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接到自太平镇过来的消息,那位药铺老板手头上有药材,希望霍家人去收年前最后一批。若换平时,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放在如今这种时候,那就不得不叫人疑惑并且惊喜了。
这么说,那位张老板愿意再与霍家合作?
不管是真是假,霍青风都亲自前往。不过这一次,彼岸大侠也要跟着一起去,大彼岸的意思很明白,他在府里太闲,需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理解大侠这意思这后的某人,本能地由上往下,打量起大侠的身段,并未有发觉有发福的迹象时,心里的感触很是……微妙,他觉得那是羡慕妒忌恨。
出门前一晚,霍青风很理所当然地被仍热衷于双修的大侠撞撞撞,导致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并未有及时醒得过来,阿义在屋外盼着,却只见在临出发前,那一身大红的恩公子一脸淡然地抱着他家少爷一路走出小院,到了侧门的马车,直到上了马启程,阿义都没有去问少爷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的需要人抱。
阿义在这个方面,很是迟钝,他一心认定自家少爷身上之毒还未清,恩公子是位高深莫测的仙人,由他照顾着少爷,他很放心。并且,他无意见瞥见了少爷的睡脸,十分的安详,便知晓自己无需多事。
因着是清晨出现的,傍晚之前就到了,霍青风在响午时被彼岸大侠给摇醒,一同食了些点心干粮之后,也无睡意,就很无赖地非要靠着闭目养神的大侠,还挤了半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感叹一声。大侠垂视怀中那一脸满足之人,也没说话,却未再闭上双眼,等着那人先口说话。
霍青风喜欢大侠认真倾听自己唠叨时的样子,偶尔还能吃吃大侠的豆腐,尽管往往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到了太平镇,到镇口接人的居然是那位口口声声拒绝往来的张老板,霍青风不由得诧异了,是什么风把这人的脑子给吹回来了?
尽管诧异,霍青风还是很有礼的,倾身作礼,在对方有些支吾的语里了解到,那位钱老板自两月前入一京就没再回来了,临冬之后收到的药草是最多的,他的药铺并不大,也没有很好的保护条件,一冬过去,指不定那些药草都得霉掉。平常的普通药草也就罢了,其实还有不少的珍贵草药,若因此而毁了,就是旁人不说他也会以死谢罪的。
当看到后院里那一堆全是药材时,霍青风终于明白了张老板的顾虑,“才几月,如何收到如此巨量?”就凭这药,几乎够他一大铺的半年销量了。如此大量的药材,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大商行才能很好地分配保存使用,即便冷冬还有梅春,也能完好地保存下来。
挠了挠头,张老板有些尴尬,“霍公子上次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痛定思痛,便决定将压下的价码恢复到了以前,附近相邻闻讯,便纷纷将家中储备的全都提出来送到张某处,也能过个不那么拮据的冬了。”
这话,提醒了霍青风,看来这些乡民不似想象的愚昧,至少即便大半年不卖也不肯太低价格将辛苦采来的药低价卖出。以这个数量来计算,可是不少人家都存了好些日子吧?
想想也对,从这里到最近的便是陵安城了,有马车倒是一日路程,这些乡民有牛车就不错了,可沿途不但没有落脚点,若忍一忍在野外露宿一两晚总能赶到城里,但是进城之后,又该将药卖于何处,毫无销量的他们根本没办法走这一方子。于是,囤积下来,是唯一的办法了。
倒是这位张老板让霍青风惊讶了,“张老板这是义行啊。”行不管别的,如果没能与霍家做生意,那么他就等于自己掏钱买进大量药材,再卖给那位钱员外,比购进的价格低得多了,光是这一举就能使家破铺亡,也亏得他敢这么做。
张老板捏着手中的,脸色很有些发白,“……这,霍公子莫取笑了,张某惭愧。”虽不是他自愿却也因他而使得附近靠采药为生的乡民一度陷入了绝望之中,“不瞒霍公子,张某此为,原也是抱着破釜沉舟而为之。张家上百年的德行,不能毁在张某的手中,药铺撑不下去是事,将张家积下的德行毁于一旦,张某才是无颜面到阎罗殿见祖宗。”
“……”霍青风沉黑,掰着自己的手指在玩,他知晓这个时代百行以孝为先,一个孝子能困死一个人的一辈子。霍麒就是活生生的列子,其实霍青风一度想问一问那霍麟,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回到这身体里,他是否会愿意?
