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风从来不会以这种轻视的态度对待顾枝林,即便是高中时在操场与顾枝林发生的那场口角,也是直接说出不满后才离去,今天这样大的反应,足以看出他有多生气。
自己付出的一片真心却被人这么践踏,他是生气加伤心,彻底被伤害到了。
顾枝林在后面心虚地唤道:“小风……”却不敢上前去追。
他心里也隐隐明白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这短短的几分钟,让站在一旁的林静看了一出摸不着头脑的大戏,她看看已经远去的霍成风,再看看失了魂儿一样的顾枝林,像是领悟到什么,默默琢磨了起来
她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自己真是太迟钝了,竟然到现在才看清。
晚上他回去,顾枝林还试着给霍成风发短信道歉,可惜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他拿着手机等了好久,最后才不抱希望地放下手机。
他也不敢跟许愿说,毕竟顾枝林自己也明白,整件事都是他的错。
拉起被子蒙住头的时候,他还在想,明天再道一次歉吧。
第三十章:冷战
顾枝林第五次拿起桌上的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提示信息。
霍成风自那天离去后,就再没找过顾枝林,连每天按时报道的短信都不发了。
现在霍成风如他所愿的不再纠缠了,顾枝林反倒没有预期中开心,他现在就像丢了半个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顾枝林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他郁闷地抱住脑袋,思索着如何是好。
几乎所有能试的方法他都试过了,但都没有用,不管是短信也好,电话也罢,都联络不上霍成风。
他总不能直接找去霍成风的公司吧,况且他又不知道地址。
顾枝林这才发现,自己对霍成风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他不知道霍成风那七年究竟去了哪里,干过什么,以及他现在又在做着什么。
他甚至连霍成风的住址都没有问过。
相比霍成风,他总是这样不上心。
所以霍成风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顾枝林焦急地等了几天,依旧没有回应,无计可施的他最后不得不跑到方采玉那里,打探霍成风的状况。
方采玉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的到来,只说了句:“你来问霍成风的事情?”
顾枝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实他跟方采玉仅有一面之缘,可以说一点都不熟,但事关霍成风,他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到对方身上了。
方采玉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缓缓回道:“枝枝,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霍成风,对吗?”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洞察世事的明晰,让自觉幼稚的顾枝林都感到羞愧了,甚至连头都不再点,视线也游移不定。
“他还真是把你保护得很好呢,什么都不懂。”方采玉接着说道,“你大概也不知道,霍成风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吧?”
顾枝林一听这话,心里十分震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方采玉。
他实在是不相信方采玉的话,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霍成风在他面前一向是好好的,哪里有点生着病的样子。
方采玉似是读出了他的心思,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你有没有发现,他晚上睡觉一定要贴着你,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
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哦,我忘了,你们已经七年没见过了,你自然不知道。”
“他只是在你面前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罢了。”
她说的这样讽刺,顾枝林却无力反驳,因为那就是事实,他确实一直忽视霍成风。
他想,自己真的做错了,却又不敢去相信霍成风有问题的事情。
方采玉见他那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就走开了。
顾枝林魂不守舍地回了家,脑海里一直思索着方采玉的话,结果没到两天,他就重遇霍成风了,还是在一个最意料不到的场合下。
他陪研究所的导师参加一个新产品的发布会,导师和重逢的老友聊天,留下他一人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多日未见的霍成风。
霍成风依旧穿着正装,但和平时很不同。他挽着一个女伴朝顾枝林这个方向走来,似乎没看到顾枝林,嘴角挂着浅淡却不达眼睛的笑意,灯光流转,投到他的脸上,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成熟气息。
顾枝林看着霍成风这陌生的一面,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离他十分遥远。
他向后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桌子,手臂不小心碰到摆在上面的玻璃杯,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低响。
霍成风朝他这里望了过来。
顾枝林紧张地看向他,微微张嘴,手指按紧身后的长桌,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害怕的同时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霍成风好像终于看到他,却只是皱皱眉,接着把头转过去,拉着女伴走远了。
头顶的灯光一瞬间就惨白了下来,顾枝林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喉咙像被掐住了,难以呼吸。
他没有想到,霍成风竟然会无视他。
他想,即便自己做错了,霍成风也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越想,心中的怒火就像一棵冒出头的小芽,飞速地生长起来,他压抑不住,一肚子不甘地追了出去。
霍成风像是故意引着他一样,中途就让女伴离开了,等在一座小花园里。
花坛中栽满了郁金香,放佛融入皎洁的月色,幽然盛放着,顾枝林却无心欣赏此时的美景。
他喘息着停下,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霍成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奔出来的时候还一腔怒火,等真正站到霍成风面前时,顾枝林反而没有那么底气十足了。
他看着霍成风,哪里像方采玉口中有问题的样子,分明是个健康的人,于是主动示好道:“小风,你还在生气吗?”
