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涵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轻轻地推开门,只听得门发出吱呀一声后晃晃悠悠地靠在了门栏上。
易涵拿着手电筒朝里照去,简直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地方如何住人。
屋子里最显眼的就是被堆砌而成的一团乌黑的东西,易涵从还看得清的一些牡丹花的样式中勉强可以辨认出那是一床被子。屋里到处是煤炭、木屑、杂物还有类似动物的毛发。整个屋子里腐烂味、粪便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易涵不断地变化着手机的光线,不知道喋喋妈到底藏在什么角落。
直到光线停留在墙角,照到了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那就是喋喋妈?
当光线照射到她的时候,她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好像喉咙里卡着核桃一样含糊不清。
易涵朝她走进一些,居然看到她满脸都是干了的血迹,手上还抓着被半个身子没有了的老鼠!
“你还有意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易涵强忍住恶心轻声问道。
“嗷嗷——”喋喋妈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吼叫,向易涵冲过来。易涵吓了一跳,赶紧向门外跑去,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易涵刚跑到院子,就听到背后发出一声惨叫。
易涵转头看去,只看到女人趴在了地上,脖子正好倒在了木条上,血流不止。是钉子上的木条!
易涵赶紧冲到前院找来喋喋的外公外婆,“喋喋妈出事了!”两个老人和喋喋的二姐急忙跑到老房子来,把喋喋妈用毯子包住后急忙送到镇上的医院。
喋喋妈没能活过来。
简单地处理了喋喋妈的后事,给了喋喋的外公外婆一大笔金钱后,易涵回到了家中。
自己又促成了一个人的死亡?
喋喋妈是真的疯了?如果当初喋喋爸没有把喋喋妈送回老家是不是事情会好一些?自己该给喋喋一个什么交代?
因为易涵把喋喋送到了她爷爷奶奶那里,所以一个人在沙发里呆坐了很久。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就这样,易涵一夜无眠,抽了一烟灰缸的烟。
就在易涵要起身去洗个脸的时候,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再次失去了意识。
明媚的午后,微风吹起画室的窗帘,金粉色的阳光一层层镀在画板上。画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画板,上面刚刚草草勾勒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像。
“游俊,你画好了没有啊,我摆这个姿势摆得都要累死了。”女生撒娇地发着脾气。
“筱真,你笑一个。好了好了,我的缪斯已经在我的心里啦,休息吧。”男生又在画板上描了几笔。
女生一听这话立马跑过来抱住男生,“游俊,什么时候才能画完啊?”
“油画要两个月啊,好啦,小淘气,你现在旁边玩一下好不好?我再画一会儿。”
“不好!你把我叫来又不陪人家玩……”
“游俊,不当老师也好啊,我们游俊画画这么厉害,画廊肯定都抢着要啦。”
“游俊,我们的女儿出生了要叫什么,你说我们之间总有这么多话要说,要不然就叫小宝贝喋喋好不好?”
“游俊,画廊倒闭了?没有关系嘛,你还有我们啊。我上次看的那个杂志有在征求插画的也,你去试试看好不好?”
“游俊,你说杂志漫画主编是那个学校污蔑你行贿的女学生?难道我们就不能去告她吗?游俊,我听说有个教育机构在聘美术教师,要不你去试看看?”
“游俊,那个机构解聘你是他们没眼光,你不要否定自己好不好?”
“游俊,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陈义只是送我去医院检查……”
“游俊,你不要再喝酒了好不好?”
“游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游俊?游俊是谁?我是易涵!易涵极力想摆脱这些脑袋中的声音,可是却徒劳无功。该死的!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个庞游俊会不会又在这段时间内做出什么事情!
易涵唯一庆幸的是喋喋被送到她爷爷奶奶那儿去了,而庞游俊这个人渣在外始终伪装得温文儒雅,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不过,如果他把喋喋接回来的话,喋喋是否记得及时反抗?
事情简直糟透了!
