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秦厉挥了一下手。
“小心。”许希文把林立成扑倒在地。
一道劲风在许希文和林立成的头顶划过,切碎了一个原本在林立成背后的花瓶,碎片掉了一地。
秦厉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他又是一挥手。
许希文背对着秦厉,看不见他的动作。林立成连忙拉着许希文在地上滚了一滚,躲过了那道劲风。
劲风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割裂的痕迹,痕迹两旁还有些白色粉末。
许希文拉着林立成站了起来,向着楼上跑去。
秦厉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好似猫戏耗子,先要把猎物玩弄一番,再一口咬死。
许希文和林立成上了楼顶,楼顶有一座游泳池,深蓝的池水下仿佛隐藏着什么。两人毫不犹豫,跳下了游泳池。
秦厉却是踏水而行,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突然灯光大亮,一座直升飞机靠近了别墅的楼顶。
马茂扶着直升飞机的舱门,大吼道:“吃我天地玄黄阵!”
道术界的“南秦北马”,秦家以剑法和符箓见长,马家则擅长阵法和算卦。天地玄黄阵更是马家流传下来最强的阵法,蕴含宇宙中的至理。虽然马茂的阵法只有五分火候,但是也足够秦厉喝上一壶。
游泳池从底部升起金光,金光构成了一个阵法,将秦厉围住。
秦厉并不信任林立成,所以事先有检查过这栋别墅,可惜百密一疏,他没料到居然有阵法藏着游泳池底。
许希文和林立成互相搀扶爬出了游泳池,在池边看着秦厉。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十分狼狈,眼睛却一样炯炯有神。
阵法启动,金光旋转。
秦厉在阵中左躲右闪,却仍然不免碰到金光。他身上多了好几处焦黑的痕迹,眼看就要不支。
他嗤笑一声,从脚底冒出黑火,护住了他的全身。他的眼睛如同两簇鬼火,嘴中冒出利齿,头发变得长及腰间,皮肤则变得青白。
“给我破!”秦厉身上黑火大盛,席卷了整个游泳池。
金光先是黯淡,接着破碎。点点金光,落入了游泳池中。
秦厉一扬手,一道黑火冲着马茂飞去。
秦逸推开马茂,一剑将黑火劈成两半,黑火消散在空气中。他注视着秦厉,喃喃道:“鬼灵之体。”
秦厉离开秦逸的身体后,寄宿在秦逸的克隆人身上。他身体虽然是人,但是魂魄不是生魂而是死灵。刚才,他为了破阵,放弃了作为人的那部分,用死气污染了自己的肉身,使自己变成了鬼灵之体。他虽然实力大涨,但是也无法仅仅通过杀死秦逸变成人了。他必须杀死秦逸之后,再夺舍秦逸的身体。
秦厉与秦逸都明白,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秦逸从直升飞机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游泳池边。
秦厉虽然十分想要杀死秦逸,但是他之前受了伤,即使变成了鬼灵之体,也不是最佳的状态。面对持有“胜邪”的秦逸,他不敢托大。
秦逸做了一个起手的剑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秦厉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黑色的欧泊熠熠生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拿走这个东西吗?”
秦逸一手持剑直取秦厉的喉咙,另一只手想要夺回项链。
“你的心乱了,所以你的剑也乱了。”秦厉轻松地躲过了秦逸的攻击,“让许希文起死回生的方法,是我教你的,我怎么会不留后手呢。”
秦逸挡在了秦厉与许希文之间,“有什么,冲我来。”
“你真是太天真了。”秦厉默念咒语,项链上的欧泊黑光一闪。
许希文双目失神,往后仰倒。
林立成与许希文靠的最近,慌乱地抱住了他。他将手伸到许希文的鼻子下面,许希文已经没了气息。他又摸了摸许希文的心口,也没有跳动。他看向秦厉,目眦欲裂,“你杀了他!”
秦逸虽然知道事情有转机,但也是心中剧痛。他握着“胜邪”的手,不禁紧了紧。
秦厉的手指抚摸着黑欧泊,“他的魂魄,就在这块欧泊之中。”
“你想要什么?”秦逸冷冷地说。
秦厉将项链戴好,欧泊垂在他的胸口,“我想要一次与你堂堂正正比试的机会。”
秦逸不假思索地说:“好。”
“等我养好伤之后,我会通知你时间和地点。只能你一个人来,否则我就毁掉这块欧泊。”秦厉从别墅楼顶跳了下去,声音在夜色中回响,“你若赢了,我就把项链还给你。”
马茂不甘心地说:“就让他这么跑了?”
“你们若是追他,就是与我为敌。”秦逸用剑指着马茂,他也不想与神圣中华翻脸,但是许希文如今在秦厉手中,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马茂“切”了一声,却没有吩咐人追上去。他看向正在操纵直升机艾德里安,问:“现在怎么办?”
