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很难形容那个微笑背后的含义,作为一个感情直白的欧洲青年,他并不太懂得东方人的细腻。但他分得清,那个高大的男人快乐的因由正是来自眼前从新闻画面中走出来的,和他挂着一样富有笑容的俊美男子。
他们两个是一对,绝毋庸置疑。
“他每天都看你的新闻。”Luca打开电脑,整洁的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你看,都是你,全都是你。”三年的时间这一刻被链接起来,程扬禹果真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过他。
“还有这个!”Luca炫宝似的带着他飞奔到仓库,拉开一整面墙高的白幕,“知道他是怎么完成复健治疗的吗?他和我爸爸打赌,如果他成功,就允许他把最爱的东西留在最美的风景中。”画布上的人,一缕发丝,漂亮黑眸中的桀骜难驯,以至嘴角上扬时微微向左挑高一点的细微表情都没有逃过画者的手笔,完全与他本人如出一辙的匹配。
“你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Luca满脸崇拜,“他的背上加固了两组钢钉,用我爸爸的说法,同样的伤,别人至少要卧床躺上一年,复健也需要同样久的时间,但是他不到10个月就做到了。”钢铁一般无畏的男人,“然后他就每天在这个房间完成他的奖励,刚开始那会儿,他只涂几笔就疼的不能动,不过2个月,他就可以自如地爬上梯子作画。”
“还差一点,他就快为这副画落上签名了。”Luca像在讲述他崇拜的英雄,“老天,他要是知道你来了,得高兴成什么样!”快乐的青年完全没有想过,为何相爱的人要分隔那么久,依旧将他记得的点滴飞快地分享给身边的男子。
路鸥然的法文并不精通,很多句子他根本懂不全,只能靠猜,年轻人的语速一快,他就连猜都吃力了,但他不忍心打断,光是看着这副3米多高的巨像,他都能看到程扬禹在铁梯上忍痛,挥汗如雨的样子。
“你叫什么?”最终,他问。
“Lucas,你可以和他一样叫我Luca!”
“路卡?”路鸥然笑,高贵血统的蓝猫去年开春的时候相中了一只凶悍的波斯,某天下午追它的相思就没再回来,不知道现在是否如愿以偿,“我有个好朋友,它也叫路卡。”
路鸥然声音平静,眼神却是由衷渴切:“Luca,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他急需要见到他。
“对不起,我可能办不到。”Luca与他相处后第一次露出窘迫,“他……不在了。”
顷刻,世界崩塌于无声间。
程扬禹的世界,也在看到那处落相的,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墓碑的残骸时,悍然一震。
“别看我,路鸥然干的。”魏哲瞪了程扬禹一眼,触目惊心的遗骸,再看到已经不会有当初的震撼,“碑是他砸的,坟也是他掘的,那坛骨灰也是他顺手给扬的。”他都后悔当时没跟路鸥然身边摇旗助威。
“别理他,他有怨气。”JAMES笑呵呵眯起桃花眼,“不过,他怨的对。”他根本不同情程扬禹,“鸥然这两年可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找到过他多少回吗?两次是魏哲把他扛下去的,一次是我。”
桃花眼眯成条缝,尖锐如利剑:“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他,他抱着你的骨灰逢人就说你没死,他要去找你。程扬禹,如果我是他,一定亲手杀了你。”
“他在哪儿?”如果能够抵消他的委屈,死在他手上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想知道吗?”JAMES的眼中阴沉沉一大片晦涩,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竟是颤的,“我们也想,他失踪了,什么招呼也没留下。”
然后他抬起头,像个无情的刽子手高举镰刀。
“你来晚了,脑癌晚期,至多三个月。”
天地都是旋转的,俊美的人撞上铁梯之前,Luca身手敏捷地救了他。
“你没事吧?”年轻人惊慌失措,他觉得男子可能误会他的意思了,“我是说他没了。”但是语言上的障碍,反而让两个人越差越远。
路鸥然的身体像被沁透在阿尔卑斯山脉下冰冷的泉水中,失去知觉,他的心也瞬间被湮没在冰川下没了声息,直到他听到一句缓慢而吐字清晰的英语:“他在中国,在你来的地方,为了找你。”
咖啡的温热是柔软的,一小锅融化地恰到好处的芝士和面包,随着香味的盛郁,他的脸色也逐渐不再是灰色的苍白。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世界上最著名的神经外科神之手,也是程扬禹的主治大夫,正和蔼的端详这个中国籍的男子,“你该去休息一会儿,禹房间的床很大,虽然硬了点,但枕头很柔软,去吧,去睡一觉。”
充满诱惑力的一句安慰,路鸥然十分感激:“谢谢,我会的。”徒然放松的眼皮将将就范,但心里还渴望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鸥然,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年长的男子曾听过一次他的名字,很拗口的发音,但他竟然记住了,“请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
路鸥然点头。
“如果这次你来到这里,发现的是最槽糕的结果,你是否依然爱他?”
