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还有些不信:“元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瑚儿才从边境回来,如何能跟太子扯上关系?贤王殿下是朝中有名不站队的,你这不是随便说话骗我们的吧?”
元春便撇着嘴冷笑:“我能拿这种事骗您呢?瑚堂哥自是刚从边境回来,贤王也是中立不假,可谁叫他们立身不正,叫太子知道了,可不就只能投诚求太子庇佑?”说着厌恶地呸了一声,“有这样的堂哥,我都要羞死了!”
王氏倒抽口气:“我想起来了,早几年,可不是有瑚哥儿跟四皇子殿下有私的事闹起来……现在还有呢?我的天啊,我们贾家这是做的什么孽,怎么会有这般不知廉耻的事发生?!”
贾母气得脸上涨红,问元春:“你可确定?”
“如何能不确定?太子亲口说的。”元春拉着贾母,“祖母,太子最是厌恶这种事的,便是瑚堂哥有出息,能帮得上太子,暂时不发作,日后也是定然要发落的,到时候,可别连累了家族才好。可若是我能在太子跟前说上话……”
王氏自然向着自家女儿,劝着贾母道:“老太太,您就帮帮元春吧,元春自来跟你最亲了,她有体面,不也是您的体面?!”
贾母一时心乱如麻,纠缠不过,到底是答应了。
“回去,我就去跟那些个老姐妹聚一聚!”
元春喜不自禁,连连道谢,又留着她们吃了顿中午饭,中间太子回来,还特意见了她们一面,贾母王氏更觉元春受宠,心里欢喜不已。
临走前,元春再三叮嘱,贾瑚的事切记不能外穿:“此事隐秘,外人还不知道瑚堂哥跟贤王已经投入太子门下,母亲祖母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事关自己利益,王氏贾母自然是连连保证,回到府里,王氏也就跟贾政学了学,两夫妻都默契的将这事藏在了心底——要出气要想看着大房落魄,但靠着元春现在太子侧妃的位置还是不行,可若哪一天,太子登基,元春成了妃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的隐忍,都是为了将来的富贵。暂时一点时间,王氏贾政还是能忍的。
可贾母就受不住了。回头来想起贾瑚居然跟个男人有私,她找来贾赦张氏,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直说两人不会教儿子:“这么个荒唐的事也做得出来,亏的外面还有人夸他能耐!”
贾赦早年是知道有这件事的,他根本没认为两人认真,只是荒唐随便玩一玩,根本没当回事。
张氏却是晴天霹雳一样,大抵女人本就敏感,听到这事,她直觉就想起了六年前贾瑚突然坚持要去军中的事,还有现在两人又给牵扯上了。
这要只是玩一玩,会这么多年还纠缠不休吗?
张氏晚上的时候,找来贾瑚就不准他再去见徒宥昊,贾瑚还要反驳,张氏却是以死相逼。好容易被贾瑚贾赦联手劝住了,张氏却不准贾瑚再跟徒宥昊见面。
贾瑚无奈至极:“我身在官场,平日差事,总免不了跟殿下见面的啊。”
张氏总不能为了这事耽搁儿子仕途,几番思量,贾瑚要见徒宥昊可以,可不准单独见面,还给他身边安排了徳贵这个小厮,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徒宥昊约了要说太子的事,对着张氏那严防死守,贾瑚没了办法,这才只好把韩昹也给叫了来,三人一起,可不就不是私下见面了?
只是如今,张氏明显认为自家儿子吃亏了,徒宥昊跟贾瑚那持续纠缠了多年的关系,也叫这位母亲触动了心中的警戒线,一心要叫贾瑚跟徒宥昊撕捋开去,最好再不往来才好……
这几天,贾瑚是头大如斗,真有些束手无策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张氏苛责贾瑚的事,贾赦都看在眼里,看着儿子一点点消瘦,他心里怪不落忍的,私下就问张氏,何必呢?!
不就是年轻人的点荒唐事,何必如此?
贾赦是男子,年轻时什么荒唐事都做过,对贾瑚跟徒宥昊之间的事却是比张氏想得开——事实上,六年前的时候,他也没把这事看得多严重,唯一不满的就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忒没出息,找谁不好,偏挑了这么个皇子皇孙,注定了是要被人压在下面了!
对于张氏的激烈反应,他更是不解,晚上就不满地数落张氏:“年轻人做事荒唐也是有的,等他们大了,自然就收敛了,你这么小题大做干什么?瑚儿现在膝下又有了两个儿子,万事不愁的,你瞧瞧你最近闹得,我今儿看见瑚儿,眼下都亲黑了,憔悴的不像样子。你说说你,都闹什么呢?!”
张氏气急:“合着还是我错了?!”
贾赦白眼她:“你说呢?”
张氏气得直笑,死死盯住了贾赦:“你还真想得开啊,你儿子跟人纠纠缠缠了六七年,你还觉得,这只是小事?!”
