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源推门，坐到赵正庭对面。
赵正庭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赵心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回来问问你们婚期什么时候，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赵正庭道：“这些不用你来操心，最近公司怎么样？”
赵心源道：“广告公司一切正常，香江小区半个月后就可以给您提案。”
赵正庭严肃道：“不错。”他顿了顿，又说，“你现在非常优秀。”
赵心源道：“爸您过奖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赵正庭道：“我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父子俩这就没话了。
林艳端着热可可进来给赵心源，给赵正庭的茶杯里添满热茶。
她站在赵正庭身侧，一手搭在赵正庭肩上。
赵心源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赵正庭想开口让他睡家里，但话到唇边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林艳道：“不睡家里么？明早你爸要飞北京谈项目，一周后才回来。”
赵心源道：“不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林艳还想张口挽留，赵正庭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艳只好道：“那我送你下楼。”
赵心源跟赵正庭点头，继而离开。
林艳送赵心源到门口，道：“你爸很想你，有空多回来看看他。”
赵心源道：“不了，我回来会打扰你们。”
林艳眯着眼睛，压抑着愤怒，道：“你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应该成熟一点，我跟你爸注定了要共度余生，所以请你不要再每次都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对话，如果你回来只是不想看到我跟正庭恩爱，那么下次来之前打一声招呼，我可以出去。”
赵心源讽刺地看了她一眼，发动汽车驰骋而去。
赵心源自己的房子位于市中心，是一套复式，屋子装修成别致的灰派风格，看起来稳重大气，他喜欢主卧室的落地窗，夜晚的时候，抬头可以看见璀璨星空，低头可以俯视车水马龙。
他站在厨房里，拿出食材给自己准备夜宵。
晚上的火锅根本没吃多少，被白晓亮这么一折腾，他其实早就饿了。
赵心源非常熟练地将洋葱切碎，放在锅里炒到金黄酥脆，又熟练地将香菇丁和肉丁放在锅中翻炒，加入生抽、老抽后，卤肉的香味渐渐溢出。
客厅的电视放着新晋歌手的一首歌，一个人的夜晚显得宁静又平和。
就是有点孤单，赵心源对着面前香气四溢的卤肉饭，落寞地想。
小时候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人总是在一起吃饭。
随便肚子多么饿，妈总是要坚持等到父亲回来，才会准备碗筷，把菜一一端上桌，然后大家落座。
自己总是跟林艳抢着吃，林艳爱吃什么菜，自己也必定要去争一两筷子。
林艳成绩比自己好，妈常夸她，自己在那边画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总是被妈批评不学无术。
好像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赵心源，总是在被批评，总是在和林艳对比，却又总是不如林艳。
但他却一直感到很幸福。
赵心源记得，林艳的十八岁生日上，自己还破天荒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然而时过境迁，幸福不再。
他现在看到林艳，或者是一声“林总”，或者讽刺地喊一声“林阿姨”。
总觉得这个家庭自从妈走了之后，就支离破碎了。
赵心源在纷乱的思绪中将碗筷收拾干净，散步消食了片刻，他回家洗漱，躺在床上继续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名片，上面有白晓亮的名字跟电话。
赵心源食指跟中指夹著名片，犹豫良久后，拨通了号码。
“喂？哪位？”白晓亮在那边气喘吁吁道。
赵心源道：“你在干什么坏事呢，喘成这样？”
白晓亮道：“不是啊，我要崩溃了！淋浴头坏了现在正满屋子飚水呢！”
赵心源一跟他说话就忍不住要扬嘴角，他忍着爆笑的冲动道：“你们小区没有物业吗？”
白晓亮崩溃地说：“这个破地方还物业呢，物业就是我家楼下的老大爷带着红袖套兼职的。话说您哪位啊？”
赵心源终于憋不住爆笑一通，道：“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赵心源。”
“啊？”白晓亮婉转绵长地喊了一声，表达自己的惊讶，“教……教父，有什么吩咐啊？你安全到家了吗？”
赵心源道：“恩，已经躺在床上了。”
白晓亮在哗哗的水声中说，“那就好，你怎么有我电话啊？”
赵心源道：“你给我的，你忘了？”
