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满在屋里哪里呆得住,虽然一身酸疼,到底还是挣扎着下了地,不过,想着自己目前,还真算是被大壮藏着的男人、“女干夫“,贸然出去的话,不仅帮不上大壮的忙,反而叫他在人家难堪,更叫那些粗野的乡下汉嘴上捡便宜,小满便低头细思了一下,决定躲在某个可以看见外面情形的角落里看看风向再说。
小满想起往日斧头在这边玩的时候老是说柴房那边有个小豁口,可以看见外面,便蹑手蹑脚走过去,果然见墙上有个两指见宽的大缝隙,够过去一看,还真是一切尽在眼帘。
这会儿就见院子外的一块空地上,大壮背对着小满站着,对面是一群人,有男有女,都是乡野村夫村妇的长相打扮。只是情人眼里出潘安,大壮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在小满的眼里是淳朴天然的感觉,而在这群人身上,小满只看到了粗俗鄙陋、不堪入目,叫他精致的眉眼都嫌弃地皱了皱,像是遽然闻到不好的气味一般。
正中站着一个六十多的老汉,三寸丁的个儿,老树皮一般的脸,人长得猥琐,还留三寸老鼠胡须,越发猥琐得没了边,偏是这么个东西,还对着大壮指指戳戳,说:“大壮啊大壮,别以为分了家我就教训不着你了!你爹护着你,愣是叫你做了我的侄子,现今你爹没了,我作为叔叔,作为长辈,别说教你做人的道理,就是喊你跪下挨家法,也是该的!”
大壮冷笑出声,说:“是,你这会儿倒是绷起叔叔、长辈的架子来!当初和侄儿争家产,把我爹气死的时候,你可曾记得你是叔叔,是长辈?就是现在,你也没打算当叔叔,当长辈,还是冲着这家底、这房子来的!我可认不起你这样的叔叔!”
第38章
田根生倚老卖老地说:“你认不认我这个叔叔没关系,我也懒得认你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便宜侄儿!只是,我哥哥本心巴望着你这便宜儿子给他承继香火,结果你就是这么给他承继的!我哥哥要是知道了,他在棺材里也要气得坐起来!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算咱老田家的人,房子、田地、还有我哥哥给你的历年的积蓄,统统都交出来,就随便你和男人瞎搞去!”
旁边几个人都讥笑着说:“要在以前,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早就弄来游街打死了。现在新社会嘛,不兴搞浸猪笼沉塘弄死人的那一套,倒是便宜了他!哎,我跟你说,识相的,就赶紧把房子那些的都交出来,麻利儿走人!别给脸不要脸!”
“哎,看你田大壮长得人模人样的,把我家大伯哄得团团转,真以为你是个人呢,谁知道大伯这一死,就现了原形了!男人的屁眼比女人的小穴要爽吗?断子绝孙也要去搞?什么时候我也试试,哈哈,反正我都有儿子了,不耽误!”
大壮被他们这般氵壬言秽语的辱骂激得脑门上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他握紧了手上的镰刀,恨不能往这几张可恶至极的脸上挥去,打他们个满脸血,出一口长久以来的恶气。
那些人看大壮这神情像是要动手打人了,却一点也不惧怕,反而像是等着的一般舒展了舒展筋骨。
大壮猛然醒悟过来:不能跟他们打起来!这帮子人怀着坏心眼,就想着陷害自己打人伤人好往局子里送,现在的法律保护人权,就是甩人一巴掌,还能告故意伤害罪呢,何况自己手里拿着镰刀?一挥出去,就要见血,那不等于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吗?反正他们几个人,折了一个还有几个,等自己因为伤人被拘留了,剩下的人就会占了房子!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自己能从拘留所出来,也撵不走这帮子混蛋了!
还有小满!自己要是因为伤人进了拘留所,小满肯定要被这帮子鸠占鹊巢的家伙赶出去,那可怎么办?
要是以前,反正光棍一个,蹲号子就蹲号子!现在我田大壮是有了媳妇儿的人了,凡事怎么可以不为他考虑,只凭着意气用事呢!少不得要忍这一口气了!
