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站在这里。”秦继转身就走，搂着若思卿卿我我去了。
唐淇愤愤不平，但身体被定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眼神砍向害她如此的秦继。
秦继掏掏耳朵，继续和若思聊天。
顾非文心中悼悼不安，无暇理会眼前的女子，目光又放在了那人身上，再也移不开，心神都跟着那人的动作收紧放松。
而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跳跃接近，竟然是越二他们几人！
越二到越八全都到齐了，身上还带着深浅的伤口，衣服也被划开几道口子，很是狼狈。特别是越二、越三和越四，头发都烧焦了几缕。
齐凯看到几人无事，忍不住又是一顿骂，“怎么现在才出现！”
越二三人余惊未退，之前他们离爆炸实在是太近了，直接就被轰下山，不过幸亏逃得快找到了遮蔽物，只是受了轻伤。
“我们见盆地那边被震得塌方了，就立刻赶过去救人。”越五知道越二他们的遭遇，就替他们给齐凯等人解释了一番，见他们神色紧张，又安慰道：“亚桑纳他们全都无事，就是盆地被破坏了……”
齐凯摇摇头感叹一声，“天意呀！”
越二四处查看，问道，“主子呢？”
越一指指他身后，越二转身一看，忍不住心惊胆战，“不用去帮忙吗？”
没等越一回答，顾非文忽然开口，“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若是不能亲手取下陆唐性命，越江是绝对不会放下仇恨的！
越二等人也同样担忧地看着闪烁的蓝影，默契地沉默了。
第60章
越江急急退步，才避开陆唐的恶招。
由于担心他身上还有恶毒的地方，心底还是顾及不要碰在他身上，许多招式都被压抑了，怯手怯脚的，几次都差些让陆唐占了便宜。
陆唐的攻势十分凶猛，他身上的内力似乎源源不断，那团黑色的气团能连续攻击，像是拍水激起的涟漪一样快速荡至他身前，范围也很大，让他只好不停地退步避开。
衣角衣袖扬起，正好落入黑气荡开的范围，竟然就像是被火烧尽了一样，眨眼间就化作了黑色的灰烬，轻轻地落在地面。
越江忽然感觉一道灵念倏尔而逝，那本武功秘笈里面的一些步伐清晰地在脑中展开，他灵感一动，跟着记忆中的步伐后退，果然是比之前盲目闪躲要轻松许多。
他立刻收敛心神，双脚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后退，脑里却在想着不同的内容。
越江的连连后退，又让陆唐激起了自信，他发狠地攻击越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内力是否会耗尽，那灰白的头发似乎也带出了生机，随着动作扬起几缕。
陆唐忽然大笑几声，眼神凌烈地看着节节败退的越江，“怎么不打啊？不想给你父母报仇了吗？你半月堡几百人的性命全是我害的，难道你只恨我那么一点？”
“真是难看啊，越江！”
挑衅的话还不断，越江凛了神色，冷眼看着疯癫似的的陆唐，尽量控制自己心中想要尽情杀戮的欲望，把它狠狠压下。
不能再让这些恶念控制自己的心智，他需要冷静。
越江倏然附身一跳，落在了下方的屹立的巨石上，由下至上看着陆唐，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什么东西。
他刚才就看到陆唐左胸上的伤口，没有一滴血露出，白衣还是一片白，仅是染了一些尘土，暗红如墨的皮肉稍稍外翻，还能看到里面同样墨色的肉。
看那伤口绝对不浅，但陆唐却像是毫发未损，并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他知道陆唐的身体诡谲，但却完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用什么方法能制服他更是不得而知。
陆唐看他毫不掩饰的困惑地看着自己，不禁笑出了声，他知道越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命门，他的秘密除他以外无人知晓。
他大方地张开双臂，衣袖随风鼓起，平静地道：“师兄看我如何？这脸已经不如以前好看了，就不怕看了今晚做噩梦？”
“哦，忘记了。”陆唐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师兄已经活不过今晚了，又何必担心做噩梦呢！”