贾赦不耐烦了:“你这意有所指的,是想说什么?你难道还说,瑚儿跟四皇子玩真的了?怎么可能?!”他笑着摇头,笑张氏的异想天开。
张氏可没心情跟他笑,冷冷盯着他。贾赦叫她看得就一点点收敛了笑容,好半天了,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不可能!”
张氏白眼他:“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瑚儿六年前突然说要去京城,你就一点感觉没有?四皇子这些年,对咱们家多有照拂,瑚儿一回来,两人就黏在了一起……你是傻的啊?怎么就一点不会往这边想呢?”
贾赦有些站不住了,踉踉跄跄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揉着脑袋回不过神:“这、这怎么可能呢?瑚儿不可能这么糊涂的啊!”那可是男子,男子之间,如何能认真呢?
张氏调着眼泪:“瑚儿惯来懂事,自小就知道上进,为我们分忧,一路来,都没叫我们担心过……他便是真喜欢上了谁,我也认了,可那,那是皇子啊……本就是不该有的情,还挑了这么个人……皇家哪能容得这种事?”
贾赦听着就闭起了眼睛。
张氏眼泪流得更凶了:“母亲跟我们说起这件事,摆明是察觉到这一点了,后面还不知道要拿着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我们瑚儿,那么好的前程,难道就要毁在这上面了吗?你说他、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张氏是恨铁不成钢啊。就贾瑚这样的条件,这样的才貌,找谁不好?偏偏要挑上一个最不该挑的人?
贾赦睁开眼:“你说瑚儿跟四殿下,那、那真是认真的吗?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贾赦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由得再问道。可张氏却不理他了,只捏着帕子抹眼泪,贾赦心底就好像有把火在烧一样,扯扯衣襟,不耐烦地喝道,“好了,你就别哭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感情这种事,自己不承认,谁能说什么?四皇子瑚儿明面上做得挺好的,我都不信这是真的,外面人也只会认为是年轻人荒唐,谁能拿来做文章,你啊,少操那么多心!”
张氏扭过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赶紧收了泪,着急道,“你的意思是,外面人,不会发现这事?不会说我们瑚儿媚上、不检点?”后面几个字,张氏说的颇是艰难,她真不想让这种词沾上自己儿子半点边,可她却清楚,要是旁人真的知道贾瑚跟徒宥昊相爱了,君臣有别,贾瑚受的责难肯定会比徒宥昊更多,保不齐还有人说贾瑚为了权势,故意搭上徒宥昊——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张氏心里,就跟被刀割一样的疼。
贾赦叹口气:“且不说你的这些猜测是不是真的,便是真的,你也想太多了。”因个张氏解释道,“你也知道,这种契兄弟的事,如今并不罕见……”张氏冷哼一声,显然很有些鄙夷,贾赦摸摸鼻子,不好多说,毕竟他年轻的时候……
言归正传:“贤王殿下和瑚儿平日很注意,一直以来,贤王殿下自参与政事起,便勤勤恳恳,战战兢兢,虽说不好相处些,做事也较真,可他的勤奋用功,在朝里是很受赞赏的,多少人都在夸呢,都说别看四皇子老板着张脸,可这贤王的封号,却真真是当之无愧。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接着又说自家儿子,“瑚儿呢,他的本事也是旁人都看在眼里的,当初考中探花,进翰林院,后面进到军中,在外立功,就说他上次带兵奇袭敌军后方,这般的谋略胆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有个好儿子呢。他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来了,这点,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贾赦劝着张氏:“最重要的是,四皇子和瑚儿平日在朝政之事上,从来没有徇私枉法的事发生,公事公办,两人私交好很多人都知道,只要他们不隐私废公,彼此保持个度,旁人纵然怀疑点什么,能说什么?”说的俗一点,就是真的捉女干在床,两个男人,旁人顶多说声荒唐,只消没有听到徒宥昊对贾瑚说爱这个字,没有看到徒宥昊徇私偏袒贾瑚,为之疯狂,这些个荒唐,早晚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的。
贾赦说张氏:“你看看瑚儿这两天,都被你管束成什么样了?憔悴成什么样了?他都这么大了,你难道还要把他当孩子一样拘束着?他们两人要是真动了真,你管也没用。他们要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早晚会随着时间清醒过来的。你啊,就少操心了。”
可张氏哪里放得下:“你说得轻巧,瑚儿自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万一他到时候在这件事里受伤了怎么办?那是你儿子,你不心疼啊?”
贾赦叹口气:“要真那样,那也是瑚儿的命!”看张氏还要说话,他只拦着她道,“孩子大了,哪能一切都随你的心意?人这辈子,总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瑚儿是个聪明灵慧,我相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够从中间吸取到教训,重新再振作起来的。”
张氏掉了泪:“可我舍不得……”
她身子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的命啊,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受这番苦?
