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场非一般的恋爱 上——珠思吟

作者:珠思吟  录入:12-01

他有机会改变很多事,可是没办法改变人心。

果然,在临潼山盘谷寺不但找到了李豹、齐彪,还见到了柴绍和那让他哭笑不得的神像“琼五”。

柴绍万没想到抓两个蟊贼竟引来岳父家的救命恩人,赶紧跪拜,感激地道:“若非恩公相救,岳父一家已经遇害!柴绍替岳家给您嗑头了!愿恩公长命百岁!”

秦琼扶他起来,笑道:“柴公子若不嫌弃,叫声二哥便罢。恩公两字莫要再提!”

无意中救了未来的皇帝如同出门捡了金元宝,但若总提起就不是好事了。这个道理尉迟恭不懂,不过秦琼懂。

柴绍便又跪下,道:“二哥,请受小弟柴绍一拜!”

这样一个知礼重义的好儿郎,为何会变得那么糊涂?情之一字,真如此厉害么?又想到成儿,在战场上从来勇猛又机变,竟因自己迟迟没答应他而负气出走,终是折在了淤泥河。他去了就罢了,却让自己活着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给磨死了。

秦琼一阵恍然,觉得眼前的柴绍也不是那么凉薄了,他只是将心交给了李秀宁,也就迷失了他自己。道:“柴贤弟,你叫了我二哥,往后便是兄弟!”

述话一番,柴绍便也要跟着去看花灯。他家道中落,自幼长住在庙里,虽有了显赫岳家,却并不愿做那吃软饭的,只苦练武艺,要学到真本事之后才去投奔。是以除了几个小和尚,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眼下认识了秦琼和王伯当、谢映登等人,首次知道朋友之情。

秦琼当然同意。一行人上马急奔长安,当天就进了城,先找到客店打整一番,令兵丁挑上寿礼去越王府,怕李豹和齐彪惹祸,将王伯当、谢映登、柴绍都留下陪他们。

虽然天色已晚,越王府门前却是排了长长的队,都是各地来送寿礼的。秦琼有上一世的经验,并没有死等,使了二十两银子很快就被叫进东配房,按着礼单将寿礼交付清楚。

却不急着回转,要好好看一看李靖。上一世哪知道写回单的先生就是后来用兵如神立下赫赫战功的李靖呢?李靖与他其实并无深交,却是他心中最佩服的人。其人心胸宽广,通晓史书夙精兵略,知地利精器械,实为天下奇才!

李氏兄弟有了他,便如虎添翼。打下突厥是迟早的事,可惜自己死得早,未能看到他兵扫突厥的那一日。

不,不可惜!若不死,又怎能再次看到成儿和亲人兄弟们?

李靖见他收了回单也不走,只管盯着自己看,放下笔笑道:“兄台可还有事?”

秦琼拱手道:“在下山东人氏,姓秦名琼字叔宝。”

李靖不知他没头没脑的说这个做什么,只是观其人目光清朗,气韵温和,不是那等浊人。便道:“在下雍州李靖,字药师,幸会!”

秦琼笑道:“我善看面相。观李兄红鸾星动,近日必有喜事临门!”

“善看面相”四个字,正是上一世李靖对他说的。那时因没送银子,被管家苛难,久久未能将寿礼送上,心有郁气,被李靖看出,怕他在灯会上看到不平事出头招祸,故以面相为托辞好心提醒,劝他早点离开京城。

李靖一愕,道:“借兄台吉言!”

秦琼知他不信,也不往深里说,拱手做别。那张出尘很快就要慧眼识英才,成就一段红拂夜奔的佳话,从此夫唱妇随,羡煞旁人。

红拂女不过是越王府上的侍女,他竟能不顾世俗眼光真心相待。

自己却顾虑重重,不敢如成儿所愿。

每思及此,痛彻心肺。

临出门时又回头道:“公有大才,可与古之孙武、李牧者相论!”

李靖惊道:“实在过誉!”

