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已经知道了。
而事实上,他也早就该知道了……
Alax到底是百忙中抽空来看他的,于是,在确定了秦瀚的确没什么事之后,就再次匆匆赶了回去,顺带把那群探望病情的演员导演制作人等等,一概赶了回去,免得打扰秦瀚养伤。
而在这些顺带的人里头,就有宋停和周青。
这就是同上辈子不同的一个地方了。
上辈子的秦瀚被这个消息打击太大,让Alax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工作,留下来照顾秦瀚,后来又被天天上门的周青打动,让周青也参与了进来。
人最容易打开心扉的时候,就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而那段时间的秦瀚,就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周青趁虚而入,不但没有怪罪身为罪魁祸首的周青,反倒是被他哄出了几分情意。
可现在……
一切都不同了!
两个多月后,一身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的秦瀚拒绝了医生复健的提议,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这个花花世界。
秦瀚知道,他的腿是真的不会再有痊愈的希望了。
上辈子,他花了两个月养伤,又花了整整一年才接受这个事实。
而当他终于认命,带着左腿从没停止过的幻肢痛回到外界,再次拿起执筒时,娱乐圈里的人却早已物是人非,周青也凭借着他秦瀚的人脉,和他自身的演技,从一个小小的三线演员,变成了环娱公司的支柱人物之一。
想到这里,秦瀚忍不住冷笑起来。
周青啊周青……既然你那么想要成为影帝,那么想要出人头地……
那,就让你永远也只能被人踩在脚下好了!
秦瀚带着鸭舌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机场,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随手摊开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看着。
秦瀚知道,对于外界非圈子里的人来说,虽然他曾经在荧幕上活跃过那么多年,但一来他早已退居幕后,二来他现在只不过是个瘸子,所以只需要是带上鸭舌帽,连墨镜都不需要配置,就能让他一路平安走来,杜绝粉丝骚扰。
——人走茶凉这件事,在娱乐圈里体现得更为残酷直接。
也还好他现在是导演而不是演员,否则瘸腿这件事,可就是真正地毁了他了。
秦瀚竖起报纸,遮住了自己眼里浓重的怨愤和不甘。
周青……
秦瀚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字。
周青!!
突然地,一个疑惑的声音从秦瀚身后传来,打断了秦瀚的思绪。
“秦导?”
这个声音十分肯定,虽然带着疑惑,但完全没有什么会认错人的迟疑和不自信,而且,还让秦瀚感到有些熟悉。
秦瀚扭过头,对上了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秦瀚呆在了原地,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
这双眼睛,分明生得魅惑勾人,可里头的神色,却是一片疏朗平和,就好像什么美好阴晦都不能在里头留下丝毫痕迹。
就跟……就跟他在梦里见过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秦瀚激动起来,目光离开了那双眼睛,落在了眼睛主人的脸上。
只见那张脸十分美好,甚至于比周青的脸更为完美无瑕。、
——太好了!不是宋停的那张大叔脸!!
秦瀚心里雀跃起来,已经消失许久的色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再看这人刚刚的表现,能够那么肯定地叫出他的名字,想来这人要么是圈子里头的人,要么就是跟他秦瀚“交情匪浅”的人……可是这么一个人,他怎么会完全没有印象?!
秦瀚满肚子疑惑,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看着那人,道:“你是?”
那人神色微动,一丝秦瀚并不是很明白的情绪在他脸上闪过,但下一刻,他就收敛了所有情绪,淡淡道:“秦导你好,我叫宋停。”
宋……宋停?
宋停?!
宋停!!!
秦瀚脑子里闪过一张胡子拉碴的颓废大叔脸,再看着眼前的这张美人脸,只感到自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就好像是打开了记忆之中的某个开关,无数画面从秦瀚脑中闪过。
此时此刻,秦瀚终于彻彻底底地记起了这宋停是何方神圣,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跟这个美人上了床。
宋停此人,姓宋名停。
——是的这是废话,但那个“宋”字,却是十分重要。
因为宋停,正是环娱公司对头,SG娱乐里头的一个三线演员,更是SG娱乐当家人宋恒恩的表弟。
俗话说得好,一表三千里,于是,这宋停虽然是宋恒恩他表弟,但奈何表得太远,而宋恒恩这人又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于是宋停也只能靠着自己的脸,在SG娱乐里苦苦挣扎,这个身份给他最大的好处,也就是不受经纪人的气,不被投资商骚扰、潜规则什么的。
为什么宋停混得这么惨?