大壮怕他们故意往自己手里拿着的镰刀上碰,弄得不是他砍的也被诬成他砍的了,索性将镰刀插回了后腰,往后退了几步,冷笑着说:“你们想得美!有本事上法院告我去,看我搞同性恋是不是要被剥脱继承家产的权利?要是告不倒,你们几个还是哪儿舒坦哪儿呆着去吧,别以为堵我家院门口就能讨着什么好处!”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倒是愣了一下,咦,这大壮今儿还忍得嘛,这么骂他他都没有暴起来动手打人。这架,看来打不起来了?
倒是那“婶婶”机灵,见其他人都被堵住了嘴没了招数,便嚷嚷着说:“你搞同性恋,可那人是你捡来的,人家乐不乐意被你搞呢?你不会是强逼着人家跟你搞吧?走,咱们进屋去找着那人,跟他说说,要是大壮强逼着搞同性恋,就是强女干,可以上法院告他去!我们家里出了败类,绝不包庇偏袒,还要大义灭亲!”
几个人得令就要往里冲,大壮急忙抓了一根长长的笤帚,抡圆了挥舞开来,不许他们进屋。
这帮子人本来就是来找打的,被打了才好去乡里派出所投诉要求抓人,故而根本不怕,就顶着大壮的扫帚往里冲。
大壮想着小满才和自己弄了那事儿,此时肯定不想见外人,何况是这一群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心里一急,又恨不能挥动镰刀砍人了。
大壮忽然一眼瞥见院角放着的一担沤着的粪肥,顿时恶向胆边生,冲过去拿起舀粪的长粪勺,舀了满满一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这帮子王八蛋泼去。
几个人不防备,全部被浇了个正着,一下子都刹住了脚步,哇哇大叫起来:“草!大粪往人身上泼呢!真是缺德带冒烟了!”
农村人打架,女人一般抓头发拉扯贴身肉搏,男人则抄扁担抄棍棒,玩儿命的时候抄镰刀抄斧头,但是,不兴泼粪,一来,粪是肥料,可惜了的;二来,太缺德。
现在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横竖用粪泼就是恶心人,造不成真正的人身伤害,不够把自己往局子里送的。大壮咬着牙,又舀了一勺子满满的粪,朝他们泼去。
这叫一个漫天粪雨飞啊。
几个人虽然是农民,平时也要拾粪浇粪,对这味道是熟悉的。但是,沤烂了的大粪浇在身上亲密接触皮肤就不一样了,令人恶心欲吐,绕是他们也受不了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拼命想冲进去的事,抖索着臭不可闻的衣服头发,对着大壮破口大骂。
一会儿,村长闻讯赶来了,听了事情经过,虽然批评大壮拿粪便泼人身上不对,不过,这些人纠合成众,上门寻隙,也确实欠着收拾。
村长让大壮给几个人赔礼道歉,意思这事儿就算揭过去算了,那几个人哪里肯干,宁可被打一顿或砍两刀呢,这泼得一身腥臭,还告不了他也捞不着赔偿,算啥事嘛。
大壮也不依,梗着脖子,说:“他们硬闯上门来挑事儿,跟六年前气死我爹那次一样,我都恨不能抡刀子砍呢,只是不想给村长你惹事儿才忍下的。拿大粪浇他们怎么了?他们那嘴,比大粪还臭呢,拿大粪浇都算是清洗了!”
虽然那几个人也激动得不依不饶,奈何村长一力弹压,最后叫大壮给了一百块钱的衣服清洗费,才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时放下话:“这事儿没完!想要就这么占了我们老田家的房子田地,没那么便当!”
人都散开了之后,大壮将地上收拾了干净,自己也洗了个澡,才进去房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满,皱着眉毛说:“你都听见了?”