10、奇怪的爸爸4
起身。打开水龙头,洗脸,刮须。走到厨房,随意吃了一些东西果腹。从厨具里拿出一把刀子后,又走到卧室开始乱翻起来。从抽屉里搜出了一大叠现金,随手扔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关上了大门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
漠不关心和得意洋洋两种情绪交错出现。彼此压制却又融为一体。
易涵很清楚这些是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明明自己意识清醒,但却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家里洗劫一空后,晃晃悠悠、大摇大摆地走下楼来。
深夜的小区,只有几盏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浓密的枝叶在冷风的吹刮中瑟瑟作响。
这时,从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隔栋楼下。易涵只觉得身体发出一阵颤栗,双腿迅速地奔跑起来,来到了刚停下来的小车一侧。
开门,捂嘴,拿刀抵着对方的胸口。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等下给我开车,开到远一点的地方放我下来,敢给我耍花样我就杀了你。”易涵的口中发出与平常不同的格外阴沉、沙哑的声音。
对方惊恐地看着易涵,直到冰冷的刀刺透了衣物,才回过神来,“好,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汽车在深夜疾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开车的人很听话,走的路越来越偏僻,房屋越来越稀少。
易涵只恨不得快点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因为事情发展太失控了,自己这具身体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
突然,易涵感觉心里多了一种看戏的情绪。自己这个身体好像突然变了个人,饶有兴致地开始欣赏起开车的人来。
易涵也才发现原来开车的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身材窈窕有致,面容精致,一头卷发慵懒地披在一边。
“贱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玩玩还是可以。”易涵听见脑袋里发出这样一个声音。
“不可以,你不能那么做!你这个人渣!”易涵愤怒地要和那个声音对话,但是他只是发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声。
“行了,就停这里吧。”看见外面是一个空旷无人的采石场后,易涵的口中再次发出来指令。
女人颤抖地说,“那,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系统,系统!该死!为什么我又没有办法控制我的身体了!出来啊!系统!”易涵不断地呼唤系统,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答复他。
易涵很想控制这个身体让女人离开,但是现实却不如他所愿。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用很大的力气把女人压在了车座上,一边饶有兴致地把车座放平。他把刀子抵在女人的喉咙上,一边拉扯着女人的裙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易涵觉得恶心得反胃,更觉得施行这一切的那个“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喘气声,女人的哭泣声交杂在一起。
这时,易涵心中那种漠视生命,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感觉又出现了。
明明“他”还没完事,身体却突然停了下来。突然,“他”往女人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用拳头不断砸向女人的脸。
用力砸了几十下后,女人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了。女人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他”把自己的裤子穿上后,下车把女人拖了下来。女人的身体被拖行着,在砂砾地上留下很明显的血迹。
“他”先用小刀把女人的皮肤划开,然后剖开她的胸膛,挖出了女人的心脏。“他”把心脏捧在手上,像遇到了百年不见的美味一样,痴迷地吮吸起来。然后用牙齿咬开,一口一口地吃掉了它。
吃完后,“他”又变了个人似的朝着天空嘶吼,从身边拿起碎石块不停地砸向女人的身体。
直到女人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
宣泄完以后,“他”把这些碎块捧在怀里,站到了较高的石堆上,一股脑把它们让了下去。
听见“咚咚”的声音后,“他”发出了高兴的叫喊声。
“嚯嚯,嚯嚯。”大叫完以后他又拍了拍手掌。
这一切结束后,“他”又施施然地走向马路,临末还向汽车踢了一脚,听见汽车的报警器声后放声地大笑起来。
易涵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自己这个身体里,确实住着好多个可怕的人格。
也许除了庞游俊那个家庭暴力男之外,还有小偷,食人魔,杀人犯……这些都是高功能反社会的人格。
在自己这具身体在今天犯下了这种罪行之后,已经没有可能再去躲避,再去美好地想象能够给喋喋一个美好的未来了。
被束缚在身体里,却无法去控制这个躯壳。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葬身在自己的手中。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因为之前系统给的金手指,所以自己变得如此狂妄?现在现实却给自己甩了一个巨大的耳光!
现实中不可控的因素那么多,易涵,你到底在自信什么?因为你,又有一个人无辜惨死!如果说喋喋妈的死还是一个意外,可是现在这个陌生的女人确是确确实实地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
你还以为自己全知全能吗?
你所以为的最好的方法,难道就是让更多的人在你自以为是下丧失宝贵的生命吗?
