冷淡淡的,我叫你你都不理,你说,你是不是在边境,全把我忘了?”说得恼怒起来,气哼哼质问道,“你在军里的六年,我时时给你写信,为什么你都不回?你可知道,我每天每夜都在想着你。知道你失踪的时候,我心都揪一块儿了,只恨不能跟你一块儿去了才好!”
贾瑚气得跌脚怒喝:“徒宥昊,你也是郡王爷了,说这种话,你也不害臊?!”
徒宥昊黏黏糊糊地往他身边凑,舔着脸道:“情之所至,有什么害臊的?子方,我心悦你,一直一直,都没有变过,你知道的。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贾瑚看着这样的他,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半天,才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徒宥昊看着他叹息的模样,慢慢就收了刚才那惫赖的模样,顿了顿,方肃容道:“子方,我知道你有顾虑,你在思量,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情,是真的。”见贾瑚要说话,他一把拦住,道,“你听我说,六年前,你说我是一时意乱情迷,不定哪天就变了心意,可这么多年过去,我想告诉你,我的心,从来都没变过。”凑近了贾瑚,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他着迷地抵着他的额头,“子方,你都不懂,我为你,魂牵梦萦了多久……”
“……”感受着拥抱着自己的人身上那滚热的气息,贾瑚踌躇再三,到底是没挣脱开。
元春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强自克制着自己激动地情绪,她忙忙跑开了,路上却是遇见了守门的那个丫头,瞧见她,脸色都变了:“大姑娘,您怎么从那儿出来?”
元春随便点了点头,一路往外冲,到了门口,跳上马车就走。
等到贾瑚和徒宥昊闻讯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贾瑚深深锁紧了眉头,徒宥昊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
对着他有些怀疑的眼神,徒宥昊只冷笑:“有些事,我准备地也够久了,现在提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瑚心烦意乱:“我怕什么,反正不管谁来,我都是不认的。”当即就下逐客令,“你也该走了,我这里就不留你了。”
徒宥昊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当即顺从离开,只是临走前,却是再三嘱咐:“子方,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贾瑚更加慌乱,几乎是把人赶出了门去,也不等人走远,忙忙就回了自己院子。
可脑海里,却不住的浮现起徒宥昊说的话。
“子方,我是认真的……”
贾瑚闭上了眼睛,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是金碧堂皇的宫殿,至高无上皇权集中的地方,这里红墙黄瓦,这里雕梁飞檐,这里的有全天下最大的富贵,也有天下最肮脏的黑暗。
这是金碧堂皇的宫殿,至高无上皇权集中的地方,这里红墙黄瓦,这里雕梁飞檐,这里的有全天下最大的富贵,也有天下最肮脏的黑暗。
这里,就是皇宫!
谁也说不清,在那富丽堂皇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鲜血,埋着多少冤魂——在这里,罪恶从来都不是过去,它发生在现在,到将来,也永远不会停息。
空荡的殿宇之中,此刻只有皇后太子和元春三个人,高大宽阔的屋宇,高高在上的皇后和太子,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元春索性是跪着,否则非要失态不可,饶是如此,也给吓了个战战兢兢。
皇后审视的眼神却一直没离了她,见着她如此不中用,眉头一皱,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对着她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却是和颜悦色对了元春道:“难为你打听到如此之事,却是我想都没想到的。做的不错,你这般忠心耿耿,孤和母后,都是记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