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鬼全身包裹着浓浓的怨气,杀气四溢,肯定是杀过人,变成了再难入轮回的厉鬼。阿丢猜想这栋楼死的那些人都是这只厉鬼杀死的。
段容枫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十分钟后,一个三十几岁,穿着物业保安服的人敲门,交给段容枫一串钥匙。
那是1001室的房门钥匙。
吹了声口哨,段容枫转着钥匙得意地说:“从今天起,楼上就是我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就上去找我,都是邻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段容枫呲着大白牙拍阿丢的脑袋,阿丢凶狠地哼了一声,段容枫讪讪把手收回去。
……
洗完澡的姜文曜又换上那件黑色浴袍,头发比上次还长了点,更有颓废美。段容枫被男色所迷,逗狗的手一哆嗦,直接塞到了狗嘴了。
阿丢:“……”你丫上厕所洗手了么!!
“中午吃点清淡的吧。”看到墙角那堆食材,姜文曜没了最初的激动,看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别说吃,他连做肉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段容枫想投反对票,可看姜文曜那表情,他反对也没用,只得点头,心里把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赶在他来蹭饭的时候杀人闹事的鬼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发誓逮住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出恶气不可。
阿丢甩着尾巴跳下沙发,得意洋洋地从卧室里拖出个狗粮罐头,摆在段容枫脚下炫耀,这是它今天的午餐,里面有肉哦!
段容枫真想一脚把阿丢踩成馅饼,或者把阿丢扔进锅里炖了吃也可以考虑。
段容枫幻想着阿丢十八吃,阿丢则趁姜文曜进厨房做饭的工夫自个儿撬开罐头,吭哧吭哧吃着。闻着罐头的香味,段容枫没出息地流口水了。
因为要布置临时居所,吃完饭的段容枫难得主动告辞,姜文曜看他的运动上衣没干,就翻了件自己的劣质衣服给段公子穿。看段容枫喜笑颜开套上外套,一路飘着下楼,姜文曜心里莫名一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人没嫌弃他的旧衣服,说明对方不是个娇贵矫情的人。
白天的坠楼事件使得本该热热闹闹的小区周六夜晚沉睡的格外早,天刚黑楼下就没什么人了,偶尔几个加班的人进进出出,都是神色匆匆的,好像走得慢了都会被奇怪的东西盯上,变成下一个受害目标。
姜文曜白天受到惊吓,一整天都有点晃神,晚上看了会电视就进卧室休息,不到十点就睡了。狗窝里的阿丢转动着尖耳朵,直到姜文曜不再翻身,呼吸平稳,阿丢悄悄从狗窝里钻出来,在姜文曜的床边撒了泡尿,确认这气味能把大部分游魂厉鬼吓跑,这才一溜小跑进阳台,撬开窗户跳了下去。
阿丢做自由落体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半空中拽自己的尾巴,费力地转身,段容枫那张妖孽的脸正对着自己傻笑。阿丢四爪一抽,差点五体投地变肉饼。
大头朝下的段容枫腰眼用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头上脚下潇洒落地,摆造型的同时还不忘伸脚在没站稳的阿丢屁股上踹一下,阿丢摔了个狗啃便便。
阿丢跳起来对段容枫呲牙咧嘴,段容枫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嘘”,又指指对面的九栋。夜深人静,阿丢一声吼非把整个小区都惊动不可,到时别说抓鬼了,他们不被当鬼抓就不错了。
阿丢气咻咻在段容枫脚踝上咬了一口,甩着尾巴跑了。段容枫疼得直吸气,一瘸一拐往对面楼走。
一人一狗分工明确,阿丢从窗户挨家挨户入室寻找,段容枫则在楼道里接应,双管齐下,势必要把白天害人的厉鬼抓出来,顺便找出死者的魂魄超度入轮回。
刚绕到九栋三单元,也就是死者家楼下时,段容枫突然抬头,与此同时,楼内唯一亮灯的十二楼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灯灭了。
不好!
