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蒙趴在玻璃上尽力往温泉那边看,不一会,只看到泉水四散飞溅,嘻嘻哈哈,水中扑棱闹作一团。陆天琪将湿发撩到脑后,从水里湿淋淋地潇洒走出来了。
他出来拍了一下肖蒙的头,笑道:“看什么,走了!”
唐荣和曹郁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杭杭憋着笑拉着他们快走。
陆天琪在大厅里和肖蒙嘻嘻哈哈,又笑又闹,越发放肆,根本不管身后被按在池里灌了不少水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宋老板和看得瞠目结舌的小模特。
杭杭笑着,抬头却看到梁孟春从对面过来了。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见面了,杭杭忙,梁孟春也忙。他忙着玩,他们的琴行也交给酒吧的朋友照看。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矛盾,梁孟春太热他太冷,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这会梁孟春那群公子哥也在澜门玩,他身边还有几个人,一个是房地产富商的大少,江大为,一个是影后苏云的儿子苏起元,还有一个是京城首富的公子,首屈一指的富二代魏坤。其他是他们带来的伴。
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澜门大厅里,杭杭不会不认得。
魏坤一看就是摸不着底的狠角色,站在那气势强势表情寡淡,正和梁孟春商量着什么事。苏起元懒懒的,永远像嗑药没磕过瘾一样脸上显着病态的苍白。江大为最是豪爽,他一见湿淋淋落汤鸡似的从池里爬出来的宋老板就哈哈大笑。
“老宋,你这是怎么了?”
宋大老板狠狠瞪了一眼调戏不成反吃亏的陆天琪,有苦说不出,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哼哼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说着也不给江大为面子甩手走了。
江大为大叫:“靠,我得罪你什么啦!”
苏起元望向陆天琪,惊奇地挑了挑眉。
“坤哥,我认得他。”
到了这个时候,梁孟春才看到了陆天琪他们。天琪还在和肖蒙幸灾乐祸,也不认得这些人,便没理会。杭杭却望着这边默然不语。
他欣喜地上去,握住杭杭的手:“你怎么在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杭杭不耐烦他这样热切,也是这么多人看着,抽出手道:“工作。”
梁孟春受了打击,怎么这么久了还生气呢。
江大为凑热闹,“哟,这是哪位啊?梁少你上哪找来这么多好货,口味还挺重哈,玩起未成年人了,哈哈!”
杭杭长得可爱,出来又打扮得青春洋溢,难免要被认成未成年人了。
他说得这样难听,杭杭还没怎样,陆天琪已经炸毛了。
“你谁啊!嘴那么脏回家涮涮再出来知道吗?”
江大为嘿了一声,这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要说顶撞更加没有。
他新奇地走过去,轻挑地笑道:“你小子哪冒出来的,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耍横。”
苏起元道:“他是时尚圈的宠儿陆天琪Angel,现在是一支乐队的主唱。你们都不看新闻吗,他最近可是火的很。”
梁孟春不喜欢别人也把杭杭当成宠物,上前维护:“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可别乱开玩笑。”
江大为围着天琪转了两圈,哈哈大笑:“我才没心情关心你们女孩那些八卦,不过这小子挺好玩的,梁少,拉来一起玩吧!”
苏起元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会了。魏坤看着这群人轻笑了笑。
梁孟春看天琪,天琪回头看杭杭,他对这群流氓毫无好感,但杭杭不置可否,曹郁宁又不好违了这些大人物的意,最终答应他们一起走了。
魏坤江大为他们一向玩得开,玩得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自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带他们纯粹好玩吧。别墅地下有大型赌庄、酒吧、泳池party,灯光耀眼热闹非凡,简直和地上幡然两个世界。
天琪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叹为观止的场景。醉鬼横地,赌徒吼叫,声色犬马,物欲横流。
魏坤他们没去赌庄,也没进酒吧,进了一间小剧场,台上透明箱子里一个男人只穿着零星布料在跳舞。这里又冷冷隔绝了所有热闹,没有人说话,台上的男人女人展示过自己的价值后,由主持人叫价拍卖,这时才刺激沸腾的热场。天琪刚看了一会就吐着出来了。
酒吧有个小舞台,有支乐队在唱靡靡之音,他和肖蒙替下两个队员,缓缓胃痛。
苏起元也进来了,请了天琪一杯酒。
“我也不习惯,都是畜生喜欢的玩意。”
江大为不乐意了,“小元元你能不背后骂人吗?”
