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雨停了,不远的地方,薛以墨持剑而立。冷紫苑的剑已经被打断,无力的匍匐在薛以墨的脚下,却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似乎有所希冀。
“臣已擒逆贼归案,请陛下处置。”
夏亦寒从祭台上走下,缓缓地来到冷紫苑面前,“可愿活着?”
“夏氏逆贼,今日是我败了,然而,我冷紫苑永远不会向夏氏王朝俯首称臣。”大概是因为疼痛,她的手脚筋均被薛以墨挑断,一身武功也被尽数废去,眼神恢复了清明。
“冷氏谋逆,洛神怒,孤今日诛之。”夏亦寒朗声道,接过薛以墨递来的洛溟。
“阿夏,不怕。”他这么说。
夏亦寒苍白的笑笑,希望他放心。执剑,缓缓地送入了冷紫苑的胸口,鲜血彭涌而出,落在了夏亦寒墨色的衣衫之上,又很快的隐没。
雨后初晴,云岚城的百姓久违的见到了彩虹,纷纷出来,然而他们看到的这一幕,永生难忘。
纤弱的女帝持剑而立,逆贼已被击杀,血流成河。摄政王站在女帝身后,负手而立,周围的黑甲军一律跪在地上。
“洛神庇佑,我咏川长盛不衰!”女帝的声音清冷而又坚定。
“洛神庇佑,我咏川长盛不衰!洛神庇佑,我咏川长盛不衰!洛神庇佑,我咏川长盛不衰!”所有人都在高呼,这一刻,才是在后重生的愉悦,雨后初霁,是福泽的征兆,经历了血雨,才迎来了光明。
不知是谁起的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姓自觉地跪下行礼,他们的王,就这么浴血而立在曦光之下,神圣而不可侵犯。
老妇人跪在人群的最外端,喃喃道,“原来恩公带来的女子竟是女帝陛下,怨不得我做日瞧着特别。”她没有看见,胸前的暖玉在阳光下,似有祥云飘过。
“倒是极为般配的。”老人喃喃道。
第二十九章:梦魇
梦魇,相由心生,情由意动。
夏亦寒回到住处变发起了高烧,脸色酡红双眼迷蒙的闪着泪意。
夏亦寒漫步在一片荒芜的地界,只有她一个人,唤了几声倾君哥哥,也未曾有人出现,心下有些害怕,面上倒还是一片清冷。
“夏亦寒。”“夏亦寒。”……声音悠长,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夏亦寒四处张望,始终看不见人影,分明是那么空旷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敛了敛心神,冷声道:“是谁,莫要装神弄鬼。”
“噢?是谁呢?”“是谁呢?”……
是个女子的声音,伴着痴痴的笑声,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笑声越发的凄厉,夏亦寒一惊,“冷紫苑,你出来便是,何必装神弄鬼。”
“我本就是鬼,何来装神弄鬼一说?”冷紫苑身影渐进,张狂的笑了出来,“没有摄政王的女帝。呵呵,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我冷紫苑苦心经营十年,而你,还在帝师阁里过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逍遥日子。你以为,凭你,能从这里走出去?”
夏亦寒看着渐渐逼近的冷紫苑,双手握成拳。
“不是谁都杀的了人的,深宫里的小丫头,死尸遍野,血流成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造成的。我的头颅,被你亲手斩断。”说着,冷紫苑的脖颈上就有一道鲜红的血液流下,昭示着她断头的死相。
冷紫苑一步一步的逼近,目眦欲裂。夏亦寒见状,下意识地向后退,“冷紫苑,你已经死了,死有余辜,休要纠缠我。”夏亦寒厉声喝道。
“你怕了。呵!你怕了!”冷紫苑靠近,把流血的脖颈送到夏亦寒的面前,“你无能为力,这是我的世界,夏亦寒,你逃不出的,逃不出的!别想了,你的摄政王殿下一点都帮不了你!一点儿都不!”
夏亦寒垂眸,仿佛已经无能为力,不愿在挣扎,耳边充斥着冷紫苑放肆的笑声,梦魇?再睁眼,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伸手,紧紧地摁住了冷紫苑的咽喉,用力收紧,“呵呵,记住,这是我的梦境,你不过是个幻影,如何猖狂。”夏亦寒往日干净的眼中充斥着杀意,“我的心魔,自然由我除之。冷紫苑,与恶魔交换灵魂,已无来生。”
“阿夏!醒醒。阿夏!醒醒。”是薛以墨的声音。
夏亦寒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被汗水浸湿,费力地睁开眼,竟是一张憔悴慌张的脸,“倾君哥哥?”
“阿夏,你终于醒了。”薛以墨笑得好不小心,只觉得上苍到底是厚待他的。
“无妨,只是入了梦魇。”安亦寒虚弱安慰道,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倾君哥哥,你当时,可会害怕?”