段容枫冲进楼内,不敢坐电梯,从楼梯间飞速往上跑。十二楼,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开来,殷红的血迹从左侧防盗门的缝隙里流淌出来,染红了门前的脚踏垫。
到达十二楼,段容枫推安全门却没推开,这才发现门被锁了。安全门下半截是纯木的,上半截竖着嵌了条十公分宽的磨砂玻璃,段容枫找万能、钥匙的工夫,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玻璃上闪过。
即使隔着道门,段容枫也能感受到白影身上浓浓的怨气和四溢的杀气,说明她已经杀过人,变成了厉鬼,而十二楼发出惨叫那位,八成没救了。
白影移动很快,段容枫来不及开锁,只好一脚把安全门踹开,白影被声响惊动,转回身,和段容枫对面而立。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装扮也知道她生前是个很乖的女孩。可现在,女鬼周身包裹着发黑的怨气,印堂处凝聚着黑色的气团,那是游魂杀过人,变成厉鬼的标识。据说经过千年修炼的鬼能掩藏杀人的印记,让人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游魂,但那种鬼十分罕见,各大驱鬼世家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
女鬼眼睛一翻,眼眶内只剩白色眼球,大张的嘴巴咧到耳根,用女人特有的高音尖叫着。段容枫捂着耳朵,两眼不错神地盯着女鬼,以防她偷袭。女鬼发现声波攻击有效,立刻提高音量,尖厉的声音穿过手掌传进段容枫的耳朵,震得段公子头晕眼花,胸口发闷,若不制止,早晚会被对方震死。
段容枫提起口气,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对进口隔音耳机塞到耳朵里,这是段家每个子孙必备的装备,戴上后跟聋子差不多,别说鬼啸了,就是在耳边敲锣放炮都听不到半点动静。
解放双手,段容枫拿出张符纸,符纸凭空升起,直扑女鬼面门,女鬼垂着的双手抬起,十指指甲暴涨,挥舞着将符纸撕碎。段容枫趁机前进几步,一拳打向女鬼的面颊,女鬼一摆头,长发像铁拂尘般扫过来,段容枫赶紧缩手后退,退出长发攻击范围。
差点把衣服刮坏了!段容枫摸摸袖子,这衣服可是姜文曜送他的,刮坏了他可心疼了。
女鬼乘胜追击,尖啸着攻上来,段容枫皱眉,这女鬼被杀人时的戾气冲昏了头脑,已经迷失理智了,如果任由她在人间游荡,只会有更多人被她害死。
其实这是厉鬼的通病,很多人咽气后心怀怨恨不肯去投胎,想杀仇人或对自己不好的人报仇解恨,杀人前想的挺好,只杀指定那几个人,可当鬼魂真的杀了人,就会沾染强烈的怨气,心底的杀机也被无限放大,最终丧失理智,变成茹毛饮血的杀人机器。
这类厉鬼比死前怨气难平满心恨怨的厉鬼更难超度,因为就算人间的驱鬼人天师手下留情,他们到了地府也要接受惩罚,因此很多厉鬼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再进地府,去面对严酷的惩罚。
女鬼双脚离地,行动速度不是段容枫能比的,勉强接了女鬼几招,段容枫被逼到角落里,女鬼嚣张地张牙舞爪,打算给这个计划外的杀人名额来个致命一击。
女鬼离得近了,段容枫微微一笑,桃花眼如老狐狸般眯起,粗重的喘气声变得平缓,仿佛方才被鬼追得差点累吐血的人根本不是他。女鬼一怔,双手已掐住段容枫白净的脖子。
“下去之后,好好改造。”段容枫用及其魅惑的声音吐出这八个字,捂着肋叉子的手翻过来按在女鬼的心口。
女鬼:“……”您这是性骚扰么!!!
