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时，曾俊瑛百感交集。
想来，这个二货苏芳会感动，怕是因为现在的家庭正不温暖；因为正闹离婚，苏家父母肯定疏忽不少苏芳的感受和照顾，这也是他今天会特别下厨做早餐的缘故。
伸手抚着苏芳的背脊，想到他现在正忍受着以及记忆中的苏芳曾忍受的，曾俊瑛的心不由得一疼，胸口涨满让苏芳的眼泪浸出满腹酸楚的温柔。
第7章
升完旗进入课堂时间，也许因为今天是星期一，不管是台上的老师还是台下的同学，大家看起来都精神不振，萎靡的气氛一直到第三堂下课才活泼起来。
「大清早的！你跟你家小媳妇在济生堂前好火热呀。」沈生经过三节课的休养生息后，容光焕发、挂起满脸□□笑容的靠过来。
「瞎说。」曾俊瑛可不想理这家伙，这家伙一旦下流起来，是没底限的。
伍浩听这话，立刻不依不饶跳出来：「谁瞎说了，你们把证据端出来！」
「好勒！」
当场两名男同学，一人做英武状，一人做小鸟状靠上，兰花指勾起：「老公~」
「小媳妇~」
下一秒，两个男同学抱成块，表情作怪，瞬间，周遭扬起一片哄然大笑。
曾俊瑛可笑不出来，他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快掉光了。「走开走开，别害我中餐吃不下去。」
「还吃什么中餐！你们应该要吃烛光晚餐！」
「对对对，烛光晚餐！」
「老公~」
「小媳妇~」
哇哈哈哈哈哈——
揉揉眉心，曾俊瑛道：「有种你们去演给苏芳看，少在我这儿耍宝。」
「那可不行，他在你面前是小媳妇，在我们面前是老虎哇！」
又一片哄笑声。
「在说什么，乐成这样？」跟李明健一起去福利社扫荡零食回来的苏芳，刚进门口就见一团热闹。
「电池说你是老虎！」
「对~然后到了咱们俊瑛面前，就是贤慧的小媳妇。」
男同学们一边怪笑一边表演，顺便将祸水东引，毕竟得罪一名跆拳道的黑带高手，那是绝对的不明智。
听到这话，伍浩可不依了，马上跳起来：「都是你们这班臭小子说的，我可半句都没有说。」
沈生看见苏芳放下手中的炸物，手指关节折得霹哩啪啦响，满脸就是想教训人的模样，立马幸灾乐祸、扇风点火道：「有，你有说，我可以做证！」
「有说有说！」大家嫌乐子不够大，起哄的更厉害，这下子伍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去你老师！沈生，我跟你誓不两立！」伍浩整张脸顿时黑成锅底。
苏芳端出杀手冷面道：「等你有命再说吧！」
「喔喔~酷喔酷喔！」
眼见苏芳步步逼人，伍浩惊慌摆手：「苏芳，你别听信这班小子说的话，就是群害人精！你听我说啊！」
苏芳：「跟阎王说去吧！」
下一秒，伍浩的惨叫声立刻回响在教室中，久久不绝于耳。
第四堂课是化学，大家转移阵地到实验室进行课程。
「我们都高三，看书准备联考都来不及，还搞这些。」
「马上就要期中考，听说期中考过后，课程就会全部结束。」
「那是下学期，所有的考试都会提早。」
几名同学围在实验桌边，窃窃私语的讨论。
曾俊瑛可以感受到实验室中同学们的情绪不高，并且有些微紧张和压抑，甚至有同学没有在听课，而是直接拿出其他科目的教科书在复习，距离联考尽管还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但是黑板上已经开始倒数日子，任何关于联考的话题，都让人下意识的回避，轻易的窒息。
不过这中间也有例外，视联考压力如无物，比如二货苏芳。他就坐在曾俊瑛身边，摊开的笔记本一片乱七八糟的涂鸦和线条，支撑下巴一脸空白，实在看不出来有在听课。
曾俊瑛清清嗓音，凑过去问：「刚刚真的生气了？」
苏芳立刻报以灿烂的笑容：「怎么会，我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
「那你还把电池的手给拗了？」
「喔，反正他平常也挺欠揍的，找个理由揍了，也不过刚好而已。」
「……」
