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是无理取闹的生物。杀手先生表示自己完全是无辜的。
谁要欺负这种动不动就流泪的人了,若看你不顺眼,直接杀掉就好了。那么麻烦做什么?
林茹儿哭诉完后,见杀手先生依旧没反应,气上心来,索性抹去眼泪,冷哼道:“我才不要和你待在这里呢!我,明天就要离开……什么报恩,全都去死吧!我在桑兰有一处田宅,就去那儿!”
话说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去哪儿啊……难道希望他跟上来?
林茹儿被自己吓了一跳,谁要他跟着啊!我是怕这木头毒发身亡才……
还是不太对劲~
杀手先生眼底冷光凝聚,明天离开?
这女人……
“夜一,老头子我虽说没教你什么正经东西,但好歹也将你带出了魔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现在还有最后一单生意交托于你……”
算了,看在那老头的面子上,就先由她三月,三月之后,这女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我跟你一起去。”杀手淡淡说道。
林茹儿眼睛一亮,面上显出喜色,“呐,你说的啊……别到时候不认帐。”
杀手面无表情,应了一声,走出房门。
徐尽……
那双幽深灰暗的眼睛浮现在脑海之中。
先把他放在一边好了,反正也不会死掉。
应该……不会死掉的。
幽暗的水牢中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锁链轻晃,叮啷叮啷的一阵乱响。响声罢了,又是寂静无声。
骨头架子徐尽晃荡着绣迹斑斑的铁锁,有点失落。
终于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黑暗水牢里冰冷潮湿,水里浑浊污秽,没过胸口,若是普通人,恐怕活不了多久。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到徐尽的骨头,徐尽别扭躲开,一会儿那东西却有缠了上来。
水牢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多干净的存在。尤其是这种一看就经常刑训逼供杀人流血的地方。没准就是某个不久前死在这儿的腐烂尸体,想同吾聊聊呢……
越想越恐怖……
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从水下浮出来一个面目浮肿的人头。
也不知道这人头会不会漂过来撞到自己。
如果真撞到的话那人头突然睁眼怎么办?
突然睁眼看到一具骷髅架子会不会再闭回去呢?
啊,不好意思,小生似乎总喜欢思考乱七八糟的问题,没有吓到你们吧。
其实顾家那丫头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水牢嘛,要么是淹死,可是吾事实上也不需要呼吸,要么是闷死,水都压到胸口了,呼吸自然困难,何况这里空气本来就稀薄。要么就是泡久了,腐烂掉……
最后一种可能性也许能对自己造成点儿威胁,谁知道这水里会不会有些酸性物质让自己骨质疏松啊~~
不过在骨头泡烂前自己应该早就寂寞死了……
也许顾家丫头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女人,果然是狠毒的生物。
啊,如今一个人泡澡真的好寂寞……
软软的东西又过来了,自己的腿好像被缠住了。呐呐,现在吾正在品尝孤独寂寞冷的滋味,乖,不要闹啊~
腰也被缠住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骨头上,带着特别的凉意,让徐尽感觉十分不舒服。
低下头看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水牢里为什么会有蛇这种可怕的生物么!!!
尼玛,凑……凑上来了,吐着腥红的蛇信子绕上来了……嘛嘛,救命啊,小生最怕这种软绵绵的冷血动物了,啊啊啊,还有尖牙,带毒的……救命啊……
第十九章
青城边辟,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本该睡熟的人眼眸睁开,剑眉星目,在月光下显出极为俊逸清雅的模样,眼底幽幽,清墨无华。此人轻卧而起,批起一件青蓝道袍。向西南不远处看去。
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目光如炬,掐指一算。
西南之处怨意积聚,怕有恶灵将生。
那个方向是……弦断风听楼?