而得出的答案,却叫他犹豫了。
换作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回到地球……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彼岸,霍青风坚定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这两人并不知道霍青风的思绪已经脱离到了外世界去,张老板没得到回应,一心以为自己被鄙视了,越发的惭愧了,头也更低了些。
游神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霍青风作了揖,“不管如何,还是感谢张老板此举。”不管是收购药材还是将这些药材卖给霍家,“张老板放心,这些药材,霍家一应购入。”不管多少,他都收。
听霍青风不计前嫌,真愿意把药材都收购,张老板顿时眼眶就热了,当一相坐下相谈,直接老泪纵横了,看得霍青风都傻眼了,难道是自己出的价格太低了?
不是太低了,是高得险些就让张老板跪下了。这一次,一脑热的行为,他多少有些反悔过,但一看到列位祖宗牌位,他又咬牙坚持了。本来此行,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霍家送了信,也没抱多大的期望,他甚至抱着大不了以卖于钱员外的价格送到城里卖给霍家,也好过给那不任不义的姓钱的。没想到马上就有了回应,还是这位大公子亲自前来了,还不计前嫌打算全部购走,而且,这价格,还是原来与霍家合作时的一样不变,在一些珍贵的药材中,还提了些价……
“霍公子的大恩大德,张某一世不忘!”张老板激动得,声音都变得洪亮了,引得他家里的妇人忍不住自屋里探了头出来,又知失礼,赶紧宿了回去。
温和地笑了笑,“张老板言重了,做生意而已,最重要是愉快。”现在,两相都满意了,他很愉快,“至于这个价格,我也不是完全不求回报的,还希望张老板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霍公子放心,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张某义无反顾。”
摆了摆手笑笑,“没那么严重,只是个小条件。”他甚至没有提出希望以后的药材别卖给钱员外,而让霍家收购,本来此行就已可能使张家陷入被迫害的可能,若不是走投无路,他相信这老板板依旧会拒绝与霍家来往,毕竟不管霍家店大,离这里太远也是事实,天高皇帝远的,连自保都不能。
因怕走漏风声的,霍青风一行人出了镇,到了张家屯去夜宿,这一次仍住在张老家,毕竟相识,多少有些借口。
两马车,一车货。
摆在院角盖得严实,张老板不敢多留,再三交待张老一家好生招待两位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张家屯回到了镇上。这一夜,太平镇依旧宁静。
夜饭还在进行,屯里听到风声的,纷纷到了张老家中,得实消息属实,也不管夜黑风高,担着屯在家中的药材都送来了,霍青风看得傻眼了,“这么多?”光这一屯子,就有整整一马车了。
张老是个明白了,解释说,“咱们屯是最靠山的,秋后没了农事都上山采撷,虽然浩子恢复了往日的药价收购,但屯里人哪里不知浩子的心思?浩子一生都在为那药铺奔波,还学了医,帮了不少这附近乡里乡邻,大家都记着他的好。屯在家里的药即便是不卖,也不能给浩子增加负担了。”
浩子,是那张老板。比起阿牛狗蛋什么的名字,浩子好多了,虽然估计打小就被叫成耗子。
点了点头,“张老板是张家的榜样。”霍青风不吝啬于一句,看着阿义带着鉴定药师查看然后算购,霍青风心里的感触很多,“张老,往后可以将药材送到霍家。”价格,必定不会低于同行的。