话音甫落，陆唐猛地附身，手指像是尖锐锋利的鹰爪，一个附冲冲向越江，双掌直取心脏。
越江的身后毫无障碍，要是被陆唐打击只能是坠落山崖了。他猛然迸发内力，举起双手直接与陆唐的毒爪交手，脚底下的石头被压印出了两个脚印。
两种不同的气势立刻相撞在一起，蹦出一阵刺目的眩光。
仅是倾刻间，陆唐就出现了颓时，之前耗费内力太多，以至于他这一招内力接应不上，很快就被越江逼得往后一弹，整个人直冲而起，被余波狠狠冲撞，直接跌落在坑洼的巨石上，勉强抓住一块冰石才稳住往后退的身体。
陆唐稳住身体之后，捂着胸口，一阵腥甜上涌，竟然吐出一口黑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滩黑血，布满疤痕的脸突然变得枯竭黄褐，原本结实健硕的身体似乎也缩小了几分。
这一险招不仅让陆唐觉得不可置信，越江看着自己的手掌，同样不相信威力竟然那么惊人！
陆唐的气势一下子从山尖跌到了深谷，那种不不可一世、趾高气昂也随着那口黑血喷发而出完全消失殆尽，像是换了一个人，由高傲的主任变成了卑微的奴才。
越江凝望着猛烈咳嗽的陆唐，顿然明白了要打败陆唐的要诀。
对付一个自负高傲的人，就是要用一招打下他们的骄傲，冲破他们自以为是的坚墙，让他们开始怀疑开始绝望，扭曲了坚信的一切！
陆唐深深呼吸几口气才止住了咳嗽，他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流转着不甘心、不相信、不服气……
他忽然桀桀地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艰难的呼吸声，听着就十分渗人。
越江捡起一块小石握在掌心，汇聚了内力在手心，如今的陆唐只是强弩之末，他只要把这颗小石击入他的要害，陆唐就不再是陆唐，只会是一具尸体……
陆唐的怪笑并没有因为越江的逼近停止，他知道越江要下手了，但他还有一个希望。
唐淇！
越江面容凌凛，小石灵活地在指间转动，最后捏在拇指与中指间，只要一弹指，小石就会射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小石被内力弹出，陆唐猛然起身急冲向越江，小石飞速没入他的左胸，他闷哼一声，骨节突兀的双手死死抓住越江的身体猛冲……
像是风吹下的一片枯叶，交缠的两人直直往下坠落。在众人的眼中像是慢动作一般，一幕幕如同在脑里上演的闹剧，忽又轰地一声炸开了一道闪光。
越江！
顾非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音，他只知道脑海了一片空白，那炫目的白光遮挡了他一切感官，唯有那人还停留。
脚步凌乱但并不减速，不顾一切地往那人的方向跑去，看着不长的距离如今却如同刀山火海，阻碍着每一个人的脚步。
猛烈的砰然落地声像是击在人心中的重击鼓锤，震起一阵阵恐怖的回荡。
两人坠落的地方激荡起灰白色的灰尘，不知道是雪还是泥土，把惊心动魄的一幕裹上了一层薄纱，动作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那样砰然跌落的东西在铺着厚实白雪的地上滑出一道深坑。
雪尘因为重量纷纷飞落，又融合到地上的雪中，看不出被人激起过。心急如焚的顾非文奋力跑过去，雪已经埋过了他的膝盖，浅色的棉裤多了略深色的水渍，紧紧贴着发热的双腿。
等到终于走到越江门前，顾非文却被眼前的情况吓得呆愣。
陆唐和越江紧挨着，陆唐气息微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有死，他眯睁着眼睛看一眼顾非文，手脚就开始动作，蹒跚地在厚雪上爬了起来。
顾非文惊骇地退开一步，走到越江身边看他，就见他胸前有几个还在流血的血洞，鲜红的混着黝黑的，已经染濡了半边衣服。
“越江！”顾非文跪在他身边，全身都在发抖，举着双手慌乱地看着越江的胸口，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才能帮助他，脑里一片乱麻。
幸好秦继已经带着若思赶来了，若思不敢耽搁，把刚才给过越一吃的药丸喂越江吃下三颗，这是续命补气的药丸，不能治本，但能让人的身体拖延一段时间，争取最好的治疗。
越江神志不清，要靠人帮忙才能把药丸咽下，双眼无神地半闭着，看着像是两个死寂的黑洞，了无生机。
