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戎副行长咳咳几声,对准麦克风,开腔道:“各位上午好。欢迎来到我们宸安银行的招标预备会。这次招标预备会的目的,是为了向大家解释招标文件内容和回答相关问题。在此之前,先会宣读招标规程……”
冗长的招标规程由狄瑞主任宣读。台下十分安静,有人掩饰着不耐烦,有人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期待。
白凌绮将膝上一摞子招标文件复印本中有关技术的那一本递给文子启。
文子启接过复印文件,放在自己膝上,却没有打开,而是稍稍前倾上身,视线越过一排排深色西装和浅色衬衫,落在东方旭升团队成员所处的区域。
他认得的人,来了三个——周芷瑶打扮得精神干练,眼影淡扫,头发剪得更短了,穿着一袭黛绿色西装套裙,因为身材纤细娇小而隐没在周围男士的高大身影中;她旁边是冯晓贝,精神状态比上回在晚宴中所见的要好些,但黑眼圈仍重;再旁边,是沉稳端坐的韩光夏。
文子启未来得及仔细端详韩光夏,韩光夏已经偏过头,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一般,视线随之扫来。
工程师赶紧缩回身子,拿起复印文件,打开中间一页,佯装聚精会神阅读。不知何故,胃部一阵绞痛,如同有把利刀子搅动。
身畔的白凌绮笑道:“看得这么认真?文件买回来半个月,我估计你都看了不下十遍,耳熟能详了。”
文子启掩饰道:“宸安银行的领带们在上头坐着,我总得装装。”
主席台上的狄瑞主任宣读完招标规程以后,张贵戎副行长再度开口道:“接下来是答疑时间。”
台下立马有三四只手高高举起。
张贵戎副行长朝其中一个提问者做了个手势,示意接受他的提问。
坐在台下第一排靠边的伍诗蕊起身向着提问者走去。一抹米黄衣裙倩影飘然而过,顿时吸引不少年轻男士的目光。
提问的人站起来接话筒。
目光接触,伍诗蕊一愣,文子启也一愣。
“……蔡弘。”文子启悄声道。
“谁?”沈逸薪低声问。
“我在深圳认识的一个人。”
蔡弘也愣愣瞧着伍诗蕊,不过须臾回过神来,接过伍诗蕊手中的话筒,对着虎牙小美女笑笑示意,然后对着话筒朗声说:“您好,张行长,我是《北京经济周刊》的记者。”
“……记者?”文子启诧异,“他原来是东方旭升深圳分部的工程师,现在却转变职业成了记者。”
“这转变挺大的。”沈逸薪道。
张贵戎副行长迅速把蔡弘打量了一番,“你好啊,记者同志。你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行长,我想问,关于贵行这次数据中心建设与新设备新系统的招标,预备资金是多少呢?贵行的招标文件上并没有明确列出具体数额。”
张贵戎副行长笑了笑,“两个亿。”
台下一片哗然。许多在招标公告公布后才加入竞争的中小公司,没有做足情报工作,故而不知晓预备资金的具体数字竟如此庞大。张贵戎副行长的小眼睛扫视一圈,见唯有赛思克、东方旭升和高升这三家企业的人员表现最为淡定。
蔡弘对现场众人的反应属意料之中,绵里藏针道:“张行长,您选择在这样的场合里爽快地公开预备金额,已经达到您期待的效果了。”
张贵戎副行长神色不变,“我行之所以愿意斥巨资建立崭新的数据中心和完善完美的新信息系统,是为了两个‘更好’——更好的管理资金和给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蔡弘还想问些什么,张贵戎副行长却抢先道:“记者同志,由于答疑时间有限,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后讨论。请下一位提问。”
十几只手迫不及待迅速高举,气氛比第一次举手提问时明显踊跃。
蔡弘只得交出话筒,悻悻地坐下。
“说穿了不过是哗众取宠。”白凌绮悄声道。
“凌绮姐,你是指张副行长选择在这时候宣布资金……”工程师压低声音道。
“不是为了两个‘更好’,而是为了引起一场混战。”
“混战对宸安银行有利?”
“对某些人有利——越是搅动得泥沙浑浊的水,越是不容易分辨出谁在偷偷浑水摸鱼。”
七十三
宸安银行的招标预备会在正午十二点钟准时结束。
张贵戎等一行人迅速离开了会议厅。
踊跃提问了近两小时的潜在投标者们也纷纷起身离座。
文子启放眼望去,在众多黑西装中见到了同样多数量的跃跃欲试的面孔。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
“黄队长……”工程师喃喃。
“什么?”白凌绮拢一拢鬓旁秀发,而后垂手将文件装入香奈儿单肩包中。
“凌绮姐,我好像看到了黄队长。”工程师低低道,“他今天是来旁听的么?”
美女浅浅一笑,犹若风吹一池静水微泛涟漪,她用只有她与他能听清的声音悄说:“他办他的事,我们办我的事。”
沈逸薪凑近:“说什么呢?”