尽管,这些人可能会畏惧于钱员外的势力氵壬威之下,不敢真往霍家送货,但话就先摆在那里了,该怎么做,就看这些人了。
张老看着那年轻的脸庞,老眼有些发热。
收了货,将了车,鉴定药师一脸兴奋地向霍青风汇报,里头有不少的珍贵药材,让霍青风诧异的是,其中最多的是那个叫星火的年轻人收来的。
后来得知,那张星火家中住在半山腰处,常年以采药打猎为生,到了他这一代就只剩他与老母二人,过得十分的拮据潦倒,钱员外一举使得母子二人几乎没了活路,也是屯里的里长邻长周济,才过活过了大半年,即便如此,仍未有趁着张老板一举将家中之药卖出。他家的东西都珍贵,卖出的价格毕定不低,光是他家兴许就能让张老板半破产了。
夜晚,霍青风被奉为上宾,住在大客房……其实就是上次那间,铺的被褥床单都是崭新的……其实也是上回那些,只是换了里棉,暖了不少。阿义与两车夫、鉴定药师同住一屋,他们为仆为奴,有地方躺一晚就不错了,再说这条件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很差。
天再冷,霍青风还是洗了一把澡,其他人倒是没有,忍着明日回去再洗。至少彼岸大侠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洗不洗从来不是外人能知晓的,霍青风知道,也只是因为自己在洗的时候那人进来一起……桶操。
打着哆嗦,霍青风钻进了被褥里,被子再新也因长久不使用而有些味道,不像府里,只要有阳光天天搬出去晒一晒,几乎每天是抱着一股太阳香味入瞪的。看着彼岸大位也同上来,霍青风有些在意,“呃……介意吗?”他忍一忍倒是没什么,可这大侠怎么看都娇生惯养的高贵模样,让他屈居在农家里就算了,条件还这么的不好。
一躺下就将人搂进了怀里,这人的体温偏低,这会儿抱着还能感觉到冰冷,彼岸不莫拧了拧眉,却也没有说什么。被他抱在怀里的霍青风身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舒服得他双眼都微眯着,又往里挪了挪,“比昨夜还冷呢。”估计是冷空气骤然而来,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
将被子把人掖好,彼岸淡淡地飘了一句在耳边的话,“可双修暖身。”他这是很认真的建议,某人却红了脸,张嘴就咬人家的肩骨,双修你妹啊!修完了就该把他冻死了,而且这里还没得洗澡。
第46章: 全都是妖
纵是彼岸大侠怎样小心,霍青风一回到家就倒下了,这次的病来得匆忙,吓坏了霍府上下,急急忙忙将郭大夫请来了,诊过之后虽然大夫说并无大碍,不过需要好好修养,霍家人仍是担忧不已,黏在小院里不肯走了。
狐水不太喜欢白天晃出来,所以待到晚上才会溜进屋里,看床上那昏睡之人,想把人照顾吧,那尊冰山似的又挡在那里,看那神情明显是不想让他靠近,更别说照顾了。
至于那白天赖着不走的一家三口,彼岸也不过淡淡地瞥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现在是霍家的大恩人,地位至高无上,谁也不敢得罪,当然也不想得罪。这么一瞥,那冽寒之气油然而生,吓得一伙人那是战战兢兢的,才想起所谓半仙,果然不是常人。
霍青风还真不是什么大病,充其量不过是重感冒,却躺了几天才有点力气起床,每天尽喝些苦得要人命的药,却独独不让他多喝点开水。
真是……“太娇弱了。”靠在床头上,霍青风对自己的评价,“这感冒药也太没用了,而且还这么苦这么难喝。”让他病了这么久,这也是其因之一,区区重感冒弄得像什么癌症似的。
听到某人的抱怨,彼岸原本坐在暖榻上,不由得瞥了一眼过来,这没头没尾的一两句,亏他也能听得懂,“良药苦口。”
听罢,霍青风睁大眼望了过来,这惜字如金的大侠居然在安慰人?