最坏的结果?
路鸥然自问,确认他的死亡,然后再绝望一次?
不,不会,即便结果一样他也不会放弃爱他,那是生命赋予他的希望,他拥有这个男人全部的爱,他会以感恩的心等待与他再度相会,将旅程上所有的精彩编成故事道与他听,顺便也在他耳边说上一万遍,Jet’aime。(法文,我爱你。)
漂亮的眼睛因为动情熠熠放光,灰发的长者欣慰地说:“时间对于相爱的人永远慷慨,祝你好梦,我的朋友。”
房间里和枕头上淡淡的木香和烟草味是最佳的助眠圣药,路鸥然沾床就睡,梦里居然破天荒地梦到程扬禹抱着他,贪婪地吻过他的眉弓、眼窝、鼻尖、直至嘴唇。
他的唇有晨露微凉冷冽的气味,仿佛风尘仆仆千里而来,顺着鼻翼流下的水迹与心脏的鼓动混淆,他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还要。”
霸道的人难得顺从,舌尖生了温,比融化的奶酪更柔软香甜,灌入口腔,与他契合无间,是不是因为睡了他的床,连春梦都发得这般真实。
水痕还在蔓延,流入张开的嘴角,咸涩中带苦,像搀了盐的龙舌兰酒。
“程扬禹,你哭了?”他收紧手臂,生怕搂住的是梦。
肌肉因为苏醒而变得有力,因为用力而愈加紧张,手紧张,身体紧张,附带一颗紧张的心,几欲蹦出躯壳。
“不管你是人是鬼,留下来。”他抖抖索索去解衣扣,一只手还牢牢勾住他的脖颈,“和我做一次。”
还是不够,他张开腿,环上他的后腰,生怕他反悔。即使想留住这个人,他的双脚依然是腾空的,像环住空气。
然后,他感觉身体被撑开,疼痛中盈盈而来的满足,让他确定,他们在一起。
黎明将近,窗外雪山上淡金红的光爬上峰顶。
圣洁的光芒中,他看清朝思暮念的人笑着,用力一挺。
他们十指紧扣,身体再无一丝缝隙。
“我在你里面,宝贝。”
而后所有的错,都寻到了对的出口。
“不要停。”他要求。
“永远不。”他发誓。
——正文完——
番外
路鸥然叼着古巴雪茄,大大咧咧地坐在候诊室里。
“喂~”他叫着身边的男人,“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怎么他看起来很好骗吗?还是这个家伙已经逗弄他上瘾?
扭着屁股的美人儿过来,红唇几乎凑到他脸上:“帅哥,这里禁止吸烟。”
笑得死不偿命的勾人,路鸥然大口嚼着烟,主动送上一个媚眼:“是糖果,我讨厌医院,这样会让我好受些。”
“或许这样会让你更舒服点……”她望着那双漂亮到令人失神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吻上他的嘴唇。
有人比他更快地截获那双拒霜花般的动人,当着整个候诊室的人,毫不犹豫地表演了整整一分钟的热吻,真是天雷勾动地火,难舍难分,直到他怀里俊美的人儿白皙的脸色一片绯红,嘴角泛动蜜液般光泽的水色,他们的舌头还纠缠不清。
“感谢你的帮助。”儒雅的男子亲吻他的爱人,动听的嗓音不扬不抑,“但是他最需要的,是我。”
这样的事情在荷兰司空见惯,满诊室热烈如安可的口哨声和掌声中,美女潸然离场,全世界的女人在看到这样一对优秀的男人时,都会落泪的,一半为了好男人都有更好的男人了,一半为了如此养眼又火辣的镜头。
路鸥然的呼吸顺畅之后,笑地好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
“我可听说在这里领证结婚,根本不需要做婚前体检。”雪茄在接吻时被程扬禹拿走,他又从他手上夺了回来,“我不喜欢医院,这里的气味都是不讨人喜欢的,不能直接省略这个步骤吗?有这点时间在这儿等,我们可以去观光,要不,做点你更喜欢的事。”
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程扬禹点头,他几乎要开口答应:“很不错,我的确喜欢。”但是……不能……
路鸥然俊眉斜飞,他主动向他发出邀请,这样难得的事,这个混蛋怎么可能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难道?他的身体?