薛以墨心下明了,“自然,可是我不能怕,因为有更多的敌人对我虎视眈眈,而我,需要活着,决不能有丝毫恐惧。后来啊,大概是麻木了。”薛以墨有些自嘲,是啊,他已经麻木了,习惯了血腥与杀戮。
一时之间无言,只有女子靠在男人肩头的安好静谧,彼此的呼吸声相互交缠。
“殿下,药好了。”浅浅进来,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
薛以墨接过,“退下吧,我来喂便可。”
“诺。”浅浅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可以不喝吗?现下我已经好多了。”怕薛以墨不相信,又补了一句,“真的!”
“阿夏,你可知我刚才有多害怕?”薛以墨顿了顿,又道,“阿夏,现下你不是一个人了。”
“嗯?”夏亦寒不解。
薛以墨放下药,伸手轻轻地抚摸女子的小腹,感受着一个新的生命的运动,“阿夏,我们的婚事大概是要提前了。只是,现下,他也受了惊吓,有些不安稳,这药是安胎的。”
“我们的孩子?”夏依寒只觉得心头一阵柔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小心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眉眼之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的温柔。
“太医说,已经有一个月了。幸好他很坚强,我们这样粗心的父母,他还活着。”薛以墨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她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把药给我。”夏亦寒到不是怕苦,只是现下有人宠着才任性了些。
薛以墨把药递去,等她喝完,又送上准备好的蜜饯,再用手帕将她的嘴角的药渍拭净。
“其实,我是习惯了吃药的。”
“嗯,我知道。”薛以墨浅笑,眉眼之间尽是风华,眉尾一颗朱砂痣更是动人,只叫人移不开眼。
“倾君哥哥,你真漂亮。”
“丫头,漂亮可是行形容女子的。”
“放眼咏川大陆,又有哪家女子比得过摄政王殿下的绝代风华?”萧亦寒笑的好不开心,倒是升起了几分倦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困了?”
“有些。你陪我。”夏亦寒嘟囔。
“好。”薛以墨脱了鞋袜,和衣躺上,将女子拥进自己的怀里,才闭上了眼睛,他亦是有些倦了。
第三十章:大婚
吾有九念,最念是倾君;君有九思,最思是长安。
因为夏亦寒有孕在身,返程的路倒是用了半月有余,帝都之中,依旧是歌舞升平,完全没有受到干扰,夏亦寒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感慨。云岚城风云变幻,也只是云岚城风云变幻,不知道是喜是忧。
女帝未婚先孕,怀的竟然还是摄政王的孩子。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来的,一时之间朝堂上唏嘘不已,这女帝与摄政王前些日子可还是箭弩拔张,怎么这次回来就……
当然,这些夏亦寒是不知道的。此刻她正躺在墨华殿里休息,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了薛以墨,倒是有些无聊。这两日来,她的身子特别容易疲倦,一天要睡上七八个时辰,不过庆幸的是,她的胃口倒是不错。看她身体无碍,薛以墨倒是没有再逼着她喝安胎药了。
见女帝迟迟不露面,朝堂之中自然是少不了议论,虽有不少大臣是支持女帝的,然而也不有不少大臣觉得女帝的权力正在被摄政王架空,怕是少不了风云变幻,江山易主。然而上首的摄政王只是说女帝有孕,在寝殿安胎,暂不上早朝。见朝中有不少官员消失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提拔了些人上来,补上那些空缺,又命了礼部尚书苏世之准备婚礼的事。叫人猜不出此刻他的心思。
“陛下。”方孟出现,呈上一纸文书。
夏亦寒接过,看了倒出现了几分笑意,“这一次,做的不错。”
“谢陛下厚赞。”方孟行礼告退。
“倾君哥哥。”
“醒了?”薛以墨走进,将女子拥进怀里。
“你分明可以叫醒我的。”
“可是我舍不得。”他亲了亲怀中的人的脸颊,笑道,“你这些日子着实嗜睡了些。”
“你不说我倒还没有觉得。不说这些了,蔻雪什么时候到?”
“现下已经出发了,过两日大概就能到了。”
“她与你血脉相连,又照顾我多年,总归是我们的长辈。”夏亦寒小声说道。
“傻丫头,我知道的,你都放下了,我又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薛以墨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掌心的温暖,“我听闻别人家女人怀孕都会孕吐,这两日可还都有食欲?”