小满点点头,说:“我本来想出来帮你骂人的,又怕给你添乱,就没出来。”
大壮说:“对,你别出来,他们那帮子粗人,你再会说,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如我一勺粪来得利索又直接。”
小满想了想,说:“可是,他们这次没得逞,还再会来的,你还能次次都拿粪去浇他们吗?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大壮挠挠头,苦着脸坐在板凳上,说:“下次,我就换一担最臭的粪等着他们。”
小满眼珠子一转,说:“我教你个办法,彻底解决问题,叫他们以后再也不会上门来闹。”
大壮眼睛一亮,说:“到底是我家小媳妇儿最有办法,我是娶了一个智多星进门啊!快说!快说!”
“你娶了吗?”小满眼波流转,说,“把我藏家里,都不敢叫人看见,这就是你定义的娶了?”
大壮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说:“我恨不能拿一面锣鼓去满村里敲打,告诉他们我田大壮娶媳妇了,现在不是光棍了!就怕你不许!”
小满摸了摸他的脸,摸了一手的汗,说:“行了,跟你开个玩笑呢,就急成这样!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大壮拉着小满的手把他揽入怀里,说:“小满,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我太喜欢你了,真心的,一点不带掺杂儿,要是能把心窝子掏给你看就好了……”
小满由着他抱了自己一会儿,将脸藏在他宽阔的肩头,偷偷地抿嘴一笑,说:“你还听不听我的解决办法了?只管打岔!”
“听!听!听!我一直都听媳妇儿的话!”大壮这叫一个态度端正啊。
小满拉着他坐下,斯条慢理地说:“你叔叔那家子人目的明确,刚才他们也说得很明了,就是想要咱们的田地、房子、还有你爸的历年的积攒,田地是国家的,将来交给村集体,他们争也争不来,你爸的积攒,他们也不能知道存折和密码,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现在,唯有一个叫他们虎视眈眈的,就是房子,只要解决了房子这个大头,他们也就没啥可闹腾的了。”
大壮扶额,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把房子卖了。我是想卖啊,现在都托人去问了,只是,我们不是要过了年才走吗?现在就卖了,我们住哪里啊?”
小满笑着说:“我们还是住这里啊,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而已,我们跟买房的买家说好,房子归他们了,过户啥的都给他们办,但是,我们暂时走不了,再住一段时间,给他们算房租就是了。农村的房租应该不高吧,三百块一个月够不够?”
大壮的嘴里简直能塞进一个鸭蛋,说:“啊!自家的房子住着,还要倒给人房租呢?不干,不干,这简直就是赔本的买卖!”
小满拉下脸,说:“你刚才还满嘴甜言蜜语,说什么都听媳妇儿的,怎么才一转眼,你不就听我的了?”
大壮委屈地说:“听,当然听媳妇儿的。只是,我觉得……划不来啊。这一套房子卖才卖四五万块呢,房租倒是要给出几百块了,哪里划得来!”
小满说:“这不是划不划得来的问题,这叫釜底抽薪,叫你叔叔那帮子人再没想头了!花几个钱算什么,就要看到他们的念想都落空,气急败坏的样子!”
“而且,没了房子,他们再也威胁不了你了,倒是你可以反过来威胁他们。”小满唇角勾着,笃定地说。
“什么意思啊?”大壮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把房子卖了,光棍一个,再无后顾之忧,放出话去说,他们再敢来找咱们晦气,点火烧了他家的房子!当然,他们也可以来烧咱们的房子,哈哈,只可惜,现在已经是别人名头下的了,咱们没损失!”
大壮想了想,犹豫地说,“烧房子是犯法呢。我现在有了媳妇儿,什么犯法的事情都不想干,就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小满恨铁不成钢地说:“谁叫你去真烧了?放句狠话出去而已。还有更狠的,才刚我听见他们骂你搞同性恋断子绝孙来着,还夸耀他们自己生了儿子。好,咱是光棍,咱断子绝孙,咱什么也不怕,赶明儿你把家里的镰刀、砍刀、所有的刀都找出来,天天往他们家门口磨刀去,一边磨一边骂,老子都断子绝孙了老子怕哪个?老子对付不了大人还对付不了几个兔崽子?叫你们也断子断孙,看你们能吵能闹能得意到几时?”