白晓亮奇怪道：“我刚刚给你电话了？我记得好像是没有啊。”他自言自语道：“也可能给了吧。”
然后是噗通一声，伴随着白晓亮一声惨叫。
赵心源忙道：“你怎么了？”
好半晌，白晓亮的声音才有气无力地响起：“没什么事，摔了个跟头，菊花残啦。”
赵心源又是一阵爆笑。
白晓亮：“……”
赵心源道：“关事不？我去接你上医院吧？”
白晓亮道：“不用啦，我刚把水闸拉了。累死啦，我要早点睡觉了。”
赵心源道：“那好，晚安。”
白晓亮：“安。”
挂了电话，白晓亮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拿着手机，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我刚刚给过他电话？”
另一边，赵心源关了手机躺下，心情变得很好，已经平和许多，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10.如此失控
卢青山刚到公司就被行政通知，教父有事找。
他慢条斯理地将电脑打开，将空气加湿器加满水，调整到合适的湿度，擦了一遍桌子，这才有条不紊地整了整外套，进了赵心源办公室。
赵心源正背对门口，面朝落地窗坐着，外面是新城区刚刚建设完成的大片的主题公园。
桌上放着香江小区的规划效果图。
卢青山心头一动，道：“你终于准备帮老爷子动这个案子了。”
赵心源道：“这次我要自己动手，就当是送我爸和林阿姨的新婚礼物。”
赵心源这两年接的案子很少，只能在CCAV的几个公益广告作品中看到他的影子。
他这次要亲自操刀上阵……
卢青山忽然很担心他设计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主题，比如“只要老牛有套房，嫩草主动送上床”之类的……
卢青山拉回思绪，道：“什么时候开动，给你配哪几个人？”
这回赵心源沉默了。
良久，赵心源把玩着马尾，道：“你推荐谁？”
卢青山脑子里快速地将部门人员过了一遍，道：“徐茂不错，做事效率高，就是粗线条，创意不够，但是辅助你正好。”
赵心源道：“还有呢？”
卢青山道：“刘亮亮也行，设计非常快，相对徐茂来说少了些效率，但对色彩更敏感。”
赵心源道：“还有呢？”
卢青山皱眉思索半晌，道：“不然老高？他是做3D动画出身的，对画面搭配和系列设计很有经验。”
赵心源道：“还有呢？”
卢青山：“……”
赵心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卢青山无奈道：“教父你看上谁了你就直说吧，我一定给您安排还不成么？”
赵心源这才笑道：“你觉得白晓亮怎么样？”
卢青山蹙眉道：“就目前来看还行，履历不错。但是对他不够了解，要知道，他之前是在寰球思亚工作的，我们的竞品，新家一水湾，用的就是寰球思亚的设计。”
赵心源一手托着下巴，道：“这的确是有风险。”
卢青山道：“所以，综合起来我还是认为徐茂最……”
“不如我们试探试探他？”赵心源打断道。
卢青山苦着脸：“你为什么非得用他？”
赵心源潇洒一笑，修长食指指向卢青山，自信道：“嗅觉。”
卢青山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最后只得无奈道：“好吧，Dingo。”（法语，澳洲野狗的意思）
赵心源将手头的笔扔过去，道：“骂谁呢你！忘了我在哪儿读的书吗！”
卢青山笑着躲过，道：“就是知道你在法国读的书才特地骂给你听的，不然我骂了你还听不懂我多郁闷。”
“滚蛋滚蛋！”赵心源道：“去让白晓亮过来，再从三维动画组抽一个信得过的人来。”
行政小秦通知白晓亮去教父办公室。
白晓亮正在听红妹八卦大X妹子小秦的丰胸史。
红妹正绘声绘色道：“我在这公司两年了，跟你们说，我可是看着她的胸一点点长起来的！”
小秦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道：“小白，教父找。”
瞬间全办公室的人噤若寒蝉。
办公室走廊里白晓亮追上小秦，道：“对不起，刚刚是我们不对，你别生气啊。”
小秦白了白晓亮一眼，道：“放心，我一点不生气。最起码教父约我喝过咖啡，总比某些在公司两年，连单独跟教父说话机会都没有的大龄剩女强。”
白晓亮有一种不小心卷入后宫涡流的感觉。
果然，小秦道：“最起码我敢于让自己的X一天天变大呢，总比某些连变美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好吧。”
办公室继续噤若寒蝉。
红妹冷道：“某些人大概是不知道，垫X也是会有后遗症的，到时候大波掉到肚子上可别吓坏人呦。”
小秦气愤道：“说谁呢你！”
红妹站起身，一拍桌子道：“老娘说的就是你怎么着！”
白晓亮眼看办公室即将上演一场撕逼大战，赶忙拉扯着小秦道：“怎么了这是？何必呢大美女，别动气别动气，上次你说教父跟你喝咖啡后请你去游泳，后来怎么着了？”
办公桌那边老钟也开始劝红妹。
小秦这才气哼哼地走了，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对白晓亮道：“哦你说那天去游泳啊，其实说出来也不好意思啦，教父盯着我的……”
白晓亮一路听着小秦的唧唧歪歪，终于到了教父办公室门口，他如蒙大赦地跳了进去。
赵心源头绳断了，正用一支笔把头发简单挽起。
看见白晓亮愁眉苦脸地闯进来，赵心源乐了，“怎么啦晓亮，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
