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红色鞭影闪过，瞬息间将无生的衣角切割成碎片。
“现在……”凌轩摊手，道：“能认真和我比一场了吗？”
无生落到地上，看了看破烂的衣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血灵玉藏花，果然是第一等的宝贝。看来的确不应该小看你……”
无生从身后拿出两把小巧敏锐的双刀，一入手，便给人一种仿佛就是他的身体一部分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手下留情的。”
他的声音带着兴奋，仿佛丝毫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中，手中双刀挥舞，居然在空气中带出深黑的裂缝。
凌轩神色略微凝重，无生和命绝并称罗刹一族年轻一辈最强手，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
他却也不想输。
风绝情和命绝的战斗结束的十分快，虽然不是一边倒，但是却因为对方都是纯粹的攻击型，打起来自然比凌轩他们要快得多。
只见黑白色长剑撕碎丝弦构成的蛛网，狠狠地击中躲闪不及的命绝。
命绝再一次倒地，完全动不了了。风绝情果然也是罗刹族人，就算面对自己的同族，下手依然那么狠，居然就以那一套曾经用来拷问杭湖城董家老爷子的剑死死地将命绝钉在地上，虽然都避开了要害和大的经脉，可是剑阵相互呼应形成的压力却让他连手指都动不了。
此时，风绝情才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一看，才发现凌轩身周的血雾已经少了大半。此时，命绝笑了笑，有气无力道：“无生那一对双刀取自幽冥境，能破法宝灵气，那血灵玉藏花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法宝，在这样打下去，那血灵玉藏花就算不废，也要虚弱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是风绝情却依然从容淡定，目光并没有看着凌轩或者无生，而是看着一直在无生上方，极为隐秘的一朵红云。
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风绝情望向凌轩，正好他也正在看着他。目光一对，风绝情马上发现了凌轩眼中些微恶作剧的神色。
他轻轻摇头，凌轩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这么游刃有余？看来那个无生到底还是小看了凌轩啊。
果然，没过一会儿，远处观战的血罗刹和魔帝麒麟都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生还是轻敌了。”血罗刹摇头，低声道。
“无生一旦打得兴起，就会忘记观察附近的环境。”魔帝麒麟清明的目光透过面具看着无生，道：“这本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的缺点。”
他的话顿了顿，道：“那凌轩，哪怕仅是个药师，也足以受人尊敬，更何况他体内的血灵玉藏花……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怎么？麟叔你觉得凌轩能达到魔帝吗？”血罗刹轻拍扶手，道：“无极魔宗还有一颗界珠对吧？”
“是，无极魔宗这几百年一直在催化另一个魔尊出来，但是一直都不成功。”麒麟恭谨的回答道：“那界珠，应该就是那轮回蛇的。”
“这样……”血罗刹沉吟许久，道：“既然如此，等绝情修为到达魔帝，便去夺了那界珠出来便是。”
“老奴明白。”魔帝麒麟弯了弯腰。
这边对话刚刚告一段落，凌轩和无生的比斗也结束了。无生的下场倒是落得和命绝一样，像是标本一样被钉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原来那朵一直漂浮在无生上空的红云是有血灵玉藏花的血雾构成，在无生以为终于攻破凌轩防御的时候，血红色的长秆从天而降，就如同麒麟曾对墨文渊做过的那样，将无生钉在了地上。
至此，两边都胜负已分。
“轩。”风绝情飞起，缓缓落在凌轩身边。
“我赢了，这一下应该能算是配的上你了吧？”凌轩笑了笑，这么打了一番，他依然觉得很累，可是心中却很高兴。
现在的他，哪怕是修为上，也已经能配得上风绝情了。
“不用管那些人说的，配不配的上的说了算。”风绝情眉头一皱，顿时不满地瞪了血罗刹一眼，抓起凌轩的手，道：“我们走吧，这边的事就算是完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别别别！”凌轩连忙拉住，他费力打了一场赢了，可不光是为了出气也不是为了满足这个叛逆期迟来的家伙。
他有话要说，而且还是很重要的话。
正好此时，血罗刹和魔帝麒麟落了下来，麒麟朝二人略施一礼，便指挥族人抬起样子看起来很凄惨的命绝和无生下去。
凌轩注意到，那些罗刹族人看他们两个目光变得极其好战，就好像发现了新的玩具一样。
这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我走。”血罗刹看了两人一眼，便丢下这么一句话率先离开。
凌轩连忙拖着不情愿的风绝情追上去。
一直来到一处僻静庄园，红瓦的院墙上爬满层层叠叠的爬墙虎，碧绿的颜色让人一看就心中舒爽。
就在院中坐下，血罗刹面对风绝情和凌轩，似乎在仔细端详他们。
许久，他才轻轻叹一口气，道：“绝情……你可有你娘的记忆？”
第二十章：混血的好处