易涵在这样的冲击下陷入了茫然和自责中,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自己在马路上徐行,在路过一家农户的时候,把窗户砸破翻身进去。先是舒适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身男性衣服又翻身逃出来。
天亮的时候,易涵已经走到了市区。
在此期间,易涵一直无法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他只能凭借这个身体所做的行为判断到底又有什么样的人格出现。
在凶杀案发生以后,那几个残暴的人格已经消失了,现在主导这个身体的又变成了庞游俊。他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超市买了一些啤酒和小菜后,就找了个小旅馆吃吃喝喝了起来。直到听到电视里的对白说到“老婆”时,庞游俊的身体才不断地颤抖起来,那个冷漠的人格再次出现。
易涵据此怀疑,是否是喋喋妈的死促成了庞游俊的人格再次产生分裂。当初系统有警告过自己要小心庞游俊产生新的人格来对付自己,自己当时还只是稍有防备,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依照这个情况看来,自己只有可能去自首,才能避免伤害更多的人了。
只是现在系统联系不上,自己又没有办法取得身体的控制权,能够做的也就只有保持头脑清醒,记住这个身体所做的每个事情了。
一连一周易涵都被几个人格死死地压制住。
这些日子里,易涵发现了一个女性人格。这个人格很有可能是喋喋妈的化身。因为每天易涵都听得到“她”在脑中和庞游俊对话。而且这个庞游俊不是那个家庭暴力男喋喋爸,而是和喋喋妈初恋的那个大学生画家。
每天一到傍晚,他们两个人就会在脑中叽叽喳喳。
“喋喋妈”主导身体的时候,就会把这个身体打理得整洁干净;“庞游俊”主导的时候,就会用酒店的便签画几张有趣的图画;而“喋喋爸”主导,基本上是在酗酒。
那几个高功能反社会的人格,易涵把他们称为大俊,中俊和小俊。大俊是个杀人狂,石场凶杀案中把女人杀死的人格就是他。每次他一出现都喜欢看杀人作恶的电影。中俊是个花花公子,非常好色,当时在车中就是他对女人产生了色心。小俊是个扒手,最爱做的就是盗窃,一周内他又接连偷了小区的好几户人家。
因为庞游俊的家中最早遭洗劫,小区里反而没有人怀疑他。
而石场的碎尸被工人发现后,经报道造成了轰动,经查明是庞游俊他们小区失踪的人口后,加上最近的几个盗窃案,即便保安夜夜巡逻,还有便衣警察蹲守,整个小区也是人心惶惶。
喋喋的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后,更是让喋喋在老家多呆一段时间。
警察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到临近的几个楼层询问,第一次来到庞游俊家的时候,正好是庞游俊清醒的时候。他痛哭流涕地诉说到自己家遭洗劫是多么可怜,又拜托警察一定要早日找到扒手。警察倒是对他没什么疑心,只是每天例行检查地询问。
这天,警察又敲响了家门。
主导身体的确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俊。在看门看到警察的那一瞬间,大俊就开始用刀捅向问话的男警。
男警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捅了一刀,后来同伴立马过来制止,临近问话的警察迅速集结到了庞游俊的家门口。
六七个警察联合把大俊制服,要把他带回局里审问。
车里,大俊一言不发,只是目露凶光,一直狠狠地磨着牙齿。
就在车里气氛僵持的时候,易涵突然感觉到解除自己的束缚终于解开了,自己又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掌控权。
这个时间回来,也不算太晚。
11、奇怪的爸爸5
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刻。
石场凶杀案刚过去九天,社会对这件案件极高的关注度给本市警察带来了空前压力。在查明受害者是锦绣小区的住户之后,警局迅速组织警力前去调查,但是出入监控器只显示了受害者驾驶汽车在进入小区不久后又出去。
甚至继案发当天的入室盗窃案后,接连几天内该小区的多个住户也频频遭窃。这让认为入室盗窃的劫匪和凶杀案凶手是一伙的警察再次失去了侦查方向。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易涵袭警更是获得了警局空前的关注。
“你为什么要袭警?你和小区的盗窃案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知道有关石场凶杀案的线索?”易涵到警局后直接被压到了审讯室,大声审问他的是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男子。
“两个案子都是我做的。”易涵看着男子的眼睛说道。
听到易涵这一番话,审讯室的几个审讯人员有些骚动。中年男子神色也有些意外,放开了原本交叉的双手,按在了桌子上。
“你要知道,袭警和这两个案件的作案者两个罪名天差地别。你所录得笔供将会在以后成为呈堂供词,若有半点虚假,你将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置。”男子眯着眼看着易涵说道。
易涵深呼吸了几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一月一号我去白水镇看望我老婆,但是当天她因为意外死亡了。处理完后我老婆的后事后,我回了家。到家是一月三号晚上了。
因为妻子的死亡让我产生了报复社会,所以我拿了一把刀要上街去砍人。为了避免别人怀疑我,我故意把屋子弄得像被抢劫过一样。下了楼后不久,我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开着车正要停在车位上。我就想就是她了,就上车威胁她要她把我载到偏僻的地方。
到石场后她把车子停了下来,我看她长得也不正经就把她强了。后来我想到我老婆,就用拳头把她砸死了。但是心里还是不过瘾,就把她拖下车,用石块把她砸得碎碎的,还把碎块捡起来拿到石堆上扔了。后来我经过一个地方,偷溜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回来。我先是在酒店住了两天,后来看新闻事情还弄得挺大。
我想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跑回来住了。我担心就我家被偷被你们怀疑,干脆又摸到小区的几个比较低的楼层偷了几户,想着你们就不会怀疑我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朝旁边的青年警察示意了一下,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笔。“你说的这些我们回去核实,不过,你为什么选择用袭警的方式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