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闻晟突然一个大力,将肖蛰拉到床上,慢慢地凑近,凑近,直到某个得不到答案的家伙不满地别过脸,他像那晚一样轻轻地啃咬他的耳朵,“有没有印象?”
刚才还正儿八经地说话呢,这下忽然发春了,肖蛰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自己说了什么东西,“咳,我还夸了你啥你就不用说了,直接说你回答了什么就好。”
“喜欢。”
“什么?”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了车子、房子、主演机会,但我没有告诉你,不是不看重,而是觉得没必要。这些全是无关紧要的事,我没有从中获得喜悦,自然也没有特地告诉你的必要。”
“你值得我分享更重要的事。”
意乱情迷间,肖蛰的手机很不适时宜地响起来。
“我接个电话。”
“等下回拨。”
“不要,要是是什么影视公司,错过了就不好了。”肖蛰爬到床头柜旁,拿起手机,上面显示了一串陌生号码。
难道又是苍轩?
“怎么,还不接?”刚才不还为了“机会”,大着胆子反驳他吗?这会倒不着急了?
“接,当然接。”肖蛰才把手机拿到耳边,里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阿蛰,你可算接了。”
“琴阮瑶?你打来干什么?”
“你知道你阿姨在哪里吗?我们昨天上午就约好了要出去,结果她失约了,我打她电话,一直没打通,今天去了你们家,里头也没人。”
第四十三章
“我,我阿姨不见了。”挂了电话,在闻晟疑惑的眼神下,肖蛰懵懵地说。
“怎么回事?”
“琴阮瑶打电话过来,说他们本来昨天上午就约好要干嘛,结果我阿姨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家里也没人。”肖蛰急匆匆把扣子扣上,对错了洞都没注意,“我出去找找。”
闻晟一把把他拽回来,“你去哪里找?”
当时他还在肖蛰家的时候,琴阮云就较少出门,偶尔出去一趟也是肖蛰带着吃饭还是什么,现在肖蛰就算出去,估计跟没头苍蝇一样。
“去以前的公寓看看,或许她念旧呢?”肖蛰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可是他也做不到呆呆歇家里啊。
她是个四肢健全理智完好的成年人,又不是侄子还在以前的公寓里,好端端怎么可能跑那里去?
闻晟虽是这样判断,但还是穿上了衣服,“我开车带你,把扣子扣好。”
“嗯。”
事实就跟闻晟猜测的一样,琴阮云根本没有在以前的公寓那块出现,肖蛰又让闻晟开车兜了几个地方,可还是没找到。
就剩最后一个地方没去了,只不过琴阮云会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也只不过是百分之十而已。
“还是打不通她的电话。”车窗已经开到最大,可肖蛰还是觉得里头的空气十分压抑,他有点透不过气。
“现在几点?”
“什么时候你还问几点?”
“琴阮瑶和她约的是昨天几点?”
肖蛰反应过来,“已经超过24小时了。”
“报警。”闻晟方向盘一打,向着下个目的地驶去。
1、1、0。
如负千斤地打了这三个数字,肖蛰正要按下绿色的小电话,手机忽然响起来。
又是陌生的号码。
肖蛰以为又是琴阮瑶,想也不想就接起来,“喂,你找到了?”
“肖蛰,你阿姨在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她怎么会去中心医院?”得亏这是在车里,不然听到医院两个字,肖蛰非得跳起来不可,“她没事吧?为什么她会在你那里?”
“她在411号病房,已经没事了,就是还在睡觉。你过来吧,详情我再和你说。”
“靠!”恶狠狠地摁了电话,肖蛰还没来得及张嘴,闻晟就说道:“在路上了。”
411号病房。
“究竟怎么回事?”肖蛰又是探额头又是探体温,确认琴阮云真的没事,这才把苍轩拽出病房,怒气冲冲地吼。
苍轩看了闻晟一眼,后者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黑如墨的眼里,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他们两个难道真的在一起了吗?
“你他妈说话!她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趟医院?你缠着我我认了,但是你为什么要牵扯到我的亲人?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闻晟挑了挑眉,有些恍然,DTV那一晚,难怪这两人怪怪的,只不过后来有缪蔓蔓的出现,他才暂时忘了这一茬。
“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我是特地找你阿姨的。我爸爸死了。”
“你爸爸死了关她毛事!”
“我爸爸是苍正。”
“你爸是苍正?”
