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不连对门都勾搭,你说前两年怎么没见什么状况?这都处那么久了?至于吗?”
“嘿?你傻啊,刘建国吃素的。这不是开客车家里没人吗?燕子就寂寞了,你看隔壁那小伙子,一身的腱子肉,光着上身就出门的。又不是结了婚的大老爷们儿,给谁看呢。”
“别说,身材真不错。”隔壁媳妇说。
“你喜欢你也跟他偷!”隔壁的男人火了,一坛子醋就翻了。
“哎哎哎,虽然说说,气什么嘛。我们家那口子也不错啊,不输他。”
梁意听着话扯地越来越远,心惊肉跳地思考起来。
他不知道小蒋哥和燕姐是不是真有什么,这看不出来,也不大好说,他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是徐燕是刘建国的妻子。
这种事搁在三限镇,要被指着鼻子骂娘的。
刘建国这两天看他都不大对眼,索性看到次数少,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听到些风言风语。
三人成虎,谣言可惧。可要是真事儿呢?蒋随原真看上了徐燕呢?
就算徐燕带着孩子,他也不会掀起把,刘妍妍那么可爱,蒋随原又喜欢的。
如果是真事儿,梁意处在什么位置?幌子?电灯泡?
小刺猬的内心已经卷起了龙卷风,将刚刚建立的稳定尽数摧毁。所有来到三限的记忆都被割裂开来,寻找蛛丝马迹来恢复真实状况。
最早住在刘家就是为了方便接触徐燕,对他这么好是这个原因,现在推脱汽修店忙,也是看他和刘妍妍关系好才拉他过来。
一切最初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儿都扯出来原因,因而更加笃定。
梁意缩成了球形,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肚皮里,又将硬刺对外。
他还是决定等蒋随原起来将这事告诉他,如果被这么传下去,蒋随原在三限就住不下去了,他还不知道这里面多少吐沫星子。
梁意想,如果蒋随原想和徐燕走,他看看能不能劝劝刘建国,真心相爱谁也拦不住吧,尽量一个名义好些。这样错不在蒋随原一个人身上。
唉,这事真不好说。
梁小刺猬心痛地想自己真搞不定,他最后帮他一次吧,毕竟以往蒋随原待他真好。
16.碎裂
蒋随原并未知晓在他睡着的一小时发生了什么事,梁小刺猬已经在门口难受地胃疼。
梁意陷入了被背叛的感受之中,却不问自己这种背叛感从何而来,他想还是助蒋随原最后一臂之力,自己功成身退。
再以后,就离开三限镇吧,随便去哪里都能活下来。
蒋随原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伤心的少年眼眶微红抱着双膝蜷在门边。
他轻手轻脚做到梁意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梁意一惊,抬头躲开,条件反射似的躲避让蒋随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蒋随原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放下手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是安全的,不会伤害他更不想做什么。
梁意对这种眼神轻微有些反感,蒋随原看人就这样,一股子我对你这么好什么都包容的样子。对女人有效,对他,梁意闭上眼沉思,现在起也要无效。
在那些过去想着欠人情还人情的时间里,有些疏离的东西慢慢被磨掉了,亲昵的情感肆意滋长,他们两人都没有想阻止,真实的阻碍到来,给了这份情感以深重的打击。
梁意沉默着组织语言,抱着都得过这一关的心思问道:“蒋随原,你是不是和徐燕好上了。”
他用了全名,严肃而认真,想了半天到底怎么说他们两,最后只找到了暧昧无比地“好上了”。
蒋随原的面皮再也绷不住了,神色诡异极了。他像看着一场格外搞笑又血腥的笑话一样看着梁意。
梁意只当是被戳中了心思,真实的蒋随原因此暴露,他接着说:“嗯,你们要是真心相爱,我会帮你。”
你帮我?呵呵。
蒋随原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可笑的像个小丑的角色。被恶意揣测,被无故摊上这样的名义,哪里都是可笑的。
从梁意来了,他才多次接触刘家;外出回来给刘家带东西,让他们照顾梁意;每天早上打招呼,顺便能自然地和梁意接触上;有时候还放弃工作带刘妍妍这个小屁孩,因为梁意喜欢她……
面前的男孩啊,他到底从哪儿看出来自己就和徐燕“好”上了。
要好,早八百年前就好上了。犯得着费那么多事?
