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想法。”袁明礼尽量放松着继续这场有些诡异的对话。“我28岁开始创业,之前在积累资本,也结束了一段恋爱。我跟你说过我大学时的恋情,没跟你说过毕业后认识的人吧?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他后来出国,四年后结婚了,跟一个他以前的同学,男的,后来还代孕有了一双儿女。我们现在依旧有联系,过节的时候,不频繁。非常理想,不管是他的生活,还是作为分手情侣的我们。我是在而立之年遇到的你,我想你会明白这对我非常有意义。那年年末,我遇到了一个可爱的男孩。他刚刚毕业,来我这里面试,他对我一见钟情。……开始的两年我们过得很愉快,他很听话,安静,漂亮,直到他妈妈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一直跟我说他已经公开出柜了,而我相信了。我花了一点钱让这件事过去。后来他有来找过我,想恢复我们的关系,我拒绝了。据说他现在找到了一个富二代女生,已经准备谈婚论嫁。”
“你35岁,只有三段恋爱的经历?”
“怎么?我很像情场高手?”
“只是有些意外,那……”童沫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一夜情,固定情人这种呢?”
袁明礼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童沫,到童沫都开始不好意思低下头,才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在评估我会不会是一个好恋人,还是我说我确实喜欢你是不是认真的?”
“或许我只是想更了解同性恋而已。”童沫耸了下肩。“我才16岁,很多事情目前是无法定性的,法律都认同我现在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完全的责任能力。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我本身,比如我散发的同性恋气场。还是因为你本身,比如我是你喜欢的类型,或……你觉得我是你的幸运星。”
“这个问题很重要?”袁明礼还是用之前对待童沫的神情反问道,好像童沫问的是个很普通的问题。
“是的,我想知道。”童沫强调了下,追问道。“你可以回答吗?”
“或许就是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和你说话很愉快。你给我很多美好的东西,那种……”袁明礼长叹了一声。“那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就像……文艺地说,在两个时空里交错了,那个特殊的结合点。”
“对的时间对的人?”
“没错。”袁明礼愉快地点头应道。“还有默契,和你说话,很轻松。”
“但你也明确说了,我们还是在不同的时空里。”
“谁知道呢?两个空间会碰触到,说不定有一天会合二为一。奇迹发生过一次,就一定会发生第二次。”
童沫眯起眼睛,质疑地看着又开始自信从容起来的袁明礼。
“奇迹出现一次,证明了奇迹的存在。我们不是唯一存在的人,奇迹会在这一刻出现,就说明它曾经也出现过。那么同理,以后它也会再次出现。”袁明礼摆出了自己的逻辑推论。“你觉得呢?”
童沫猛地瞪大眼睛,瞬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悟。
“想到什么事了?”
“是的。”童沫忽然傻笑了下。“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这下换做袁明礼不解了,虚心问道:“什么意思?”
“奇迹出现一次,证明了奇迹的存在。我们不是唯一存在的人,奇迹会在这一刻出现,就说明它曾经也出现过。那么同理,以后它也会再次出现。”童沫兴奋地把袁明礼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也觉得是。”
袁明礼更加疑惑起来,看着童沫一个人在自己对面傻乐,这完全不是袁明礼预想的状态。
童沫和袁明礼后来好好把饭吃完,没跟计划一样在外面逛多久。童沫就早早回了学校,一回学校就直接上网去翻之前年郁涛给推荐过的那个重生小组的记录。袁明礼的话确实提点了童沫,只是不是袁明礼认为的那样。童沫会重生回来,那证明了重生这件事存在的真实性。如果重生这件事真的存在,童沫绝不会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并不是说童沫要去寻找其他重生者,而是这件事忽然变得跟晚上睡觉,有人做梦有人不做梦一样司空见惯。如果说很多人的生命轨迹是因为童沫的重生而发现了变化,那童茉莉,童爸童妈生命轨迹的改变带来的童沫生命轨迹的改变,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生命轨迹改变而造成的。这不是一个圈,而是一股相互作用的力量。而童沫,也真的不曾认识过他出生后遇到的那些人。因为他们跟童沫一样,也是全新的,也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过的。包括程修,包括宁斯思,包括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女人。
“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啊。”童沫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过去到底在纠结什么?蠢透了。”
袁明礼和祁开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天童沫会一个人出现傻笑的现象,就在大一放假的前一天,童沫终于做好了迎接最后一次“大事”的准备。那个时间,那条路段,童沫想要过去亲临现场。
可能也因为童沫脑子里有的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因此也没注意到袁明礼在这天给童沫传递的那个额外信息。这就目前来说,对童沫一点不重要,不管他人如何喜欢自己,自己又会如何喜欢他人,时间到了自然都会有相应的结果。童沫并不着急,他已经着急了16年,是时候放慢脚步,好好欣赏这次唯一的属于童沫的生命旅程,以及里面所有会发生的事和遇到的人,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去认识。
46、公路事故
那是一段漫长的回家路,巧合的是,童爸童妈计划了带童沫做客,走的就是那条路,在那一天。那是一段童茉莉没有抵达的回家之旅,不管是在哪个时空里。而这次,童爸童妈跟童沫一起走。
童沫是在饭桌上得知,确切地说是被告知这件事的,去见的是童爸童妈年轻时的一位故交。这位故交半年前回国定居,约了童爸童妈带童沫一起去他家里玩。这个从童爸童妈认识,到相恋,到结婚,到生子这样的重要时刻都出场过的人,而童沫却从未听说过他。又是一个忽然出现的人,带着他一家子。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伯伯?”童沫边吃饭边说。“就跟小侄女一样,呼啦一下跟变戏法一样突然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太奇怪了。难倒这位伯伯家也有一段很长很复杂的故事?”