段容枫的笑容不断扩大,女鬼被他妖孽的面庞迷惑,一秒后,手掌和心口间绽放出耀眼的金光,金光迅速把女鬼包在其中,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能为力。女鬼似是痛苦似是解脱地冲着段容枫笑,随金光缩小成一点,消失了。
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猥琐地边捻手指边自言自语:“手感不错,就是有点凉。”
窗台上,阿丢冷冷地看着段家十三公子耍流氓,圆眼里满是疑惑和深思。
段容枫是段家年轻一辈里天资最好的,平日练功也很努力,可修为却是段家垫底的,平时抓鬼总能看到吊儿郎当的段公子被鬼追着满世界跑。身为段家的守护兽,阿丢在当初一群小屁孩里选中段容枫,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段家之光变成段家之耻,起初阿丢很不痛快,甚至想甩了段容枫换个主人,可守护兽在主人离世前不能易主,它只能忍着。后来相处久了,阿丢被段容枫同化,成了各大世家众多守护兽里最没上进心的,经常被其他守护兽嘲笑,尤其裘五那只眼睛长在脑顶上的大公鸡,每次见面都笑话它,所以它俩聚在一块就是鸡飞狗跳。
可刚刚段容枫使得那招段家绝技“金光超度”,连修为最好的七少爷段天海都得借助符纸施法,而段容枫居然只是在掌心画个无形的符就把女鬼超度了?这是歪打正着啊还是它做梦没睡醒啊?
段容枫吹吹指尖不存在的灰尘,眼角余光瞥到窗台上满脑袋问号的阿丢,立刻哀嚎着扑过去把狗拎在手里玩了命晃悠:“你这个混蛋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女鬼给成功非礼了?”说着手一松,阿丢肚皮着地,差点摔冒泡。
“唉,红颜命薄,都说人鬼殊途,那些多情的女鬼怎么就看不破呢!”段容枫双手捧脸顾影自怜,阿丢晃晃脑袋站起来,“噗噗噗”吐着嘴里的灰尘。
它肯定是太久不用脑,脑子秀逗才会以为段公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就他那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性子,但凡有点真本事,还不早就嚷嚷的街知巷闻,到处显摆了!
阿丢翻了个白眼,压抑着挨摔的愤怒:“快点把死者超度了,警车都开到小区门口了。”
009、
“我见过那只女鬼,”回家的路上,阿丢垂头丧气地做自我检讨,“是我大意了,以为她只是个新死的游魂,没有危害。”
白天那女鬼还是一脸人畜无害,周身半点怨气都没有,阿丢怎么也想不明白,才半天而已,女鬼怎么就演变到杀人泄愤的地步。结果被她这么一闹,他们原本要找的厉鬼也没能找到,现在那栋楼里到处都是警察,他们想混进去都难。
“可能是受什么刺激,或者和死者间有什么仇吧。”段容枫浑不在意,大多鬼攻击或杀死的第一个人,往往是和它生前纠葛最深的,刚才超度死者时,他发现那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长得不错,想来可能和女鬼间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女鬼不想放手,一时极端杀了人变成厉鬼也是有可能的。
“可我当时要是一口把她吃了,那个人就不会死了。”阿丢跳进电梯,不想看到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只好趴在地上,耳朵耷拉着,两只前爪捂着眼睛。
那个年轻人死的太惨了,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我们做天师的也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白天女鬼根本没害过人,你凭什么吃人家。”段容枫不太习惯阿丢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它屁股上踢了两脚。阿丢蹬蹬后腿,蹭到角落里,不理段容枫。
看阿丢不听自己说话,段容枫也懒得浪费口舌,电梯行至九楼,段容枫把阿丢踹出去,电梯关闭,最终停在十楼,这是他暂时的住所。
段容枫刚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间飞奔出来,刹闸不及,撞在段容枫腿上。阿丢痛苦地哼哼两声,四脚朝天,露着白花花的肚皮,眼前好多星星在飞。
“你怎么跑上来了?”段容枫心头一凛,难不成是姜文曜出事了?
“他,他不在家,不知道哪里去了。”阿丢喘着粗气挣扎着翻起来,晃晃还在晕的脑袋急吼吼汇报。它离开时在卧室留了记号,防止楼里的鬼魅趁它外出伤害姜文曜,毕竟901可是远近闻名的凶宅,姜文曜比小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危险。
刚才到家,阿丢发现床四周明显被人擦过,鬼魅可没这能耐,也就是说,姜文曜在它离开后起来过。没了印记对鬼魅的震慑,这姜文曜是被鬼吃了啊还是睡迷糊自己从楼上摔下去了?