苏芳就是苏芳啊，不管是薄情苏芳还是二货苏芳，肚子永远都是黑的，也许这是所有平行世界里的苏芳，唯一的共通点。
忽然，曾俊瑛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一个非常科幻的念头，他不由得笑开脸，想来也是挺奇妙的，他的专业是机械，这对他的行事风格影响不小，习惯一板一眼的平面世界，所以思考上较为呆板，但是经过一场奇妙的车祸，似乎也撞破过去某些局限在框框的认知。
刚笑完就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曾俊瑛立刻转过去，果不其然是二货苏芳，只是他脸上那副傻样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悦问：「有事？」
苏芳顿时腼腆道：「好久没看见你笑了。」话尾的语气上扬，不难察觉说话的人，内心有多喜悦。
「……」果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啊，曾俊瑛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孩子在想什么。既然无法理解，那就别理会，曾俊瑛抱着一种极为享受的姿态听课，对比记忆中的高中生活，当时可没他现在的好心态。
回想过去，高中生活有几个明显的主题，那段时间交到的狐群狗党，经由长久的时间考验成为难能可贵的好朋友。除了友谊上的收获，单相思、难以启口的爱恋，谱成他高中生活的重低音，为了靠近苏芳，他干过很多蠢事，说过很多蠢话，比如爬墙偷看、跟踪……咳，件件提起并不光彩，但是酸酸甜甜的滋味独一无二，就算现在重温一遍高中生活，也无法重复初恋的感觉。
再来就是背负所谓的长子责任，继承家业一直是心中的重担，从何时有这种观念他记不得，却影响他一生的选择。
最后就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联考压力，当时日读夜拼，就怕考不上理想中的大学，如今重来一遍，除了朋友这一块没变，爱情就甭提了，事业他已经有新想法，而联考压力已经对他算不得了什么，经过社会的洗炼，除了抗压性变高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的世界不再只有学业竞争，以前会被联考压力几乎垮肩，那是因为将读书视作生命的唯一，做不好这件事情，似乎就会被从根本抹灭价值，然后愧对十八代祖宗。
这种观念到出社会后才慢慢的磨淡，再更久以后的现在，深深明白读书是自己的事情，结果好不好只会跟自己有关系。
「我听说谢老师打算在钟佳琪她家开一班补习。」
「诶，听说已经有几个同学打算去给谢老师补习。」
「你们要去吗？」
「齁！当然是不想去啊，你们读不烦喔。」
「可是我觉得我妈会逼我去诶。」
「诶诶诶？这么可怜啊！！！」
下午第六堂下课后，开始进行简单的打扫，几位男同学正偷懒着，将竹扫把当关刀耍过一遍后，现在正围在一起聊八卦。
谢老师？谢敏芸老师……曾俊瑛印象中的确有这回事情，当年他也有去补过，所以跟谢老师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苏芳凑来：「你要去吗？」
曾俊瑛摇头，就算这么久没碰书，高中课程对他来说依然不是难事，毕竟当年他是很认真的学生。
「喔，我应该也不会去。」
「恩。」
当年的苏芳也没去，除了环境不允许之外，苏芳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努力，总是伪装的很轻松，于是平常成绩普普的苏芳，考上跟他一样的大学时，不知道跌破多少人的眼镜，只有他满心窃喜，殊不知那是所有恶梦的开始。
上完第七堂课，学生们显得分外兴奋，有的相互约要去哪里吃吃喝喝，有的准备要去补习班报到，也有的要准备留校晚自习。
「隔壁班今天开始全班晚自习。」
「A段班咩，他们不晚自习，难道还我们这些普通班的晚自习啊。」
