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儿呢?”顾兴戟不信屈羽能说服韶儿。
“在司徒先生那儿,我给他吃了一点安神的药,现在应该正睡着。”对于给韶儿喂药这事儿,屈羽自责地不得了,他希望顾兴戟能骂他胡闹,训斥他一顿,这样他心底能好受一点点。
顾兴戟愣住,他没想到将韶儿当做命根子的屈羽会给韶儿吃药,“跟老柳要的?”见屈羽点了头,“那没事儿,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老柳的药只有好处,最多让韶儿睡一阵子,放心吧!”
虽然没有预想的训斥,但是听了顾兴戟的话,屈羽心里好受了许多,小声问:“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了吧?”
顾兴戟心道,这种小媳妇的样子他哪里能拒绝得了啊!“也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你便同去吧,但是有一条,你须得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不可以冒险!”
“行!”屈羽的精神头又高涨起来。催促顾兴戟洗漱完毕,二人一同离开府衙。途中遇到来送行的司徒先生,屈羽语带歉意地说:“韶儿就拜托司徒先生了。”他这一走,韶儿还不定怎么闹呢!
“有我在,赵兄弟不必挂心。”司徒先生还不知道该挂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屈羽,自信慢慢地与屈羽告别。
屈羽道过谢,跟着顾兴戟与已经整装待发的兵士汇合,三路兵马先后开拔。
晌午的时候,顾兴戟一行人路过了伏牛山,大军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屈羽趁机到顾兴戟说的二郎中箭的地方烧了早就预备好的纸钱,还嘟嘟囔囔说了一些什么,顾兴戟没听清。
很快,大军继续前行,正午的时候,大军再次休息,伙头兵搬了粮草准备生火煮饭,突然一个搬运粮草的兵士大叫出来,原来,一个米袋子里装的不是米而是一个人,这人还是个大家都认识、不认识也听说过的人——护国小公爷,张景韶!
小公爷睡得很沉,被人从米袋子里抖露出来也没醒。韶儿身份特殊,下面人当然不敢做主,立刻就上报了大将军。
顾兴戟看到被人抱上来的韶儿黑了脸。小家伙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会有什么后果,还抱着包袱咂咂嘴,显然睡得正香。
第五十四章
顾兴戟瞪着一脸震惊的屈羽,“你不是说他在司徒先生那里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屈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兴戟走近韶儿,扯出他怀里抱着的布袋子,“不少好吃的啊,还有衣裳,你给收拾的?”顾兴戟这话不是在训斥或者埋怨屈羽,只是单纯地问问。
可是屈羽不这么想,他急忙解释,“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跟来,他昨晚明明说要跟司徒先生去观星,所以我就给他收拾了吃的和衣物……”
“这个小机灵鬼,运气还不错!”大军粮草分成三批,分别跟着三路大军,韶儿刚巧钻的是他这一路的粮草,不是运气好都没人信。
看顾兴戟不像生气的样子,屈羽放下心去查看韶儿的状况,见他只是熟睡就放下心来。幸好韶儿说的是去观星,他特意给他穿的厚实还加了一个厚实的小披风,加上草垛都是堆在避风的地方,所以即使在外面睡了一夜韶儿也没遭太多罪。
但是屈羽还是心疼啊,想着待会儿找伙夫要些姜煮些姜水给韶儿,只是没有糖,味道不会太好。眼见屈羽的表情从无措变成心疼,顾兴戟就猜到他的想法跑偏了。
顾兴戟清清嗓子,将屈羽的注意力拉回来,“现在要怎么办?我答应你带你出来的条件是将韶儿留在城里!”
屈羽也没办法了,让韶儿跟着去打仗绝对不行,将他送回阳关城又不现实……
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他们还有时间考虑韶儿的去向问题,等大军吃饱,他们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
“先把他弄醒吧,然后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大军不能因为你们耽搁行程。”顾兴戟最后拍板,“宋宣,你先派人去给寇帅送信,让他派人出城接应。”
“不要!”刚刚还睡得香甜的韶儿突然大叫,“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不要回阳关城!”
“不行,打仗又不是游戏,由不得你任性!”顾兴戟甚少对韶儿冷脸,但是这一次却不假辞色,冷冷地拒绝了韶儿的要求。
“你都愿意带叔儿出来,为什么不能带我?”韶儿仰起小脑袋,寸步不让。
“你叔儿枪法超群,武艺非凡,你能吗?”顾兴戟也是丝毫都不妥协。
“我当然……”“能”字在韶儿嘴边转了个圈儿变成了“不能,但是我会别的,我会医术,可以给你们包扎伤口!”
“你?还没有药箱高,用不着!”顾兴戟撇撇嘴,丝毫不把韶儿的医术放在心上。
韶儿火了,“你,你跟我来,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我一定要让你同意我留下!”
最后韶儿也没能将顾兴戟带去无人的地方,顾兴戟也没能将韶儿和屈羽送回阳关城,因为羌族骑兵突然出现,他们不得不仓促迎战。等战斗结束,得,打都打了,甭管之前担心韶儿会怎么样,都变成了现实,顾兴戟无奈地挥挥手,走吧!
