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曜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同意分配,带着学生抬着担架找路下山。月明星稀,站在山上很容易判断方向,只要回到营地,就可以借用工厂的大巴送学生们去医院。
目送姜文曜走远,段容枫没出息地擦擦口水,只穿一件外套、敞着怀的姜文曜好性感啊好性感!
本来还在犹豫是走是留的阿丢看他这样,哼哼两声,甩着尾巴追姜文曜去了。
密林重归宁静,段容枫整整衣衫,似笑非笑地来到群鬼跟前,撕下其中一只饿死鬼身上的符咒……
015、
姜文曜带领着学生小分队很顺利下了山,山下,工厂的职工们正焦急地伸着脖子往山上看,他们发现姜文曜和给他们带饮料熟食的段容枫没回来时,天已经黑了,电话没信号,刘主任当机立断派人两两一组上山去找,一共派出去十组,现在回来了八组,都没找到人。
越来越晚,刘主任急得团团转,如果最后两组人也没找到,他就要报警搜山了。
幸好姜文曜感念警务人员工作繁忙,没有贸然给人家增加工作量,赶在两组前回来了。
“小姜你没事吧,怎么才下来啊,和你一起那小段呢?”刘主任看到姜文曜立刻走过来问长问短,话说了一半才看到后面那群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学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来郊游的学生,非要徒手爬陡坡,结果摔下来了。”姜文曜一本正经地瞎编,学生们集体捂脸,这谎话说得也忒没水准了,从山上摔下来能在肚子上摔个大口子?那不是石头,是谁不小心把刀子埋山上了吧?
刘主任也不太相信,可眼下不是追究原委的时候,急忙叫过司机开车送几个学生去医院。姜文曜想了想,他和学生们非亲非故,也不是学校的老师领导,去了医院也帮不上忙,段容枫还留在山里处理那群饿死鬼,所以他的首要任务是拦住刘主任再派人上山找段容枫。
目送学生离开,又应付刘主任和其他同事几句,姜文曜找到他的行李,翻了件t恤套上。有人叫他过去吃烤肉,姜文曜不太饿,可也知道必须就今天的事解释几句,满足小伙伴们的好奇心。
学生们怎么徒手爬山,姜文曜表示不知道,他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个样子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和段容枫指挥着方寸大乱的学生对几个受伤较重的同学展开急救,不过他们对这种事都没经验,耽误了不少时间,下山时天太黑又迷路,因此现在才返回营地。
“那小段呢?你们都回来了,他怎么不见了?”老张来过这里几次,今天是留守营地的一员,听说段容枫自个儿留在山上,顿时有些担心。这山里虽然没有毒蛇猛兽,却也有几处险地,再加上山路十八弯,真要是迷失了,连个救援的人都遇不上。
“他去收拾学生们的行李了,东西挺多不好拿,我看那帮孩子都受了伤,有两个情况很不乐观,就先送他们下来了。您放心吧,我在路上做了标记,他不会走丢的。”接过热乎乎的烤羊肉串,姜文曜边吃边暗想:他沿路扔了一地的鸡骨头,段容枫应该能看到……吧?
阿丢偷偷叼了串冒热气的烤肠,边啃边郁闷地往山上望。段容枫是驱鬼世家段家的十三少爷,之前被姜文曜误会成物业小哥,只要解释清楚,俩人还是好基友。可它呢?一条狗,突然变成斩妖除魔守护段家的凶兽?不但神勇无比还会口吐人言,这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姜文曜若是怕了它把它扫地出门还算好的,万一这位一个想不开,把它送去研究所……
吃肉都不香了。
算了,解释的事就留给会说人话也不会让人奇怪的段公子吧,它就假装自己是条狗,一问三不知,也别暴露会说话的属性就雨过天晴了。
一串香肠吃完,阿丢默默蹭过去,把姜文曜刚烤好的鸡腿偷过来一条,听说这是给段容枫烤的?那它吃掉来弥补深受伤害的心灵不过分吧!