徐尽被关押的水牢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储水,上层关人。两层之间仅由一层层稀疏的木板隔开,木板腐朽不堪,一不小心踩重就会掉下去。水牢北面墙壁处突出一块硕大的青石,连着进入水牢的暗门。门上留有石制机关。当犯人被人从暗门带进来,锁在上层。机关按下,两层相连的木板缓缓下落,就成了水牢现在的状态……
哦,对了,也许是为了优待犯人,水牢顶部开了个天窗。
向上仰望时,光亮显得遥不可及。
还真是残忍的酷刑。
任何坚韧的意志都会在日月更替的希望与绝望变换间溃不成军。
只有两种人能扛得住这种精神的折磨。一是圣人,一是死人。
不巧,徐尽虽没本事成为前者,但刚好是后者。
所以这货还有精力悠闲地欣赏那条小蛇为他带来的……表演……
呐,其实蛇这种生物远距离观赏还是挺有爱的。
你瞧那扭动的身姿,那柔软的韧性,那精彩的舞蹈,在这幽暗的臭水池子里翻转,盘旋,滚远,远了……
徐尽都想鼓掌了,心底在止不住的雀跃欢呼。
呃,又滚回来了……
然后瞪着金黄色的三角眼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徐尽严肃的想,这蛇这么费力的卖萌,自己也许该鼓励一下。
于是徐尽淡定地点了点头,喀嚓道:“同志辛苦了。”
小蛇欢脱地扭动着身子,飞快地蹿向徐尽,绕上徐尽骨颈,蹭了两下。
徐尽骨头都软了……
不过这蛇,同黑毛一样蠢呢……
也不知黑毛怎么样了,虽说在一起的时候小小的嫌弃过那只蠢狼饭量太大,下口太狠,可真的分开后还是挺想它的。
思念的味道……徐尽低头瞅了眼自己泡着的臭水池……呃,还真是糟糕透顶……
青云笼月,给沉重的夜色添上点儿柔和的色彩。倘若水牢之中,水再干净清澈些,月光透过牢窗洒下,水面飘摇,荡漾起微微涟漪,清光闪烁里,晃动起人们柔软的睡意……也算是一番美景了。
可……现实总与想象之间总会有点儿误差。
徐尽戴着锁链在一谭泡着陈尸烂肉的水池里老实待着。骨颈上还挂着一条意图不明的青灰小蛇,水里冰冷入骨,墙壁上青绿色斑驳痕迹衬得牢里肮脏昏暗,恶臭的味道刺激神经……
味道?神经?
刚刚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复原能力……回来了?
细胞在快速的分裂生长,骨头上罩上一层浓浓的黑雾,还带着轻微的厚重感,就像自己身上笼着一层薄纱。血肉不断生长愈合,等到手臂时,腕上的锁链紧紧扣在骨头上,血肉在下面层层生长,锁链勒进肉里,一点点勒紧,勒紧,最后喀吧一声……锁链,断掉了……
徐尽目瞪口呆中,尼玛,挡我复原者死啊……这也……太强悍了……
复原休假了这么长时间,回来之后能力翻倍啊。
小蛇欢喜地在徐尽新生的皮肤上来回滑行,留下滑腻的触感。
喂喂,这样很不舒服啊,这蛇反应也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情期到了呢……
突然,小蛇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骤然紧紧绷紧了身体,金黄色的兽眼里放出丝丝冷光,扭头看向天窗之上。不安的身体焦躁扭动,腥红的蛇信吐出,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这蛇怎么了……窗外……
还未来得及多想,小蛇就嗖地一下缩进污水里,犹疑了一瞬,又反回来,变成了一冰冷的脚环,一动不动,扣在徐尽脚踝处。
有人来了,站在水牢上面,静静俯视着他。
宽大的道袍反倒衬出来者优雅清瘦的身形,带着常人无法匹及的从容淡定。眉宇间蕴藏着无量清辉,青袍宽袖,莲骨自生。若说佛为莲心,道为莲骨,儒为莲形。那么来者,就是正宗的莲骨化身了。青丝三千批散于背后,不饰浮华,不染纤尘。
看上去就是干干净净的美好人物。
他就站在那处,却仿佛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徐尽转回脑袋,不再多看。这世上干干净净的人儿还有很多,可一直干净下去的,却没有几个。
徐源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啊,最后撤去伪装,不还是修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变态么?
更何况此人从出现到现在,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虽没有多话,但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道一句无量天尊,小生自虽自认并非多良善之辈,可也未做过伤天害理大女干大恶等事。只望道长慈悲,放小生一条生路,可好?
道长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刚好传入徐尽耳中,那人说:“由肮脏孕育出的血肉,九幽地狱已经不收了。我来帮你的灵魂解脱湮灭。”高傲冰冷,冠冕堂皇。
徐尽忽然就笑了,寂寥的笑声突兀地回荡在水牢里,久久不绝。仿佛是被来人逗得开怀。
眼圈染上淡淡的血红,刚刚恢复的声音沙哑低沉,反问道:“由肮脏孕育出的血肉?好一个肮脏……先生,还真是幽默……呵呵……吾前世为国为民,不曾计较死无正名,吾今生苟活于世,为善积德,也不曾怨过死无全尸,而现下吾身处牢狱,不过是恢复肉身,怎么落得个肮脏龌龊的罪名?”
脚上的灰蛇愈缠愈紧,微微的疼痛刺激着灵魂幽深一域。
徐尽仰头冷笑,盯着道长,他很少会这样咄咄逼人,如今却是单纯的想要个交代。
是啊,吾究竟为了什么?