“等。”艾德里安忧心忡忡地说。
秦逸曾经是神圣中华最大的臂助,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但是现在秦逸已经和他们不是一条战线了,许希文的生死在他们与秦逸之间划下了一道沟壑。秦厉虽然口上说要与秦逸进行一次堂堂正正的比试,但是时间和地点都由秦厉来定,他要布置陷阱简直易如反掌。如果秦逸被秦厉杀死,那么秦厉就真的无人能挡了。
虽然和秦逸接触的不多,但是对于秦逸的性格,艾德里安也有几分了解。要秦逸罔顾许希文的性命,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人,仿佛是为许希文而活着的。
林立成看看秦逸,又看看马茂,接着再看看艾德里安,“他能把项链偷走,我们不能把项链偷回来吗?”
“谈何容易。”艾德里安蹙眉,“项链由他贴身携带,而且他一定会对我们十分堤防。”
秦逸迟疑地说:“我……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逸,等待着他开口。
秦逸却看向了马茂,“我听闻马家有一门秘术,能不能传授给我。”
马茂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嘛,你先说你想学什么,然后我给我家老祖宗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秦逸说出了他想学的秘术的名字。
“哦,这个啊。”马茂露出轻松的表情,“这门秘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电话都不用打了,我现在就教给你。”
第六十五章
三天之后。
秦逸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由未知号码发来的,内容只有时间和地点。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身赴约。
当他把车开到指定的地点,发现是一间废弃的仓库。仓库的墙壁上被人用喷漆画上了古怪的涂鸦,还写上了有拼写错误的英文。
他下了车,推开仓库满是灰尘的大门,然后走了进去。
仓库的顶部破了一个洞,光线穿过破洞投射在地上,尘埃则在光线中飞舞。
他环顾四周,只见一些破铜烂铁,并没有秦厉的身影。
“你来了。”
秦逸抬起头,看见秦厉站在仓库的二楼。
秦厉扶着生锈的栏杆,俯视着秦逸。
两人的视线交汇,仿佛有火光四溅。
秦逸拔出胜邪,用剑尖指着秦厉,“我来了。”他黑色的风衣无风自动,四周的灰尘从地上浮起。
秦厉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地面似乎都震了一震。
两人向着对方奔去,在仓库的破洞下战在一起。阳光落在两张相似的面容上——虽然秦厉已经鬼化,但是五官仍然遗留着往日的痕迹。
秦厉化为鬼灵之体后,一身铜皮铁骨,双手还生出了长且尖锐的指甲。虽然他的身体并不能承受“胜邪”的锋芒,但是指甲居然能硬抗下那柄性恶之剑。
秦逸招招夺命,剑剑追魂,却只能与秦厉斗了个旗鼓相当之势。
秦厉突然飞身后退,落在了三尺之外。
秦逸并没有追,横剑在手,警惕地看着秦厉。
“你我这样,三天三夜也打不完。”秦厉眼中鬼火闪烁,“不如我们来赌上一赌。”
“赌什么?”秦逸冷冷地说。
“赌命。”秦厉邪气一笑。
秦逸问:“怎么赌?”
秦厉的手中出现了一枚硬币,“如果我是先手,则由我向你出招,你不可抵抗,若是你未死,就由你向我出招,直至有一人身死,赌局便结束。先后之分,以此枚硬币抛掷后的正反来决定,你要正面,还是反面?”
“正面。”秦逸随口道,他清楚以秦厉的性格不可能在硬币上做手脚,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都不过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所以他不在乎正反。
硬币被抛向了空中,又落回了秦厉的手上。秦厉以手盖住硬币,然后又移开,硬币显示得是正面。
秦厉脸色微变,“你先。”这一场赌局的顺序,很有可能就决定了这场赌局的胜负。秦厉赌的就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可惜他的运气不及秦逸,让秦逸占了先手。
秦逸闭上眼睛,以灵力催动“胜邪”。“胜邪”上冒出了黑气,并且越来越浓,几近实体。
他陡然睁眼,长剑一挥。“胜邪”上的黑气化为无数条长蛇,向着秦厉飞去。
秦厉想要躲闪,长蛇却好似生了眼睛,如影随形。最终,长蛇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血洞。
“不愧是‘胜邪’。”秦厉却没有倒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的血洞旁边的血肉蠕动。转瞬间,伤口便已愈合。
虽然伤口看似愈合,但是“胜邪”留下的黑气仍然在身体里翻腾。秦厉知道自己受了重创,已是强弩之末,而对面的秦逸,也清楚这一点。
秦逸手中的“胜邪”剑尖下垂,“到你了。”
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时刻,不得不动用非常的手段。秦厉的周身发出微微的红光,“以吾血肉,祭祀百鬼。”他的气势一下子变得恐怖至极,眼中的鬼火也燃烧得更盛。他使用的是一门禁术,献祭自身血肉来换取短暂的实力的提升。他为了能够杀死秦逸,献祭掉了自身所有的脏器,肉身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不管能否杀死秦逸,他的这具肉身都不能用了。他已是孤注一掷,秦逸不死,就是他的死期。
秦逸抑制住自己想要抵抗的冲动,苍白的手掌紧握着“胜邪”的剑柄。
秦厉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法阵,法阵中冒出了一团仿佛流动着的鲜血的巨兽,还有碎肉掺杂在鲜血之中,显得既恶心又可怖。
血兽朝着秦逸扑去,将他包裹在了自己的身体当中。它的身体的一些部位凸出又平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身体内挣扎。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身体内渐渐没了动静。
