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夫,我和弟弟先去跑步了。”温奇平相对沉稳一些,收到指令,拉着弟弟去院子里绕圈跑去了。
张梓瑞也带着温奇文和温奇武在院子里练剑,跑圈的平安两兄弟一边跑,一边羡慕的盯着他们。幸好他们围起来的院子够大,相互不影响活动。
现在的张梓瑞除了买地建房外,又多了一个目标,攒钱买几柄好剑。他看看身边,一、二、三、四个小孩,那就是四柄剑,再加上自己的,那也差不多得一千两银子,好吧就算先买最普通的也得两百两左右。最麻烦的是,普通铁匠铺是不允许私铸兵器的。没有门路,别说是剑了,就是把大刀他也弄不来。
想来想去张梓瑞还是觉得自力更生最靠谱,他虽对炼器不精通,但是打几把普通的剑应该能行。飞剑,那是别想了,筑基期都到不了,更别说只有金丹期才能炼制一般飞剑。
最近他们除了去地里看看,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修炼上。他们家那些沙地,在土豆收成之后,全都种了红薯和生姜。除此之外,张梓瑞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农作物适合沙壤种植。
两个月后,吴婶子和燕婶子哭着从县城里回来。听说是今年的河堤因为缺银两,拖了一段时日,开始修建的时候已经进入雨季。连日来的大雨,河水泛滥,河堤坍塌,修河堤的劳役被大水卷走不少。而二柱叔他们修的河堤,刚好就是那一段。
吴婶子和燕婶子听到这消息差点晕了过去,急忙让向北和大壮去打听消息。因着三水村和附近村子的人下落不明,县衙已经乱成一团,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吴婶子和燕婶子带回来的消息,对于三水村来说,就如同灭顶之灾。这可是牵扯到每家每户,村里一下子失去了几十号壮劳力那是什么概念?
顿时村民们六神无主,哭哭啼啼的聚集到村长家门口,想让村长拿个主意。
村长蹲在门口,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无奈的叹息一声。他缓慢的站了起来,挺直腰板,对着村里人说:“现在咱们村的人只是失踪了,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你们就知道哭。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人,就是人找不回来,也得把尸体找回来入土为安不是?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都找不回来,我们最起码也尽力了。更别说,他们也许还没死,就等着人去救。说句大不敬的话,朝廷我们是指望不上了,我们的亲人能指望的只有我们自己。”
村长一番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家里还有劳力的大多数都同意去将亲人找回来。至于担心家人再折损进去,不和谐的那一小波人,直接被人们忽略了。当天晚上,村里又抽调了二十几人,还是上次那些老猎人带队,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前往出事的地方。
张梓瑞觉得,关键时候,村长还是能顶事的。他这次主动要求跟着去,鉴于他之前剿狼时的表现,大家痛快的让他加入。张梓瑞带了一些药材,多少也能帮上忙。
温奇武担心吴叔他们,也要跟着去。张梓瑞不同意,他不放心温奇文一个人在家。最后还是温奇文再三劝解,张梓瑞才带上温奇武一起。吴向北和王大壮也跟着一起,六子叔家的孩子太小,并没有去,这次石头叔也一起去了。
这次的队伍里熟人还是挺多的,周老爷子和周家老三、老四,他们家老二也在出事的人当中。还有陈老大,他的弟弟也是服劳役的人。
这支队伍中,基本都有亲人失踪,所以队伍里的气氛十分沉闷。村长这次也在队伍中,他神色凝重,眼神中透着哀伤。听说村长家的大儿子也失踪了。
尽管大家心里都存着一丝希望,但谁都知道,决堤之后洪水泛滥方圆百里一片汪洋,别说是救人,就连捞尸体也是希望渺茫。
他们这一行到了镇上,顾了两辆马车,往出事的曲江县赶去。曲江县离他们这不远,坐马车也就三个时辰,这次三水村的村民修得就是曲江县城郊的河堤。
一路沉默的到了曲江县,城内物价高昂,行人匆匆。城外难民聚集,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昔日繁华的曲江县,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色。这让心里原本就沉重的众人,更是觉得希望渺茫。
他们也没耽搁时间,将就着吃了些自己带来的干粮和水,就匆忙往城外出事的地方赶去。
才接近出事的地方,就能看到翻卷着泥沙的江水,还在汹涌的拍打着崩溃的河堤,江水不断往外溢出,河堤上的缺口越来越大,淹没农田的汪洋不断扩大。
还未崩塌的河堤之上,还有不少劳工扛着木桩和沙袋,在酷吏的鞭挞之下妄想将决口的河堤堵上。不时有人被洪水卷入江里,瞬间失去踪影。人命,在这一刻一文不值。大壮看到这副场景,呜呜地哭了起来。即便是那些经历过风霜的成年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们离河堤远些,别给人抓去当劳工了。”村长提醒众人,让他们远离那些酷吏。他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背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角。