秦继一手抓住陆唐的衣领，像是扔一件垃圾一般把他扔在雪地上。
他痛恨自己任由越江对付一个恶魔，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仇人要自己动手全都是屁话！他根本不该让越江独断独行！
陆唐蜷缩着身子，冰寒像是一条条毒蛇一样冲破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身体乱窜，他忍不住哆嗦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勉强抬眼，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远处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挣扎着还想要爬过去。
他知道唐淇也吃了神药，她的血肉里面一定还有神药的效力！
只要咬下一口，饮一口血……
冰寒拖延了他的动作，即便意志还坚定要往唐淇那边去，但身体已经跟不上思维了，任凭他意识再强大，也控制不了一副颓废身体的衰败。
他也并不知道，唐淇已经被秦继点了穴，动弹不得，就连他现在的惨状都没有看到。
仅剩的一点内力也像是被冰寒封存，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烈火，任他如何努力也燃不起一点火星。
输了？
不对！我是不会输的！
内力一定还在，我只需要再吃一颗神药，就能恢复原本！
淇儿……唐淇……
陆唐无力地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枯槁的手在雪地里抓了几下，除了白花花的雪，什么也没有抓住。
秦继看他无力反抗，像一只死狗残喘的样子，狠狠吐一口唾沫就不再理会，转身去看越江的情况。
越江没有料想到陆唐竟然还能起力反抗，即便他后退几步但还是被陆唐疯狂的步伐抓住了。发黑的指尖狠狠抓住他的血肉，像是要狠狠撕下一片，但他却没有，反而是抓住他猛冲。
越江发出痛苦的低吼，一闪念间他就明白了陆唐的意图，他是要把自己和他一起拉下山崖，他要同归于尽！
陆唐狰狞怨毒的笑容近在眼前，疤痕虬结的脸带着痴狂，双手紧紧擒住越江的血肉，把越江压在身下。
越江看着他忽而闪过的自信，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心中默念静心的口诀，在离地不足二米的时候一下发力翻身，把两人的位置来了一个调换。
附冲的力度太强，即便越江处在上面，有陆唐垫底还是禁不住被强劲的力度回弹一下，不过也幸亏这下回弹，让他脱离了陆唐的钳制，浑身乏力地倒在一边，意识慢慢被黑暗淹没……
僵硬的身体并没有阻止她前进的步伐，唐淇跌跌撞撞地奔去，似乎在昏黑的夜色之中，看到一盏救命的明灯，飞蛾投火一般扑去。
夜色晴朗，明月难得露出了娇态，却还像个娇羞的女子一样把一半身子掩在了浅浅的墨色云雾之中，散发着皎洁的银光，银色光华被挡着了一半，但依旧难掩美姿。
柔光下，雪地一片轻灵，像是浮起了一层浅柔的白光，模糊了人的眼，柔和了一切尖锐锋利的事物，把一切都照得美轮美奂。
深色的阴影在雪地中特别明显，白色的袍子还若有若无地反射着月光，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卷起衣角，那阴影像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还没走近，唐淇就开始细弱地啜泣起来，声音几不可闻地喊着陆唐。
含着泪光的双眼除了悲伤恐惧，还有深深的怒火流转。
她恨！
恨那些人不顾一切就离开了，把她一人留在这冰天雪地中，还不解开她身上的穴道，整整过了几个时辰，天色也昏暗了，穴道才解开。
哥哥……
唐淇一个踉跄跌倒在了陆唐身边，轻轻摇动陆唐的手臂，见陆唐一点反应都没有，力道不禁重了些。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低吟。
哥哥，他醒了！
陆唐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人，但传入耳中的呼唤又那么熟悉，他立刻就知道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了。