白晓亮靠在门口，耳边还回荡着小秦的“嗡嗡嗡”，随口便道：“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赵心源笑道：“那你也得找老婆过日子啊。”
白晓亮继续随口道：“这就是我不喜欢女人的理由。”
赵心源：“？！！！！！”
白晓亮瞬间回神，忙道：“但是我喜欢那种个子小小的，笑起来有酒窝的很可爱的女孩子啦。”
赵心源松一口气，道：“这不就是女版的你自己吗？”
白晓亮：“……”
赵心源道：“言归正传，待会下了班跟我一块吃饭，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做考察。”
“啊？”白晓亮道：“可是我带了盒饭，待会中午热一下就好，不然你去吃吧，吃完到哪里考察，我准时打车到。”
赵心源瞬间拉下脸道：“我位置都订好了，想借着吃饭的时间跟你讨论些工作上的事。”
白晓亮打量着他的脸色，忙道：“那也好，那我去收一下东西。”
赵心源道：“中午地下车库见。”
中午下班，白晓亮准点在地下车库遇见赵心源。
路虎上了高架，平稳地行驶着。
白晓亮打量着赵心源脸色，试探道：“教父，我们去哪儿啊？”
赵心源道：“我爸的一个房地产项目，我们明天开始给他做VI。”
不一会儿到了地点。
那是闹市区的一块地皮，售楼处已经初具规模。
白晓亮从车窗里探出头，道：“这里是高档小区呀。”
赵心源道：“我们就在这边对面吃饭。”
白晓亮道：“好。”
赵心源随意找了一家日式餐馆。
白晓亮笔直地跪坐在赵心源对面，偷眼打量他。
赵心源还用那支笔挽在后脑勺上，鬓发松散的赵心源有一种别样的美，餐馆里好多人都在打量他。
赵心源问道：“吃什么？”
白晓亮道：“我随意，有炒饭吗？什么饭都可以。”
赵心源道：“吃海鲜吗？”
白晓亮道：“吃。”
赵心源道：“金枪鱼寿司？”
白晓亮道：“吃的。”
赵心源道：“秋刀鱼？”
白晓亮道：“吃吃吃。”
赵心源菜谱一放，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晓亮。
白晓亮愣了片刻，道：“我不挑食，也不会点菜，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真的。教父您生气了？”
赵心源震惊地发现自己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竟然就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安抚了下来。
白晓亮道，“这样，你点菜，我出去上个厕所。”
五分钟后，白晓亮回来，递给赵心源一圈纯黑色的头绳。
白晓亮红着脸道：“教父，我给您买的，你的头发快松了。”
赵心源愣怔地看了白晓亮一会儿，慢吞吞接过头绳，将头发绑起。
白晓亮满脸通红地坐在他对面，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白晓亮的眼角眉梢。
赵心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心跳加速。
一定是这午后的阳光太热了，我才如此失控。赵心源沉默地想。
11.白鹭欲飞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完一顿饭，赵心源去结了账，气氛很微妙。
赵心源先开口道：“我们去项目上转转。”
“好。”
赵心源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晃，白晓亮跟在后面，眼睛都要看直了。
他在心中暗自揣摩今天教父带他来看项目的用意。
要是教父想要了解项目基本情况，开始进行设计，那完全不用带自己来，这个设想可以否定。
或者是教父想要听听自己对项目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吗？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设计师，教父怎么会无聊到要听我的见解？这种设想也可以否定。
还有最后一种令人震惊的猜想。
难道教父想要泡我？！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基佬？！
回想自己跟教父初见至今，教父好像的确对自己特别关照，还有昨天晚上我在修莲蓬头时教父忽然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白晓亮一脑门冷汗，觉得这个设想非常有可能。
如果他要潜规则我，那我该怎么办？
白晓亮此刻脑中已经在天人交战。
是抵死不从呢还是红着脸脱衣服。
可是我这刚被人甩，这么快就投入下一个怀抱，是不是太滥情了？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白晓亮心中在嘶吼。
他更震惊地发现，想起王思亚时心中那种酸疼的感觉已经淡化了很多很多。
所以说分手之后如果憎恨前任，那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比前任更优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