觉得他出言不凡,待要详谈,略一沉吟追出门去,那秦琼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16、如此才是真英雄

次日,秦琼先打发十名兵丁回山东,然后买了笔墨纸砚,斟酌许久写了封长信,亲自送到忠孝王伍建章府,请管家无论如何一定要送到伍王爷手上。有用无用,总尽一份心罢。

完事之后备齐礼物,去了昌平王府上看望姨父姨母和表弟,骨肉至亲相见,自有一番痛哭述情。

小宁氏得知他要正月十五后才回山东,一力要他住到家里。但秦琼带着四个绿林好汉,哪里敢住姨母家?要被姨父的对头得知那就是现成的把柄!坚决推辞,只是每日过来请安。

邱福早就知道有个失散多年的表哥,再听父王说了表哥的经历,大为敬佩,还未见面就心向往之了,此时见了更是欢喜,天天跟在他后面,与王伯当柴绍等人也很投缘。

到了正月十五,秦琼知道这一晚很是精彩,宫中民间都有事故发生,力劝邱福回家侍奉双亲。

果在灯会上先遇到绿林中唯一不服单雄信的瓢把子雄阔海,他故意挑衅丞相宇文化及的次子,也就是天宝将军宇文成都,但他虽有胆量,却无相应的实力,被宇文成都挫败。

后闻宇文成都的三弟宇文成祥强抢民女,与王伯当、谢映登、李豹、齐彪、柴绍六个人潜入丞相府,救出民女婉娘,杀了宇文成祥,最后还放火烧了丞相府。

宇文成都大怒,他本就主管京城戍卫,心伤三弟之死,点起兵将满城捉拿他们,又有雄阔海跑出来救急。七人专捡小巷逃跑,王伯当等人已在想莫非今晚要命丧长安?

那宇文成都号称无敌大将军,平生从无败绩,乃是开皇天子的镇山斧定海针!如今铁了心要拿他们,只怕不见尸首心不落。

秦琼却无忧,只要再跑几步就能翻入昌平王府,这命就算保住了。上一世就是这样的。可他没想到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发展。

在他的指点下,一行人刚要翻墙,忽听小巷外马踏声声,一人叫道:“宇文成都,可敢与我一战?”

王伯当与谢映登一听这声音便觉熟悉,再一想,这不是秦二哥那个用鼻孔看人的表弟罗成么?他怎会在此?

回头看秦二哥,发现他已经怔住了。

宇文成都见来人白马银袍一杆寒枪,眉目清俊英气勃勃,正是飒爽英姿一小将!他素来爱才,便略收怒容道:“你是谁家子弟?本将军正在捉拿响马,速速让路!”

他与其父大有不同,也不像其兄其弟整日不干人事,而是凭真本事得了杨坚的看重,品性也好。宇文化及是朝野公认的女干臣,背地里谁都唾弃,提到宇文成都却不能不称一声英雄,有他在,便如有一大纛,尚能支撑摇摇欲坠的杨家朝堂。

可以说他是宇文家那一堆歹竹中长出来的唯一好笋,邱瑞那等厌恶宇文化及,还是得承认隋朝不能缺少宇文成都。

就听银袍小将笑道:“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小爷乃是北平王世子,天子亲封的燕山公罗成!素闻将军无敌于天下,特来讨教!”

宇文成都眉头一皱,道:“燕山公稍侯,待我捉住响马再说!”

每年到长安来与他比武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也不惧应战,只是此时捉拿响马为要。

罗成将枪一横,挡住他去路,笑道:“怎么我一来将军就要捉响马?莫不是怕了?”

宇文成都手下偏将开口便骂:“狂妄!将军岂会怕你这黄口小儿?再不让路小心连你一起拿了!”

北平王在一般人眼里很厉害,但他们都是宇文一系,深知天子对罗艺如鲠在喉,只怕很乐于见人削他面子,且他离得远,这罗成又是没有什么名头的,自然也就不怕。

罗成常被人骂狂妄,但听人要捉他还是第一次,也不再面上挂笑了,将脸一肃,冷声道:“宇文成都,你我来战一场,我若败了,不但帮你捉响马,还拜你为师听你差遣;你若败了,从此见我罗成便绕路而走!你敢不敢?”

