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享道:“那……他的状态,还能拍?”
“问题不大,吴哥说每天送餐,有小妹盯着他休息,唔,我也会注意的。”
张享这才放心。
谢晓峰忽然扑哧笑道:“话说,我昨晚没地方去,买了张电影票去电影院通宵,看了他的新片。”
“哦?”张享来了兴趣,他不是专业搞电影的,对电影说不出什么特别的门道,很想听听谢晓峰对这部大烂片的评价。
“我也觉得这部片子在洗钱。”谢晓峰硬邦邦地说。
“没有别的了?”张享疑惑道,“好歹评价一下。”
“评价什么,毫无价值,喔,唯二值得一提的地方,祖国优美如画的风景,女主角的胸。其他多说一句,我都嫌丢人。”
万万没想到跟电影沾边的谢晓峰居然走毒舌路线。
“……好吧。”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要不要听?”
张享道:“听!”
“我发现,这部电影的票房被偷了。”
谢晓峰若有所思地展开手中的票根,他昨晚买的午夜场,选了座位后拿票,黑灯瞎火的没仔细看就进了场,出来后才发现票不对。
上面印的是另外一部电影的名字。
这事在业内不稀罕,有手段的发行方会想方设法安排尽可能多的排片,但也有人会动歪心思,给观众优惠的票价,让他们购买指定影片的电影票,但可以凭票去看另外一部电影,不用过多安排院线,不知不觉便偷到了票房。这种行为为业内不齿,可屡禁不止。一则,很多观众能省钱,还能看电影,便不在乎手里的票据属于谁,二则,这种行为十分投机取巧,但也相当恶毒。它往往发生在规模较小的电影院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和运作后,很难被发现。
很凑巧,昨晚谢晓峰去的电影院,规模就小,主要面向城郊地区,此地流动人口多,消费水平也不高,即便偷票房被发现,也激不起水花。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拿错了票,又去买了一张,还是一样,这才确定。
“即使它烂,可毕竟有几位票房冠军压阵,票房不至于这么烂。”说到这里时,谢晓峰忍不住嗤之以鼻,“烂片也能轻松过亿的例子还少吗!可这一部哪怕烂到姥姥家,也不能两千万票房就完了,里面没猫腻,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张享静静听完,道:“你跟他说过了?”
“说了。但是有什么用,发行方出了问题,晏怀章也没辙。”谢晓峰那边忙,略说了几句便匆忙工作去了。
现在,有一张拼图散乱地堆在面前,一点一点地拼合起来,他大概已经看到了赵西亭的布局。
跟年轻的时候比,他是有长进了。张享嘲讽地勾勾唇,就如崔岩所说,他明哲保身是最好的举动。
88
几天后,晏怀章出席一个品牌的发布会,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他,比之前瘦了一圈,但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票房失败对他的打击。例行的流程结束后,晏怀章被记者堵在了红地毯上,轮番轰炸各种问题,话筒几乎戳到他脸上。
“那天是我去酒吧接一位朋友,酒吧是我的一位好友的产业,可能被一些朋友误解了。”晏怀章不忙不忙地说。这话半真半假,事情发生在两年前,接朋友是假,晏怀章是被兰陵硬拉去酒吧喝酒,却被一个没脸色的人黏上,碍着他和兰陵关系不错,而兰陵也有意牵红线,晏怀章不好推脱,秉承着绅士风度送他回去,一个不留神被拍。
事发后,兰陵自知理亏,专门找人澄清了一次。至于媒体信不信,并不重要。
“至于电影,抱歉还不能过多透露,相信不久就会有宣传活动,大家可以关注我的微博。”
“晏怀章,您所在的经纪公司近期股票大跌,传闻赵氏集团有意收购,会对您今后的事业有影响吗?”后排有个记者大声问。
晏怀章心里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个记者的方向。
眼生,他朝吴省使了个眼色,吴省立刻找人盯上了。
“这个问题你需要去咨询下公司财务,我可不是学会计出身呐。”晏怀章笑道。
那个记者不屈不饶:“内部消息您个人受到相关单位调查,能不能解释一下?”
