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请的人是朝中的御史,说的话其实也都是些虚的,不过一来二去甄珠就发现当初那个参了自己父亲的御史受的是七贤王的指示,甄珠觉得自己右眼皮挑了挑,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眼皮而后推了推四阿哥,四阿哥正听的关注,回头就奇怪的看向甄珠。
甄珠凑到了四阿哥耳朵边轻声道:“时辰快到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府里要问了。”
他们两是借口出门透个气才出来的,跟着一块出来的侍卫应该快到下头等着了,他们俩若是再不走,一块侍卫寻不见人,上来一旦碰上庆王,这事就没完了。
四阿哥一想也是,于是就悄悄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张若霭手中:“今个我请,我们先走,你善后哈。”
张若霭点点头,也不跟四阿哥客气,甄珠现是悄悄的推开门,见着外头没人,于是跟四阿哥一道悄悄的走了最偏僻的楼梯,绕过了大半了酒楼,这才到了外头。
两人到了外头一看,果然他们打发去买东西的侍卫已经聚齐,其中一个领头见着四阿哥忙上前询问:“四阿哥可玩的尽兴了,这会是不是回去了?”
四阿哥点点头便吩咐人赶了马车过来,带着甄珠一道上了马车。
到了半路,甄珠忽而想起了事情,便跟四阿哥道:“若是庆王,那背后是谁?”
庆王向来不是自己出头的人,平日里也不过是看着太子不顺眼,偶尔绊一跤罢了,如今既然是他出面,莫非是忠勇王的吩咐,可是忠勇王最近不是听说在忙着证明自己是个有来历的,天生尊贵什么的。
四阿哥想了想道:“便是皇伯父没说,底下的也是各有算计,要说不是还有个对着江南虎视眈眈的的七皇叔么,甄珠,这次你父亲应当无事,不过是皇叔他们想要拉拢你父亲罢了,软硬皆施也是他们的手段。”
“若是如此,便不用我多操心了。”甄珠笑着对四阿哥道了谢,他跟四阿哥交好也是缘分,倒是没特意做过什么。
两人回了府邸,甄珠以为没事了,就放下了心,结果悠闲日子才过了两天,忽然又有人参了甄家,上告的是张家,甄瑚的生母,张氏的娘家。
说起张氏,甄珠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个对自己有恶意的女人了,京城的日子离江宁实在太远,他平日功课又重,根本没什么空闲去回忆过往。
张氏的父亲是张祭酒,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本事,张氏当初又是因为难产死的,所以甄珠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闹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却渐渐的越闹越大。
雍王下了朝便吩咐人去请了甄珠到书房,甄珠进了门就觉得雍王的情绪有些异常。
“你父亲过些日子便要来京,为的是你大伯的事情。”雍王说完看向甄珠,“圣上命你父亲当庭自辩,等你父亲到京你便去住两天,本王会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好,你且将就几日。”
甄珠觉得雍王的思维逻辑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回自己家里住,怎么会有习惯不习惯一说,不过既然对方这么开口,甄珠自然不能有异议,让他回去,大约是去了解一些内情,作为雍王跟自己父亲之间情报的一种传递。
太子倒台,甄家如今失了大半依仗,虽说甄应嘉依然受圣上重用,不过之前甄家支持太子,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清算,难逃一劫。
第八十四章
甄应嘉得到来信时,眼神一暗便起身去甄舍的院子里寻人,一路上就见着伺候的人纷纷行礼等到了地方却寻不着大哥,他等了一会便问一旁候着的侄子:“你父亲呢?”
甄瑚已经九岁,平日里因着父亲无用,自觉支撑起了院中大小事物又要照顾弟弟,比之以往不知道成熟了多少,见着二伯问话便规规矩矩的回应:“老爷一早便出去了,听着是南边有人循着前朝古董,邀了老爷鉴赏。”
“既是如此,同福,你且吩咐人去寻了大老爷回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甄应嘉想了想袖子中的信封,到底开口,此事关键看甄舍如何,若是甄舍忘不了张氏,对着张氏的娘家自然不能斩尽杀绝了。
甄瑚见着同福出了门,这才低声询问:“二伯寻老爷,可是有要紧事情?”