转念,他又听出梁意口中的偏袒,他会帮他,就算是错事,梁意也会帮他。
就像置身于冰火之中,焚烧又心寒……
“我说,你信我?”蒋随原嗤笑着问,笑容也是苦涩的。
梁意愣怔,他知道话中的意思,而究其根本,他信与不信,连梁意自己都不敢保证。
所以梁意只是接收到了不用他帮忙的信息。对于蒋随原的回答,他保留了态度。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与不信在蒋随原心中有多大的地位。
既而不欢而散。
随后的几天依旧如此。言论在小镇的这片范围内蔓延开来,刘建国回家的神色充满了愠怒。
梁意没再去蒋随原家里,随缘汽修和往日一样。
徐燕有些守不住,蒋随原想必也听到了那些话,和自己听到的一样的话。这对她一个已婚妇女的形象打击有多大,蒋随原没有再和她接触,甚至澄清都懒得去做。
她拿不定这是意思,她也不敢去找蒋随原问清楚,事实上她拨了几个电话,也没有接通。
过了几日,徐燕的母亲也过来了,朝着她骂,她辩解却没有人听。而后她愤然,却依旧是无力的。
蒋随原每日朝梁意的手机发短信,都是很简单的日常记录,他选择避开了这件事,只是说明自己和徐燕没有任何关系,梁意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事实。
枷锁是可以解开的,但梁意看到徐燕的生活分崩离析,跳跃出原先的轨道时,他的内疚滋生。
这些事情,都是从他的到来开始引发,他没有探索到绝对的事实真相,但多少已经摸到了一点边角,这场声势浩大的道德谴责,其实与看似不相关的他有着不可分的关联。
细碎的语言从墙边、院墙传来,只要站着人的地方,都会有讨论声。
徐燕不知道大家的生活都这么贫乏,只剩下邻居的八卦秘史了吗?
她开始厌恶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厌恶如同白蚁蛀蚀尽最后的耐心,徐燕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哄睡了这两天不明情况担惊受怕的女儿,她摩挲着褪色的手链,到底是廉价的东西。
而此时,心里一片澄澈的徐燕终于想通了事实,蒋随原来找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而是梁意,被她内心认为是挡箭牌的梁意,那个20多岁却看似长不大的孩子。
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他是个同性恋啊。
心内荒凉一片……
手链用力一扯就断了。
大门吱呀地响起,刘建国进门看到徐燕扯断手链的一幕,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大脑混乱不堪,耻辱与纠葛一瞬间到了嗓子眼,他恶心地想吐。
车门钥匙丢在地上,玻璃储物柜台也成了阻挡,刘建国全身蓬勃的力量都想上前去撕碎那个每天睡在身边的女人。
然而不能啊。
就算再恨,她都是孩子的母亲,他可悲地还爱着这个女人。
力量被灌注在手臂之上,重重地砸碎在玻璃橱柜上。
“哗啦啦……”玻璃碎成了一片,全部砸在了地上。
视线一片模糊,冰凉的玻璃就像他现在碎裂的内心。
“建国!建国!”徐燕哭喊地扑了上去。
男人却倒下来,嘴边还在嘀咕着:“我对你哪不好了……哪不好了……”
大门被锤开,女人抱着一身是血的男人大声求救。
此时的羞耻愤怒全部化为乌有,没有什么比生命还要宝贵,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同处那么多年的男人在徐燕的心中地位更高。
梁意和刘妍妍听到碎裂声都跑了出来,看到正在被救护上车的刘建国和一地的血迹,梁意赶紧捂住刘妍妍的眼睛。
“乖,到我房间去,妍妍。”
惊慌又恐怖的一个小时过去了,救护车响着警示笛声停在门口,下来一个男人,车子又开走了。
梁意眼前还晃着刘建国失血过多惨白的脸。
那个陌生男人过来,抱歉地对梁意说:“我是建国堂弟,他上臂动脉出血过重,镇里医院治不了,急送到市里了。”他发现刘妍妍抱着梁意的腿,眼睛肿地像个桃子,眼见着又要哭起来,赶紧接着说:“不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嫂子让我来报个平安,我把妍妍带回她奶奶家照看吧。”
刘妍妍认得堂叔,心里已经没有愿不愿意了,她看到爸爸倒在地上还有妈妈哭成一团的样子,她突然那么真切地接近死亡,如果都没有了,她就是孤儿了,她只是一个人了。
堂叔抱着刘妍妍锁了门,回家。
梁意回到逼仄又黑暗的出租屋,屋顶黑乎乎的迹象就像是扭曲的骷髅……
17.八卦
刘家小店黑暗又寂静,看热闹的邻居们纷纷回家给没看到这一幕的人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而这事儿将会成为很久的谈资。
夏季的夜晚微风吹起,三限镇处处平和安详,像是盘伏沉睡的兽,等待睁开明亮的双目来审视和记录平凡而琐碎的人生。
随缘汽修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一如它的名字“随缘”一样。
蒋随原的沉默态度在一部分人的眼中成为了默认,而另一部分人则否认了谣言,但是不管他人如何猜测,蒋随原都只是沉默地穿梭于门前院后,修车做事,不看刘家小店一眼,最后救护车门前呼啸而过,他也只是抬眼冷漠地看了看。
然而此时,人群散尽,蒋随原靠着车门,就着星光抽了根烟。
梁意始终没有露头。
蒋随原扔了烟屁股,叹了口气,他不指望梁意向他求援了。
谁让他是“罪魁祸首”呢?谁让他喜欢他……
