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成语，就是‘老气横秋’。”童沫耸耸肩，挺无所谓地。
“是有点。”袁明礼转头看了童沫的发顶一眼，又转回向海平面。“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出海。”
“好啊。你有船？”
“我自己没有，不过朋友有，可以借。”
“那一定很有意思呢。”童沫期待地仰起头看向袁明礼。“先谢谢啦。”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袁明礼侧过身对着童沫极认真地说道。“愿意陪我这个大叔消磨时间。”
“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大叔。”童沫笑道。“可不是每个过了而立的人都可以叫大叔的。”
“哈哈，挺好。”袁明礼也笑了。“那你一定是正太。”
“我是少年，大叔。”
“哈哈哈，是，你是少年。”
童沫和袁明礼两个人傻笑着在海边吹了会儿，到奶茶喝空了才离开，又重新回剧院的停车场，袁明礼的车还在那里。这时祁开的电话也过来了，说自己已经和孙亦潼回来了，问童沫在哪里，给他带宵夜了。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在宿舍等我。”童沫小声地说着电话，袁明礼在边上开车，没有出声。
“童小沫你在哪儿啊？都快十点半了哦。”
“无聊出来走走，看了会儿海，现在已经上车了。”童沫说着偷瞄了袁明礼一眼。“二十分钟就到。”
“那你不急，我等你。我先跟司徒天杀盘棋，嘿嘿。”
“嗯，那个……我柜子里有饮料和薯片。”
“安啦，我会自己招呼的。”说完祁开就挂了电话。
“你那个大个头的好朋友？”袁明礼问，听不出语气。
“嗯。”童沫放回手机，目视前方的路面。“他今天跟他女朋友出去玩了，初次约会。”
“哦，原来这样，那……是很值得记住的日子。”
“是啊，得胜的初恋呢。”
“真是……非常美好。”袁明礼感慨了一句，然后到送童沫到校门口也没有再说什么。
“谢谢你。”童沫下车后又道了谢。
“真客气了，早点回去吧。”袁明礼笑着对童沫挥了下手。“短信联系。晚安，童沫。”
“晚安。”童沫一时不知道该叫袁明礼什么，袁先生，直接喊袁明礼，似乎都不太好，所以就没有加称呼。只一样朝着袁明礼挥了挥手，然后看着袁明礼的车拐上街道开远。童沫的电话袁明礼都是听到的，他没有问什么，童沫也不会自己去说什么。在门口又站了会儿，祁开的电话就催了过来。童沫边接起来边赶紧地小跑着往宿舍去。和初恋的初次约会，在年轻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应该是终身难忘地，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开始变得模糊次要起来。很多很多新的事情发生，把旧的覆盖住。
38、送走顾希
两天后，顾希给童沫打了电话，恰好是出国的前一天，说他准备要走了，已经晚了一个多礼拜。童沫那时正在图书馆看书，一下立了起来，丢下书就跑了出去。祁开那时跟孙亦潼坐在边上，两个人都愣了。
“怎么了？”孙亦潼问。
“可能是顾阿希，我去看看。”祁开说完不等回应就立马跟了出去。
“祁开怎么很紧张的样子。”孙亦潼边上的室友妹子道。“就接个电话而已。”
“祁开跟我说他和童沫一块儿长大的，还有一个好朋友叫顾希，不过快出国了。三个人读书时基本是形影不离，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祁开可能考不到这里。”孙亦潼笑着说。“其实我挺羡慕的。”
“羡慕？”
“对啊，那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孙亦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好朋友，她去了另外一所大学。本来我们也说好要一起的，后来还是……所以我挺羡慕祁开的，他做到了。”
“可是朋友再好，也要考虑自己的前途和专业啊。你看他们另外一个朋友就没有来这里。”
“这个情况更复杂些，祁开没跟我细说。好像如果可以，他也会来这里。”孙亦潼耸耸肩。“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吧。不过祁开是个很重情的人，虽然大大咧咧地，但是人很好。”
“才几天呢，就帮着人说话。”
“是事实。”孙亦潼微红着脸。“不跟你说了，看书看书。”
“啧啧，看你脸红的。”室友捂着嘴笑了起来。
图书馆外头，童沫在跟顾希讲电话，虽然之前已经知道顾希是计划春季入学，不是1月就是2月，现在都快3月了，已经推迟了很多天。但真的来了，又觉得太快。所有之前的准备，在这一刻都没有了意义。
“你什么时候回来？”听到顾希次日要走后，童沫第一的反应就是这个问题。
“本来差不多五月底会放假，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跟你过个生日什么的。”顾希那边也毫无底气，声音蔫蔫地。“我就是忽然意识到我们都不在一个时区里，就觉得……真的很远。”