“你……可还有你娘的记忆？”
血罗刹话音刚落，风绝情的神色出现了一点点的变化。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有想到血罗刹会提起这个人，他可以叛逆期迟到的和血罗刹对着干，但是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母亲却不行。
或者说，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母亲这个概念。
也因此，对于他来说，母亲这个存在，是一个理想化的完美存在。
沉默了很久很久，风绝情踩在变得有些沉重的气氛中开口。
“没有，一点都没有。”
“是吗？”血罗刹轻叹，“我还以为你继承她的血脉，能得到些传承记忆呢。”
风绝情没有接话，传承记忆他是有的，百草仙代代相传的记忆和经验，只传了一半给他。也因为只有一半的缘故，他才变成了那种炼丹奇葩。
“我答应了凌轩，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们，也让你们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血罗刹靠在院中藤萝粗壮的枝干上，看着风绝情，道：“绝情……你最好不要离开罗刹境了，若是你离开，只要身份暴露……无论仙魔，都会群起而杀之。”
风绝情的瞳孔一缩，凌轩的脸色则是瞬间苍白，虽然早已猜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起身，追问道：“为什么？我无法理解啊！绝情的身份到底……难道罗刹一族和百草仙血脉结合会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人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血罗刹的平静和凌轩的激动形成了激烈的对比，他淡淡的开口：“我罗刹一族……生而负杀孽，每当有女怀孕，定是双胞胎，但是永远只能有一个孩子或者生下来。一生为战，以站生，为战死。三百年前，我罗刹一族不过十万人，却有七七四十九魔帝，当之无愧的仙魔界第一族。但是……罗刹一族却……绝不可能有人晋升尊者。”
血罗刹的语气略微落寞，继续道：“若是我罗刹一族能出一魔尊，敢问这天下还有谁敢欺侮我族？可是不行，这就是命，无论能有多少魔帝，到头来却最终只能达到九阶魔帝，再无寸进。”
“若非如此，剑尊和魔尊又怎么会任由罗刹一族存在？”风绝情却冷冷地说道。
被说中实情，血罗刹苦笑，道：“没错，也就是因为我罗刹一族出不了魔尊，他们才会这么放心吧？但是……在我遇到你娘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开始，我只以为你娘是普通女子，但是成亲后，等她怀上你之后，便显出了异象。她只怀了你一个，已然让族中大喜，你爷爷更是无比的兴奋，直到是天道可怜，没让你背上那杀孽。但是随着雨辰逐渐显怀，很多事情就瞒不了了。”
他深吸一口气，发现风绝情的目光已经认真起来，不由得心中略微宽慰。
“三百年前，就在你娘临产之时，剑尊和魔尊两个小人居然联手攻上了我罗刹境，情况紧急之下，我不得已派人将你娘送回你外公那里。草木精怪也有妖尊，起码也能确保你们母子平安。但是当剑尊和魔尊将罗刹一族大部分人拖在这里后，居然还另外派了人截杀你娘。当时你娘身怀六甲，被追到走投无路之后，因为一路颠簸早产，并用尽力气将你送往下界。为了寻找你被送到哪个凡界，都很是花了一番功夫。”血罗刹想要笑，但是那神色却比不笑还要糟糕。
“经此一役，我罗刹一族族人锐减至不过万人，花了三百年的时间，也才恢复到这个样子。也是因为这个……绝情，在你达到魔尊的位置之前，切莫要离开暴露身份。”
风绝情沉默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很久，他却突然开口道：“她……死了吗？”
血罗刹怔愣一下，错愕一瞬才反应过来，在风绝情惊讶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道：“你娘可是修行万年的精怪，又岂是那么容易死的？只不过是生产过后，又强行撕开下界通道，应该是被打回原形了吧。”
“那……”风绝情猛地起身，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迟疑了一下，他问道：“她在哪儿？”
这一次，摇头的是血罗刹。
“不知道，我没找到她。应该是被仙魔两宗带走了吧？百草仙罕见之极，他们不会杀了她的。”血罗刹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找她？”
“我有我的责任，我必须要重振罗刹一族……”
“难道这比她还要重要吗？”风绝情罕见的激动起来，冷峻的眼眸狠狠地瞪了血罗刹一眼，便牵起凌轩的手离开。
看着两个人影离开，血罗刹发出了苦笑声。
“她当然重要啊，可是……”他喃喃自语，“我和他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你平安的长大啊。若是没有罗刹一族，我……又何来底气保护你？”
但是他的真心话，风绝情却听不到。他们都没有错，但是……他抬起手，轻轻解开脑后的绳结，取下了那血红的面具。若是凌轩在这里，绝对会发现，血罗刹和风绝情样貌上到底有多像。
只要看着，便会知道他们是父子。
他轻轻摩挲着面具光滑的表面，从三百年前后，所以罗刹族人都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再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姓名，有的只有族内的假名。