韶儿照例是跟着自家小婶婶共骑一匹马的。上马之前,韶儿走到顾兴戟身边,似模似样的拍拍顾兴戟的手臂,“不要这么不甘愿,带着我你不会后悔的!”
“我现在就在后悔!”顾兴戟抱起韶儿,将他放到屈羽的马上,“好好保护他,宋宣,你多留意他们,若是有事儿,先保护他们撤退!”
因为突然遭遇敌人,顾兴戟怕发生什么变故,下令大军全速前进。接下来两天顾兴戟他们又遭遇了几次小股的敌人,但是很快就被消灭了。
“看来敌人是预料到咱们回派兵阻击,所以先派人来使绊子了。”顾兴戟喝了口水,然后说。
“这样不行啊,即使敌人人少,消灭他们也需要时间,即使咱们赶得再急也只是将将截住他们,但是咱们人困马乏,人数又远少于敌人,讨不得好的。”顾兴戟身边的一个偏将说了自己的意见。
“你们都不行!咱们只要拖延时间就好,又不一定非要跟他们打仗!”韶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站在顾兴戟身边的宋宣有心调节一下气氛,遂逗弄韶儿道:“哦?我们都不行?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咱们这样啊!”韶儿立刻丢了世外高人的范儿,解开一颗衣襟上的扣子,从里面掏出一摞纸来。“等等,我看看……”
顾兴戟哪里会等韶儿慢慢看啊,伸手就将韶儿手里的纸都抽了过来。上面写的都是如何设置一些陷阱,还配了图画,简明易懂,看字迹像是司徒先生的。“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我想出来的!”韶儿厚着脸皮说。
“说实话!”顾兴戟板起脸。
“是司徒先生给你的,让我给你送去……”韶儿低下头,一只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没送,而是自己藏了起来?!”顾兴戟真的动怒了,这些东西能减少大军多少损伤,韶儿根本不懂,他竟然任性贪玩就把图私藏了……不对,他没私藏,只是换了个时间送而已,“你叔儿没出城,你也会跟着出来,是不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我就想看看,爷爷,爹,小叔死的地方是什么样儿……”韶儿越说声音越低。
“你,你,你……”顾兴戟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这小子竟然就敢上前线,这,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气愤不已的顾兴戟将韶儿拖到身边,朝着小屁股“啪啪”两巴掌。
这两巴掌顾兴戟没用全力,却把韶儿打愣了,“这两巴掌是替你爹揍的!你爹去的早,没教过你,但是我听说奶奶给你请了饱读诗书的先生,还有司徒先生,都没给你讲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么?张家仅剩你一线香火,你却不爱惜自己,你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吗?”
看到韶儿挨揍,屈羽原本想上前解救,却被宋宣拦住。听了顾兴戟一番话,屈羽颇为动容,因为奶奶于他有恩,还有怜惜韶儿自幼失去亲人,他平日对韶儿很是纵容,基本就违逆过韶儿的意思,即使偶尔说韶儿几句也是软趴趴的。屈羽想,是该有个人像严父一般给予韶儿一些教导了。
韶儿也是倔强的,挨了打也不哭也不说话,瞪了顾兴戟一眼,转身走开。
再次出发的时候,韶儿的情绪很低落,屈羽心疼了。“韶儿没见过父亲吧?有没有想过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韶儿闻言,侧头看看屈羽。父亲?他没没见过,他印象里只有母亲,很温柔的母亲,但是母亲具体的样子,究竟怎么温柔他却想不起来,他觉得母亲应该就像小婶婶一样吧?那父亲呢?书上说严父慈母,严父,有多严?会像顾大将军一样揍他么?
屈羽等不到韶儿回话,便继续道:“父亲看起来很凶很严厉,但是他也会很关心你,疼爱你。只是他疼爱你的方式有些……嗯,粗暴。就像大将军,他会凶你,是因为他觉得你不爱惜自己,这是他在担心你。只有爱护你的人才会这么做,你明白么?”
“对不起,叔儿,我错了,我不该任性,让你们担心。”韶儿虽然道了歉,可是心底还是很委屈,“可是叔儿你都没有打我……”被当众揍了屁股,韶儿觉得很丢脸。
“……叔儿,舍不得啊,所以叔儿做不了严父……”屈羽很无奈地想,果然是自己平日太纵容韶儿了么?
“嗯,叔儿是慈母,很温柔的慈母!大将军才是严父,他很凶!”所以,韶儿,你就这么将自己的小婶婶跟人家配对了么!
“叔儿是男的,男人!知道么!”屈羽捏捏韶儿的小脸,佯作生气的说。
“子(知)道了!”听到韶儿承认了错误,屈羽放开他的脸,“男人就不能做慈母了么?叔儿明明很好,很温柔!”
