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约定修真者只能在放逐渊的边缘地带活动,不能够踏入鬼族的地界,否则就会被视为入侵者,格杀勿论。逐渊城将这一约定当做一条命令颁布出去,用以约束来到放逐渊的修士,免得再起争端,自此千余年以来,人类修士与鬼族一直相安无事,而鬼族再也没有出现在修真者的面前。
林仪风听完沈则容的讲述,不禁瞥了一眼飘在前面的白发人,皱眉说道:“小容你怀疑他是鬼族的人?”
沈则容不由点头道:“虽然我前世没有来过放逐渊,也没见过鬼族,不过听说鬼族的人头发都是白色的。”
林仪风思索片刻,忽然朝前面那人招招手道:“喂,你,停一下。”随即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名字,叫起来还真不方便。”接着朝自家的徒弟看去道,“小容,要不要给他暂时起个名字?”
沈则容抽搐了一下嘴角,脸拉了下来,他就知道师父爱捡东西,这不又要给那个人起名字了,该不会接下来还要把他带在身边吧?他们好不容易才甩脱了阿喵和蛊雕,好不容易才有二人世界,这下又要多一个第三者电灯泡了,而且又是个男的!
因此他口气冷淡地说道:“随师父的便吧。”
此时白发怪人已经飘了过去,因为惧怕沈则容,远远地避开了他,沈则容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脸上装作漠不关心,心里还是很好奇师父会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既阿喵、小蛊之后师父起名字的水平会不会提高一点呢?幸好自己是个特例,沈则容暗暗庆幸。
“叫个什么名字好呢?”林仪风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喃喃自语着,“看他呆呆傻傻的,不如就叫他阿呆吧?”随即转过头去看向徒弟,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咳咳!”
沈则容差点要笑出声,赶紧清清嗓子以作掩饰,师父取名字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提高啊,不不,应该说是保持在一个相当稳定的水平,不是阿字开头就是小字开头,阿喵、阿呆,小蛊、小容,啊不,自己的名字不算。
“挺好的。”沈则容赶忙应声,以免师父怀疑自己怀疑他起名字的品味。
“好吗?”
“好!”
于是阿呆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当林仪风问阿呆是否是鬼族的人时,阿呆没有任何反应,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旧是那副懵懵懂懂的表情,好像在问:“鬼族是什么?”
交流失败的林仪风师徒只得继续赶路,这一路上并没有出任何状况,不久之后他们就找到了那个寒冷的洞口,可以明显地看到有一股股白色的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洞口冒出,林仪风将手伸过去,那一缕缕白色的寒雾便涌到了他的手中,缠绕在他的指间。
“很浓郁的寒气。”林仪风说道,既而转头看向白发人道,“阿呆,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阿呆摇摇头。
不过霜天却对这个洞口很感兴趣,它飞了过去,剑身没入白色的寒雾之中,不断地吞吐着里面的寒气。
林仪风略一思忖对徒弟道:“不如我们进去瞧瞧?也许能够找到一个好的修炼场所。”当然这个修炼场所是对林仪风而言的,洞口的温度已经相当低了,再往里走只怕要到滴水成冰的地步。
只要不涉及感情问题,师父的提议,沈则容都是拥护的,这回也不例外,两人进到了洞里,一面向前走去,一面将神识放出去查看四周的情况。进到了寒洞里之后,阿呆就不像先前那样飘在前面引路了,他好像怕生般飘在林仪风身后跟着他的步伐移动着,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好像这是他头一次进到这个寒洞里头。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寒雾越发浓郁,随着三个人的走动而涌动着,在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上留下了薄薄的霜花。林仪风和沈则容都不怕冷,而他们身边的阿呆看起来也不怕冷,依旧很好奇地盯着那些在身边飘过的白色寒雾,时不时地伸手去触摸它们,白色的长发及苍白的肌肤几乎与周围的寒雾融成了一体。
林仪风本以为再往下走会看到什么奇特的景观,就像在白岭雪山里那样,但是到最后迎接他们的只是一堵灰白色的岩壁,这是一条死路,没有像林仪风和沈则容以为的有其他出口。
“师父你瞧,”盯着岩壁直看的沈则容突然开腔道,“寒气是从墙壁后面透过来的。”他一将手掌按到阴冷无比的石块上,丝丝寒气便从他的手指缝间涌了出来,不久之后他的手掌便结上了一层冰霜。
原本还很胆小的阿呆在走到山洞尽头的时候,却突然飘离林仪风的身边,朝前面的石壁飘去,细长的手指按在粗糙而冰冷的石壁上,轻轻地摩挲着,呆呆的面孔若有所思,忽然他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林仪风和沈则容对视一眼,随之也消失在了洞里,等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穿过石壁到达了山洞的另一端,虽然仍还是一个山洞,却是一片分外广阔的天地,洞顶如一方苍穹般倒扣在两人头顶上,宽广的空间内仍然弥漫着白色雾气,浓郁而冰冷。林仪风猜他们正置身在一个山腹中。
“师父你听,有水流声。”沈则容提醒道。
两人顺着水声瞬移而去,很快便有一条河流出现在他们眼前,也找到了刚刚消失的阿呆,只见其跪坐在溪边,正低头呆呆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河水,一只手没在河水中,而当他把手伸出水面的时候,林仪风注意到那些溅落在地上的水滴都化成了冰珠,可以肯定这些看似能够流动的水极其寒冷。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林仪风走到河边,将手指稍一浸入水中,瞬间整只手掌都被冻住了,寒冰一直延伸到手腕。
“师父你没事吧?”沈则容不由问道。
林仪风朝他摆摆手,下一息被冻住的手掌恢复原状。
“这里难道就是弱河的源头?”沈则容皱眉道。
林仪风缓缓点头道:“很有可能。”
“师父他好像越来越呆了,见了你都没有反应。”沈则容朝跪在旁边的那位指指道。
确实,阿呆平时最关注的就是林仪风,可这回林仪风都站在他身边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张脸上满是呆滞和茫然,沈则容真怀疑他们进来之前是否发生什么事故。
“阿呆,阿呆,你怎么了?”