童沫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后面也沉默了，两个人就那么握着手机发呆。祁开来的时候就看到童沫垂着头半抿着唇，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就那么等了有三四分钟，祁开正想问问童沫顾希说了什么，就听到童沫说话了。又是一副很老气的样子，让祁开忍不住翻白眼，可以想象那头更无奈的顾希。
“确实是很远啊，你都在另外一个半球了。但想想我们上高中之前，也是开学了你就离开，放假了你就会回来。反正放假了你有时间就会回来，在哪里其实并不是最要紧的。”童沫抬头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祁开继续道。“最要紧的事是时间到的时候你会回来，我……还有得胜，都在等你回来。”
“我知道，那……我明天……”
“出发了再跟我说一下。”
“好。”顾希飞快地应下，可以说有些迫不及待，好像生怕童沫会说你到了跟我说一下。不仅仅是时差的问题，顾希要去生活的世界和童沫还是很不一样的，包括行为方式，生活习惯。
“嗯。”童沫也重重地应下。“一路顺风，顾希，很期待你毕业归来的时候。”
“童沫，我……”
“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都毕业了吧，开始真正走上社会。”童沫慢慢平复下了心情，嘴角挂着笑意还对祁开挥了下手让他也不要莫名担心紧张。“那个时候说的话或许才是真正有分量的，那个时候的决定或许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有能力承担了，不需要依附于其他人哪怕是父母。”
“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
“顾希，在这个过程里，我希望……你不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去试着接触更多的人。我不会因为你那么做就消失地，如果会的话……”童沫沉默了会儿，意识到自己不该跟顾希说这些话，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无法删除重来。“我也不值得你为我纠结了。而我，我也会去接触我遇到的人。”
“我真的知道，就是……不要在原地踏步。”顾希的语气里不太乐意。“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放心，我身边还有一个小爸呢。”童沫这话一出口，祁开就开始得瑟地做鬼脸，顾希那边也跟着笑了。“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和顾阿姨吧，等你那边混熟了，我和得胜来好好敲诈你一下。”
“好啊，尽管放马过来。”
“我来说几句。”祁开终于忍不住抢了童沫的手机。“喂，顾阿希啊，要飞了哇，外国妞很塞克西的噻。”
“原来你喜欢性感的啊，不知道孙亦潼知道会……”
“哇靠你个顾阿希，隔个大洋还想打小报告，削你！”
最后这个电话在祁开的搅合下又嘻嘻哈哈地结束了，直到第二天顾希上飞机前又给童沫打了个电话，两个人还是跟之前一样说话磨叽，最后就是老气地“常联系”“照顾好自己”“一路顺风”这些。
“童沫。”准备挂电话前，顾希忽然叫了童沫一声，那一声名字很轻，但童沫还是被叫得愣了下。
“嗯？”
“我真的很高兴，在那年夏天认识了你。”
数秒后，童沫认真地回道：“我也是。”
差不多是飞机起飞的点，童沫就在寝室的阳台上看天。这一天的天空蓝蓝地，很干净，到了傍晚却下起了小雨。顾希还在飞机上，祁开跟孙亦潼去食堂吃饭，童沫没有出去，在自己的书桌边发呆。
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相遇的时候，顾希又变成了一只迁徙的鸟。虽然童沫一样也在飞，他们却不再跟过去一样有一个明确的方向。那时是为了一起的高中，现在只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未来。
在等祁开来的时间，童沫上了网，跟年郁涛聊了几句。年郁涛之前介绍给童沫的重生小组还在，说是又增加了两个人。年郁涛去旁听过一次，说里面有一个人说出的经历也让他差点相信了。
“也？”
“你也差点让我相信了，但是无法证明的东西，还是无法真正相信。”
“相信需要证明吗？被证明了那就是知道，而不是相信了。相信就是那些你证明不了的东西。”
“咦？你们开始上哲学这门公共课了？”
“还有不到十个月。”童沫打完这行字时，慢慢地屏住了呼吸。
“……”年郁涛打了一排省略号，过了一分钟后终于回过神。“那次意外？”
“你接触过的人，他们有谁在同样的时间去了同一个地方吗？那次意外应该算是大事，不会改变。”
“因为都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路，所以没有人……其实没有人再能到那个点上。”