如果是别人,就算没有宋恒恩的照顾,凭着那张脸都不会混到这个地步吧?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演戏这个行当了。
说实话,演戏这件事,真是祖师爷赏饭吃,没得挣扎的。
有些人就算什么都不学,只不过是刚刚起步,就能演得比一些老演员还要传神,就像是周青,就像是当年的秦瀚;而有些人,则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艰难地一步步向上爬,就像是现在演艺圈中得大部分人;而还有一些人,那就是祖师爷硬是不赏这碗饭,怎么挣扎努力都没有,就像是Alax和宋停。
所以宋停这人,就是个花瓶。
而现在站在秦瀚面前的,就是这个跟他有过“美丽的错误”的花瓶。
03.导演篇③
什么叫做花瓶——只能看,不能用,这就是花瓶。
就算宋停凭着那张脸混了一堆偶像剧,把脸当卡刷,可搜罗过来的也只是萝莉粉和颜粉,购买力基本为零。
许多人心里头都在想,如果不是看在宋停他表哥的份上,恐怕宋停的“花瓶”之名早就传遍了整个娱乐圈了——虽然现在也差不了太远。
按理来说,秦瀚应该也是知道宋停“大名”的,但是奈何秦瀚前几年工作忙碌,闲时约炮,当然是没有心思没有精力了解一个花瓶三线演员的,所以才会这么陌生。
而那“美丽的错误”又是什么呢?
秦瀚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终于抽出空来,去酒吧猎艳,却刚好看到一个大美人一边哭一边喝酒,于是自认风流护花的秦瀚当然是上前对大美人一番好生安慰。
但那时的秦瀚倒是还没什么太大的歪心——这是真的!
一来醉美人的确有醉美人的美,但谁知道这醉美人酒品怎么样?万一吐他一身怎么办?万一发起疯来对他英俊的脸上来一拳怎么办?
二来就是在这种时候的醉美人虽然很好上床,但是却有趁虚而入的嫌疑,而这种事向来只有对自己魅力信心不足的人才会做的。
秦瀚自认英俊多情风流倜傥,又怎么可能做这种打击自己自信的事?
于是秦瀚安慰了美人好一会儿后,开了个房送美人进去,顺带骗出美人电话号码留待以后约炮后,就真打算走了。
但也不知是那时月色太美,还是美人太醉,就在他即将离开的那一刻,美人却是从背后扑了上来,十分有气势地拉住了他的衣领,然后自己送上了红唇。
秦瀚:“……”
都到这地步了,难道还要他当柳下惠?
于是秦瀚就不客气地享用了。
再然后,这个美丽的错误就这么延续了下去,一错再错。可就在秦瀚打算犯第三次错的时候,周青出现了,一下子就勾走了秦瀚的目光。
于是,在新欢和旧爱……不,在新火包友和旧火包友之间,秦瀚果断选择了先把周青勾搭上床。
可谁想到,还没等秦瀚得手,他就成了瘸子。
想到这里,秦瀚盯着宋停的脸,再回想他在病房看到的那张胡子拉碴的大叔脸,怎么都想不通宋体是怎么把自己从一个美人折腾成那样的。
——难怪他认不出!
虽然他也从没怎么记过火包友的名字就是了。
不过……可是……这个……
秦瀚想到他刚刚还那么直白地问了自己前火包友的名字,摆明一副“虽然老子跟你上过床可老子从没记过你”的样子,脸上顿时显出几分尴尬。
蠢蠢欲动的色心被一盆泼头而下的冷水浇成了小火苗,秦瀚罕见地感到了几分愧疚之情。
他正了正自己的坐姿,努力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道,“原来是你啊。”秦瀚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道,“坐。”
宋停眼中浮出几分诧异和几分迟疑,而就在这时,机场的广播声响了起来。
“前往XX的旅客请注意……AXXX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这是AXXX次航班最后一次登机广播。谢谢。”
宋停不由得抬头,向登机口望去一眼。
秦瀚道:“你是这趟的飞机?”
宋停迟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在秦瀚身边的座位上坐下,道:“不是。”
宋停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神依然时不时地自认隐晦地向登机口望去,在注意到秦瀚怪异的目光后,神色不变,面颊却浮出了微微的红,硬撑道:“我……的朋友是这一趟飞机,我在看他有没有来。”
秦瀚:“……”
这借口还能更烂一点吗?
秦瀚终于相信了宋停此人不会演戏的传闻。
或者说……他太会演戏了?
刚刚被蛇咬了一口没多久的秦瀚这样想着,但下一刻,他就摇了摇头。
如果宋停真的太会演戏了,那么凭借他的能力和背景,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达到周青梦寐以求的东西,更不需要像周青那样来讨好他。
他长得很好,甚至比周青还要好,如果不是花瓶之名拖累他,恐怕他早就能够成为一线演员了;而他的背景也很好,虽说宋恒恩不会过多关注他,但这张虎皮也能杜绝大部分盯上他的脸的宵小人渣。
想到这里,秦瀚突然觉得自己膝盖有点疼。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人渣呢?