「我妈一直希望我能进A段班……」
「走啦走啦。」
三三两两的学生成群结党、带着既忌妒又羡慕的情绪离开学校，抛下身后A段班同学们一双双忌妒又羡慕的眼神。
见到这个情景，曾俊瑛突然想起一段名言：墙内的人想出来，墙外的人想进去。想来，要学会不再蠢蠢欲动、安分守己，不知道需要多少智慧。
走在向晚街道上，苏芳一直是若有所思的面貌，吹来的风有些微的凉，学校还没决定好是否改换秋装，不妨碍他们这些学生自动为自己加衣服。
「晚上来我家吃饭。」
苏芳受宠若惊：「啊，可以吗？」
曾俊瑛斜睨他一眼：「以前不是常来，现在怎么学会客气了？」
被噎了一句的苏芳，久久才找到个词回应：「长大了嘛。」
第8章
于是自称长大了的苏芳，常常黏着曾俊瑛不放，其牛皮糖的程度，看得周遭同学啧啧称奇，沈生表示，那是比以往夸张啊，已经是近乎变态了，也有不少同学的说法倾向联考当前的各种变异现象。
至于被扒着不放的曾俊瑛，就算被误会两人之间怎么了，他依然半点困扰倒是没有，毕竟上辈子早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他比较不明白的是，一个人二货归二货，为什么还能老是泪眼汪汪的瞅着自己看？自己可没欠他啊！难道脑洞大开不但会影响智商，还会让一个人幼儿化？
这天，班长从导室办公室回来：「诶，苏芳呢？谁有见着苏芳他？」
好问题引起好暧昧的笑声，班上男同学挤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什么。
班长这才反应过来，扯过风纪问：「人跟人比气死人，又是哪个小姑娘被蒙骗过来告白啊？」
风纪贼兮兮道：「是学妹，你懂的。」
班长摇头：「果然有距离有美化！」
哈哈哈哈！班上同学泛开一片欢乐的笑声，最近看苏芳黏曾俊瑛的模样，都快忘记那是株校草。他们在猜，八成是苏芳做了什么对不起曾俊瑛的事情，才会进入紧迫盯人的状态之中，虽然曾俊瑛矢口否认，不过他们都能理解，很好的朋友是不会随随便便泄密的。
风纪：「你找苏芳干嘛？」
班长扬扬手上整张红字的考卷：「老师让我把卷子还他，他这次比上次考得还差，老师让他把上面的题目温习过一遍。」
风纪还想说什么，班上一名女同学从外面走进来：「曾俊瑛同学，外找。」
外找？曾俊瑛满脸疑惑的看向那位女同学。
女同学则是一脸很诡异的用大拇指比比后面。
「诶？是学妹耶！」
「俊瑛你认识她喔？」
曾俊瑛摇摇头：「不认识。」
「难道是！」
「难道是？」
「难道是……」
「冬天都要来了，俊瑛你的春天才到？」
「不会吧！？」
同学们顿时都沸腾了，人人脸上写满我想看八卦的欲望。
「别这样，我们曾俊瑛同学是很不错的，虽然他老是被我们校草掩盖光芒！」
「喔喔喔喔喔——」
曾俊瑛翻个白眼，什么状况都还没搞清楚，他们已经把结局写好了。从位置上起身，在众所瞩目中走出教室，娇俏俏的绑辫子的学妹正等着，双颊红奼，羞涩全写在漂亮的大眼里。
「看人家跟校草告白早就看腻了，今天男主角终于换人做了。」
「天呐！为什么那个男主角不是我？」
「学妹长得很正点！」
「闪吧你，就凭你这个长相，猪丽叶、高丽菜挟去配！」
曾俊瑛尴尬的听着同学们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这群青春期的毛小子，看来连联考都无法压制男性赫尔蒙激增的现象，竟然一个个攀在窗口边、挤在门口看戏。
独身前来的学妹双颊如火般烧着，在这群为长不尊的学长学姊面前，头低得都快顶到胸口。
「喂！」曾俊瑛忍无可忍，横眼一竖扫过去。
边上站的同学们立靠一窝蜂散去，留下几句调笑声：「哎喃八字还没一撇，有人就心疼了。」
哇哈哈哈哈——
受不了的再翻个白眼，曾俊瑛对着只看得到头漩的学妹道：「不好意思，我们旁边说去。」
学妹羞红脸点头，查觉到今天自己的行动太过冒失。
曾俊瑛将学妹带到楼梯转角处，幸好同学们没不知分寸的跟上来，这边人比较少，看学妹的头始终像是丰满的稻穗低垂，他斟酌一会开口：「刚刚很抱歉，没吓到你吧？」