甄应嘉看了甄瑚一眼,想了想到底跟甄瑚有些关系,便回答:“你母亲娘家如今在京城,告了你我府上谋害人命,圣上下了旨意,吩咐前往解决此事。”
甄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呆愣愣的看着甄应嘉,仿佛没有听清楚刚刚自家伯父说的话,他不敢置信的凑近问了一句:“是我外祖父家吗?”
甄应嘉点点头,他看着甄瑚觉得九岁虽然不算大,可是也不小了,又想着他早年丧母自然应当更早熟一些,因此便开口说道:“是你外祖父亲自的去的,你外祖母跟舅舅应当不知道。”
甄瑚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只是为何,若非我母亲……”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就住了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甄应嘉,甄应嘉微微皱了皱眉,他思考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侄子的脑袋:“当年我答应你父亲绝对不告诉你,如今还是等你父亲来了之后,让你父亲说吧,总之一句话,你是我甄家的子孙,自然不会害你,你母亲的事情若说有错,她如今也已经死了,人死为大,就不再提了。”
甄应嘉自觉是维护了子嗣,因此便不再考虑,想着家事旁人是说不清楚的,而且许多都得等着年岁阅历到了才能看开一些。
甄舍元原本正喝得尽兴,结果被这府里的人喊了出来,兴致未尽便皱着眉问道:“慌慌张张的来寻本老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同福低头回道:“老爷未曾明说,只是隐约听着似乎跟着大老爷的妻舅有关。”
甄舍一听是张氏娘家,顿时甩袖道:“管那些小人做什么。”他对张氏有些情分因此对着张氏没办法迁怒,倒是对着张氏的娘家诸多鄙夷,他自觉是张家没尽到做娘家的责任,没有劝导好张氏,结果让张氏走上了绝路,又因着张氏当初是生甄琏的时候去世,对着自己小儿子也不上心,唯有甄瑚才好请到他老人家。
“似乎跟着京城有关,大老爷若是得空,还是跟小的回去一趟才好说得清楚。”同福又细声提了一句,甄舍一听,无奈的点点头,跟着一块回了甄家。
甄舍见着甄应嘉就拱手,甄应嘉忙回手行礼:“大哥,这是做什么。”
“今个同福来寻我,是不是张家做了什么?”甄舍实在不明白,若是小时,在江宁这个地界还有甄应嘉解决不了的事情?
甄应嘉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自己膝盖上,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淡淡道:“张家老太爷据说想起了大嫂,听闻是当初伺候大嫂的丫鬟死里逃生到了他那处求老太爷给张氏一个公道,说是我们甄家亏待大嫂,还因着大哥你见异思迁,便害死原配。”
甄舍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而后一脚踹飞了旁边的茶几:“滚他妈的蛋!老子没去找他们麻烦,如今倒是惹到老子头上来了。”
甄舍的态度完全没有影响到甄应嘉,他只是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摆,而后起身道:“当初张家老太太写给大嫂的信,如今还留着,只要面呈圣上便无事了,只是弟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况且之前珠儿也曾经来信,说起如今京城之中的形式,弟弟想着不如合家搬去京城,江宁这边便先放下,反正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弟弟也累了,大哥如今也不过混个日子,想来也是不愿意的,江宁的事物太杂,不如这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先将前程往事算个干净了,省得日后新皇登基再来清算。”