“谁家没一段故事?”童爸看了童妈一眼,不过童妈低头吃饭没有理睬。“你葛伯伯在你小时候也来看过你,可能你不记得了,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后来因为工作需要举家搬去了国外,前年才重新回来。你葛伯伯的父母身体不好,所以就决定和你伯母在国内定下来。不过两个孩子都没跟回来,还在外头。”
“是吗?”童沫努力回忆了下。“不记得了。”
“你爸说的那个是‘官方’对外版本。”童妈开口道。“反正你们小一辈也没交集,这个版本也够了。”
童爸显然对童妈的话并不满,只是不满的多了,加上童沫在场,也没有就此多说什么。童沫看了看两人并没有追问,既然童妈也会一起去,那说明至少那个葛伯伯是童爸童妈两个人的朋友。
当天晚上,童沫去查了气象。那天阴有阵雨,局部地区大到暴雨。童爸后来也有跟葛怀信再联系,确认时间和地点,并没有因为可能有雨而改变时间。上高速三小时的车程,会住两三天再回来。
童祉媛爸妈买的房子已经开始装修,现在两人还租住在朋友空置的房子里,离童祉媛外婆家还挺近。童祉媛依旧跟童奶奶住在,偶尔也会去自己外婆那做客。外婆有自己的孙子要带,对这个久不谋面的外孙女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何况童祉媛的爸爸也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女婿。不太好的开始,不仅对于当事人影响很深,对于长辈,小辈都是如此。而到童祉媛高中毕业前,周末估计还是会住在童奶奶那,就跟童沫当年一样。不同的是,童祉媛父母已经把彼此当亲人,心里都有一个为了“我们家”好的意愿。
再往后,等童祉媛也出去读大学,童奶奶可能会搬去自己的某个孩子家里住。那套房子可能会出租,也可能就那么闲置着。而不管哪个,童沫还是童祉媛,都不会参与进这件事的商量之中。
童沫在出发前去了童奶奶那,看看老人,同时给童祉媛补课。童奶奶和童祉媛到都知道葛怀信,童祉媛还说她前年跟父母出去玩时,这位伯伯还请他们吃了饭,他大女儿跟自己还会在网上联系。
“是跟爸妈关系很好的人?”
“好到要收对方小孩当干儿子那种。”童奶奶煮了锅子白煮蛋,用来烧卤蛋,三个人就坐在桌边一起剥鸡蛋壳。童奶奶被童沫顺口问着就自然地实话说了,说完才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合适,尤其是对这两孩子。
“那可是很好的关系啊。”童祉媛插话道。“就跟小叔叔的孩子以后可以叫顾二叔叔干爸爸什么的。”
“是有那么好。”童奶奶应了下,转移话题道。“我听你楼下徐爷爷说,小希8月中就要回去了。”
“嗯,等我这次从葛伯伯那做客回来,他差不多也会过来住几天。”童沫拿起鸡蛋跟童祉媛手里的对撞了下,结果自己的鸡蛋壳完好。童祉媛不服气地又抓了个撞上来,结果不变。“哈哈,你再换个。”
最后这次随意起的对话,就在两个孩子比谁手里的鸡蛋壳硬中结束了。
出发的前一天,童妈带着童沫出去买了些水果,跟童爸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起拿去,还有路上给童沫准备的零食。预报依旧说阴有雨,所以伞也带了。睡觉前童沫拉了一个小时的小提琴,普通的一个曲子。
因为知道童沫这几天不在,顾希和祁开都没有跟他联系。袁明礼前一天到有跟童沫发信息,说的是十月有几场很不错的音乐会,问童沫要不要票,学生价很划算。童沫开玩笑说袁明礼好像是职业倒票的。袁明礼还回了个最简单的一个问号半个括号的笑脸,说是啊,要不要票呢,让他赚点提成。
次日,童沫睡到9点多才起来,差不多10点时一家三口一家出发上路了。童沫有些紧张,连胃也觉得难受,所以没吃什么东西。童妈和童爸坐在前面,童沫一个人在后排,拿着手机跟小伙伴们发信息。葛怀信已经给童爸打过电话,问他们出发没,说今天可能会下雨,路上慢点开车。而雨还是在上午11点多开始下起来,那一次,并没有下雨。童沫不知道天气是不是属于大事,因为它实在多变,特别就一场阵雨。
“小沫,你是不是不舒服?”童妈回头给童沫递了罐酸奶。“早饭就吃那么点。”
“没有,腾出肚子吃零食。”童沫晃了晃手里的薯片,又放下手机接了酸奶。“我们还有多久到?”