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有找过Luca的父亲详细就程扬禹的状况进行过了解,得到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其实他最好心理准备的,毕竟他的伤太过严重,但医生给了他最大的鼓励。
“享受生活,我的朋友,爱他,享受你们一起的时光。”
这就足够了。
他们开始了环绕欧洲的旅游,在途经风车和郁金香之国的荷兰,程扬禹向他求婚。
“可以吗?”
他打开一个黑丝绒的戒盒,里头卧着一枚和他手上一样的戒指。
路鸥然曾经有幸带过一次,在程扬禹和别人的婚礼上,比新娘更先一步与他在神坛上宣誓至死不渝。
在他一度以为失去程扬禹的那个晚上,他丢失了一直舍不得摘下的戒指,事后他请工地上的负责人代为寻找过,但并无所获。
“怎么会?”他捂着脸,难以置信。
“To My Love。”他温柔地执起他的手,为他戴上指环。
他没有告诉他的是,那天魏哲到了的时候,路鸥然已经失去神智,鲜血淋漓的人,反手握住魏哲,力道大的惊人:“戒……指……3层……”
他更不会告诉他,在瑞士被推入手术室的前一刻,魏哲赶来了,将他所托交付到他手里:“程扬禹,你他妈有种就活着回去自己给他!”
他如约回来了,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带走他。
“背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路鸥然看向时钟,程扬禹坐太久了,需要活动活动,“回去,不检查了。”
程扬禹拉住他,咬他的耳朵:“今晚,我让你在上面。”
红番茄先生路鸥然最终还是垂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入体检室。
他曾经发过誓,以后都得是自己压着他,但两强相遇技高者胜,有关这点程扬禹已经在床上证明得很好。
不过革命意义是什么?就是在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不断推进事物的发展。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成功,或许,那个日子不远了,或许,就在今天晚上吧。
地球转了个面,有人疲于逃命。
订飞机票、收拾行李、赶赴机场,拢共计时2小时23分零5秒。
魏大老爷虽然高兴自己的爷们终于把亏欠他的蜜月补上了,但是对于这样仓促到饥不择食的跑路很是不满。
“不就是他们要回来了嘛!”他嘴翘可挂半打油瓶,没有去荷兰见证程路二人的婚礼已是遗憾,现在居然连面都不让他们见上一次,他是真的不高兴。
“你想当寡夫吗?”何儒彦一边核对登机信息,一边低头飞快地问。
“嘿~!说什么呢~!”魏大爷不乐意了,咒他和他男人都不行,更何况,“那叫做鳏夫,告诉你几次了,好好学学(发音二声:XIAOXIAO)咱祖国的精粹,别老让人觉得你二百五似的。”
JAMES气结,论二百五,有人比得上你魏大爷吗?
得,他算是认栽了。
洋酒兑二锅头,别说,还真来劲。
“学~!”他学着魏哲的发音,“先跟我走,路上我好好跟你学~!”
“至少吃顿饭呗。”反正到手的鸭子他跑不了,蜜月想走就走,可损人的好时机不等人呐,更何况,心情突然一落千丈,“鸥然他……”没几个月的事儿了吧。
“他不用你操心,但我们必须走!”他就是邦德再世,也搞不定路鸥然和他家那口子,索性让他挑,“老公和他们,你选一个吧。”
魏大爷没想到都严重到这份上了:“哎~我说~你是不是私下里瞒了我什么?”
何儒彦贼贼一笑,瞬间又耷拉下脸,吐出五个字:“路鸥然没病。”就算有,那也是相思病,病入膏肓所以才说是绝症,就欠程扬禹这味药。
“什么意思?”魏哲楞了楞,本来就滚圆的眼睛撑得更大了,“感情……你连我都诓进去了~!!!”
不这样,程扬禹信么?魏大爷,您真是我大爷,JAMES哭笑不得。
“回头再跟你算账!”左右开弓,行礼包包和男人,他一个也没落下,“还不走,等他们杀过来还走得了么!”
“亲爱的……”两手空空的JAMES兰花指一翘,任他牵着手媚态全开,桃花飞出十里外,“等等我~!我们第一站,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已经计划好了,他们要去伊瓜苏国家公园,然后再去火地岛和大冰川。
不知道在滂湃瑰丽的大自然奇景中席天幕地的交、媾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应该能够让他忘却一个善意的谎言所带来的可怕惩罚吧。
他莫名期待……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