他们的相遇,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而已……其实最开始谁都不想的嘛!
暂时把脑子里闪过的那具结实赤 裸的身体压下去,秦瀚也不再追问登机什么的事,而是笑眯眯地准备跟宋停拉个家常。
可还没等秦瀚开口,宋停脸上就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目光掠过秦瀚的左腿,落在秦瀚的脸上,道:“你……没事吗?”
就算秦瀚上辈子已经瘸了那么多年,但听到宋停这样的话,秦瀚眼中依然忍不住闪过一丝阴霾。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瀚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眼中神色沉沉,嘴上却笑着,道:“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宋停敏锐地察觉到了,在这一刻,秦瀚的气息瞬间变得疏离起来。
如果说在这之前,宋停还能感到秦瀚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微亲近和熟稔,那么在他刚刚的那个问题出口后,秦瀚心中就瞬间把他拉到了一个警惕的位置上,客气、疏离、谨慎。
宋停心里有点复杂。
要真说起来,宋停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秦瀚了。
不过这样的认识,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一个明星的“认识”而已,算不上什么——直到他也进了娱乐圈,然后跟曾经“认识”的那个明星上了床。
宋停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微飘忽。
不过上过两次床而已,这并不算什么。既然对方没有放在心上,他若是表现得太过拘泥反而会让气氛尴尬起来。
……虽然现在的气氛已经足够尴尬了。
这一回,宋停不但脸上的神色有些不稳,就连眼神都开始游移起来。
宋停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现在的古怪气氛,但奈何他向来不擅交际,更何况交际的对象还是他的这位名导前火包友……不不不都说了不想这个了……
宋停尴尬地坐在座位上,跟秦瀚大眼瞪小眼。
本以为这样的尴尬会持续很久,但宋停没想到的是,只不过是一会儿,一个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打破了他们之间这古怪沉闷的气氛。
“我接个电话。”
秦瀚看到宋停站了起来,走远了些。
宋停接电话的声音不大,压得低低的,秦瀚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可是手机对面的声音秦瀚却听得再清楚不过了——或者说宋停周围十米之内的人怕都能听到那电话里头的人说的什么。
“宋停你好样的啊!还没红起来就就给我耍大牌?!”
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尖利凶恶,简直就像是魔音灌耳。
“小欧跟我说没找到你,你没上飞机——你竟然没!上!飞!机?!宋停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傻逼?!”
“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你知道这个机会我为你争取了多久吗?!!你知道那个导演有多难缠吗?!!!”
“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好不容易磨到他愿意见你一面,可是你呢?”
“你不登这趟飞机,你知道下趟飞机是什么时候吗?明天!”
“明天你能做什么?!你说啊,你能做什么?!!”
也不知道宋停说了什么,那边的声音猛地又拔高了一个八度。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能合适什么角色?”
“能有一个卖脸的角色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挑三拣四?什么毛病啊你!有床 戏怎么了?你性无能啊?!”
那边越骂越难听,不但是秦瀚,就连走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宋停的脸色有些难堪,匆匆说了句什么就赶忙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走回座位,极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
但他难看的脸色,却无法掩饰。
他的目光也一直飘忽着,不敢看向任何人,更不敢对上秦瀚的视线。
秦瀚看着他。
冷不丁地,秦瀚道:“我记得我出车祸刚醒的那一天,你满脸的胡渣,对周青的态度也非常强硬。”
宋停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秦瀚说的是哪一天。他垂下眼,努力扯动嘴角,最后却还是放弃了这个“笑容”:“嗯,是啊……他太吵了……”
秦瀚道:“你讨厌太吵闹的人?”
宋停想了想,迟疑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么吵闹病人。”宋停停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苦笑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指的是那一天病房里的那一幕,还是刚刚的那一通电话。
秦瀚点了点头,突然又道:“刚刚那通电话是你的经纪人吧?”
“……嗯。”宋停低声应着,脸色很难看。
秦瀚能够清晰地从宋停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中看出,宋停其实并不太想谈刚刚的那一通电话,但秦瀚却毫不在意,继续道,“你不生气吗?被你的经纪人那么痛骂一顿?”秦瀚若有所指,“其实我以为,你会像那一天在我病房里那样,对着你的经纪人骂回去。”
宋停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可下一刻,宋停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挂断了这个电话,可还没等宋停把手机放回去,它又不依不挠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