……
段容枫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工人们都睡了,只有姜文曜坐在火堆旁,边烤火边看向连轮廓都看不清的大山,时不时烤点串加餐。他倒不担心段容枫被群鬼反扑,单看那几把符纸的威力,他也知道段容枫不是个普通的物业小哥,没准人家是高人派进物业调查小区频繁死人事件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段容枫和那位穿风衣的高人同时出现在火葬场。可他现在比较担心段容枫的处境,黑灯瞎火的,万一踩空了摔到山沟沟里……姜文曜撸了个肉串,喝了口啤酒,那画面太美,他不太敢往下想。
“阿丢,咱们要不要去接他啊?”把趴在脚边打盹的阿丢抱起来,姜文曜捏捏狗耳朵,摸摸狗肚子,生怕儿砸吃了脏东西生病。阿丢胆颤心惊地哼哼两声,它生怕姜文曜摸出一把手术刀,如变态医生般给它来个大开膛。
“算了,要是走岔了就麻烦了。”姜文曜自言自语打消念头,正想确认下阿丢是生病了还是困迷糊了,怎么恹恹的,远处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熊一样的怪物,走路都不走直线的。
姜文曜定睛一看,原来是段容枫扛着七个大包,脚步虚浮的随时都会摔倒。姜文曜赶紧放下阿丢,迎上去帮忙,段容枫也不客气,把学生们的包全堆到姜文曜身上,他自己也挂了上去。
姜文曜:“……”你比七个包重多了好吗!
“好累啊,有没有吃的,我要热乎的!”到达营地,段容枫仰面躺在火堆旁,要死不活地戳戳姜文曜。姜文曜无语,拿了几把肉串放到烤炉上,肉的香气很快散发出来,段容枫馋的直咽口水。
超度群鬼,又返回鬼屋处确定没有漏网的鬼怪,最后扛着学生们的行李长途跋涉,中途还不小心摔了好几回,段容枫想:一定要多吃点补补。
“明晚回去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吧。”姜文曜把学生的东西堆到自己帐篷边上,送他们去医院的司机打来电话说学生安全送到,天太晚,他就不过来了,明天再来和大家汇合。
段容枫胡乱地点头,抓过半生不熟的烤肉开始啃,啃了两口又全吐出来,外面烫嘴里面带冰碴,这口感,他消受不了!
……
学生遇险的事没对工厂春游造成太大影响,第二天起来,大伙看段容枫平安回来,就纷纷组队进行第二天的游乐项目,段容枫和姜文曜因为睡得晚,实在提不起精神,就主动承担了留守任务,让老同志到附近转转。
天黑后,众人把剩下的食材一扫而空,上车回家。姜文曜和段容枫在零件厂门口下车,换了出租赶奔医院送行李。
这是姜文曜第一次天黑后来医院,没想到这里白天到处是人,挂号都得排队半小时,晚上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早过了探病时间,看门大爷说什么都不让俩人进去,最后还是段容枫打了个电话才解决问题。
“医院前阵子闹鬼,所以过了晚八点,住院部就不允许人进出了。”段容枫撂下电话对姜文曜解释,医院这事也是段家接手的,不过医院向来阴气重,指不定哪个离世者心有不甘化为厉鬼,因此不可能完全处理干净。他打着检查的名义来医院,院方巴不得呢,自然不会不让他进门。
姜文曜点头,从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里,十个至少有五个是医院背景,论恐怖等级,医院和火葬场有一拼。
“既然来了,我就去四处转转,你和他们说说话,我一会回来接你。”和学生们打过招呼,段容枫对姜文曜笑了下,转身跑没影了。姜文曜的嘴张了一半又无奈闭回去,他想说其实他可以自己走的,阿丢还在零件厂值班室里等他呢。
可人都走远了,他不想等也得等了。
“这次的事真的谢谢你们了,不然我们几个死定了。”王壮几个是轻伤号,本来不用住院,可一想到回学校要面对老师和校领导的盘问,他们怂了,只能躲在医院里装鸵鸟,希望领导们工作繁忙,尽快把他们忘了才好。
不然真把他们遭遇的事捅出去,就要换领导们来住院了。
“以后别做危险的事,对未知的事要心存敬畏,能躲就躲,千万别主动招惹。”姜文曜认真地对他们说,要不是这群孩子跑去鬼屋探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幸好没死人,否则这群人的人生就算毁了,侥幸逃生的人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大哥,你是天师吧?真是太厉害了,那么多妖怪都被你打败了!”蹲树三人组之一两眼闪闪发亮,昨晚站在树上看姜文曜和群鬼周旋,他佩服的快跪了。反观扔了把符纸就不管事的段容枫被他们无视了,扔纸谁不会啊,一看就是助理干的活。
高人要有高人的架势,姜文曜是天师,看他的狗就知道了。能把鬼的头咬下来的狗,那是一般人能养的吗!