杭杭坐在吧台押酒,他也有些不舒服,梁孟春被一个小明星叫去还没回来。
酒杯空了,身边推过来一杯,杭杭抬眼,却是魏坤。
魏坤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像个蛰伏的王者,气势不容拒绝。
杭杭仰头喝了,烈酒呛到喉咙,咳个不停。魏坤笑了笑,“不会喝酒?”
杭杭拿过来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倒过酒杯给他看。
魏坤脸上又有笑意,“酒量不错啊。”
杭杭道:“比不得魏大少。”
魏坤转头看他:“你还想要什么,今晚我请。”
杭杭笑,已然有了醺然醉意。“大少这么大方,想要什么都行?”
“当然。”
杭杭道:“那你给我钱吧,我这个人最缺钱。”
魏坤笑了,他从开始就一直注意这个人群里镇静从容的小孩子。那种历经人世冷漠痛苦的沉淀在他年轻可爱的皮囊下面很难发现,明明是一副孩子模样,却有着这群人中心定力般的存在感。陆天琪固然耀眼,有什么事都还是回头看他。
他可是这几个人的军心所在。
偶尔喝酒时眉头微蹙流露出来的忧郁脆弱很有意思,喝醉了的放纵更可爱。
杭杭也笑,两人都没当一回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在角落里聊着。
梁孟春回来的时候杭杭已经醉得不行了,魏坤扶着他,他没兴趣趁人之危,只想要他自己过来。他轻轻在杭杭耳边道:“有事找我。”
然后笑着把杭杭交到了梁孟春手上。
梁孟春自己搬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杭杭,像是当初那回那样,两人什么都没说就上了床。
杭杭今晚特别想要,非常的饿非常没有安全感,世间孤零无依,爱情半斤八两,喜欢的东西永远被一个又一个的山峰光芒掩盖,没有出头之日。整个人都像只不见光的吸血鬼般空虚,穷凶极恶。他猛地按下梁孟春的胸膛,痴缠攀附其上,极力吸取着他身上所有的热量和情`欲。
如果他给了自己十二分的爱,他却永远都只得到十二分之一的安全。
梁孟春不能救他,他要的太多太多了。
杭杭有点疯,脑子里开出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烟花,眼前模糊一片,脸色绯红,身体却异常亢奋,半夜里又哭又笑,直缠着梁孟春闹到天亮。
梁孟春忽然惊醒,他酒里肯定被下药了!
天琪呢?他把天琪忘了!立时惊出了一身汗!
早该知道魏坤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32.你爱我吗
苏起元没喝几杯,身体开始抽搐,夜色流离灯光,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神情似欢愉又似痛苦,不断哆嗦,口中念念有词。江大为深谙此道,扒了他的衣服,将他扔在沙发上,一群男人女人嘻嘻哈哈看他像条光滑渴死的鱼抽搐着到达虚幻的高`潮,他们摸他光裸的皮肤,贴身磨蹭,一起共赴这极致美丽的演出。
天琪后退一步,心里害怕,想吐,但身体软绵绵的,好像醉了,又好像很清醒。他四下摸索肖蒙的手,想抓着他赶紧走。奈何全身提不起半分力气,脑子里还闪过这光怪陆离声色情欲的画面有些亢奋。他被人抱在了怀里,趔趄一步,险些摔倒。
周围音乐声吵闹声笑声混在一起,天雷地动,震得他心悸,心快得要跳出来。而整个人却钝钝的,好似隔了烟云薄雾,世界都不是真的,把所有的喧嚣都卸掉了大半。
他飘忽游荡地走了几步,有人说:“嘿,让我们大明星娱乐圈的尤物Angel为我们跳个舞怎么样?”