“也是啊。”童沫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我发小快回来了，不跟你聊了。”
“等等！我四月可能出差，到你的城市，一个研讨会。”年郁涛急急地打完这行字。
“那我请你喝茶。”
“我要吃！海！！鲜！！！”
“行啊，年小弟，一句话。”
“哈哈，先谢谢啦，童哥。”
童沫笑着关了界面，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祁开就敲门进来了。这时寝室里就童沫一个人，司徒天和岳鹏鹏都参加社团活动去了，裘良反正是见首不见尾，跟童沫一学期也说不上几句话。祁开进来后没多久就回去了，说要跟孙亦潼去图书馆看书。孙亦潼有些当年童沫的影子，对学习很认真，哪怕在大学。
“真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还没有充电，今天不去了。”童沫自顾自吃着祁开给自己打的墨鱼卷和豆干。“我还要等顾希短信。”
“等短信图书馆也可以咩。”祁开反驳了句，又问。“话说神马充电？你手机没电了？”
“是我自己没有充电。”童沫回头笑嘻嘻地看了看疑惑的祁开。“所以不能当电灯泡啦。”
祁开眼睛一眯，终于明白过来，不客气地给了童沫一脑瓜道：“图书馆那么亮，缺你一盏啊，切。”
“嘿嘿。”童沫傻笑着揉了揉头，继续吃起自己的晚饭。“墨鱼卷真好吃。”
“那我走啦，等下叫顾阿希也给我发个信息。”
“嗯，知道了，拜。”
顾希到达时已经是在凌晨了，童沫趴在桌子上睡觉，除了岳鹏鹏其他两个室友也已经熄灯睡了。童沫迷迷糊糊地从梦里醒过来，看到屏幕亮着，看到代表顾希的那只古田兔子，有一瞬间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
“我已经到了，如果看到的话，早点去睡觉。晚安，童沫。PS，我会跟我爸，还有祁开说的。”
“我有些想你，幸好我们的季节还是一样的。”
童沫看了会儿屏幕，只简单地回道“收到，我去睡了。下午好，顾希”，然后爬上床。顾希没有再发短信过来，童沫握着手机，额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还是乱七八糟的梦，醒了就忘了。
日子平常地一天天过，教室，寝室，家教家，社团，偶尔去英语角。祁开和孙亦潼发展稳定，已经正式确定了关系，祁开跟着童沫的时间也自然变少了。周末的时候一伙人去唱歌，爬山，看电影，像童沫跟祁开说的，艺术学院意味着很多的妹子，第二个受益人，就是司徒天，惹得岳鹏鹏也开始积极地往他们的圈子里钻，对童沫和祁开都比以前热情了不少。宁斯思有一个男朋友，已经工作，是一名健身教练，身材很好而且长得很帅，叫郑何杰，喜欢人喊他Jason。童沫见过他一面，比现在的祁开高一些。大个头的祁开已经过一米八了，而且还没有停止长高。孙亦潼一米六出头，站在祁开身边，还真可爱。
家教家的小孩马上要升学初三，成绩比之前有所提高，这年春结交了小女朋友，家长各种头疼。童沫去给他上课时，那小孩还会偷偷给童沫看自己女朋友的照片，然后问“小老师你谈恋爱了没”，语气不仅有些得意还带了点挑衅，没等童沫开口，那孩子又嘿嘿笑道“不过小老师你要是恋爱了那也算早恋吧”。
“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学里的孩子算早恋的。”童沫摇摇手指。“而你是初中生，如果你跟我一样在上大学的话，我相信叔叔阿姨也不会反对。还有啊，初中生，你不要转移话题，这道习题你已经做过三次了。”
“我高中会去实验班，我两年就可以高考了。”小孩愤愤地捏着笔。“这道题算什么？你再讲一次。”
“就一次？”
“小老师，你不要以为激将法成功。”小孩板着脸。“我是可以女朋友和学业一肩抗的，不过是不想太打击你所有才那么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豆芽在中学一定日子不好过，哼。”
“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童沫看着小孩半红起了脸，严肃地问。“你们欺负同学？”
“不要随便给我扣帽子哦小老师，我只是……觉得你太小，容易脱离团体产生代沟。”
“嗯，这个分析还不错。”童沫称赞道。“接下来我要开始讲题了，就一次，你听仔细了。”
“等等。”小孩飞快地扯了一张新的草稿纸，握着笔，自信满满地说。“说吧。”
给初中生家教的经历，让童沫时不时会想起自己中学时的生活。祁开跟这个孩子差不多大时也长差不多个头，在他边上听他讲题，嘴巴里老想占便宜，但听的时候又总是很认真。转眼间，祁开已经上大学，还有了女朋友。自己也从萝卜头长成了一个少年，马上就可以干更多的工作了。生活其实一直走很快，童沫以为他走在前头，后来才渐渐意识到他和其他人一样也只是在追赶。那些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从来不会等任何人，有准备的没有准备的都是如此，说不定这就是公平的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