不由得望了一眼开着的朱窗,外头一片晴朗,没有下红雨的迹象。扶了扶额,果然是自己躺太久了,越加的虚弱容易并生幻觉。
霍青风那模样,看得大侠有些疑惑,若是大侠知晓那人在想的什么,估计会一袖将其拍飞出去,让他看清楚是否真下了红雨。
“大侠,你可有空?”靠床上哪儿也去不了,霍青风三到五时找屋时除他之外唯一的活物,待彼岸看了过来,眼里是寻问的意思,他脸上堆着笑容,讨好似的,“若有空,不如给我讲故事呗,我挺闷的。”
彼岸:“……”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人敢提这样的要求。
不得到回应,霍青风锲而不舍,“再不然,你念书给我听好了。”刚才喝了那又苦又臭的药,他整个人都躁起来了,不分散一下注意力,他会更难受的。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霍青风那焦躁的情绪,彼岸这次倒没再淡视,手中的收往前生翻了几页,开始潺潺而泄。他的声音本就空灵好听,如此流水般淌过耳畔,不得不说霍青风这要求真是太高质量了。
只可惜,因药的作用,霍青风听到一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细紊的呼吸声,传进了彼岸的耳中,他停止了念读,放下手中书籍。
走到床边,那人的头一磕一磕的,也没躺下去。看着这样的人,彼岸未有作其他,将人抱着躺好,盖上被褥,白皙修长的手放在其额上,一会后才抽离。
除了喝药就是喝粥,几天下来,霍青风表示再也咽不下那淡粥了,他要吃肉!很快,他的要求马上就被拒绝了,并且是阿义拒绝的,然后彼岸大侠撑腰。
霍青风一脸的哀怨瞪向淡然如旧的某大侠,“我要吃肉!”他头一回发现这个男人霸道起来真是蛮不讲理的,哪有不给人吃肉天天灌稀粥的?这样下去,病怎么可能好啊。
抬起了那眉眼,彼岸也不恼,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继续喝?”彼岸大侠就三字。氵壬,威下,霍青风暂时只能做只乖乖的兔子,继续喝粥。
一边喝粥一边在心里诽谤着大侠千万种不测,末了又有些心疼,兀自地收回那有些恶毒的诽谤。
果真是,没出息!
自我嫌弃一番,继续蒙头继续。
大概很是同情可怜天天喊着要吃肉却不得如愿的少爷,此后的粥里,尽量加了不少的肉及许多配料,至少没有原来那么清寡了。为此,可为难了几个厨娘和小厮了。
今日有暖阳,刚开始入冬,倒还不是太冷,躺靠在小院的草坪的摇椅上,霍青风感叹这难得的清闲,闲得他实在是要待不下去了!自回到霍府就跟只陀螺似的,转啊转的忙得停不下来,忽然间这么闲,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秀眉抽了抽,“难道我其实是个抖,m?”放下书本,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对于这人病醒之后,常常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彼岸大侠完全没有古怪之色,直接就无视了,这会儿又听到一句听不懂的话,只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正好看到他扔下书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从手指头到腿,都完全地舒张开了,可见他是闷坏了。
即便如此,彼岸大侠仍没有将人带出去溜一圈的打算。在某些意义上,彼岸大侠其实是位深度宅男,美得无法无天的宅男。对此,霍青风是这么认识的:宅在家里也好,省得出去了还招蜂引蝶,卖弄俊俏四送秋波。
感觉到视线,霍青风侧首回头,看到廊下凭栏椅上的那男人,长发飞扬,红衣款款,俊貌不凡,此时正淡淡地看着自己,眸子未曾动过一下。咧嘴扬起了笑容,“大侠,坐那么远做啥?坐过来些呗。”他是闲疯了,连平时的伪装样子都懒得,朝那位招招手。
若不是看在他笑眯眯上,彼岸大侠估计会直接漠视。
一人躺靠着,一人站立,彼岸本来就高挑,如此居高临下,显得视线很是神奇。霍青风笑眯眯的,伸出手拉了拉彼岸的衣,“大侠,今日吃肉好不好?”他是天天念,百念不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