宇文成都也被他激起了性子,喝道:“不要后悔!儿郎们退下!”

一抖手中凤翅镏金镗,胯下赤炭火龙驹仰天长嘶冲了出去,罗成提着五钩神飞亮银枪迎战,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秦琼看得心惊胆战,心知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可能还会让宇文成都以为北平王与响马勾结作乱,反而不美。借来谢映登弓箭,趁着月色将箭搭在弓上,聚精会神瞄准宇文成都,只要罗成一有生命危险便要放箭偷袭。好在十五月圆,在夜晚中也能看得清楚。

他知道这样不是英雄所为。成儿邀战,宇文成都应战,全都光明正大。可是他不可能看着成儿死,绝不可能!

两人越打越精彩,大家都看得投入。柴绍忍不住小声道:“二哥这表弟怎这般厉害!”

王伯当也小声道:“不厉害又怎会是北平的小霸王!柴贤弟大约久居京师附近,没听过他的名头。他在中原默默无闻,古北口外的突厥人却是闻风丧胆!”

柴绍赞道:“如此才是真英雄!宇文成都号称天下无敌,却无守土开疆之功……不过,也是他那女干相爹误了他!”

宇文家与他的岳家结有大仇,李渊被贬便是宇文化及的手笔,说起来自然无好话。但就算这样,也还是要为宇文成都开脱一二,实因他已成了这一代少年郎心中无法超越的存在。

雄阔海看得眼都直了,喃喃道:“娘啊!他会不会是还在娘胎里就开始练武?才这么大就能跟宇文成都打个平手,这真是,真是!”

真是怎样描述不来。他白日以卖弓为名,与宇文成都交过手,深知他的恐怖之处,自己大约再练上十年也赢不了他!这看起来风流俊俏如世家公子一般的罗成却能打到现在还不落败!

他终于明白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扔是什么意思了。

李豹和齐彪早已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在大羊山占山为王,抢些过路行商,以为自己已经武艺高超了,不料先是见识到雄阔海的蛮力,然后宇文成都更胜一筹,现在不知从哪冒出个年纪小小的罗成,竟能扛住在他们眼里不可战胜的宇文成都!

巷子口两人都是越战越勇,罗成暗想强中更有强中手,宇文成都果然神勇,不是滥得虚名之辈!

宇文成都心中的惊诧只有更多。他成名近十年,平生罕逢敌手,如今却是久战不下,要知罗成不过二十出头,自己却正是壮年!假以时日,定为自己劲敌!

若是心胸狭窄之人,大约就要想着怎么将此人折在羽翼未丰时,但他却是爱才惜才,又对自己极有信心。虚晃一招,纵马后退几步,道:“且住!你是一定要保那几个响马了?”

罗成故作不知,冷着脸道:“我不知道什么响马!我只知道你若再无进益,明年我便可轻松赢你!”

宇文成都看了秦琼等人藏身处几眼,语气复杂地道:“好好习武,报效朝廷!我等着你来打败!”

说完长叹一声收兵回去。

反让罗成一愣。他哪里知道宇文成都的苦楚,朝政败坏至此,首作恶者却是生身父亲,兄弟姐妹个个为非作歹,他哪有心思潜心练武?停滞不前已是两三年了!

至于兄弟宇文成祥,他早预备着听到横死的消息。因为就算在他这亲哥哥眼里,那也是实在该死!这大有前途的罗成既然要护着那几个响马,便卖他个面子罢!

国事家事样样无望,但天子是他的伯乐,又寄予他重望,父亲更视他如家中唯一的希望,忠与孝如同两座山压在身上。他只能强撑,撑到哪日算哪日!到死才能清静!

见宇文成都远去,秦琼抛下弓箭跑出来,颤声道:“成儿!”

罗成早已下马跑来拦腰抱住,先不说话,只在他颈间用力嗅了嗅。没错,这正是表哥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味道,好想念!

另外六人也跟着出来,无论见过没见过的,都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也没有三头六臂,明明是俊俊俏俏的小郎君,哪来的气力与宇文成都打了个平手?还让其主动退避?