林仪风连唤两声,跪在地上的阿呆才有了一点反应,缓缓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他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越皱越紧,最后拧成了一个川字,英俊的五官也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突然痛叫起来,双手抱头滚在了地上,紧拽着自己的那头长发。
“阿呆,你怎么了?你头疼吗?”
林仪风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意识不清的阿呆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嘴里啊啊地叫着,突然他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后站着的则是一脸阴森的沈则容,原来是被他给打晕过去了。
“这小子发什么疯?”沈则容十分不满道。
“他的灵力激荡得很厉害。”林仪风将自己的一道神识探入阿呆体内之后说道。
“他会不会感染了?”沈则容下意识地就把他师父远远带离了阿呆的身边。
林仪风摇摇头道:“不清楚,但我感觉不太像。”
“先不谈这个,看这臭小子把师父的手抓得!”
沈则容愤愤不平道,先是用嘴对着林仪风被阿呆攥得通红的部位吹了吹,随即拿出一瓶药膏来仔细涂抹,那副小心翼翼、小题大做的样子让林仪风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我没事。”他反握住徒弟的手说道。
看着师父受到感动的可爱(?)的样子,沈则容真想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亲上一顿。
两人继续前进,被打昏过去的阿呆则被霜天驮着,两人两剑顺着河流上游而去,不久之后,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类似于祭台的建筑物,看起来十分古老,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但并不破旧,相反还很宏伟庄严,像是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举办一场祭祀。
两人刚要飞上祭台查看情况,霜天已经先他们一步驮着阿呆飞到了祭台上,林仪风注意到在祭台的中央有一个泉眼,有四道支流从泉眼之中流出,流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霜天将阿呆扔在了泉眼边上,而整把剑没入了泉眼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霜天化成了人形
“难道说弱河里的水就是从这个泉眼里流出来的?”
两人一落到祭台上便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彻骨髓,霜天此时已经完全没入了泉水中,林仪风能够看到沉入水中的飞剑结满了冰晶,剑身微微地颤动着,一股股冰灵气正从水中迅速抽离钻入剑中,流转在剑身周围的清光越发耀眼。
“看来霜天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修炼场所。”林仪风笑笑道。
“师父你看,他的手竟然没有结冰,跟刚才一样。”沈则容突然出声道。
原来霜天把阿呆扔在泉边的时候,阿呆的一只手落入了泉水里,却没有像霜天那样凝结成冰,刚刚他在河边也是一样,就连林仪风的整只手都结满了冰,可是阿呆却丝毫不受这寒水的影响。
不止如此,林仪风和沈则容还可以看到一股股白色的灵气正不断地从水中涌入他的指尖,就跟霜天一样,阿呆也在吸取这泉中的冰灵气,而且是无意识的。
林仪风和沈则容便在边上等待着,想要看看最终的结果,一天、两天……七天过去了,依旧没什么情况发生,霜天依旧待在泉眼里,唯有笼罩在剑身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从泉水里透出来,几乎照亮了半个祭台。
阿呆依旧躺在泉边昏睡着,倒不是被沈则容打得太重,林仪风查看过他的情况,他体内的灵力已变得十分平稳,随着吸入的冰灵气越来越多,在逐渐增强,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原因依旧没有醒来。
第三个发现则是泉眼里的水位正在逐渐下降,到了第七天尤为明显,旁边的分支已经断流了,没有了水源的供给,流向弱河的那一支流已经干涸,河床裸露了出来。
盘腿在泉眼边修炼的林仪风忽然睁开了眼睛,左手一翻,一枚玉简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他用神识往里面一扫,脸上不由一喜,在玉简上烙下些许信息,随之用手打了出去,玉简顿时消失。
“师父。”躲在五行空间内修炼的沈则容在林仪风身边现身,扫了一眼寒泉,不由道,“还没有动静?”
