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燚的睫毛蓦地动了动，黎清玉既忐忑又期待还很羞，把脸往杯子里缩了缩等着冷燚醒过来。
待他微微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便是枕畔两缕青丝，一缕坚韧粗硬，是自己的，一缕漆黑柔顺，是……他猛地想起了昨夜，心里一惊，完全没了睡意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身边直直看着他的黎清玉，愣住了。
虽然醉酒，但他并没有忘记昨夜发生的一切，反而记得相当清楚。虽然是黎清玉先来撩拨他，但他是怎样把他抱住，回应地有多么热烈，最后又是怎样让黎清玉哭着讨饶的，所有所有都历历在目！
就是这样才可怕，黎清玉微启双唇刚想要说些什么。
冷燚的反应很直接，一下子滚下床光着身子就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磕头：“冷燚万死，请黎少爷降罪。”
黎清玉原本万分期待的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燚固执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抬：“冷燚冒犯了少爷，请少爷降罪！”
黎清玉也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冷燚忧心地看着他，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话。
“昨天开始的人是我，挑唆你的人也是我，心甘情愿地还是我，你何罪之有？”黎清玉颤声道。
冷燚只是跪着：“请少爷降罪！”
“好好好，好你个冷燚！”黎清玉突然大笑起来：“混蛋冷燚，敢做不敢当么？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负起责任来！要是连责任都不敢负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来见我！”
这责任……冷燚怎么负担得起。冷燚站起身朝外走去，黎清玉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冷，还有预料之外的惊慌失措。
冷燚并没有走出门去，黎清玉也急的糊涂了，冷燚此刻身上不着寸缕如何出得门？他只是走向桌边拿起了随身配的剑，拔出。剑出鞘的风吟声让黎清玉清醒过来，顿时慌了，也顾不得腰酸腿软脚下打绊往冷燚那边跑去，边跑边哭着喊道：“混蛋冷燚，没良心！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你救活的，你要是敢自尽我就跟着你一起去！”
黎清玉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冷燚知道他认真起来绝对是说到做到。一时之间迟疑了，就那么一瞬间就已足够黎清玉奔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死死攥住他的手不放开。
“我爱你冷燚，你也说了你爱我，既然我们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放下剑冷燚叹气：“少爷那是喝醉了……”
“那不是醉话，不是醉话！”黎清玉疯狂地吼叫着否认：“你给我指天誓日地说上一句，说你不爱我，说啊！”
他声音都哑了，印象里黎清玉从来没气成这个样子过。
“我不……”被黎清玉灼热的目光盯着，冷燚终究是说不出口，低了头道：“少爷，少爷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在确认了感情之前，还是……”
“啪。”他脸上挨了响亮的一巴掌。黎清玉从未对他动过手，一下子他被打懵了。黎清玉大哭着骂道：“冷燚大笨蛋，混蛋，王八蛋！什么叫一时兴起？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吗？我就是因为想要确认感情，不想耽误你，已经确认了五六年了，人生有多少个五六年啊，你还要我确认多久？一辈子么？你打算让我一辈子孤独终老？”大骂过后，他又一下子弱势了下去：“算了，我也知道这样太难，原本就没打算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冷燚，若是实在觉得为难不愿意，昨夜的事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相处，行么？”
“只是，当你觉得我在为难你的时候，请你转身然后看看那个早已遍体鳞伤的我，不要怪我……”黎清玉黯然转身艰难挪步。
冷燚心疼这样的黎清玉，终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快走几步拥住，将他的脸扭过来吻上了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都堵回口里。
黎清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因为刚刚还在大哭，一双凤目氤氲的满是水汽，更惹冷燚怜惜，见黎清玉平静了下来，于是冷燚闭上眼更加深入那个吻。明明说过不会再让他难过的，如果一个吻能让他安心，不再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就算吻到窒息，也不会放开他！