倘若真的值得,吾也不会痛楚。
吾早就知晓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等价交换,也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只有伤者知晓。 所以才这样下手狠厉残酷,无知无觉。
但起码,也要留下,一分缘由。
告诉吾,吾究竟是何德何能,落得如此下场。
第二十章
月上中天,夜晚默然不语寂静无声,皎洁的月色里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气息,青云缠绕,显出浅浅血红光芒。
道士站在水牢之上,身姿卓然挺劲,晚风习习,鼓动起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
而水中的恶灵则一身红衣湿透,青丝缭绕披散而下,狼狈模样里透着妖艳,单薄的湿衣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精致的面容苍白倔强,凤眼斜挑,抬头向上看过来时,眼眶微红,有种惑人心志的意味。
也许水里这妖孽从没意识到过,他的那副皮囊美丽时是怎样的动人心魄。
修心千载,动心须臾。
静默终于被打破,徐尽低下头,不再对峙,轻轻踩在脚下腐朽的糟木板上,撩开臂上衣袖,试探着暗门走去。
都没有意义了。
那些缘由解释,都没有意义了。
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谁知道长却说话了,声音异常好听,有着所有女性同胞都无法拒绝的魅力。“不平者留其怨,含辱者留其冤,凶悍者留其戾。三者相融,合天外来客,将孕育鬼体 。鬼体不死不灭,天地不收,所到之处,引恶勾魔,屠绝生灵……所以,不为私欲为苍生,你必须消失。”
此恶灵体内本身就存有幽幽怨意,虽靠此苟存,却不知如何驾驭。机缘巧合之下又被关进这种地方……水牢存年已久,积怨甚重。又是逼供之地,冤魂不散,戾气弥漫,恶意丛生。倘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可这些常年积累的幽暗阴森鬼气偏偏遇到这个所谓外来客的恶灵,找到了寄宿之地,最终生成鬼体。
若不除掉这个祸害,将……生灵涂炭……
你什么都没做错,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听了这道士的解释,徐尽前行的脚步一顿,停下水波荡漾,面色苍白,却不知是何种心境。
“原来是这样,谢道长指点迷津。”
因为你是个祸害,所以他要替天下杀了你。
“想必天下苍生会对道长感恩戴德,崇敬有加,谢道长施展神威的。”语调淡然,没其余意思。
道长皱眉,道:“他们谢与不谢,与我何关。”修道救人岂是为了争尘世虚名?
“呵呵……呵呵呵……”徐尽又低低的笑起来,声音惨淡无奈,带着隔绝人情的悲怆,“他们是生是死,又与吾何关?”
吾不善良,也绝非好人。若为所珍所爱的人牺牲,吾毫无怨言。但是……已经没有了……如今,吾还想活着。
好好的“活”下去。
“道长,你说要杀吾以安苍生,那么吾请教你,同样是救,若杀一人可救百人,你杀是不杀?”
“……”
“那就换个问题,杀百人可救一人,你杀是不杀?”
“……”道士依旧不语。静静地站在上面,看着徐尽。
“同样是救人,二者可有区别?道长你又该如何判定,究竟是谁该死,谁该活?”
吾的生死?什么时候轮到他人决定了?
道长沉默半响,说了一句让徐尽彻底清醒的话,“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突然有种被狠狠打了个耳光的懵然。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却妄图用人类的道义解决问题,真是讽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原来如此。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吾真傻,真的,吾单知道自觉无辜委屈想讨个公道,却不知不同的立场面前,本身就没什么公道可言。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一个人不打算同你理论时,就是要动用武力了。
其实鬼体还是很好用的,至少它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清瘦苍白的手掌上红光闪过,变换翻滚层层黑气,徐尽轻踩脚下木板,跃出水面,朝道士攻去。
手掌击在水牢顶上,徐尽破窗而出。轰的巨响,碎石分飞,掌气余波未散,向四周震荡开来,巨大的气流冲击下,整个牢房嘭地一声炸开,水光四溅。
徐尽落地后,回头看了眼自身杰作。有些淡淡的赫然,不好意思,吾光顾着耍帅了,竟然把人家的牢房给拆了……而且动静不小……
真是太张扬了,嘘……低调低调~~
一会儿有人来要赔款,别说见过小生﹏
刚刚那一击被道士移身躲过,此时二人相距约一丈远,面目相对。道士眉目冷俊,祭出青剑,刺向徐尽。那剑速度极快,气势如虹,剑带凛凛正气威仪,如缕烟雾一晃即散,却转瞬就到了近前。
红衣速退,躲过青锋,御起黑雾攻向道士。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道士停下,挥动青剑划破虚空,幻出万千利刃,围成剑阵,齐齐飞来。
避无可避。
“噗……”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鲜血涌出,浸湿了衣衫。
血染红衣的画。
时光有一瞬静默,定格在血色弥漫前的一刹那。
顾……怜衣……
两个人的对决,却不知不觉间多了围观者。
扶住眼前缓缓软倒下去的身体,徐尽轻咳,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都想爆粗口了!特么的大老爷们打架斗殴呢,你一姑娘家家的不躲远点儿也就算了,没事凑什么热闹啊,那剑是血肉之躯挡得起的么!你当这是过家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