贾赦把她搂进怀里,只低声劝道:“我们再管,还能管他心里的想法……管不住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且想开些吧……”
贾赦劝了好一通,可张氏并没有因此心里就好过一点。一想到贾瑚日后可能会在这段感情里受伤,她心里,就怎么都过不去。
气起来了,就找来贾瑚好一通骂:“你便是真喜欢男人,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其他人了?你怎么就挑上这么个身份不合适的呢?!”
贾瑚脸上泛着苦涩的笑:“母亲,我不是喜欢男人,只是我喜欢的这个人,他刚好只是个男人罢了……”他爱得这个人,刚好是个男子,刚好是个皇子,他、能有什么办法?“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我爱得是个女子,刚好与我成亲,我们生儿育女,相携白首,无灾无难,岁月静好……”可问题是,他不是啊!
张氏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看着这样的儿子,再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只能把人拍了一顿,好歹出了口气,把人给赶跑了。
“看一眼就烦,别在杵在我跟前碍眼了!”张氏叫骂着,可回过头,止不住又为儿子操碎了心。
没等她接着烦扰,徒宥昊上门了。而且帖子下明了是要见她的。
对着这么个祸害了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张氏实在摆不出好脸色,淡淡给人请安,“见过贤王殿下”,身子还没矮下去呢,就被徒宥昊一把拦住了:“夫人千万莫客气,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张氏听着心里就着恼,声音就僵硬了:“您为君,我为臣,行礼是我的本分。”
徒宥昊听着她这样生硬的语气也不恼,因为贾瑚这两天的失常,他特意叫人调查了荣国府,知道张氏最近跟贾瑚在闹脾气,调查的人没查出原因,可他想起贾瑚最近的样子,心里就有了猜测,如今见到张氏对他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夫人,您知道我跟子方的事了吧。”
张氏的脸瞬时就冻结了,好一会儿了才冷冰冰道:“殿下在说什么,小妇人没明白!”
徒宥昊看了她一会儿,却是突然撩起了衣角,对着张氏便跪了下来。
张氏被骇住了,再也顾不得板起脸,忙忙去扶他:“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你是折杀我了啊。”这可是皇子啊,除了天地君王,何曾再拜过谁?张氏心都发颤了。
徒宥昊却是不肯起来,他郑重给张氏行了一个大礼,看着张氏的眼睛道:“我知道夫人的心思,您不赞同我跟子方,为的什么,我也知道。您怕外人非议子方,怕子方受伤,怕、我们这样禁忌的感情,最后会让子方受到伤害……”
张氏身子一抖,没说话,默认了。
徒宥昊却是一笑道:“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对子方,早在六年多前,便已动了心,可是子方却比我理智的多,我倾慕他六年多,他却只在半个月前才勉强答应了我的心意。”他看着张氏,“所以夫人可以放心了,子方他,比我理智的多。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子方对我,未必有我对他一般的情深。”
张氏瞅着他,有些不信。
徒宥昊只问他:“我不知道夫人是从何处听到的我和子方的消息,可我想说,在这之前,夫人可曾注意到这件事?”
张氏回想起来,在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她还真没看出来贾瑚跟徒宥昊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贾瑚他,装的很好。
“子方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想要振兴家族,想要名扬四海,流传千古,他的这些梦想,都比我更重要。”徒宥昊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不甘心,面上很快就又带了笑容,“可我不在乎,我是真的喜欢子方,年幼时候的友情,到长大之后的并肩作战,我希望能帮着子方达成他的梦想……只要他在这过程里,能在心里给我留一个小小的角落,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徒宥昊并拢三指竖起向天,当着张氏郑重起誓道,“夫人但请放心,我不会失去理智破坏子方的前途。我会小心经营我跟子方的关系,不会叫子方受到任何伤害。我也不会插手他后宅事务,更不会有一丝一毫对他不利……我不敢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我跟子方会如何,但我这里跟您起誓,我这一生,都不会伤害子方,若有违誓,只叫我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实验如此掷地有声,张氏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贾瑚突然被张氏叫了去,贾瑚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张氏却是定定看了他好久好久,末了,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且只记得,莫要受伤才好……”
贾瑚尤自摸不着头脑,张氏就满是疲惫的挥挥手,让他走了。
等他第二天出门,徳贵也没再出现了,他才发现,张氏居然没再让人跟着他!
拐角处,一辆不起眼的油布马车停在那里,突然车帘被撩了起来,露出徒宥昊的笑脸来,他对着贾瑚招招手,眼底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子方!”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张氏跟贾瑚那些个争吵混乱,贾母都看在眼里,可她现在却来不及幸灾乐祸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元春那天说的话,她回家后仔细思量过,未必就没有道理。
就像元春说的,太子名正言顺,既是嫡长子,名分又早定,皇后的势力也不小,便是皇帝再疼爱淑妃二皇子,总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废长立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