阿丢心都凉了。
“他可能去楼下看热闹了吧?”段容枫透过窗子看对面正热闹的九栋三单元,那个年轻男人死前的哀嚎惊动了不少人,不久又响起了警笛,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全小区的鬼都跳出来也挡不住大伙前仆后继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情。
“我就纳闷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就不怕鬼发怒把他们都杀了吗!”阿丢气得追着尾巴咬,可惜它身子短又肥,根本碰不到晃来晃去的尾巴。
“好奇心啊!”懒得和阿丢解释,段容枫拨打白天刚要到的姜文曜手机号,响了几声没人接,看来姜文曜离开时没有带手机。
没办法,一人一狗只好下楼去找人,刚到楼下,段容枫就看到对面楼下蹲着个人。和其他人或是转到另一面门口去围观,或三三两两站在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不同,姜文曜穿着黑色睡衣蹲在白天那人坠楼的附近,若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现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姜文曜。
段容枫叫了两声,姜文曜没回应。
此时,姜文曜正对着地面尚未掩盖的血迹发呆。夜里睡觉时,他听到有个人在痛苦地哀嚎,吵得他睡不着,一睁眼就闻到浓浓的狗尿味,心想阿丢这是发、情了,看来去兽医院做个小手术这事不能拖了……姜文曜爬起来打扫,刚收拾完,对面楼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一哆嗦。
透过一闪闪亮起的窗户,姜文曜脑内又出现白天那人坠楼后看到的画面,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蜷缩着身体不住颤抖,可跑出去看热闹的人却没一个在他身旁停留。
姜文曜知道,那是白天坠楼而死的人,他已经不是人了。
脑子出现短暂空白,再清醒过来,姜文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下,离那个只存在于他脑海的“男人”不到两米。
……
姜文曜眉头皱紧,抬头看楼上,这时,段容枫以为他中邪,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
姜文曜本来就蹲麻了,这巴掌的力气再加上被吓,踉跄着跪到地上。“扑通”一声,姜文曜不用看都知道俩膝盖青了。
“大晚上出来看热闹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啊!”段容枫心疼地把人拉起来,把裤子上的灰尘拍干净,再把姜文曜借他那件上衣脱下来披在姜文曜身上。
姜文曜回头看他一眼,默默把衣服递回去——貌似还是你比较需要。
他好歹穿了个长袖,可段容枫里面还是那件紧身白色背心。
段容枫想说他三九天穿这身都不会冷,姜文曜却没给他这机会,拔腿绕到九栋前面。因为三单元再发命案,楼下已经被附近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出警的警员一部分上楼勘察现场,一部分在楼下维持秩序兼做笔录。姜文曜在人群外看了两眼,把视线定格在三单元旁边的四单元。
段容枫莫名其妙,跟着姜文曜进入四单元,阿丢倒腾着小短腿跟上,累得呼哧带喘。
“小姜兄弟,大半夜的你来这栋楼干嘛啊?”四单元内很安静,和旁边人声鼎沸的三单元形成鲜明对比。
姜文曜没有回答他,路过电梯时顿了下,转进楼梯间。上了两层楼,姜文曜忽然停住,转头看了段容枫一眼,不确定地问:“你认识大师是吧?”
“?”段容枫没反应过来,满脑袋问号,姜文曜没解释,继续上楼。
路过十六楼时,跟在最后的阿丢脚下一顿,鼻子吸了吸,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段容枫也察觉到这层异常浓烈的阴气,下意识拉住姜文曜,把他扯到自己身后。
姜文曜莫名其妙被拉得倒退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一看,这不是他家儿砸么!
“阿丢,你怎么在这?咋出来的?”姜文曜弯身把阿丢抱起来,阿丢整只狗都僵了。
“我听到动静下楼看热闹,发现你家门没关严,它正在楼里溜达,我怕它跑丢了就给带下来了。”段容枫嘴上给阿丢解围,眼睛却不错神地盯着十六楼。难不成他们寻找了一整天的害人恶鬼就藏在这里?
我出门时忘了关门?姜文曜挠头,那段时间他的心思都被坠楼人的哀嚎吸引,真有可能忘记关门。不过段容枫给出的解释也太牵强了吧,怕狗乱跑难道不该把它关家里?连个牵狗绳都没有,到了楼下,儿砸还不分分钟被漂亮小母狗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