姜文曜:“……”这事要怎么解释?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
“你们要记住,这世上是真的有鬼的,你们可以好奇,但不要去打扰他们,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逃出来。万一你们出了事,你们的家人会很难过,不要让亲朋好友为你们的任性和好奇买单。”姜文曜正儿八经地告诫,学生们齐刷刷点头,经历过群鬼的围攻,打死他们也不敢继续冒险了。
“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康复后早点回学校,老师不会为难你们的。”摆手示意大伙不用送,姜文曜离开病房,打算去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等。刚走了两步,姜文曜眼前一花,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纷乱的影子。
即使什么都听不见,姜文曜也知道,他们在哀嚎。
016、
姜文曜努力忽略着这些乱入的声音,可他们叫得实在太惨,姜文曜忍了又忍,实在坐不住了,看段容枫还没回来,他跟随着声音的方向下楼。越往下走,声音越大,姜文曜被震得脑子发晕,不得不扶着墙停脚喘粗气,那一刻,他真想夺门而出,离医院越远越好。
惨叫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五分钟后,姜文曜的世界安静了。姜文曜睁开眼,迷茫地四周打量,仿佛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又过了会儿,手机响了,姜文曜掏出一看,是段容枫。
“你真没事?”站在医院门口,段容枫担忧地看着姜文曜,他回到病房才得知姜文曜已经走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只好打电话。电话接通时,他就听出姜文曜的声音不太对,生怕对方被医院里那群飘着的弟兄欺负了,可姜文曜说他只是不太舒服,先去外面等他。见了面,段容枫发现姜文曜的脸色有点白,脚步也没来时那么稳健了。
“可能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姜文曜摇头,下台阶去叫出租车。段容枫落后两步,看着姜文曜的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在怡园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吃了点宵夜,再去零件厂接阿丢,返回小区差不多凌晨了,一眼望去,所有窗子都黑着。迈进小区,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姜文曜疑神疑鬼地到处看,段容枫则眯起双眼,像是闻到猎物气味的豹子。
“小区可能又出事了。”站在楼下,段容枫那张妖孽脸冷的快掉冰碴了,姜文曜看看他,再看看大楼,总感觉这里比他春游前更阴森了。
“先回家吧,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再说。”拍拍姜文曜的背,又给阿丢抛了个见机行事的眼神,段容枫一马当先进了楼,连看都没看停在下面的电梯,直接钻进了楼梯间。姜文曜毫不犹豫地跟上,两人一狗飞一样爬到九楼。段容枫以“保护”为由再度借宿姜文曜家,姜文曜想了想,灵异夜的灵异小区,家里住个高人也不错,虽然这位高人怎么看怎么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是高人来着。
趁段容枫洗澡的工夫,姜文曜坐在客厅里看本地午夜新闻,如果小区真的出了什么事,新闻肯定会播。看着看着,姜文曜皱起眉,他家的氛围,貌似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没等他想明白哪里变了,午夜新闻播完了,并没有怡园小区的报导,姜文曜挠挠头,懒得再想,换上睡衣钻进被窝睡了。听姜文曜呼吸均匀低缓,阿丢悄悄钻出狗窝,一溜烟跑到浴室门口,水声停了,段容枫围着浴巾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手机。
“这玩意还没进水报废,质量不错啊!”憋了两天,阿丢泄愤似的低吼着,反正他在卧室门上画了隔音符,不怕吵醒姜文曜。
“刚给老霍打了个电话,他说小区又死人了。”没理会阿丢的调侃,段容枫疲倦地缩进长沙发,那四只鬼被超度了,这张长沙发没人跟他抢了。
“又死人?”阿丢眼珠子瞪溜圆,尖牙呲着,表情那叫个凶悍,“这才消停几天啊!上吊也让人喘口气啊!”事实上,他们一天都没消停过,处理完沉迷盗墓的瘦猴鬼,他们趁姜文曜上班的时候溜去医院帮忙,之后又大老远跑到郊外深山撞鬼,这刚回来,发现小区又死了人。
好像全世界的鬼都让他们撞上了。
“不止是死人,而且死的就是这栋楼的人。”段容枫也郁闷了,除了帮大哥处理医院的委托分了点劳务费,他最近几乎全程打白工,不仅如此,刚去看那群学生,他还花了二百买果篮。
这么下去,他快破产了!