“哦?我怎么不知道?”晏怀章的笑容有点冷,“如果没有根据便胡言乱语,我可以告你诽谤。”
吴省见事态有问题,忙找保安悄悄把那个记者撵了出去,他随即也跟上打算探探底细。
“晏先生,我是都市报的记者,也是您的忠实影迷……”
“谢谢。”晏怀章很感激地躬身,让那个记者颇受宠若惊地跳了一下,说话也紧张地结巴了。
“您能谈谈您对《零度追踪》这部电影的看法吗?这部电影上映之初大众寄语非常大的期望,可上映后票房惨败,甚至恶评如潮,您作为主演,也被批判演戏不走心……”
晏怀章沉吟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对众人鞠了一个躬。
“由于种种原因,《零度追踪》没能让大家满意,我感到非常惭愧。观众们花钱买票捧场,我们却不能让他们看得满意,愧对你们对我们的厚望,真的非常抱歉。不过,这部戏是全剧组成员付出的心血的结晶,拍摄过程中,每个工作人员都是兢兢业业地工作,所以无论它评价如何,票房如何,我认为,这份功劳和苦劳是无法抹杀的。作为一个演员,我们的责任就是演好每一个角色,让他们鲜活地存在于荧幕上。而我,没有做到这一点,是最大的失败。在影片上映后,我仔细阅读过大家的影评,感谢你们对我的批评,让我如醍醐灌顶,以后我会吸取教训,继续努力。演艺之路,并非永远一帆风顺,也并非永远遂心如意。我会永远把这次批评记在心里,以此为戒。希望大家还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批评我。没有你们的批评,就没有我的成长和进步。非常感谢!”
晏怀章诚恳地说完,又是一鞠躬。
现场静了几秒,忽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久久不能停歇。
晏怀章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提问到最后,晏怀章又爆了个大料。
“新的一年,我可能会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主要是以创作为主,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多作品。”
这一次采访时间不长,但信息量太大,晏怀章走后,现场还是哗然一片。
一上车,吴省就把从那个记者身上挖出来的资料递给晏怀章,冷笑:“风翔内部有人坐不住了。”
“赵氏想收购就收吧。”晏怀章不以为意,翻了翻资料卡里的照片,发现有一张是张享的剧照。
“啧啧,年底清账前,我把股票都抛了。本来还想多留几年,现在逼我提前走,哼。”
吴省道:“王楚业今早联系过我,谈关于工作室挂靠的问题,他给的条件很优渥。”
“王楚业这只老狐狸,他和风翔有过合作,是个真正的利益小人。”晏怀章皱了皱眉头,“不过,跟他合作,只要能利益最大化,他倒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吴省道:“话是这样说没错……”
“赵西亭想进娱乐圈,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这口饭,可不是怎么好吃的。”晏怀章的手指在膝盖上灵巧地跳跃着,心思急速转动。
吴省也陷入沉思。
“还有,你不要打张享的主意。我已经让崔岩看住他了,他不能再搅和进来。”晏怀章沉声道。
刚打完张享的主意的吴省心虚地低下头。
《梦魇》的拍摄进入尾声,晏怀章这才空出一天的时间处理最近的事情,晚上栾导约他吃饭,晏怀章一脸抑郁地去了,被栾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晏怀章把责任都往风翔身上推,栾导却道:“如果没有高额片酬,你会被公司这般摆布?跟别人扯淡去!在我跟前,老老实实听着!”
晏怀章老实了,夹着尾巴听栾导说了一番大道理。
栾导对他有知遇之恩,亦师亦友,尽管骂得难听,可每一个字,晏怀章都牢牢记住了。谈完人生,栾导和晏怀章喝得大醉,本想留晏怀章住一晚,可他坚持要回家,栾导的夫人找吴省来接他,但吴省正忙着无法抽身,栾夫人没办法,联系了晏怀章手机上最常联系的两个人,张享和助理小妹。
张享赶到栾导家时,晏怀章已经趴在马路边吐了两次了,醉得不省人事。他和小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晏怀章弄回家,小妹是个女孩家,张享不放心她很晚还在外面,让她趁早回去,自己留下照顾晏怀章。
他送小妹坐车的功夫,晏怀章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暗地,不过人清醒了一点。张享把他弄脏的外衣扯下来,拧开热水器,简单给他冲了冲。晏怀章被水一冲,慢慢睁开眼,恍恍惚惚地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在他面前蹲着,认真地帮他擦脸,便本能地抱了上去。
“阿享,阿享……”
张享浑身一僵,没反应过来,就被晏怀章抱了个满怀,醉酒的人蛮力大,张享被他死死抱着,脑袋也按在颈窝,鼻子里全是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得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踹开这只树袋熊。
“阿享……”晏怀章的脸迷迷糊糊地蹭张享柔软的头发,嘴唇无意识地在他头顶亲吻,直弄得张享头皮发麻,用力挣扎。
“晏怀章,你放开我!”
奈何他本就没有晏怀章精壮,加上喝醉的人没轻没重,一时间竟是无法挣脱,厮缠了一阵,晏怀章仗着蛮力,完全把张享压制在了身下。
热水不断从喷头里喷出来,热气充满了整间浴室,张享努力瞪大眼,只能看到晏怀章居高临下,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晏怀章!”他咬牙高声一喊,“别演了!”