学妹摇摇头，还是没敢把头抬起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学妹：「我……我……」彻底忘词的学妹，结结巴巴好久，脑筋一片混乱，连手指都在发抖。
曾俊瑛：「呵，你别紧张，有话慢慢说。」
听到曾俊瑛温柔的笑声，奇异地，学妹紧张的情绪慢慢抚平，准备好的台词慢慢地浮现上来。「我……要谢谢学长……那天帮我修……脚踏车……」
「那天？」那天是哪天啊？突兀的道谢让曾俊瑛的记忆卡壳。
「河屏公园，我的脚踏车链子掉了，学长你帮我修理……」
河屏公园？那不是他傍晚慢跑会经过的地方吗？啊，他想起来了，确实有一次他跑得比较晚，天色都昏暗下来，然后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弄脚踏车，神情焦急的似乎要哭出来。
「原来是你啊，举手之劳而已，你别客气。」
「谢谢学长，你帮了我好大的忙。」学妹终于红着脸抬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她一直想谢谢对方，但是萍水相逢，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后来才无意间知道是学校的学长，而且是非常有名的女生公敌，只因为苏方每次拒绝人都会说：「现在我还不想谈恋爱，我只想跟我的哥儿一起好好毕业。」
搞到最后，因为爱情而忌妒的女同学们，都偏激的认为是曾俊瑛死缠着苏芳不放，只要把曾俊瑛铲除掉，苏芳就会跟她们谈恋爱。原本那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却被有心、爱炒热闹的人士们扩大，于是女生公敌之名不胫而走。
刚开始学妹也被公敌之名给吓退，认为曾俊瑛是为了霸占苏芳做出什么恶行来，但是出于感激之情，她总是要多留意曾俊瑛几分，慢慢的她发现曾俊英跟谣言中公敌的霸道形像有很大的出入，甚至她觉得根本不是曾俊瑛去缠着苏芳，事实上是反过来才对吧！
「没事的，你就为了这个过来啊？」
学妹害羞的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折迭成爱心形状的信，低着头双手举高拿着。
这个举动让曾俊瑛彻底的愣在原地，忽然他想起来以前郁闷至极，会找朋友出来喝酒，有回外表斯文内在败类的沈生跟他这么说道：「那家伙……若不是你满心满眼都装着那浑蛋，一整个跟女生绝缘，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
他当时很不以为然，苏芳被告白很常见，但是他从来没遭遇过，况且他的心只装得下苏芳一人，自然也不愿意再多招惹，没想到今天却碰上了。
颤抖的指尖上是可爱的心型信纸，恍惚地忆起前尘的同时，曾俊瑛也被逼着面对现实，过去他把苏芳看成所有，如今重来一遍的人生，感情上难道依然保持空白？当然不！人傻了一辈子情有可原，但是为了同一个错误的人傻了两辈子，那就该遭天打雷劈了。
这么想的曾俊瑛，正想把手伸出去，一双手臂比他更快速的从身后出现，揽上他的肩头抱紧，苏芳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俊瑛~帮我，你再不帮我，我就要死了！」
「……」
曾俊瑛把脸转过来，狠狠瞪着苏芳，正想开口说什么，苏芳又抢先一步道：「我的数学要被死当，拜托你教教我吧。」
「……」继续狠瞪这个煞风景、坏事的二货。
「拜托~」苏芳双眸含泡，双手合十。
「……」最终曾俊瑛完败在无耻的卖萌行径中，他扶额头疼道：「好……」
曾俊瑛话还没说完，听到一个好字就被喜悦立马冲昏头的苏芳，速度上前抓住前者的手臂：「那就快！」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习如此积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