美女作神秘状:“悄悄话。”
沈逸薪含笑:“子启,你可要老实交代。”
工程师:“真的没什么……”
沈逸薪抬一抬金丝框眼镜,微笑:“如果不坦白,回去后就好好惩罚你。”
白凌绮甜甜一笑,耳垂上的白金流苏耳饰轻微摇曳,“BOSS,开会前你和他聊悄悄话,开会后我和他聊,大家算扯平了。”
深亚麻发色的男人作妥协状:“……好吧。”
大部分参加者拥挤在会议厅的门口处等待出门,仿佛黑漆漆一群乌鸦聚拢。会议厅正中剩余的人不多,视野无遮挡,文子启一下子望见了斜对角线方向的东方旭升三人。
“我们走吧。”沈逸薪拍了拍工程师的肩。
韩光夏待周芷瑶收拾齐文件,便与她以及冯晓贝一同走向出口。
会议厅门前,东方旭升三人与赛思克三人恰巧面对面相逢。
沈逸薪与韩光夏停下脚步。竞争对手之间目光相遇,如刀刃交锋般摩擦出敌意的火花。
“Charles,”韩光夏淡淡道,“幸会。”
沈逸薪笑了笑,“幸会,Shine。”
白凌绮微笑而骄傲地望着周芷瑶。周芷瑶亦不甘示弱地回望。
立在周芷瑶身旁的冯晓贝,眼见两边阵营的领导者和领导者对视、美女和美女对视,于是揣摩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冲着对面的工程师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或手势。但他很快发现,对面的工程师压根儿没注意自己——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两位领导者身上。
文子启来回观察前任搭档和现任搭档的神情变化,惴惴不安,担心如此耗下去他们俩会为了争抢订单而当场爆发语言冲突。
你这破工程师竟然敢无视我?冯晓贝气噎。
两队人马对峙,周遭气氛降至冰点,犹如战场之上对决之前的布阵预备。
片刻后,韩光夏移开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了文子启一眼,继而对手下二人吩咐道:“走了。”
东方旭升三人团队傲然地步出会议厅。
工程师松下一口气,而后抬眼看向沈逸薪,正准备开口,却被背后一声呼喊打断。
“文哥!——”蔡弘隔着老远就大叫大嚷。他先前在向酒店经理询问细节情况,没有随着人流离开会议厅,询问完了后一边收好录音笔一边走向门口,意外撞见了东方旭升和赛思克的对峙。他本想立即举起相机拍照,但当视线接触到文子启的面容时,他愣住了。等到他记起这位深圳熟人的名字时,东方旭升的人早没了影。
工程师回头对沈逸薪和白凌绮道:“我和他谈几句。”
沈逸薪颔首,“我们在车上等你。”
蔡弘三步并作两步快走上前,“文哥!没料到在这儿遇回你。哎那两个人——文哥,你怎么跟赛思克的人在一块儿?”
文子启抿一抿唇,“我加入了赛思克,目前是他们驻北京的工程师之一。”
蔡弘吃惊地盯着面前的人,“文哥,你……进了赛思克?”
“嗯,”蔡弘的目光令工程师感到有些难过——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小蔡,我们边走边聊吧。”
蔡弘一声不吭,低头摆弄着相机,和文子启并肩步出会议厅,走在通往电梯的长廊上。
“小蔡,你什么时候来北京,还转行当了记者?”文子启平静问道。
“东方旭升在北京的新研发中心落成后,就把上海研发中心的人员都挪了去北京,还从各地驻点招了五六个工程师。我被选上了,一开始挺高兴,觉得是能力得到了肯定。来了才知道一点儿也不好——做牛做马加班加点,工资还比深圳那阵子低多了。我干了半年,想调回深圳,上海那边不批。”蔡弘仍低头搞弄奥林巴斯相机,慢吞吞迈着步子,“恰好碰上《北京经济周刊》的人来研发中心采访。我和那记者混熟了。他说记者组里缺人,我要是肯干肯跑,收入绝对比待在研发中心要多。我一狠心,就跳槽了。”
文子启沉默,犹豫着是否询问他目前的生活状况。他来到电梯门前,按了箭头朝下的按钮,侧脸一看,发现蔡弘不在旁边。
蔡弘早停下了脚步,落在文子启后方。
“……小蔡?”文子启转身,正面对他。
两人之间相隔不远。一段心灵的距离。
“文哥,我听说了。”蔡弘没有再折腾相机,双手垂在身侧,仍未抬起头,眼睛瞅着酒店走廊地毯,“我听说你以前在东方旭升的经历了。”
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以前在东方旭升的什么经历?”