“是。”
肖蛰一拳砸过去。
那个欺骗了琴阮云的有妇之夫,害她心灰意冷,自杀未遂的男人。他至今都记得,十七岁那年,整个路口都在淌血。
他的阿姨躺在轿车底下,红色的液体一直在流,有些凝固了,又马上有新的出来。
一个人体内,原来是有那么多水的。
之后他等了六年,上天庇佑,他的阿姨才终于苏醒,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旧得可以入土的事了,为什么还会再被挖出来,再伤害她一次?
苍轩被他打在地上,挡住半张脸的墨镜也摔到地上,很快就有护士认出这是大明星苍轩,开始往这边频频看过来。
肖蛰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到病房。
苍轩捡起眼镜,还想再跟上,却被闻晟拦下来。
“滚。”
“你是他什么人?”
“与你何干?”
“抱歉的很,还真与我有关了。”苍轩戴上已经有了裂痕的墨镜,眼里看到的灰暗也变得不完整起来,总有隐隐的光透过镜片,射到他眼睛里,“我,是肖蛰的男人。”
“前男人。”闻晟笑了笑,为他加了个关键字。
“我们从没有说过分手。”苍轩阴狠地说,“只不过是分隔两地而已。”
“无妨,如今你们之间,隔的不只两地。”闻晟慢慢敛起笑容,像是看到了猎物的狼,“还有我。”
“是吗?我们在一起了两年,你们在一起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最多不超过一年吧?你对他了解能有多少?你一个三流演员,又能给他什么资源?”
“你们只在一起两年,已是终点。”闻晟似乎能看透他墨镜后的神色,“还有。”他拿出一直放在衣兜中的手,手里紧握的手机闪亮着屏幕,是个小磁带的样子,“若是我把这个录音交个记者,猜猜,你还能给他什么资源?”
苍轩愣了愣,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耍?你如果真把我刚才的录音放出去,肖蛰以后还能在演艺圈混?你不为我着想都得为他着想吧?”
“无妨。”闻晟收回手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自然不过。”
这边闻晟在打发苍轩,那边肖蛰刚进了病房没多久,琴阮云就醒过来了。
“阿姨,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肖蛰握住她的手,手心早就出了一层冷汗。
“阿蛰。”琴阮云反过来握住肖蛰的手,“别怕。”
“你想起来了?”
琴阮云虚弱地笑,“一直就没有忘记啊。”
“可是……”可是自打她昏迷多年醒来,他从没有提过这些事,偶尔不小心说漏嘴,琴阮云也是一脸迷茫,从没有接过话茬。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过去而已。”琴阮云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本来以为能假装忘记的,没想到一直都是自欺欺人。”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肖蛰的手,“你放心,傻事我做了一次,就不会做第二次。”
“那就好,那就好。”
“过几天,我想去上海看看。”
“你不是说不会做傻事吗?”肖蛰刚放下的心又悬上来。
“他葬在那里,人活着我不能见,人死了,我总该去看一看。”
“他骗了你,伤透了你的心,为什么还要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琴阮云咬着下唇,一向听肖蛰话的她,这回却出乎意料的固执。
肖蛰瞧她是铁了心,也不好再说,抓紧她的手,“那我陪你去。”
病房门开了又关,闻晟拿着刚买的水果,从外头走进来。
“是闻晟啊,好久没见到你了。”琴阮云抬头,愣了愣。
“嗯。”
“他呢?”肖蛰接过他的水果,找了把小刀削皮。
“走了。”
“谢谢。”
“不用。”
“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随你。”闻晟朝琴阮云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又跟肖蛰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把车钥匙放到柜子上,“开车小心。”
“你开走吧,我今晚还不知道回不回去呢。”
“走了。”闻晟没再收回钥匙,径直走出病房。
“喂,那你自己坐什么啊?”肖蛰想追出去,但是又放心不下琴阮云,不得不待在病房里。
“阿蛰。”琴阮云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话来。
“哎,什么事?”
“他的脾气还是一样啊。”
“你说谁?闻晟?是啊,不都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们……”
“啊?”肖蛰从她严肃的脸上读出了什么,怕是刚才自己和闻晟的互动被她看出什么,阿姨已经受了一次刺激,不能再受一次刺激了,于是赶忙装傻,“我们怎么了?”
“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哈,阿姨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苍轩都跟我说了,你以前和他在一起,对吧?”