“会不会跳啊,跳个脱衣舞!钢管舞也行!”
众人一哄而上,把他推上了小舞台。江大为扎进人群,魏坤在一旁玩味看着。
音乐动感疯狂,灯光耀得睁不开眼,台下high翻了的群魔乱舞,为即将上演的明星脱衣秀而疯狂。
他推了一把上来磨蹭的男人们,笑着:“肖蒙呢?”
地狱,还是天堂。
清明打天琪电话打不通,凌晨两点半了,他再打杭杭电话,关机。过了半个小时,他接连打了唐荣好几遍电话,一直把他从睡梦中拖起来。
“天琪呢,他还没回家。”
唐荣疑惑道:“早回来了啊,我们见了宋老板就分开了。”
清明急道:“你没送他们回来吗?杭杭电话也打不通。”
唐荣忽然想起来:“难道他们还在澜门?八点半的时候我就走了,他们另外一辆车的。拖拖拉拉可能还在那边。”
清明挂掉电话,穿了大衣就开车往山上去。心里隐隐觉得不好,胡思乱想,车子在夜色中倏忽飞驰而上。
清明一路闯进地下会所,门口的服务生还拦着不让进。他掏出会员卡,猛地抬脚踹门,正见天琪被一群男人逼围在台上,瑟缩在钢管旁,身上衣服被扯掉大半,半遮半掩春光乍现,眼睛里迷雾痴惘。
他心下猛然惊恸,立时涌上一口血,嘴里发苦。
两步窜上舞台,麦克风发出一声巨大惊鸣,清明面无表情:“诸位,我打了110,警察不到两分钟就到,你们还玩吗?”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有认识他的,一个个停顿了会,四下纷纷扫兴叫骂。
他压着嘴里的苦味横过人群跪下来小心翼翼抱着天琪,把大衣脱下来裹他身上,手发抖,捧着他像捧着个玻璃碎人。周围人群暴动置若罔闻,他攥了攥汗湿的手,摸索进去反复察看伤势,确定了人完好无损,只是争斗中有些吓人。心里蓦然一松,脸上不知不觉一点湿意,啪嗒掉在天琪的眉睫上。
魏坤看了他一眼,上去道:“他是我带来的,不关你的事。”
清明一把打横抱起天琪,回身就走。
“他不是任何谁的事,除了我。”
天琪精神恍惚,在车里蜷缩在清明怀里,摸上他的脸。
“你是谁?”
清明一边开车一边搂着他不往下坠,温柔摸头:“乖,听话。”
天琪眨了眨眼,傻兮兮地笑:“你说话真像他。”
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车窗,外面的山风忽然灌了满身,他钻出窗去,大半身子撤到了外面。清明连忙拽着腿把他拖回来,车窗锁了。
天琪回身给了他一巴掌:“你别以为装成他我就看不出来了!”
清明苦笑,伸手想搂过他,天琪猛地惊叫,害怕缩着往后座爬:“别碰我!别碰我!”
清明心疼地,匆忙过去吻了他额头:“是我,你听话好不好?”
天琪狐疑地看着他,忽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哇得哭了出来。
他扑到清明身上,眼泪哗啦地流,一抽一噎:“有人咬我!有人打我!你快给我报仇!”
清明半抱着他,低头吻在他的发上,不停安慰:“好了,没事了。”
他们一路开回静园,天琪已经哭到脱力。
清明连人带衣服从车里抱出来,上楼放到床上,去浴室放水。出来看到天琪抱着冰箱,冰箱门大开,他爬在地上,痴痴傻笑:“我们吃冰激凌?”