“这栋楼?这栋楼不就那么几户人家了吗!”阿丢没理会段容枫哭穷,要是段公子能破产,这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穷光蛋了。
“我们住进来之前,”段容枫指指自己,又指指卧室方向,“这栋楼住了七户人,这次出事的是八楼那两户,801的男主人大半夜敲开802的房门,把开门的人砍成重伤,然后这哥们又把自己砍了,听说一菜刀下去,把自个儿的脑袋给砍掉了。”段容枫用手比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阿丢想了想那画面,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能把自己脑袋砍掉的,绝不是普通人。
“这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今天消息传出来,这栋楼又有三户人家搬走了,出事那两家也没人了,也就是说,这栋楼除了咱们,还剩下两户,三楼一户,六楼一户。”段容枫从冰箱拿出两罐凉啤酒,自己一罐,扔给阿丢一罐。阿丢爪子一抓,啤酒“砰”的一声被打开,阿丢猛灌两口,打了个嗝。
“那两家也快搬了吧,等他们也搬走,这栋楼就剩咱仨了。”喝完啤酒,阿丢肚皮朝上,舒服地哼哼着。以前住在段家老宅,因为子孙众多,段家老太爷早年买了块地,建了几十栋别墅给大家住,远远望去,整个别墅小区加后头的山头都是段家的,住在里面别提多气派。可现在,阿丢发现这栋十八层的大楼都是它的地盘,那感觉比住在段家还爽。
段容枫气得翻白眼,身为驱鬼世家一份子,他入住的楼变成鬼楼有什么好骄傲的!!
“应该是害死曾住在这里那四个人的女鬼干的,我们必须尽快抓到她,不能让她继续害人。”把啤酒罐捏成一团,段容枫站起身,在房里贴了几张防御类的符咒,然后拿起他那个永远能掏出符纸的背包出了门,连夜寻找害人的女鬼。阿丢甩着尾巴懒洋洋跟在后头,有那些符咒保护,姜文曜暂时不会有危险。
……
越睡越冷,姜文曜翻个身,悠悠醒来。另一半床上没人,姜文曜也没在意,闭着眼睛等了会依然没有睡意,索性披着衣服起来,喝了杯热水,这才发现房间墙壁上贴了好几张黄黄的纸。
姜文曜随手撕下来一张看了看,和电影里抓鬼的符咒很像,黄纸配狗爬红字,看半天也看不懂什么意思。姜文曜无所谓地笑笑,又把符纸贴了回去,换上运动鞋出了门。
顺着楼梯爬到顶楼,姜文曜裹紧外衣,迎风站在天台上。怡园小区外围有一圈八层楼高的矮楼,里面全是十八层的小高层,黑夜里看过去,像飘摇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风声呼啸,姜文曜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吹成了鸟窝,摸摸兜,没有烟,姜文曜有些兴趣索然,他不喜欢抽烟,甚至同事让烟的时候他直接说不会,但其实他会在家里放一包烟,心里烦乱或偶尔失眠的时候抽一根,一年到头也消耗不掉一包,大多都贡献给那些偶遇的看不见的朋友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