众人看着一片汪洋,眼里全是茫然的神色。此时他们才知道,来之前他们想得有多么简单。来到这里,他们才发现自己竟是蝼蚁般的存在。如今要怎么去找他们的亲人?可是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沿着水边找找吧,要是还活着,怎么也得往岸上游。”周老爷子说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一行人远离酷吏,沿着水边开始找人。河岸决堤,死了不少人,他们走了没多远,就已经看到了好几具尸体,泡得都有些发白了。幸好在这些尸首中,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
年龄大一些的人,神色悲伤,倒是看不住不适。年龄小一些的脸色发白,还有人吐了出来。张梓瑞向温奇武看去,只见他除了脸色难看一些,并没有其它不适,放下心来。
随着见到的尸体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绝望。那些尸体也并不全是完好的,他们还看见了几具被水中砂石冲刷的看不出面目或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至此自认为心性坚韧的张梓瑞,也感觉有些不适。
尽管如此,这一行人都没有停歇,一直不断的往前走。哪怕是有那么一点期望,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小五——”突然,队伍中爆出一声凄厉的喊声,一具开膛破肚,凄惨无比的尸体被人从水里拉上岸。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一个收获,但是却更令人绝望。
张梓瑞看大壮泪水又要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爹会没事的。”
他知道自己这句安慰的话有多空洞,但他看着这孩子悲伤的模样,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温奇武和大壮关系好,搂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向大壮保证,一定帮他找爹。向北的情况也不好,他心里很焦急、担忧、自责。
他们此时不方便生火化尸,也不能带着尸体去找人。找了个地方以沉重的心情将小五埋了,等日后再来将尸骨带回去。接下来的行程更加沉闷而压抑,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入夜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烧了一堆柴火,吃了些干粮,安排好值夜的人,轮流休息。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众人都没有睡意,合上眼,脑海里都是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第二日一早,他们继续沿着水边开始找,只是这天除了找到两具村里人的尸骨,就一无所获。
等到第三天,原本的那一丝期望越来越渺茫,他们几乎绝望了。
就在他们近乎绝望时,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在一处隐秘的水边,看到周家老二和二柱叔。这两人虽然身上都带着伤,狼狈不堪,但至少是冒着气的活人。
“爹——”大壮红着眼,惊喜的向二柱叔跑去,生怕他一眨眼他爹就如同梦里一样消失了。知道抓住他爹温热的手,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儿子十岁之后就没哭过,此时哭得肝肠寸断,把二柱弄得手足无措。
“你们怎么来了?”周老二看着这一群憔悴的村里人,一脸的诧异。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话呢?你们都出事了我们能不来吗?”周老头虽然口头上不客气的骂着,但是围着儿子打量了半天,见他并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心里偷偷的将满天神佛感谢了个遍。
终于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张梓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回想这几天的生活,那真不是人过得,不只是身体上的疲累,最主要是心理上的这折磨。
“二柱叔,你有没有看见我爹?”向北在大壮后面跑了过去,一脸急切又渴望的看着二柱。
“向北啊,你爹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二柱看着向北,有些艰难的开口。顿时向北满是期望的脸沉了下来。
“二哥,你可担心死我们了。”周老三围着他二哥团团转。
“就是,大哥都要自己出来了。”他们家老大可是镇宅,顶梁立柱的。周老四也将他二哥看了个遍。
“好了,别看了,我能有什么事?”周老二大掌拍在老三头上,让他别瞎转悠。“我们还救了几个村里人,我带你们去看看。”
听到这消息,那些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团聚的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于是他们便随着周老二和王二柱两人,一路来到一个小山坳里。这里总共有六七个人,这些人都受了伤,或坐、或躺在树荫下。这些人里面,他们唯一熟悉的就是六子叔,只是他此时躺在地上,面无血色。
“爹,你们带吃的没,我们都好些天都没吃东西了。”他们一群人伤的伤病的病,还要躲着那些酷吏,就他们现在的情况,被抓回去根本就没了活路。
“带了,带了。”周老头听儿子这么说,急忙招呼大家拿出干粮,均一些出来给这几人。
张梓瑞背着包裹,来到六子跟前,给他号脉,然后又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阿武过来帮忙,二柱叔,我给你们的药还有吗?”