三百年前，死了太多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背负着仇恨。在向剑宗和无极魔宗报仇之前，他们……没有面容，也没有名字。
“族长。”魔帝麒麟推开门进来，便看到又露出那哀伤气息的血罗刹。
“嗯？”血罗刹回过神，随即苦笑，重新戴上面具，道：“我又不冷静了。”
“此乃人之常情。”麒麟目光中带着一丝心疼。他跟随上一任族长已经上千年了，而三百年前，上一任族长战死，血罗刹便毅然决然地继承了他父亲的担子。
他是血罗刹的长辈，从小便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又怎么能不心疼？
“人……此时吾等不过是复仇的罗刹，哪里算是人？”血罗刹淡淡一笑，重新戴上面具，再一次变成了能让哭闹孩儿闻之止啼的血罗刹，“你来此，所为何事？”
“禀告族长，有好消息。”麒麟开口，一句好消息就让刚刚颓丧的气息一扫而空。
只见他压低声音，道：“数日前，宝家出售了十瓶养青露。”
“谁卖的？”血罗刹的神色顿时一变，紧张无比地问。
“宝家不肯说，但是暗示了是东边的。”
“东边……无极魔宗吗？”血罗刹沉吟许久，还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不急，再看看。”
说完，他便抬腿离开小院。
麒麟颌首，跟着血罗刹离开，却不着痕迹的回头望了一眼这爬满碧绿爬墙虎的小小院落。
终有一天，这院子的主人会回来的。
而另外一边，凌轩被风绝情一路拉着回到他们暂住的地方，一路上无论凌轩和他说什么都没用。
一直到回到房间，风绝情才放开手，可是却不愿意转过身来，背影略微有些不稳，看得出他此时心中的剧烈波动。
凌轩看了看手腕上的被刚刚粗暴拉扯留下的红痕，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风绝情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很冷酷，但实际上就是闷骚。
很多感情他都是在心里独自处理，鲜少有需要表现出来的。
但是这一次，很明显已经超出了他能够独自处理的范围。
知道他不愿意自己看到他现在这个动摇的模样，凌轩从背后张开怀抱住他的腰际，过了一会儿便感到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轩……”风绝情开口，带着不知所措。
“绝情，有些事……”凌轩低声说道：“并不像你想想中那样不重要。你说你不在乎你的父母是谁，但是……你还是在意的吧？”
风绝情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凌轩的手，扭过头似乎不愿意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和我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凌轩笑了笑，说道。
“但是你不也是一样吗？”风绝情终于开口，转过身双手扶着凌轩的肩膀，道：“从你的家乡回来之后，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又在瞒着我什么？”
第二十一章：我去迷路个几年
听到风绝情的问题，凌轩怔愣一下，一瞬间想要掩饰，但是目光接触到风绝情的眼睛，他就说不出掩饰的话。
他挠了挠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点着急。你怎么看出来了？”
“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多久了？”风绝情说道，皱起俊朗的眉。凌轩如果心里有事，就会藏得很深。但是却会不停地工作，或者用完美到虚假的笑容来掩饰。
在一起这么多年，风绝情早已摸清了这一点小习惯。
“也是，很久很久了。”凌轩苦笑，他在圆凳上坐下，透过窗口望向窗外壮阔的罗刹境，道：“回来这边的时候，我见到了天道，他让我看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景象。”
凌轩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的位置，道：“回到这边……就意味着我放弃了那边的世界，我的双亲、朋友、所以的一切。”
他拉过风绝情的手，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难得露出如此软弱的神色。
“虽然说……还是有办法的，但是……我在那边就死了，我爸妈怎么能接受？”凌轩咬紧下唇，身边的风绝情也伸出手，将他揽在怀里，修长的手将凌轩的脑袋摁在怀里。
凌轩低着头，把脸埋进风绝情的怀中，肩膀微微颤抖，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难受。
他只是在天道面前说的好听，看着坚强罢了。
这能成为他的心魔，本来就是他心中最软弱的地方。
“有什么办法？”风绝情没有说安慰的话，而是直接询问解决问题的方法。
“修炼。”凌轩悄悄地抬起手，擦掉眼角的生理盐水，眼角微红地看着风绝情，道：“虽然我还不知道方法，但是……只要能到达天道的高度，那么应该也能经常回去吧？而且这边的世界和我故乡那边时间相差很大，所以算一算，我在这边还有不少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