秦厉走到血兽身边,拍了拍它的头。
血兽的身体一阵抖动,把秦逸吐了出来。
秦逸双目紧闭,皮肤惨白得出奇,黑发黏在额头上。
秦厉的双目并不是人类的眼睛,他可以看出,秦逸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他放声大笑,然后双手搭在秦逸的肩膀上,就要夺舍这一副躯体。
突然,秦逸睁开了眼睛,他一手拽断了秦厉脖子上的项链,另一只手拿着“胜邪”捅穿了秦厉的身体。
被“胜邪”捅穿之后,秦厉并没有马上死去,他尚有余力,可以给躺在地上的秦逸致命一击,但是他没有。他握着“胜邪”的剑刃,双目空茫,“我想起来了……我是……秦王孙。”他低下头,看着“胜邪”,“这是……我的剑。”
秦逸震惊无比,他以鬼筑灵根之法召唤来的厉鬼,竟然就是以“胜邪”镇压鬼门的秦家先祖秦王孙。
等到他心情稍稍平复,他用身上最后一丝灵力,释放出了项链中许希文的魂魄,然后晕死过去。
……
许希文在欧泊中,并不是无知无觉。他目睹了这一场决战,一颗心七上八下。
当秦逸释放出许希文的魂魄,许希文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医院中醒了过来。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神圣中华,然后和他们一起赶到了仓库。
当他们赶到仓库时,秦厉和“胜邪”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秦逸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许希文从马茂处得知,秦逸向马茂学了龟息术——一种假死的术法。当血兽将秦逸吐出来,秦逸便使用了龟息术,所以秦厉才会误以为秦逸身死,放松了警惕,被秦逸得手。
秦逸虽然未死,但是在血兽体内受了重伤,又在地上躺了半天,生命垂危。他在手术后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身体被插上了各种管子。
许希文隔着玻璃看着昏迷的秦逸,心痛如绞。当初他远在美国,秦逸在国内失踪,他就萌生了一个念头。现在,这个念头如同烧不尽的野草般在他的脑海内疯长。
“蒋平,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许希文虽然在和蒋平说话,眼睛却一瞬也不舍得离开秦逸。
蒋平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许希文的想法,他推了推眼镜,说:“谈不上失望,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许希文。”
许希文只能苦笑。
……
继《许希文》、《商业同盟》之后,《陈庆之》再创票房奇迹。许希文俨然成了票房吸金利器,风头一时无两。他也凭借《陈庆之》中对于白袍军神陈庆之的塑造,获得了金龙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陈庆之》中没有够得上分量的女性角色,于是许希文是和导演谭旭走的红毯。
许希文一身白色西装,精致的五官在镁光灯下仿佛能发出光彩。他不时挥手致意,谋杀菲林无数。虽然他脸上带着笑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微笑。他的一颗心,时时刻刻牵挂着病房中的秦逸。
许希文走入场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右手边是谭旭,左手边是袁滴,这让他有一刻的恍然。时光仿佛回溯,一切都未曾发生,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
他发了一会儿的呆,直到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
“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有……尹楠,《陈庆之》。”
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电影《陈庆之》的剪辑——他率领七千骑兵,向元天穆的三十万大军发起了冲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的白袍被鲜血染得好像它本来就是红色的一样,手中的兵刃也越来越钝。他于是抢来敌人的兵刃,继续杀敌。杀戮在此时,已经谈不上技巧,而是变成了一种机械化的动作。
剪辑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他的脸部特写。鲜血溅在那张带着几分书生气的脸上,他的眼睛空茫得好像无一物,又好像整个天下都藏在其中。
主持人又介绍了几个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演员,还插科打诨了几句,才宣布了结果,“获得最佳男主角的是——尹楠。”
许希文从主持人手中再次接过了金龙奖“最佳男主角”的奖杯,相比于上一次的佯作镇定,这一次,他从心底感到平静。就像是你从春天种下一颗种子,细心栽培、浇灌与施肥,所以你知道秋天一定会收获硕果。
他举起了手中的奖杯,“获得这个奖,我最要感谢的人,是我的恋人。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对他有所疏忽。现在,我决定息影,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我热爱演戏,这毫无疑问。但是,在我的心中,他是比演戏还要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病房中的秦逸看着电视屏幕中的许希文,听着他的告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他忽然发现白色的被单上出现了水滴,然后摸了摸眼角,指尖触到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