霍成风却不回答,只是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半晌,才答非所问地回道:“哥哥,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些愚蠢的举动。”
顾枝林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但有种预感,霍成风这次的生气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无法阻挡的后悔如浪潮般涌来,一股脑儿将他淹没。
他不敢看霍成风,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低不可闻,似有似无:“小风,你别再生气了。”
带着浓郁花香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顾枝林低头看自己脚尖,这是他一沮丧就会有的反应,过了好久,霍成风被月光打在的地上的影子才有所动作。
他倾身上前,俯低身子,凑到顾枝林耳边说道:“哥哥,我不生气了,但也不会再对你像以前那样放纵。”
他的声音缥缈悠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蛊惑着顾枝林被月光迷乱了的内心。
顾枝林仰头痴痴地看他,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他能看见霍成风眼中的自己。
也只有自己。
顾枝林想,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大概是月色太好,又或是气氛太妙,他不自觉就走神了,霍成风在这时靠近,吻住他的嘴角,温柔地说道:“这是第一步。”
他说完这句话,就丢下顾枝林一人,留在那花香满布的园子里。
第三十一章:故人
晚上刷牙的时候,顾枝林还时不时去摸嘴角,似乎依旧能感受到霍成风嘴唇的热度。
透过镜子,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映在其中的那个自己,脸颊泛红,眼里好像盛了一汪泉水,柔情万分的。
这感觉似曾相识,可是模糊的记忆却像罩着一层薄纱,怎么都戳不破。
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了,许愿刚好在这时挤了进来。
顾枝林侧开身子,让出位置,从镜中无意一瞥,不禁打了个激灵,这不就是当年许愿陷入热恋时的样子吗。
许愿当年看陆以均,不也就是眼含柔情的吗。
他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时的想法。
许愿看他突然就震惊万分的样子,奇怪地问道:“枝枝,你怎么了吗?”
顾枝林这时回过神来,心虚不已,欲盖弥彰地摇头:“没,没什么。”
可惜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许愿倒没再纠缠,只是说了句“这样啊”,就接着干自己的事了。
顾枝林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很怕许愿会刨根问底,毕竟他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他努力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强迫自己不再关注霍成风的举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倒真有点忘记了的意味。
第二天许愿早早就出门了,顾枝林起来,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早餐,还是温的,旁边是许愿留下的纸条。
顾枝林收起纸条,美滋滋地享用起来,吃的过程中还胡思乱想道,许愿可真是个“贤妻良母”,手艺越来越好了。
等他心满意足地吃过早饭,去楼下丢垃圾的时候,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门侧的阴影里,又是在这个人很少的时间,顾枝林一拉开门,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谁这么无聊,大清早没事干站在别人家门口,顾枝林没好气地斜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登时火冒三丈。
是久违的陆以均。
陆以均倒是一脸喜色,刚要张口打招呼,就被顾枝林的一声冷哼堵了回去。
顾枝林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连瞅都不瞅一眼。
下去之后,他还故意在楼下多待了一会儿,想着陆以均能看他这个态度知难而退,结果上楼后就发现人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跟座雕塑似的。
陆以均脸上挂着玩味的笑,看到顾枝林回来,慢条斯理地推了把眼镜。
顾枝林看他那副胸有成竹,认准自己一定会邀他进去的样子,止不住地冒火。
他想,真是厚脸皮,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带门的时候手上不免多用了分力,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门外忽然多出一个人,换做是谁,都会感到不自在。
陆以均在外面不动如山的,顾枝林却在屋里坐立难安。
他心里有事,不时走来走去,每隔一会儿便要趴到门上,从猫眼里觑看陆以均,看他是不是已经离去。
陆以均像是赖在那里,完全没有挪过脚步。
顾枝林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离去的迹象,转头看看窗外渐渐阴下来的天色,又看看门,咬咬牙,把门打开了。
打开后,对门外抑制不住激动的陆以均说道:“只给你几分钟的时间。”
陆以均赶忙抬脚走了进来,脚步都带着急切。
他一边走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着,看到桌上的小摆设时还特意指了指:“这一定是许愿的东西,是他喜欢的风格。”
顾枝林在后面翻白眼,想,关你什么事儿。