“倾君哥哥,他很乖,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不要太担心了。”夏亦寒安慰道。他们倒是有些反过来了,看着,这么担心她的男人,是她的,多好啊。
蔻雪此次过来又带了帝师阁里不少名贵的药材,虽说皇宫里不乏名贵药材,可这些都是早年她云游天下之时所寻得的。夏亦寒夫妻两个倒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倒也可以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是日清晨,夏亦寒很早就被浅浅拖起梳妆打扮,换上大红色的嫁衣,心中还是有些恍惚,她就要嫁了,或者说是娶,虽是她嫁给薛以墨,可说起来还是她立薛以墨为她的帝君。
腹中的孩子已经三月有余,安稳得很,而她,除了嗜睡了些,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这两日也还亲自上了早朝。女帝成亲比不得寻常百姓家,虽说他们名义上的高堂都已经辞世了,但蔻雪也是拜不得的,天子哪有向人下跪的道理,倒是有些许遗憾。
夏亦寒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这头便是请了蔻雪来梳,虽不能以高堂之礼相拜,如今这般多少也补了些心中的遗憾。
“当年你来帝师阁的时候,还是个被母亲宠坏了的娇纵的孩子,而如今,分明是一转眼的光阴,竟到了出嫁的年龄,过不了多久,便是母亲了。”蔻雪有些感慨,想起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如今却是出落的这般楚楚动人,自有一段清冷的气质,颇有王者之相。若是说薛以墨的威慑力是来自军中数年杀戮,那夏亦寒的威慑力便是浑然天成,命格如此。
“上苍待我不薄,遇见他,嫁给他,是我一生的福泽。”夏亦寒抚摸着小腹,眉眼之间不复往日的清冷,“蔻雪,谢谢你。”
“你们的圆满也是我的救赎,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其实很简单,做不出选择的人只有一种,只爱自己。若是当年我能当机立断,又哪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现下,我只庆幸,你们两个能好好的。若是寻了空子,便到帝师阁陪陪我,那里空荡荡的,到底是有些冷清。”蔻雪叹息道。
渥丹,南安,流霜,城狂,想必你们已经看开了罢。两个孩子到不枉我们当年的约定,兜兜转转,终是认定了一生。
“蔻雪,以墨可取了字?”流霜抚着肚子,笑道。
“倒是没有。”蔻雪牵着年幼的薛以墨,引着小手感受着流霜肚子里的孩子的胎动,“这是妹妹。”
“妹妹,可会唤我哥哥?”薛以墨的声音稚嫩,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这是自然。”流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如叫倾君吧,九念,一念一世平安喜乐,二念岁时无忧,三念父母无难共余生,四念所求有所得,五念镜明天下定,六念长歌无狼烟,七念九州祈洛神,八念有君相伴得长乐,九念共君白头不相离……我的孩子,叫九念。”
“倾君九念,倒是极好。”
“好。”蔻雪为她披上红盖头,当视线一片明红之际,夏亦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有力。
因为夏亦寒怀孕的缘故,婚礼一切从简,所以他们只要去祭坛上祭拜昭告天下便可。与登基时不同,这一次,她身边有个薛以墨在搀扶陪伴,她只觉得温暖与安宁。
薛以墨一身大红的衣袍,眉眼含笑,眉尾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本就绝色的脸更多了几分魅惑,夏亦寒一是看的有些痴了。“为夫今日好看吗?”
“夫君天人之姿,九念甚是喜欢。”夏亦寒羞红了脸,却还是嘴硬的答道。
“陛下过誉了。”
“殿下太过谦虚。”
“阿夏,可还紧张?”薛以墨余光瞟向身边的女子,发现她十指紧握成拳,“有我在,你只管安心便可。”
夏亦寒不答,只是握紧的手松了松,嘴角含笑。八十一重台阶,喜乐响彻整个帝都,女帝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一拜拜天,福临咏川。
二拜洛神,长安咏川。
夫妻对拜,结发为夫妻,自此恩爱两不凝。
然后是封帝君的典礼。
掌印太监将印玺呈上,再由夏亦寒授予,帝君执印玺,百官跪拜,礼成。
百官夜宴,薛以墨积威已深,大喜的日子里倒是没有几个人敢向他灌酒的,早早的便回了寝殿。
佳人安静地坐在床榻之上,红盖头挡住了风姿。薛以墨走进,挑起盖头,便再也移不开眼,“阿夏,真美。”
夏亦寒虽自诩不看重皮相,但被心爱之人赞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挤满了喜悦,甜甜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红晕。
“我命人准备了吃食,先用膳吧。”
夏亦寒点头,抬手准备卸去头上这沉重的凤冠,却被薛以墨拦住了,“让为夫伺候你,可好?”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发间穿梭,将凤冠卸下,轻轻按压几处穴位,只教夏亦寒舒服的想要哼出声来。长发尽数散下,又被松松挽起,用一只风簪固定着,正是当初薛以墨亲手打造的那支。
“殿下的手艺是极好的。”夏亦寒满足道。
薛以墨倒是不饿,专心喂夏亦寒吃。
红烛泣泪,应是鸳鸯帐暖。
夏亦寒轻声道,“已经三个月了,胎相也是稳定的。”
薛以墨自然知道着她在暗示着什么,勾起一抹笑容,“臣,遵旨。”
“殿下,你当真是个祸害,幸好孤收了你,才免得你去祸害百姓。”
“阿夏,专心。”
“轻些……”
“诺。”
第三十一章:来使
夜宴宫天,一梦浮屠。
大炎国国君亲自出使咏川,夏亦寒一收到消息就开始准备,国君出使比不得一般使臣。虽不知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与夏亦寒来说,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
只是夏亦寒怀有身孕,不宜操劳,所以这些事务便落到了薛以墨的头上,加上夏亦寒日益嗜睡,朝中事务所性也一并交给了薛以墨,自己倒是落了个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