行军速度渐渐加快,屈羽渐渐不能分心跟韶儿聊天了,便道:“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加紧赶路的同时,屈羽还分神想,以后该让大将军多给韶儿一些“男人的教育”,这个自己做不来,韶儿根本不怕自己啊!
有了司徒先生友情提供的资料,大军避免了在人困马乏之时与敌人对战,又有效拖延了敌人的行军速度,给了顾兴戟等人回复体力的时间。
陷阱虽然有效,但是敌人不会总是上当,吃过几次亏的敌人很快改变队形,将步兵放在阵前,这样绊马索就失去了效用,陷坑也只能坑一两个人而已。
虽然步兵在前的阵型放缓了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是同时由于马匹的损伤减少,敌人实际上是保留了精锐力量。
鉴于此,顾兴戟决定找机会突袭敌人一次,一来削弱一些敌人的力量,减少蒋忠等人的压力,二来他还要想法将敌人引到猿鸣谷去。
顾兴戟先派了几个小队,挠痒痒似的骚扰敌人,结果敌人并不上当。来了就打,逃跑也不追,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
顾兴戟见小打小闹敌人不上当,便决定玩儿次大的,留下一队人看守粮草等物,其余人轻装快马,打了敌人就回撤!
韶儿和屈羽自然是被留下的一队,他们虽不用与敌人证明交锋,但是也要防备有人靠近劫掠粮草。羌族大军就在不远处,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然而,做人不能太铁齿啊……
第五十五章
上一章说到顾兴戟要去跟羌族人干一票大的,为了保险就把屈羽跟韶儿留在了后方看守营地,觉得营地之中安全许多。然而顾兴戟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前脚将大队人马带走,后脚就有人企图劫掠粮草。
当然屈羽等人不是吃素的,也实在是来偷粮草的小贼手脚太不利索,仅剩在营地的老弱病残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都抓住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屈羽带头一审问,得,几里外还有十几个人,在守着货物呢。
“货物?你们不是羌族兵?土匪?”屈羽很疑惑,虽然跟着顾兴戟出了城,但是为什么出来,出来……杀羌族敌人,这个他知道。
“不是,不是,小人都是过往的商队,不是坏人!”领头的汉子快哭了,他知道不该打军粮的主意,但是没办法,再找不到吃的,他们就该饿死了!
“不是坏人会来偷粮草么?先不管别的,将他们都绑起来看好了,等大将军回来再做定夺。”屈羽虽然在军中无官无职,但是他跟大将军亲近啊,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命令,所以留守的官兵没有异议,听话地将几个汉子捆扎解释,丢在营地中央等大将军回来。
顾兴戟他们去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下半夜过半就回来了。
“这么快?”营地里早就煮好了热汤,眼见顾兴戟回来,屈羽很自然地盛了一碗递给他。
“嗯,今日算是试探,敌人不好糊弄,不上当,看来明日下手还要再狠一些才行。”顾兴戟端着热汤,不止手,心里也暖暖的。
“嗯,”屈羽点点头,闲聊般说起,“你们走了之后,来了几个人想偷咱们粮草,被我们抓住了。”
“就营地中间的那几个?我回来就看到了,刚想问你怎么回事。”顾兴戟喝了口热汤,拉家常似的接口。
屈羽知道的也不多,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说。“我有些奇怪。我听说,这苍冀河一线是一片平原,如果敌人来犯,走这条路可算得上是一马平川,为什么我朝不在此设立城府,阻隔敌人?还有商队,为什么宁可绕远还要交过路费也不走这条路?”
顾兴戟听完,掏出地图,说:“这苍冀河百年前并非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苍冀河是改道之后的。你可知为何苍冀河这边一片平原却无人种植、放牧,而是任它荒芜?”
屈羽皱眉,“因为旧河道?”
顾兴戟点头,“是,这苍冀河百多年干涸,旧的河道已经被多年的风沙遮掩,但是,旧河并不是就此消失,而是转入地下,变成地下暗河。若是大军路过引起地陷,大军便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这片土地便荒芜了。也因为有暗河的存在大军不便在此建立州府,派兵驻扎,羌族也不敢贸然借此道南下。两不管的情况下,这一代就出现了极为凶悍的沙匪,商队不从此处过,一是怕陷入暗河,再一个也是怕遇见沙匪,连命都丢了。”
“总有要钱不要命的,今天这几个不就是么!”屈羽撇撇嘴,又问,“羌族这次竟然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经此处南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手里有什么依仗?”
“你是说,旧水脉图?”顾兴戟皱起眉头思索一阵,“有可能,如果真有这东西的存在,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弄来!”
“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要从长计议才好,只是外面的人要怎么处理?”屈羽指指外面的人。
“我再去问问,如果愿意弃暗投明,咱们也不能太苛责他们。”言下之意,若是他们不识好歹,就杀了以免浪费粮食。
顾兴戟离开的时候心情不错,至少在屈羽看来还不错,但是回来的时候,顾兴戟的脸上能刮下霜来,“宋宣,你带几个人,去他们交代的地方,将人都给我带回来,我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