身上人的动作立刻停了。
可张享正要趁机爬出来,晏怀章跟疯了一样执着地按住了他,力气比之前更大,张享的拧劲儿也上来,俩人如同野兽一般,在地上扭打起来,谁也不让谁。
浴室里盘旋着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水流重刷着他们,却无法让他们冷静。
直到力气耗尽,他们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
晏怀章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盒烟,丢给张享一根,另外一根塞进嘴巴里,没有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口烟草的香味。
张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怎么看得出,我是在演?”晏怀章侧着头靠在墙边坐着,吊儿郎当道。
“直觉。”张享道。
晏怀章自嘲一笑:“我啊……这辈子,最想骗的人是你,最不能骗的人是你,最骗不到的人还是你。什么直觉,你其实压根就没有信过我,对吗?”
张享的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晏怀章心里一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再也支撑不住,慢慢从墙上滑下来。
“阿享,你诚实得可恨!”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可张享分明看到,晏怀章哭了。
是真的哭了。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轻轻按到了晏怀章的手背上。晏怀章正要用力抽开,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
晏怀章心灰意冷,扭头道:“阿享,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你不要可怜我,如果你是可怜我才……不,不是如果,你一定是在可怜我。一定是吴省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我不需要,我很好……我……”
他的酒意还没退,这会儿又重新上头,顿时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地念叨那几句,可张享听懂了。
“我没有可怜你。”张享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谢谢你做的一切。”
晏怀章忽然抬起头,双眼充血,厉声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吼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又颓然了。
“对不起,之前……我还说不奢求什么,其实我就是这么贪心不足。说什么,你不喜欢我,我不会难过,都是假的,假的!我这里……”晏怀章指着自己的胸口,颤声道:“这里快碎了……”
张享静静地看着他。
“张享,我把你放在这里,十多年了。你已经长在这里了,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你。”晏怀章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
张享双眸一颤。
晏怀章如释重负地捋了捋头发,低声道:“无论是假戏真戏,只有你。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他们合在一起,只有你。”
除了沙沙的水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脏在跳动。
晏怀章扶着额头,酒精慢慢燃烧着他的理智,仿佛是幻境一般,他好像看到永远遥不可及的那个男人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坐在一起。
“我还能等……”晏怀章半合上眼,道。
89
半夜,睡在客厅的张享忽然听到晏怀章的说话声,进屋子一看,却发现晏怀章在做噩梦。
梦里一直在念着什么东西,张享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犹犹豫豫地推开门,开了地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发烧,只是他睡得不安稳,手脚不时张牙舞爪。
可张享一碰他,他就安静下来。
等他又睡熟了,张享才悄悄地回去休息。然而没多久,他便又闹腾起来。
若非张享确定他是真的睡了,铁定以为他是故意折腾自己。反复几次后,张享没了辙,干脆睡在晏怀章的床上。
幸好这张床够大,两个大男人一人占一边绰绰有余,两个人都累了,张享的头沾了枕头,立刻睡得昏沉。
天刚蒙蒙亮,张享逃也似地离开了晏怀章的家。
任谁一大早醒过来发现被另一个人牢牢抱在怀里也会惊悚,何况那个人还是张享现在不知如何面对的晏怀章。
受到如此惊吓,张享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抽空就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
崔岩敏感地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胳膊肘捅了捅他。
“认真点。”
张享心虚地把手机塞兜里,把压在桌上的文件夹掀开,等一会儿《孤岛求生》组第一季最后一期动员会要开了,目前最后流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大家都知道了,最后一期拍摄地点在黑龙江雪乡,之前我和副导已经去雪乡考察过,非常适合节目录制,节目要赶在农历新年前播出,我们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过下周我们还有一期要录,所以时间很赶。”
副导道:“天气太冷,可以预见地困难重重,我和导演去看过后,才发现我们设想得有点简单,冷,有冰雪,天气不定,大风,都是难以控制的因素,为了嘉宾们的安全,不少户外项目得控制时间和强度,万一遇到暴风雪,必须取消。也就是说,我们要做至少三个方案,应对突发状况……”
张享听着听着,又有点走神。
最后一期的嘉宾有晏怀章,这个人的名字真是无孔不入。
“对了,阿享,B方案因为全是在室内,所以有打算安排你也参与进去。”
“啊?”张享后知后觉,脑子迟钝了一秒,才回过味来。
导演神秘一笑:“微博上做的调查里,观众对让主持人参与进节目里的呼声很大,所以嘛,我们就顺应下民意,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享赔笑,心想被整是一定的。
“嘉宾……除了固定阵容外,有晏怀章,王子鸣,加上张享,正好八个人。他们三个都是圈内好友,晏怀章和王子鸣还合作过几部电影,应该会比较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