林仪风点头,又道:“不过剑平已经成功出关,说伤势已经痊愈了。”
原来刚才那枚玉简是殷剑平传过来的,而林仪风已经回信给他,要他按照玉简上的地图赶过来。
“是师父的血起了作用,解了毒吗?”沈则容问道。
林仪风摇头道:“我不能肯定,他自己也不清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仪风和沈则容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殷剑平已经现身在了山洞里,拨开弥漫在身周的寒雾,看清两人站在祭台上,他随之也飞了上来。
“仪风,沈道友!”再度见到两人,殷剑平显得很高兴,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病毒没有发作的缘故。
林仪风知道殷剑平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他并没有先跟他寒暄,而是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握住了他的手,以便用神识察看他的身体情况。
看到这一幕的沈则容不禁撇了撇嘴,虽然心里吃味,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确实如殷剑平所说的那样,他体内的灵力已趋于平稳,病毒虽然有潜伏期,但照他的受伤程度看,不可能会潜伏得那么长,直到现在还不发作,所以说林仪风的“解毒剂”应该是起了作用,铸剑师已经没事了。至于有没有产生抗体以及发生变异就不得而已了,铸剑师到目前为止修为依旧保持原状,是化神初期。
“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自己应该会发生感染,据我所知凡是受伤的人没有一个幸免。”殷剑平望着林仪风说道,直觉告诉这对师徒知道什么,或许是他们帮了他也说不定。
在殷剑平的注视下,林仪风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跟小容也很好奇。”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把真相告诉殷剑平,因为这实在是一个相当大的秘密。
站在旁边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沈则容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比起外人,他确实知道了师父太多太多的秘密,何其有幸。
就在此时,突然整个祭台微微地颤动起来,震动源自于祭台中央的那个泉眼,或者说是插在里面的霜天,从泉水中射出的光芒陡然间大盛,照亮了整个祭台,没多久,震动越来越强烈,林仪风正要把阿呆带离泉边,就在此时,碰的一声巨响过后,一道耀眼的白光猛然间从泉眼里冲出,在洞顶盘旋一阵,朝着林仪风身边落了下来。
林仪风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白光已经在他面前凝聚成形,化作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白色的长发在身后飘动着,他有一双跟林仪风一样的丹凤眼,斜飞上挑,然而瞳孔却是白色的,宛如寒冰,透着丝丝冷意,他的皮肤也极白,站在祭台上宛如一尊玉像,没有温度,整体形象看起来跟阿呆有几分相似。
白衣男子忽然朝林仪风走近几步,单膝跪倒在他面前道:“霜天拜见主人!”
林仪风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人说道:“你是霜天?你化成人形了?”
“是的,主人。”霜天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
“霜天?他是霜天?!”与林仪风一样吃惊的是殷剑平,甚至比林仪风更加震惊,因为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亲眼看到自己铸造的飞剑化形的。
“见过殷真人。”在得到林仪风的允许后,霜天从地上站起来,朝殷剑平拱了拱手,不过态度就冷淡许多。
然而铸剑师却一点都不在意,应该说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霜天的外貌吸引住了,他紧紧地注视着对面的青年,仔细地打量着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激动与喜悦。
飞剑化形,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是对一个铸剑师最高的嘉奖,最大的肯定,殷剑平料不到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遇到,想不到自己打造出来的飞剑会长这个模样。作为一把剑时,它无疑是最漂亮,而化成人时,他无疑也是很出众的,尽管他那白色的长发与白色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有些另类,但在铸剑师眼里却无损于他的美貌。
林仪风察觉到了殷剑平看向霜天的狂热眼神,如果换成别人大概会以为殷剑平对霜天有什么想法,比如说爱慕,唯有林仪风知道这也算是殷剑平的自恋情绪在发作,因为霜天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当他用这种欣赏的姿态看着对方时其实也是在肯定、赞赏自己的能力。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会因此喜欢上霜天,林仪风转念一想,毕竟他是个剑痴啊,不爱人只爱剑,当某一天自己铸造的剑化成了人形,你说他会不会因此就……
而连霜天大约也吃不消铸剑师的狂热眼神,忍不住朝林仪风背后挪去,企图甩脱那黏腻的目光,而铸剑师却一点自觉也没有,视线像是黏在了霜天身上,他走到哪里,他就移到哪里,如果不是霜天这么冷淡的话,他大概还会扑上去把他抱住摸上一把吧。
在场的人里面唯有沈则容是最冷静的,他的脸很阴沉,他致力于铲除任何想要接近林仪风的潜在威胁,努力营造和师父的二人世界,但自从师父离开自己跑到了放逐渊,他的身边接二连三就出现了许多不明生物,殷剑平、白毛怪,现在就连本命飞剑都化形了,他的努力功亏一篑,叫他如何不心塞,如何没有压力!
这个时候,四个人听到从泉边传来几声低低的呻吟,转头看去,原来是一直昏睡的阿呆终于醒来,只见其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朝周围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是迷茫之色,只见他将手贴在额头上,紧皱着眉,好像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嘴巴,“我……”一个字母音节从他嘴里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