“哥哥，你没事吧？”唐淇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滚烫的泪珠砸在陆唐脸上，褪去了一些污秽，她轻轻拭去，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别担心……”
“哥哥，千万别抛下淇儿一人，淇儿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哥哥！不要抛下淇儿，不要抛下我……”唐淇伏在双臂间痛哭起来，忽然手腕被抓紧，她惊喜地一看，看着恐怖的脸，心却猛地涌出一阵极寒，身体瞬间堕入了冰窖。
陆唐使尽全身力气，才抓住了唐淇的双手，头向上昂起，干枯的嘴唇一张，狠狠咬住了她的脖子，猛一拉扯，便撕开了一片血肉。
唐淇发出恐惧又痛苦的嘶叫，难以置信地看着嚼着自己血肉的陆唐。
她挣开陆唐的钳制，挪着发软的身体移开几步，茫然地抬手摸着发疼的地方，摸到一片温热。
喉结起伏，唐淇清楚地看到了陆唐把自己的血肉咽了下去，脑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这不是哥哥，这不是我的哥哥！
陆唐不顾她的惊恐，无力地撑起身体，像是要往唐淇那边爬去，枯如骷髅的手臂对着唐淇挥舞几下。
唐淇打了一个哆嗦，脑里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只能不停地默念着这不是哥哥，不是那个疼爱她的哥哥！
颤抖着手，她从腰带处摸出一把匕首，刀锋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寒光。
“你不是哥哥，不是，不是的！”唐淇呢喃着，举起了匕首，狠狠没入陆唐的喉结。
抽出，黑色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脸。
陆唐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命门，却不知自己的秘密还是有人知晓了。
一个时刻关注着他，以他为天，以他为王，原本天真纯洁，毫无恶念的小女子。
最后，这人却成了他生命的终结者。
不甘的目光最终还是沉没在浑浊之中，恐怖的疤痕脸也慢慢沉入在一片平静安然。
唐淇像是虚脱一般倒在雪地上，献血源源不断地从被撕开的伤口流出，没多久就染红了一片雪地。
黑云已经彻底掩盖住了明月，收尽它的芳华，大地重新没入黑暗之中，毫无生机，一片死寂。
一切都，结束了……
——正文完——
番外
越江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面，他变成了一个稚儿，身下是他最爱的那匹黑马，是爹爹从前匹马中选出的头马种子，若不是先驯服，这黑马一定会成为广阔草原的领头马。
黑马熟练地在林间穿梭，带起的风让叶儿舞动起了身子，把可爱的露珠抖落。轻灵的晨风吹拂，很慢很慢，他完全感觉不到马儿奔腾带来的凌冽。
眨眼间，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模糊起来，树和树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样子，最后慢慢消失不见，但很快，眼前又是另一副场景。
他手里拿着紫嫩的小花，递到娘亲手中，想要哄她开心。但是娘亲依旧愁眉紧锁，直到一声清脆的哭声响起。
他看到娘亲一脸欢喜地起身，自己也起身想要跟过去，但双脚却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最后竟然一个倒栽葱跌了下去。
等他睁眼，就看到一个白嫩的小娃娃，正被他抱着怀里喂糖糕吃。
他捏着香甜糖糕的手一缩，那小娃娃咬了个空，不满地嘟起了嘴巴，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聚集起来，一副‘不给我吃就哭给你看’的模样，甚是可爱。
自然是舍不得小娃娃哭，他捏着糖糕送到他嘴边，感觉着小娃娃的脸和他糖糕一样嫩，肯定是又香又甜。
吃到糖糕的小娃娃对自己露出一笑，他看着那笑，忽然感觉头晕目眩，随即便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