清明抱起他,说道:“明天再吃,先洗澡去。”
天琪扒着冰箱门不肯走,大声哭叫:“我想吃冰激凌啊我想吃!”
清明不管他,将他一把抱起来往浴室去。天琪大哭大闹,四下在楼里窜躲,被清明从衣橱里拖出来,整个房间都锁了。好不容易到浴室,又不肯脱衣服,跳进水里把房间里所有东西砸了个遍。热水四溅,两人缠斗,不知他哪来那么大气性,一直不肯合作。浴室里闹得个惊天动地,人仰马翻。
清明忽然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天琪被打得瞬间懵了,眼泪汪汪望着他委屈不得了。
清明按着他泡浴缸里,一一洗干净了,才从水里捞出来,像小孩子一样裹上毛毯,抱到床上。
清明去拿药箱,天琪乖乖躺在床上不敢动,清明回来,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擦伤的地方都上了药膏。
他眼睛跟着清明的手,小心翼翼望着他,问:“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清明眼睛一红,摸着他的头发道:“睡吧,明天醒来就看到了。”
天琪头往后仰在枕头上,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
“不,她不要我了。”
眼泪划过红肿的脸颊,像只源源无穷的泉眼,汹涌掉到头发里、床单上。
他沉默无声地哭,从生命源头揭开的伤疤,小孩子般身体一抽一抽闭着眼睛哭得没完没了。
清明抱着他,眼睛也有了湿意。
他哭腔地在他怀里哽咽:“你爱我吗?”
清明不假思索:“爱,当然爱。”
他挣开眼睛,眼泪汪汪地,浑身软糯热气:“那你亲我。”
清明鬼使神差地不愿拂逆他意,俯身吻上他。
天琪捉住他唇,嘴角混着眼泪咸味,他们忘我缠绵接吻,呼吸都滞涩了。
再没有什么比此刻还隽永美好,美好又虚幻,他不停掉眼泪,悲伤地像是一场迟来的偿还。
清明搂着他慢慢哄睡,折腾了大半夜,外面已经大亮,晨光倾斜进来,有点冷。清明拉过一床薄被连人带自己一起裹了,天琪还趴在他胸口沉沉而睡。清明就这么搂着,舍不得放下,心里很爱他,说不清这爱里多少成分,但也只能在这无人之境的早上放纵一回。
他小声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假,于是也心安理得补起眠来。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天琪挣扎着醒来,头痛,脸上痛,身上也痛,非常渴。他一动,清明也跟着醒了,问他:“要什么?”
天琪呢喃着:“水。”
清明下床倒水,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
天琪捂着头,混不知身在何处,关于昨晚的记忆依稀回来一些。
“靠,这帮混蛋!敢占老子便宜!”
爬起来就要回去找他们算账,无奈身体依然无力,刚挣起来就倒下去了。
清明怕他闪失:“教训还没够吗?胡闹什么。”
天琪被他这么一斥责,立马委屈不行:“我又没让他们得逞,太小瞧我了好不好!”
清明根本不听,天琪想起昨晚的事也是惊心,当时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能和那群混蛋缠斗良久也是挺拼的。
随即他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肖蒙他们呢?杭杭、曹郁宁怎么样?”
清明接过衣服给他扣好,理了理领口:“都挺好的,安全回家了。”
天琪好奇道:“他们怎么没事啊?”
清明抬眼看他:“谁会动肖家的人?杭杭被梁孟春带走了,曹郁宁不会喝酒,一杯倒,我让人送他回家了。”
天琪漫长应了一声:“哦。”
穿好了衣服,气还不顺,拍案而起:“等着,我都一一报复回来。”
清明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八道。”
天琪爬到床上开了手机,立时就一通电话进来,肖蒙在那边哇啦哇啦哭诉良久,先问他好不好大骂那群衣冠禽兽又声称种种想救他却被人一酒瓶敲昏脑袋之冤情。
天琪同仇敌忾和他骂了许久,心情才好了点。
清明过来问:“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