“一个小时吧,等下了高速还要点时间。”童爸回答道。“想睡的话可以眯一会儿。”
“好的。”童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转头往窗外望了眼。雨下得有些大,外头雾蒙蒙的。
“慢点开吧。”童妈对童爸说。“我让老葛他们先吃午饭,不用等我们了。”
“好。”童爸没有异议,很爽快地应下了。
童沫靠着车门坐着,望着打在玻璃上的雨滴,不知怎么地忽然睡着了。意识迷迷糊糊地,还是在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车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刺耳的声音,然后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外头闹哄哄地,有车主也从车里走了下来。童爸跟童妈说了什么,回头看了看童沫,叮嘱他待在车里,自己开门出去了。
“爸!”童沫惊慌地叫了声,转向童妈。“妈,怎么了?”
“小沫,你在车里,妈妈出去看看。”童妈说完,抓了把伞也跟着出去了。
童沫趴着车窗,看到后面的车主也走了上来,看到童爸跟前方的几个车主在商量什么,童妈打着伞跟另外一个女士站在边上焦急地看着。手开始发抖,童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还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那辆巴士就横在路面上,车头已经被撞得深陷。前方的几辆车也停了下来,车主在帮忙救困在大巴里的乘客,其中一个男人就是程修。在离大巴四五米的地方,一个女人怀抱一个看不清性别的孩子打着伞担心地看着他。程修跑回去跟她说了什么,还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蹲下身抱了抱那个小孩,将他们重新推回自己车里后再次回到事故地。这时童爸跟另一车主从大巴里救出一个女生,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部手机。童沫隐隐约约听到里头有一个男生的声音,什么内容听不清楚,太嘈杂了,根本辨不清楚。
“小朋友,你快回去,不要待在这里。”
童沫愣了下,抬眼看到对他挥着手臂要他离开的程修。
“小沫。”童妈打着伞跑过来,挡住了童沫的视线,把童沫往车里推,就跟程修刚刚把那对母子/母女往自己的车里推一样。“回到车里去,听话,你还小,这种时候不要出来帮倒忙。”
“妈妈。”
“乖,快回去,车里安全。爸妈很快就回来。”
童沫的眼球转得很快,忽然猛地弹开眼皮。还在车里,耳边是童妈跟葛怀信打电话的声音,让他们先吃饭不用等他们。童沫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愣愣地。童爸看了眼后视镜,叫了傻掉的童沫一声。
“啊?”童沫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刚刚……睡着了。”
“老葛估计还会等我们。”童妈跟童爸说了声,回头看向童沫。“脸色不太好,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车上睡觉不舒服,做了不好的梦。”童沫揉了把脸,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昨晚没睡好吗?那等下吃了饭,回酒店先睡一觉。反正天气不好,可以明天再出去玩。”
“好。”童沫乖乖点点头。
“老葛比以前更热情了。”童妈转回身,还要跟童爸说什么,忽然疑惑地望着左前方。“前面怎么了?”
“好像是……出车祸了。”童爸皱起眉头,侧头望过去。“是出车祸了。”
事故发生在反方向的行车道上,已经开始出现堵车的现象。不少车主从自己的车上下来,有人直接跑到了事故点帮忙救援。童沫就趴在窗边上望着,那辆在记忆里搜索不到颜色型号的大巴士,就横在路面上。
雨已经渐渐小了起来,远一点的天空,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出来,显得特别明亮。那辆巴士前方停靠的小汽车里出来一个男人,在跟边上其他出来的车主说着话。那辆车的后车门也开了,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孩子坐在里头,正在打电话。童沫没有办法看的更清楚点,包括那个很像程修的男人。
童沫不能确定那个是不是程修,太久没有见过,已经很模糊了。刚刚的梦里,那个被认为是程修的人跟刚刚看到的穿着也不一样。梦里,童沫认为那个是程修,那张脸,其实并不比刚刚看到的清晰。
“天啊。”童妈靠向后,跟童沫望着一个方向,小声的自言自语了句。“希望人都没事。”
童爸没有说话,依旧在开车,眼睛时不时地会去看后视镜。这一侧的行车道通畅,车流量并不大。
那一顿延后的午饭,童沫一家被热情的招待。葛怀信很喜欢童沫,在饭桌上把童沫收做了干儿子。雨已经停了,天空还挂了道彩虹。收音机里有报道公路上的那起事故,目前并无人死亡。有发现轻伤,已经送往医院。现场被控制,就是恢复交通需要些时间。但当三天后童沫他们回来,道路一定已经恢复了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