“你行贿受贿,连累团队其他成员,被赶出东方旭升。”蔡弘终于仰头,看向文子启,语速急促。
体验过宸安银行周年庆祝会上冯晓贝的诘问,文子启如今已能心海沉静面对任何人的质疑,可是昔日朋友的责问目光依旧让他感到胸口刺痛。
“小蔡,事情并不像你所听闻的那样。”文子启缓道。
“我刚听说时,也不相信。可是想到我当初在深圳给你那些资料——那都是内部资料啊!我信任你,都给了你!”蔡弘的胸膛因为激烈情绪而一起一伏,“你最初是不是计划好了要接近东方旭升的技术人员?是不是选来选去就选择了傻乎乎的我?是不是依靠那些资料争取到赛思克的职位,准备向东方旭升报复打击?参与竞争宸安银行的订单,是不是报复计划的其中一步?”
“不,不是的。”文子启摇头,语气平和道,“小蔡,我希望你先冷静,然后听我说。”
电梯到达这一楼层,门大开。
“够了,我没工夫陪赛思克的大工程师闲聊。”蔡弘嗤笑一声,快步经过文子启身边,走进电梯内,旋转身面对文子启,“就当我从不认识你。”
电梯门缓缓合拢。在越来越窄的门缝中,文子启看见蔡弘的眼神愤怒而决绝。
安全通道的门哐当地被伍诗蕊推开。她一路小跑,米黄色雪纺连衣裙微微飘扬,宛如棣棠花在风中轻扬,她小喘气询问道:“啊,怎么就你一个?小蔡呢?”
“他进了电梯。”
“……你们吵架了?”伍诗蕊疑惑不解地望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显示。她原来已到酒店一层大堂,担心蔡弘对文子启产生误会,又往回折返,心急等不及电梯,直接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小跑上来。
工程师将他与蔡弘的对话简略复述了一遍。
“哎呀!你怎不跟他解释?”伍诗蕊气势满满地叉着腰。
“他情绪正激动,一个字都听不进的。”
伍诗蕊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也对,“既然如此,就由我去找他讲个清楚明白好了。”
“还是我来——”工程师的一句话未完,伍诗蕊就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急冲冲地奔下楼梯去追蔡弘。
——归根结底,是我的错。我当时就应该对他坦白过去……不该跟他有来往。
——我怀疑老孙做出了有伤兄弟友谊的事,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伤害了别人的感情?
——我的错。
双人公寓里,弥漫着火热情欲氛围的房间中,文子启迷迷糊糊地想,身底下疼痛和欲望导致的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
撑在他身上人的抽插动作停了,“子启?”
快感的冲击随动作停止而暂时退却,文子启缓过神,睁开眼,长睫上沾着晶莹圆润的泪滴,“什……什么……”
沈逸薪喘着粗气,厚实的脊背和宽阔的胸膛上皆挂满了激情的汗珠,身下勃起阳物粗长硬直,正深深插入在文子启的后庭中。
尽管房内开了空调冷气,但激烈的多次欢合令床上二人大汗淋漓。
沈逸薪俯视着同居人,伸手抚摸他的前额,“你整一晚都心不在焉的。”
“对不……对不起……”文子启抬了抬腰,努力配合沈逸薪。他的双腿大张,小腹上是先前射出的经验,已经液化成水,大部分流淌下腰侧,而小部分滞留在小腹凹陷处。后泬被撑至最大,穴口已被抽插摩擦得红肿。
后庭很疼,可是身上人还未高朝,文子启并不愿意就此停下。
“没事的,”沈逸薪俯身亲了亲文子启的额头,“今晚就做到这里吧。”
沈逸薪抽出阳物,刚出一半。
“等等……”文子启轻拉住对方的手臂,湿润迷蒙的双眸流露出清透的恳求,“继续……继续好吗……”
沈逸薪担忧地端详着文子启。他犹豫片刻,重新挺进阳物,奋力捋动,一下一下顶送到穴内最深处。
文子启紧紧攒住身下早就被磨蹭得皱褶凌乱的床单。汗水湿透了他的短发。不多时,翘起昂挺在小腹上方的阳物溅射出一股清白的液体,与前次留下的稀薄水液混合一处。
沈逸薪长呼一气,释放在文子启的体内。他平缓气息,就着插入的姿势,趴在文子启身上,将他压得结结实实。
“好重……”耳鬓厮磨,文子启虚脱地呢喃道。
沈逸薪侧过脸,以唇堵上对方的嘴。
唇舌间黏腻交缠,亲吻逐渐变得浓烈,唾液沿着嘴角淌下。
好不容易松开,一缕晶亮的银丝牵在两人的唇间。
沈逸薪顺势又舔了几下对方的唇瓣。
“子启,我抱你去清洗?”
“先陪我躺一会儿……”
“不是嫌重么?”沈逸薪笑道。
“重也要陪……”文子启闷闷回答。
沈逸薪抱着文子启翻了个身。对方在上,自己在下。宽大的手掌搭在文子启的背部,温柔抚摸他的脊背肌肤。
“今天我和白凌绮在车上等你,见到伍诗蕊跑出来去追蔡弘了。”
“……她追到了吗?”
“追到了。我远远看见他俩聊了一小会,然后招了一辆计程车,一起坐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