两人就以那个扭曲的姿势忘情地拥吻着，真的快到窒息了。不管是喉间还是心里。昨夜一切发生的太快，并没有细致地缠绵。冷燚不太会吻，黎清玉却在这种生涩间体会到不一样的快感。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向后环住黎清玉的纤腰，冷燚将头抵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败给你了，我承认我爱你，清玉。我再也不想你难过了，现在我也任性一回，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你。”见他捂住眼睛又要落泪，冷燚叹口气将他打横抱起，朝床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该多休息的时候，还光着脚在地上走。”
黎清玉的脸泛着潮红，将脸凑到冷燚怀里埋起来：“也不知是哪块木头害的。”
“是，是，冷燚是木头。”把黎清玉放回床上，冷燚打定主意要好好待黎清玉，便一切顺着他的意思说，倒惹得黎清玉笑起来。
冷燚躺在他身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少爷说有五六年了，那么少爷是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么？”
黎清玉脸红：“笨蛋，这种事不要说出来啊。”
冷燚笑，少爷骂人都不会骂，只会说什么笨蛋混蛋的。过了一会儿黎清玉抬头，不好意思地问：“那你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冷燚笑：“从一开始。”
“骗人。”黎清玉扭脸。
冷燚抱住他，低头笑：“真的，从第一眼见到少爷我就喜欢上了，觉得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孩子，跟仙童一样。后来少爷又买下了我，我觉得这就是命运，那个时候就想着，要是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多好。”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想要拒绝？”黎清玉不满。
“我是怕少爷受伤害。冷燚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但牵扯到少爷的事，总是要谨慎。所以那份感情，哪怕一辈子不说出口，只要能陪在少爷身边，看着你高高兴兴的，我也就满足了。”
这个人，跟自己一样，情绪一直像冰与火在交错。黎清玉安心地抱紧他合上眼，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纠结，原来，他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
第36章：情深交错旧光年
两人相互依偎着温存了许久，直到黎清玉稍微觉着轻松了些冷燚才提出回去，当然，少不了收拾了下屋子，简直不好意思正视老板和老板娘对他们两人赞赏的目光，也不好意思留在那里吃午饭了。待出了门，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回去的路程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原本冷燚提出要雇辆马车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黎清玉没有答应，结果两人还是步行回去。顾及着黎清玉的身子，冷燚特意走得很慢。虽然昨晚的事是黎清玉主动，但所有事情一旦说破，他反而一路都不好意思看冷燚的脸，一直转头看着路边的风景，只觉得比初次来姑苏又有所不同。
初来姑苏，没有注意到城中百姓的情况，只知道入目皆是翠色，清风咧咧，顺来点点湖水的气息，甚觉爽利。现在再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过节，耳边听闻得满城喧嚣，眼睛看到得失人头攒动。各色糕点和饮食的味道不断徐徐飘来，混着街头所种之树发散的阵阵桂花香，甜丝丝的。
他偷偷看冷燚的脸，冷燚俊朗的眉目映在这座城的风景中，说不好是他给这座城增添了风采，还是该说这座城将他衬托的更加美好了。
为了一个人，喜欢一座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黎清玉不止一次地想到永远，此时这种感情尤为强烈，若是能跟他在这种山水如画的地方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正想着，冷燚突然看向黎清玉，唇角带着浅笑。猝不及防的目光相触让黎清玉一下子红了脸，赶紧把头转开看向别处。冷燚笑问道：“折腾了一早晨，要不要吃些什么？这街上的小吃食也别有风味，不常吃的话尝尝是无妨的，怎么样……清玉？”
被叫到名字黎清玉只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结巴着道：“你……你做决定吧。”
与早晨那一派斩钉截铁的霸道模样截然不同呢，“呵。”冷燚忍不住轻笑出声，拉住黎清玉的手：“那我们吃馄饨吧，好不好？清玉？”
“都……都说了你决定就行了，别总是叫我的名字。”
“不是你让我这样叫的吗？昨天夜里我可不是醉死过去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了心里。”冷燚边笑边道。
“你怎么这样坏的。”黎清玉伸手推他，却被他攥住手往身边拉了拉，低声道：“你从小居于府中，接触的人除了家里人也就只有林少爷和我，我和林少爷自然都是不希望你被外面这个复杂肮脏的世界污染的，所以有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也未必明白，心思一直那般单纯。可你若当我也是当初初见时那般纯良，那就错了。那不过是我在你面前伪装出的乖顺模样，因为怕你会讨厌我离开我。但现在你说了爱我，我就想把我的全部都展现给你看，哪怕是不好的也想让你了解。清玉，我们走的是一条极艰难的路啊，你要考虑好。只要你说不要，我就……”
“想都别想，好不容易我才……”黎清玉小声嘀咕了一句，拽住冷燚的袖子打断道：“我饿了。”
冷燚不多说话赶紧走到路边摊上招呼道：“两碗馄饨。”