六双眼睛直视之下,罗成没法抱着秦琼不放,只好用力抱了一下再放开,心中恨恨的想着逃命的时候跑不快,现在倒快了!笑道:“王大哥,谢大哥,多日未见,可还安好?”

王伯当与谢映登同时道:“还好,还好!”

都没想起来回问,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罗成会先向他们问好,初见时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如今怎么改了性子?

罗成揽着秦琼的肩,又道:“这几位大哥是谁?表哥,你的兄弟朋友还真是遍天下啊!”

秦琼此时才发现汗透重衫,皱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下处!”

等到了租住的客店小院里,将各人身份都说了。才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成儿,你为何会在长安?”

罗成笑道:“和你们一样,给杨素老儿送寿礼。”

其实是因唐璧写信给他说了今年派秦琼送寿礼,他才突起兴致要到京城。

为此还和父王大吵了一架。

天下官员都给杨素送礼,为避免他找麻烦,罗艺也不能免俗,只是规格不高,不过派两个下人随便拿上点儿金银或药材,能送到就送到,路上被劫了便罢,依他想来这已经够对得起杨素了。但若是北平王世子亲自送礼,那也太抬举那老儿了!

因此不准。

最后还是秦氏说:“他要去京城就让他去呗,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去京城长长见识!至于寿礼么,另派人去送就是!”

于是北平王府两拨人同时上京,张公瑾、白显道、尚时山、夏石珊、尉迟南、尉迟北、毛公遂、李功旦、唐国仁、唐国义、党世杰、史大奈、杜差等十三名偏将陪着罗成边走边玩,另有两名老家仆背着两根人参做寿礼。

到了京城先去越王府问了问,得知山东济南镇台将军唐璧的礼已经送到,送礼的人不知去向。便满京城的找,但京城何其大?别说找一个人,就是找一队军士也难啊!

罗成心中郁闷,暗想这次是白来了,还不如直接去山东呢!和十三偏将在夜市灯会上乱逛了半夜,觉得表哥不在身边看什么都无趣,独自先回了下榻之处,怎么都睡不着。

躺了一会儿听到“天宝将军缉拿响马,无关人等速退”的喊叫,起来爬到屋顶上看热闹,可巧看到表哥和六个人在前逃命,宇文成都在后,眼见便要追上,赶紧披挂提抢,上马急奔。

才能救了表哥一行。可是表哥的兄弟朋友也太多了!不过数月不见,就又多了四个自己不认得的,其中一个还长得很不错!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行,要跟表哥说不能乱交朋友!不准!

秦琼哪知道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又问道:“只你一人么?姑父姑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话刚说完,就听门外一阵吵闹。

17、只愿世有明君

原来是张公瑾史大奈等人找来,见到罗成险些要哭了,叫道:“小公爷!你可不能再乱跑了,要弄丢了你,我们无脸回北平见王爷王妃!”

秦琼这才信了他不是偷跑出来的,而是有了姑父姑母的首肯,又为双方做介绍,虽然己方只有自己和柴绍不在绿林,对方都是公门中人,但因皆是爽快利落不藏女干的性子,也很说得来。

罗成听着他们寒暄,烦得要命。耐着性子忍了一盏茶功夫,霍地起身道:“你们慢慢说,我困了,表哥去我那里歇!”

拖着秦琼就要走,全然不顾在场十多个人的脸色。

王伯当和谢映登暗想果然还是那个罗成。

秦琼也有许多话想与他说,料想他的住所定比自己这里好,不能委屈他留下。便道:“夜色已深,众位兄弟不如早些歇息,明日再述!”

说完真要跟罗成走,见大家诧异,解释道:“成儿有择席之症,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睡不好。”

两人离开,没看到所有人脸色变得更古怪。

王伯当等人亲眼目睹他与宇文成都打成平手,怎能想到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会有这等小儿之症?

北平王府来的十三个人则都在心中暗自摇头。想和表哥彻夜深谈一起睡就明说,扯什么择席之症?以前在草原上追击突厥人,都是在外扎营,那时怎么不知你有这毛病!还有来京这段时日,也没见你要我们谁去陪睡!也只有你表哥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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