大壮想象着那个场景觉得后背都凉飕飕地,想了一会儿,弱弱地说:“这样不太好吧?对小孩下手,我可真……”
小满说:“谁叫你下手了?就做做样子嘛。你光是想想都害怕,他们能不害怕吗?真的是!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他们尽管来放马过来!”
小满这双管齐下的解决办法十分见效,田根生家里人听说大壮私下就偷着找人把房子卖了本来还怒不可遏的,后来见大壮反而主动出招,天天转着圈儿在几个人家门口磨刀,一边磨一边用凶横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小孩子看还一边狠声地自言自语:“惹急了老子,宰了这几个兔崽子,叫你们也断子绝孙!杀一个算平手,杀两个就赚了,全杀了,正好到地底下去见我爹娘,就说报仇了!”
田根生家里的儿子女婿们跑了来想要弄走田大壮,田大壮闷着头磨刀,说:“这地方是你家的吗?这是公用的地,我在这里干什么都可以,磨个刀,扭个秧歌,又没影响到哪个。你看不惯?你看不惯叫派出所来抓我啊!”
确实的,田大壮只是磨刀和自言自语,并没有实际的危害到别人的动作,叫他们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却拿他没办法。
大壮继续磨刀。
听了三天的磨刀声,田根生家的几个孙子外孙子都给吓出病来了,甚至出现幻听,一有风吹草动,就嚷嚷着说:“那个大壮又在磨刀了,他把刀磨得好快,要杀我哩!呜呜呜,我不想死……”
田根生这才后悔不及,草他大爷的!羊肉没吃上,反倒沾了一身羊腥味!房子没捞着钱也没捞着,不久前被泼了一身粪,现在又把几个孙子外孙子吓出毛病来,还惹得村里人闲话纷纷地,唉,算了算了,还是别惹那个瘟神吧。
等到下次大壮再来磨刀的时候,田根生自己就迎上去了,对大壮说:“行了吧你,差不多见好就收了。你家的房子已经叫你卖了,钱也落到你口袋里了,再叫你拿出来怕是也不可能了,我今儿算是认栽了。你别得了便宜还不饶人,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对上我那几个儿子女婿去干一场?”
大壮收了刀,说:“对上就对上,你以为我怕你们呢!不过要先立下生死状,不管打死打伤,都不能报官,也没得医药费赔的!敢不敢?”
田根生一下子就怂了,尼玛呀,这纯打斗,没啥图的,还打个屁啊?万一伤了,连医药费都没处报销的?就算是把大壮打死了又怎么样,他反正一个光棍死了拉倒,自家的儿子女婿可都个个都是有媳妇有有儿有女的,犯得着吗?就为了出一口气?
第39章
没想到兵不血刃,不过是使出这两招,居然就把“叔叔”那家子仗着家里儿子女婿多,恨不能跟螃蟹一般横着走路的王八蛋们都收拾了个服服帖帖!
大壮对自己的小媳妇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怎么能这么漂亮呢?
怎么能这么合我的心意呢!
真是捡到宝了。
心情一激荡,下面的小兄弟也随之荡漾了起来,大壮抱着人就往床上滚,黏黏糊糊地说:“媳妇儿,我可太喜欢你了!快来,让老公好生稀罕稀罕。”
“滚!”小满将手肘往后一顶,似笑非笑地说:“我算算,十次换一次大的话,等七天以后吧!”
大壮惨叫着说:“这也太不人道了!香喷喷的媳妇儿就在我怀里,却能看不能吃,简直要把人馋死了。媳妇儿,咱们商量商量呗!”
“咱们有啥可商量的?你不是说我的话就是你的党章,你什么都听我的吗?”小满耐心地提醒大壮曾经说过的话。
大壮挠挠头,说:“问题是我不是党员啊,我顶多就一社员。再说,现在不是实行民主吗?要不然这样,大事都听你的,小事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