黎清玉笑，明明就是很温柔一个人，我才不在乎你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呢，你只要是我的冷燚就好……
两人甜蜜蜜吃完馄饨，沿路走着逛着，虽然没多说什么话，彼此心意相通自是不必多言。待走到绸缎庄门口，早有伙计迎了上来：“二位爷怎么才回来？”
冷燚与黎清玉相互看了看，相视一笑而后黎清玉才道：“有些事情耽搁了，怎么，绸缎庄有什么事么？”
伙计笑道：“二位爷没事就好，咱们就放心了。绸缎庄也没什么大事，有位公子来找老板，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看着一身行头极其富贵，我们也没敢怠慢，就请去后院大堂喝茶了，这会儿还没走呢。”
花陌谦！冷燚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人，忍不住满腔怒火就要往后院去。黎清玉拉住轻声道：“那件事大概也不是他有意为之，别起争执，随便两句打发了便是。”说完他便往后面走。
“知道了，清玉你去哪？”冷燚喊道。
黎清玉脸微红：“我回卧房去洗个澡，走了一天了，流了一身汗，不舒服。”
冷燚拳头挡在嘴边咳嗽了一声笑道：“你一个人怎么样？”
黎清玉打了他一下：“我这么大人了连澡都不会洗不成？做你的事去。”说完往后走了。
冷燚忍不住便带着笑意，不过转念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花陌谦，也笑不出了，待进了大堂，见到堂中之人他愣了一下，半响方道：“凤前辈？”
那人放下茶碗，站起身笑道：“别叫什么前辈前辈的，我自觉跟我爹年纪差别还是不小，你叫我爹就叫前辈，怎么叫我还叫前辈，显得我很老似得。”
冷燚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与表面所展示的不同，真是挺有意思。原来来者不是花陌谦，却是黎清玉的舅舅凤旅，可要不叫前辈他还真不知道叫他什么。
沉默了片刻凤旅问道：“清玉呢？”
冷燚行礼道：“他外出刚回来，因为不知道是您来了，先去洗了个澡。伙计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前辈……您见谅。”
凤旅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接着招呼道：“既然这样你就先陪我坐会儿吧，跟你聊聊也是很好的。”
冷燚也不推辞，给凤旅续了茶便坐到他身边道：“不过前辈真是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啊，初次相见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一听这话，凤旅很是开心地笑道：“清玉那孩子跟你提起过我吗？”
也不能算提起……然而冷燚不愿伤了这人的心，毕竟他还是很关心黎清玉的，便点头道：“说了一些。”
开怀了一会儿，凤旅有些怅然道：“那孩子在怪我们吧，也难怪。因为婉儿不顾我爹的反对，极力与黎晓安走到了一起，爹他恨极了婉儿和黎晓安，凤家与黎家自那以后算是彻底断了关系，所以他不准我们家的人打听找寻黎家的人。”他叹了口气：“纵然我惦记着婉儿和清玉，却也有心无力，这十几年来都打听不到他们的情况。最终闻听得婉儿已经过世时，她离去已有三年了。”说到动情之处，冷燚能看到凤旅眼中有泪光闪烁。
“前辈与夫人感情很深厚呢。”冷燚只能说了这样一句。
凤旅对他艰难地笑了一下：“我们是一对龙凤胎，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体的，代表着彼此，感情怎么能不深厚，那是我这辈子最疼爱的妹妹啊……”
冷燚倒是微微有些吃惊，怪不得凤旅看起来如此年轻呢，原来竟跟凤婉夫人是一对龙凤胎，这么说来，龙凤胎的相貌应该是极其相似的，照凤旅儒雅秀气的容貌看起来，可以想象凤婉夫人的长相绝对可以说是花容月貌。
“得知婉儿走了之后，我便一直想打探清玉的情况，无奈父亲他看得太紧又加上派给我的事务太多，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能跟他见上一面，那孩子怎么能不怪我们。”说着，凤旅低下头。
“不，他并没有怪……”冷燚摇头道。
凤旅抬起头，随即又低下，苦笑道：“是么，连怪都不想怪……”
“不是的。”冷燚打断道：“他没有怪任何人，他那个人向来都是只记着别人的好，对上一代的恩怨也看得很淡，前辈放心吧，他还是很惦记您的。”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在安慰自己，总之听了之后心情算是好了一点，凤旅喝了口茶接着摇头笑道：“他是个坚强的好孩子，虽然见得不多，但从他身上一下子就能看到婉儿的影子呢。”
冷燚奇怪道：“他跟夫人不像的吧，据说夫人是个性格火辣极其热烈的女子。”
凤旅转头看着冷燚笑道：“骨子里有些东西还是很像的，你跟他相处时间最久，你不这样觉得吗？”
冷燚仔细想了想，确实是的，他忍不住微笑道：“清玉他其实很珍惜亲人的，不知前辈知不知晓，现在的慕夫人半年前生了个儿子，虽然与慕夫人感情不好，他却对这个弟弟照样宠溺，喜欢得不得了。他也很在乎你这个舅舅，只是嘴上不说，面子上不表现而已。”
欣喜的同时，凤旅有些迟疑道：“你叫他……清玉？”
冷燚愣了一下，赶紧改口：“少……”
“是我让他那样叫的，你也知道这样对他比较有好处。我们朝夕相对，早就比兄弟还亲密。如此称呼亦不为越礼。”
凤旅惊喜地站起身，看见黎清玉薄薄一身青衣，散着头发踏进门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着。
第37章：凤翔天际花映月
见凤旅起身，黎清玉首先给他施了一礼，接着道：“今日不知是舅舅前来，侄儿现在也没个样子，实在不成体统，还望舅舅不要见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