两人坐定后,顾枝林连杯水都没给陆以均,看也不看地说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陆以均正襟危坐,看上去十分严肃认真,话里带着诚恳:“我是来找许愿的,我知道许愿在你这里。”
顾枝林想,自己家可真成流动人口聚集地了,什么人都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车祸一事后,他对陆以均实在没什么好的观感,嘴上不由带出了这种情绪,不耐烦地说道:“就算在我这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来找他和好的。”陆以均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和好这种话,顾枝林想,于是尖锐地顶了回去:“和好?你说得轻巧,当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许愿和陆以均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早就扯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顾枝林最应该做的就是置身事外,不去过多插手。
可许愿是他最好的朋友,顾枝林便总是放心不下,心里同时存着一些怨怼。
陆以均满不在乎:“不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枝林倒是被气笑了:“哦,你的意思是,你没错喽?”
他是真没想到,陆以均会是这种态度。
陆以均皱着眉头,很不理解的样子:“难道因为我做错了一次,就失去被原谅的资格了吗?”
顾枝林听着这话,想,敢情许愿那么多年的痛苦都是自找的了,他真恨不得手中立即变出另一杯咖啡来,狠狠地浇到陆以均头上。
他手都抖了起来,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厌恶,猛地站起身,指着门说道:“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陆以均看他不愿再谈,明白再努力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就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顾枝林说道:“我还会再来的。”然后离开了。
顾枝林看着那扇被他缓缓关上的门,气得都要去踹上两脚,来发泄心中的怒意,深呼吸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晚上许愿带着一身疲惫归来。
顾枝林本不打算提起许愿的伤心事,转念又想到陆以均最后的话,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才好,便谨慎开口道:“许愿,今天陆以均来过了。”
许愿正在换衣服,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半晌,才怔怔地回了句“是吗”。
第三十二章:剖心
许愿正在换衣服,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半晌,才怔怔地回了句“是吗”。
他低头去叠手中的衣服,看不清神色,声音低低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他有说什么吗?”
顾枝林露出讪讪的表情,他不想许愿伤心,又不得不说,思索了一会儿后,挑了些最不重要的回道:“没什么,就是说想和你和好。”
“哦。”许愿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怎么失态,反而十分镇定。
顾枝林看他这样,担心他会妥协,自己先急起来了:“许愿,你可一定不要原谅他啊。”
许愿被他的反应逗笑,瞥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笑着回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看他一脸认真,顾枝林这才放下心来,还没松口气,又被许愿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
只听许愿说道:“枝枝,我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我要走啦。”
顾枝林傻眼了,完全来不及反应,结结巴巴地问道:“走?走哪去?这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然后又一想,一定是因为白天陆以均来过,许愿觉得不自在,就生起要走的心思了。
这么一想,顾枝林便更加痛恨陆以均了,嘴上还急急忙忙地劝道:“你是介意陆以均的事吗?我保证以后都不让他进门了,你别走。”
说着,伸手去扯许愿的衣袖,生怕对方一个不注意就会跑掉。
许愿看他可怜兮兮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放下手中的衣服,上前揉了揉顾枝林的头,说道:“不是的,我请了这么久的假,也该回去上班了。”
又打趣道:“我不回去挣钱,难道靠你来养吗?”
顾枝林这才终于安下心来,嘟囔道:“养就养,又不是养不起。”
许愿看他像小孩子一样置气的反应,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哄道:“好啦,知道枝枝你最好了。”
顾枝林明白许愿是肯定要回去的,可一想到他走后家里的冷清,以及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做饭吃这个事实,不禁失落起来:“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啦。”
他的声音很小,只是说给自己听,许愿没听清,问道:“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顾枝林摇摇头,心里却难受得不行,一方面是为许愿的离去,另一方面也是为日后的凄惨生活。
陆以均倒是如他所言的那样,又一次等在顾枝林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