“药膏都用完了,药粉也被冲走了。”要不是有那些药膏,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今天。
张梓瑞不说话了,他让温奇武找来几根树枝,将六子的断骨正好,然后撕下衣服下摆,用树枝将他的断腿固定,又用灵力梳理一番。处理好六子的伤势,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从包里找了一瓶药,让温奇武给六子服下。
第31章:苦逼世界
“张秀才还会医术?”村长看着张梓瑞救人,惊讶不已。
“久病成良医,略之一二。”张梓瑞谦虚的说着,也没停手。与温奇武一起,将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等周老二和二柱狼吞虎咽的将肚子填了个半饱,才开始讲述他们这两个月经历。他们被衙役带走之后,就被分到曲江县附近修筑河堤。
到了这里,每天不是搬运石头,就是扛沙袋,都是些力气活。吃的却是清的可以照脸的粗粮粥,而且每人一顿只有一碗,外加一个掺了糠皮的窝窝头,即便这样一日也只有两餐。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每日的休息时间不足六个时辰,干活时如有怠慢,就会被差役鞭打。受伤了就用张梓瑞给的药膏抹上,就是这样他们才苦苦熬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中,已经有几个年纪小或是体质弱的累得倒下,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眼看他们村一起出来的人死了十多个,他们也毫无办法。知道河堤决堤,将许多人卷入洪水中,他们才趁乱跑了出来。至于六子完全是命大,凑巧被他们从水里救起来的。即便这样他也去了半条命,二柱身上的药也就是那时没有的。
而吴叔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直接被洪水给卷走了。当时那场景他们也亲眼目睹,卷入水中的人能活下来的也不过是万分之一的机会。
刘大夫就要比他们幸运得多,到了这里以后,因为懂一些医术,被分配去伙房做饭,偶尔给差役配点解暑的药。
“爹——”吴向北听闻此噩耗,失声痛哭。队伍里也有人跟着呜呜哭了起来。村长和陈老大也流下泪来,因为他们的亲人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虽说已进入雨季,但好在劳工多,原本也不至于决堤。只是官员贪腐,偷工减料。这样筑起来的河堤,根本就不堪一击。周老二他们也悄悄在附近找过,但是都没找到活着的人。他们想躲过这阵,在劳役结束后偷偷回村。
张梓瑞和温奇武离开之后,温奇文每天修炼完,干完家里的活就会到村口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最近等在村口的人很多,都是那些家里男人去服劳役的女人。
她们经常眼眶红红的坐在村口,呆呆的望着这通往镇上和县城的路,盼望着她们的丈夫或是儿子能出现在路的尽头。
有时候他也会遇到在村里晃悠的温桃和温杏,偶尔也会遇到李氏和王氏,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关系,插肩而过。
只是李氏母子几人见到他,总是忍不住说几句挤兑的话。她们还有这份闲心,主要是因为他们家也有功名,免去了劳役。温二伯家直接交了钱,把王氏心疼了好一阵子,吃不下睡不着的,比那些家里人去服劳役的还憔悴。
夜晚,原本寂静的三水村也失去了平静。村里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呜咽声,还有孩子吵闹着要爸爸的哭声。
温奇文抱着小妹来到村口,身后跟着平安两个小豆丁。
“哥,哥——”小妹挥舞着小胖手,语无伦次的叫着哥哥。
温奇平:“大哥,哥夫和二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温奇文:“应该快了。”
温奇安:“大哥,这话你都说了好多天了。”
温奇文:“那就是要回来了。”
平安:“……”
“阿文,你又来等梓瑞了。”吴奶奶此时也佝偻着腰过来了。其实她的年纪也不大,才五十出头,可自从吴叔去服劳役之后,她迅速的苍老下去,现在就如同六十多岁的老妪一样。
“是阿,吴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向荣呢?”
“向荣和他娘去县城做生意去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吴奶奶说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两人在路口没等多会就回去了,他们还得给家里人做饭,不能总在这等着,只能有空的时候过来看上一眼。
找到了二柱他们,村里人还不死心,想要再找找。张梓瑞和温奇武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留了下来照顾受伤的人。
如此又耗了三天,他们实在是没吃的了。这几天也没再发现活人,河岸边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张梓瑞担心他们继续呆下去,会染上瘟疫。
于是一群人轮流背着行动不便的六子和另一名村民,绕路从山里往三水村赶,一路上倒也安全。只是那几个服劳役的村民并没有回村。他们躲在后山一处山洞里,等劳役结束再回村里。
等他们安置好,张梓瑞留了些药,带着阿武回去了。回村的路上,村长严厉要求他们不准将这事泄露出去。不然这又是几条人命,村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村长,村里怕是得准备一些防治瘟疫的药材。曲江县城离我们村也不算远,那边出事,也没人料理劳工的尸首,迟早是要闹瘟疫的。”张梓瑞最近见多了死亡,看着艰难求生的村民,起了一股怜悯之心。
“是这个理,只怕还要出事。”周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唉,谁家都不富裕,哪来的闲钱买药材。我尽量劝劝吧。”村长知道,这事恐怕有些难。
张梓瑞也无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村里,他们只说没有找到人,也不知道那些失踪之人是死是活,村里的气氛更加悲伤。
张梓瑞是跟着向北一起回去的,他担心吴奶奶年纪大了,急出个好歹来。
吴奶奶知道吴叔生死不明,只是含着泪摇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总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张梓瑞叮嘱向北,多注意些吴奶奶就回去了。
回到家中,温奇文高兴的迎了上来,眼睛也亮闪闪的。家里几只小豆丁兴奋的围着他们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