甄舍愣了愣:“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甄应嘉摇了摇头:“并未,只是如今弟弟想要搏一把,当初大哥虽然是写入甄府,可是到底是应府的子孙,此次弟弟上京是去受苦,若是大哥不愿意……”
甄舍眼也不眨,一巴掌拍到了甄应嘉背上:“在你心中,大哥是这等子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旁的不说,若是二弟你真的蹲了牢房,自然有我这个做大哥的跟着一起照应,无妨,既然如今二弟已经做了打算,便吩咐下人一并收拾干净了,也好早些走人。”
府里的事物其实并不多,反正将伺候的人差不多都遣散了,留了几个老实的看家即可,反倒是甄应嘉手里的织造府比较麻烦,不过他平日也培养了几个人,又有苏州织造照应,把规矩做下一时半会但是不怕,反正等他进了京城,圣上自然会吩咐人接手。
甄应嘉是个心狠的,他将江宁的一应事物都卖掉,李氏听闻此事便寻了过来,如今小姐儿也已经五岁,平日很是活泼,也跟着李氏一块到了甄应嘉的书房。
甄应嘉见着李氏,忙起身,李氏走到了夫婿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的焦急:“怎么听着是把府里的田产都给卖了,不是说没什么事情么,怎么如今却闹的这么大。”
甄应嘉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反正老太太的东西当初都搬去了京城,张氏的嫁妆当初也由老太太保管,嫁妆单子则给了甄瑚,如今府里除去李氏的东西,其他家伙事居然半空了七七八八。
“之前有御史参了甄家所欠户部的五十万两银子,既然是欠债,自然是要还的。”甄应嘉笑着握住了李氏的手,拉着李氏坐到了一遍的椅子上,又招呼小姐儿凑到了自己身边,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
“那些原本就是因着圣上来才欠下的,不要说甄家,便是李家也欠着户部银子呢,既然是圣上用的这么还让咱们还?”李氏虽是闺中女子,不过她的消息来源多一些,所以也不像旁的妇孺一问三不知。
甄应嘉低头摸了摸小姐儿头上的簪花,而后点点头:“圣上自然也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兼任巡盐御史,你也知道这可是捞钱的差事,所以如今满打满算也有四十万两银子,到时候凑齐了还给户部,也就差个十几万两,至于那些要怎么办,就看圣上决断了。”
李氏咬着嘴唇低着头想了一会,她柳眉微皱很是担心,贝齿咬着唇瓣捻了捻,最后下定决心:“不如将我的嫁妆也填了进去,好歹也有七八万两的银子,手上倒是有些铺子,只是这些铺子若是急着卖,怕是不值些钱的。”
甄应嘉的手指停了停,他微微一愣,而后伸手抚上了李氏的脸,李氏抬头就见着甄应嘉认真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倒是很坚决:“夫妻本是一体,哪有夫君困顿了,反倒让我还留着银子的。”
甄应嘉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李氏的额头,而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了笑了笑:“哪用得着你,若是阖府还债,老太太手里尚且有个几十万两,不要说顾氏当初留下来的银子了,只是那些都是孩子们的,便是圣上知道也不会要了去,如今我不过是做个姿态,至于圣上要怎么做便看圣上了,如今甄珠眼见着大了,圣上年岁也快到了,咱们总要多加考虑,若不是张家我也寻不着机会,要说,这还多亏了张家呢。”
甄应嘉原本并不想告诉李氏详情,不过他见着李氏这般对着自己,便也掏了真心,甄应嘉阖府上京的事情江宁传了个遍,也知道甄家卖房卖地的事情,都纷纷谣传甄家要倒,应府还专门派人来问了问,让甄舍打发走了,结果第二天李氏就被应府的老太太喊了去,回来就拿着两万两的银子,直说日后少些往来。
甄舍原本跟着应府的人还有些往来,等着听说这事,他就打上门去,结果看门的护卫都没让甄舍进门,这甄应嘉还没离开呢,便人走茶凉的姿态摆了出来,甄舍便道:“但凡站在高处,身边凑着的都人模狗样的,一旦落了地踩着实处,才发现到底是些什么鬼!”