“那个王八蛋!”肖蛰情绪一激动,连着的果皮就再中间断开了。
“别气,小心手。我挺感激他的,跟我说了两件对我都很重要的事。”琴阮云见侄子承认了,心里什么滋味都有,“那你是和闻晟在一起了?”
和阿姨讨论这个事真挺诡异,肖蛰把削好的苹果放盘子里,小心地切块,半天才哼了一句,算是承认了。
“他现在名气还是比你大,资源还是比你多吧?你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想出头?”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真不是。想出头找谁不好找他?他自己也是个靠人的主。”
“他也靠人?”琴阮云皱起眉头。
“不是,他没靠人……他靠人了……哎,我不知道,他看起来神神秘秘的,鬼知道他究竟靠没靠人,但是总而言之,他靠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个靠人。”肖蛰快要被自己绕晕了。
“那你是真喜欢他?”
“对。”
“他喜欢你吗?”再怎么说同性恋这个群体就是小众,闻晟看着就不好掌控的样子,别自己侄子一头扎进去了,人家只是在玩玩。
“他说喜欢啊。”
“那你们刚才相处,怎么那么奇怪?”有恋人相处是这样的?
“他就那脾气。”肖蛰耸耸肩,把苹果递给她,“吃苹果吗?”
“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吧?”
“算是吧。”
“现在还新鲜,那时间久了呢?你这闲不下来的性子,真能忍受他这样的性格?”琴阮云忧心忡忡,“阿姨对同性恋不了解,但是再怎么说,你喜欢男人,不比喜欢女人那样,能拿个结婚证,生个孩子,有个关联,有个保障,你们随时都是一拍两散的事。现在阿姨还在,能照顾你,将来阿姨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琴阮云安安静静地睡着。
肖蛰躺在折叠床上,感觉像是回到了她刚出事的那一年,当时他还年轻,对未来本就很茫然,一直充当母亲角色的阿姨忽然卧床不醒,对他而言更是沉重的打击。
就像是走夜路,走一半,所有的路灯突然坏掉,什么都看不清,连向前迈步的勇气都没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苍轩吧,没有他真正把自己领进圈,可能当替身就不止是得罪莫莲之后一年的事了。
世事无常,当时满心感激的自己,怎么会想到今时今日,会对这个人挥拳相向。
还有琴阮云白天对他说的话——
“你喜欢男人,不比喜欢女人那样,能拿个结婚证,生个孩子,有个关联,有个保障,你们随时都是一拍两散的事。”
“将来阿姨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他回想着,怔怔的。
和闻晟的关系,确实,随时都是一拍两散的事,哪怕两人现在正在热恋期。闻晟那个男人,太难看透了。
人总是要对难看透的事心怀不安的。
如果到时候又是自己一个人了,那已经适应了有人陪伴的自己,还能有向前的勇气吗?
无意识把玩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肖蛰晃了下神,走出病房。
“喂?”
“如何了?”
肖蛰拿下手机看了看,这都半夜两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刚忙完。”
“忙什么要忙那么晚?通告不是拍完了吗?”明明他最近的一个戏得去上海,还有一段时间。还是说,除了拍戏,闻晟还有别的事做?
“嗯。”那边顿了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重复问道,“如何了?”
“阿姨好很多了,已经睡着了。”
“那你呢?”
“我?我活蹦乱跳的啊。”
“能这个电话,你就不好。”
“喂,是你打电话来吵醒我的,没你我睡得好好的。”
“是吗?”那边显然不信,付之一笑,“你若真睡得好,就听不到这个电话了。”
和闻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天,挂了手机,肖蛰的心不知怎么就轻松了一些。真是,明明那家伙也没说什么,问个话也忽略转移话题。
稍微唾弃了下太容易哄的自己,肖蛰重新爬上折叠床。
其实这样也好吧,顺其自然就是了。
结婚生小孩什么的,也多不了多少约束力出来,比如琴阮瑶,她当年最后不也出轨离开了吗?
所谓的约束力,到底靠的还是人心。
肖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可热闹了——琴阮云在,闻晟也在,还多了一个琴阮瑶。
“你怎么在这里?”他刚睡醒,睡意缓冲了他的脾气。
“你找到她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为什么要和你说,你害她害得还不够惨?”就因为有这个姐姐,琴阮云一个未婚女人得辛辛苦苦地把小孩拉扯大,最好的年华都没了,光是这样想想肖蛰替阿姨觉得憋屈。
琴阮云帮姐姐说话,“过去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