拖鞋在地上摩擦出“特拉特拉”的声音,他知道身后的门内多多少少有些眼睛在看着他,盯着这场闹剧来些新的后续。
爱猜就去猜吧。
要是能够聪明地猜中真相最好不过。
蒋随原推了推刘家小店的后院侧门,没有锁上,他站在窗外看梁意,夏季闷热躁动,小出租屋灯开着,梁意躺在床上,看不清楚是否睡着了。
蒋随原烦躁地揉乱自己头发,眼神晃来晃去,定了定心神,拉开门。
“梁意,到我家去。”
梁意歪头,看到蒋随原却不知道以什么表情来面对。
他知道原先听到的猜测非空穴来风,但是蒋随原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哪里出了错误,梁意衔接不上这段进程。
他腾地坐起来,直面蒋随原,一时失语。
蒋随原眼神平静而温和,如同往日喊他吃晚餐一样,他用自己的平静来告诉梁意,他人的议论以及人生与自己无关,他只关心梁意。
可惜意会难行,如果什么都能用眼神与态度来表达,心灵感应就不会被当成特意功能。
“徐燕家的事,我没做什么,没有私情,我也不喜欢她。他们家自己瞎想,别人乱说我管不了所有人的嘴。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你不懂吗?”蒋随原无奈解释,到说到最后又很难过。
梁意嘴唇动了动,半晌道:“是因为我住这儿,你来的找我,别人才这么传的。”
他的语调隐隐带着哭腔,难堪地说出几日分析地结果。
从来到尾都是场乌龙。
梁意在思维上否认了徐燕和蒋随原之间的事,而将过错统统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他能够原谅所有人,只需要痛恨自己就行了。
“……”
听到这话,蒋随原心中居然是窃喜的,他终于查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了,知道都是为了他了,至于刘家的那么点儿破事,只要刘建国没死,总能随着时间忘记。
“所以,你还住在他家不方便了,到我那里去吧,这两天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蒋随原坦诚劝解,自从听到邻居的谈论,梁意就再也没去汽修店,蒋随原找过他,也不大理,打电话给他,他就说自己有事在忙。忙个屁啊,明明一股子刚睡醒的声音,又天然宅,估计在家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梁意心里嘀咕,难道此时不是应该说我们不要联系了?蒋随原没说,他说不出口,又负疚地很,上次误会蒋随原问他时,自己都没有相信他,这段时间两个人传的风言风语,蒋随原还是冒着风险来找他,今天最害怕的时候,依旧是蒋随原在身边。
没有一个朋友能做到如此。
梁意反观自己,竟一时说不出对蒋随原怎样。
梁意拿了些东西暂时住在汽修店,给刘家小店彻底地锁了门,他回头看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地方,微微叹息。
前方蒋随原拎着他的包,奇怪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上次一起兜风突然握他的手时的感觉翻涌而上,梁小刺猬不断打压,又沉了回去。
他就是觉得自己怎么跟小媳妇儿似的……
谣言失去了女主角,就有些进展不下去。讨论没几天,都变成了刘建国死没死。
隔壁家媳妇儿绘声绘色地说着刘建国砸的玻璃柜怎么碎地只剩个骨架,地上的血啊,都快流成河了。
“啧啧啧,割到大动脉了。哎呦,吓死我了。燕子抱着他出来喊人嗓子都破了,其实说起来啊,之前的传言看起来不像。”隔壁家媳妇瞥到蒋随原从门口出来,又不想结束这个最近最热的谈资,于是她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的猜测,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唉,别人家谁知道呢?不过这吵地得什么事,才这么凶?”
“唉,会不会赌钱赌的?”
“谁赌钱?”有个婆婆勾着拖鞋过来问。
“刘建国啊。以前就好赌。摊谁家谁不得败啊……”揣测这回直接说成了事实。
路过的婆婆格外小声,却又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地说:“真有人说是赌钱把老婆都快抵出去了……哎呀呀……真是造孽。”
梁意听了好久,有些气不过,刘建国一家人虽然说不上多好,可这么就把瞎说地安他们头上实在太冤枉。他想上前辩解,却被牢固抓住拖进屋内。
“别去,没用的。”蒋随原脸色微寒地说。“你去就说你了。”
“我……可这么说太过分!”
“刘建国确实赌钱。你以为那就是个好鸟了?我们镇可不是什么小镇子,跑一天客车能挣的交给家里的。”蒋随原突然脸红,人家家私都知道,确实很暧昧,于是他又解释:“徐燕说的。唔,我真没问。”
梁意有些好笑,蒋随原跟别人从不解释,跟他解释地特别多。
蒋随原拉他到墙边坐好,隐约又听到一些聊天声。
“梁意那孩子暑假也不回家。”
梁意心想:我不是孩子,也没有暑假……
“他跟蒋随原关系怎么这么好。”
“艾玛,他们两个好地跟两口子似的。”有个人这么说。
墙内墙外一片寂静。
蒋随原心里一乐,太难得能YY到“事实”啦。
那人停顿一会儿赶紧补充:“我做个比方,哈哈哈哈,两个男人的……”
众人随意附和着换了话题。
“……”蒋随原疯狂吐槽这群直男癌八卦者……
18.表白
这是梁意在蒋随原家租住的第15天。
蒋随原拒绝了他给的房租,说让他帮忙,包吃包住的,只不过工钱给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