甄应嘉听着甄舍这么说,笑了笑,而后便吩咐李氏把银子收好,之后便跟着商船顺风去了京城。
等着甄应嘉到了京城,甄珠还没见到人,就听说甄家还了四十二万两的银子还给了户部,如今还欠了户部十万两,等着甄应嘉进了南书房,这消息就已经到了御前,他进门就规规矩矩的给圣上磕了头,而后就跪着不动了。
南书房里眀相已退,被提拔上来的是圣上一直比较倚重的温达跟张玉书,后又提了马奇是内国史院大学士,内弘文院大学士则是陈廷敬跟李光地。
甄应嘉进了门,内阁大学士都在,圣上手头的折子都被推到了一边,李光地是习惯性装死,因此并未开口说话,倒是张玉书跟着甄应嘉有些情分,因此对着圣上开口道:“不知道圣上可还有其他要事,若是无事,臣等便退下了。”
圣上点点头,吩咐他们退下。
南书房里的人退的干净,圣上这才起身到了甄应嘉面前,伸手扶起了甄应嘉:“这是做什么,听闻你今日刚刚进京,沿途可有劳累。”
“有劳圣上关心,罪臣无事。”甄应嘉低着头依然行着礼。
“好啦好啦,你的性子,朕还不晓得,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圣上拍了拍甄应嘉的手,他之所以会为了这件小事让甄应嘉回京,并不是因为这事涉及人命大小,所以严谨,而是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圣上发现原来对于甄应嘉,对方居然不是事事详尽,所以产生了怀疑。
甄应嘉也知道圣上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做了圣上心腹这么多年,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当年那封被拦截的信,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太监,而后低声道:“此事若非这次张家提起,罪臣只怕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伺候的太监打开了信,而后仔细检查了之后铺平了放在案前。圣上伸手接过上下看了看:“居然有这等子恶毒的妇人,如今你既然已经来了,便给朕前因后果说的详细些。”
甄应嘉应了一句而后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张氏一计不成之后被人揭穿,之后虽然因为怀有生孕这事也就了了,只是因着怕她再多作怪,所以让人看了起来,怀孕前后有八九个月,张氏养到了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挺,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却被门房拦住了一封奇怪的信,这信没头没尾搁在白棉布里,而这份白棉布是送到张氏院子里,给即将出生的小孩做衣裳用的。
孙氏人老成精,府里看管的自然跟当初张氏管家的时候不同,张氏其实一直在用着府里的才卖这条线给张家传信,不过张家也只有张家老太太才跟她联系。
信封里是张氏母亲劝张氏的话,前前后后皆是说生子不易,不可伤及天理,不过之后不知道底下人使了什么手段把张氏原本寄过去的那封也寻了过来。
甄应嘉只说张氏为着自己,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作为赌注,结果被府里查出,张氏一时激动因此早产,最后落得身亡。
“只是罪臣大哥念在府里子侄皆是张氏所出,为着孩子所以并未寻张家的事情,要说罪臣的先大嫂不过是一时未曾想明白,偏偏张氏的娘家不曾劝告不说,还几次三番让责骂于她……”甄应嘉说的一脸无奈,而后只能再给圣上跪下了。
第八十五章
圣上自废太子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怎么样,不过这些消息基本就被掩盖在太医院之中,便是后宫里伺候的嫔妃也少有清楚的,皇后退的太快,圣上也顾念旧情,所以也不过是撸了她手头的权利,旁的也没多做什么。
“朕以为这女子一旦有了子嗣,皆是为着儿孙考虑,没曾想还有这样为了自己,要牺牲自己孩子的,你那大哥怎么说?”
甄应嘉只能压低了嗓音,而后回禀:“大嫂不过是一时没想开,如何能怪她。”
圣上点点头:“朕知道了,你才进京,还未洗漱,便先回府休息吧,你的事情,朕自会料理。”
甄应嘉知道这次事情过去了,而后便磕了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