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章昭达自领了三千兵马,来到那若邪村,若邪村余兵不多,只有不到千人,张彪看昭达兵势大,遂对妻杨氏曰:“我誓不与陈蒨见面,你只携我的头去见他,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杨氏,单名一个容字,泣道:“夫君,你我夫妻恩爱,夫君你若身死,为妻不愿独活!”
张彪也泣道:“你还年轻,怎能随为夫前去?你美貌动人,我听闻那陈蒨是一好色之徒,家里有十数妻妾,还常常去青楼召女支狭玩,他若见你容貌,定不会杀你。”
“怎么,夫君,你不相信为妻吗?!”杨容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愤怒。
“不,我怎不相信你?”张彪禁不住掉下泪来:“我要你活下去,否则为夫九泉之下,心甚不安!”
却原来二人情投意合,夫妻感情甚笃。不过,张彪是杨容儿的第二个丈夫。
二人抱头痛哭,然章昭达大军压境,无可奈何,最后,张彪自刎,其弟也跟着。
杨容儿扶尸大哭,痛断肝肠,恨不能跟了他去。
正是曲未终人却散,天涯孤人行!
夫妻恩爱,却不能白头。张彪也是,何苦造反?留下娇妻(为毛娇妻也是禁词?),一生孤苦无依。
章昭达领兵进来,杨容儿一身缟素,将自己夫君和弟弟的人头献于昭达。
章昭达看去,那杨容儿当真是美丽妖娆,肤白如雪,蛾眉微蹙,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面全是水雾,但更显的神秘朦胧。青丝略有些零乱,但更衬得娇柔,一张樱桃小口,红唇娇嫩无比,加上腰肢若柳,但却有傲人的双胸,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
章昭达一下子自己先酥了半边身子!
章昭达看到杨容儿这等容貌,内心暗忖:“此女娇容,天下少有,比几日前见到的那倩儿还要貌美的多。我自从那日和子高与那倩儿饮酒之后,大将军对我一直没个好脸色,想必是因为我当时未叫他的缘故,我想那大将军之妻姿色平平,这么多年一直不受宠爱,若是将此女献给他,他必心内欢喜,再不会怪我!”
却原来他年轻时与陈蒨整日召女支狭玩,当时陈蒨却的确比现在好色的多,加上他有很多的妻妾,而章昭达也见过好几位,包括他的正妻沈妙荣,她虽有几分姿色,但在章昭达和陈蒨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却是差得远。
而陈蒨和他一起召女支狭玩时,却未召过男宠。章昭达本身无龙阳之好,他也不知陈蒨和韩子高的关系,他见上次自己叫了韩子高来之后,陈蒨发了一通火,然后一直对自己没个好脸色,他却误会了以为是陈蒨怪自己看到美女不献给他的缘故。
他正想巴结陈蒨,此时见到杨容儿的容貌,可不大喜过望!想我若将此女献给领导,那领导怎么还能再生我的气?
他笑着施了一礼道:“我家主人陈蒨大将军,姿容伟岸,容貌俊美,他早就听闻夫人美貌,我临行前嘱咐我,叫我转告夫人,若是夫人愿意改嫁于他,可以封夫人为正妻!”
只要你从了他,怎样还由你说了算!
章昭达一直为人油滑,谎话随口就来。不过,他也知道陈蒨不喜正妻沈妙荣,主要是陈蒨前面纳的几个妾都特别美貌,但尽管如此,的确都比不上这杨容儿。
杨容儿微微一笑:“如此,倒是小女子的福气了。但小女子有一条件。”
“夫人有何话?”
“我与张将军是夫妻,就算我要改嫁,也请将军先安葬了我的丈夫,并且要以大将之礼厚葬,而且要祭拜他!否则,我宁死难以从命!”
章昭达看那杨容儿这一笑,直叫百花失色,更是心内欢喜,道:“好,本将军一定厚葬你的夫君。”
叫军士将张彪的头颅和身子合在一起厚葬了,并且也真的祭拜了他。
那杨容儿心如刀绞,却表面欢喜道:“将军,我想回家先打扮休息一下。”
章昭达不疑有他,又想着以杨容儿这容貌,将来恐怕会是陈大将军最宠爱之人,我岂能得罪了她?遂应允。
那杨容儿性格决烈,又和张彪恩爱非常,对方几乎算作自己的杀夫仇人,她岂能从他?
她进得家门,立刻寻了一把刀,将头发割断,又将颜面划了两刀,出来见那章昭达。
章昭达见她披头散发,面上鲜血淋漓,大惊失色道:“夫人你何故如此?”
那杨容儿大哭道:“我与夫君情投意合,他既身死,我怎能负他?如今我容貌已毁,你去上报你家主人,就说我宁愿出家,也不能再去侍奉他了!”
章昭达气的浑身哆嗦,道:“你竟如此不识抬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愚弄本将军!你想出家?你既那么心爱你丈夫,我看你不如去死吧!”
叫左右,拉住杨容儿,杨容儿凛然不惧,哭骂道:“我与夫君情投意合,岂能负他?他既身死,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要我背弃他,你休想!”
章昭达冷笑道:“本将军就成全了你!”他拔出剑来,就要行凶。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他回头看去,却是韩子高进了门。
却原来子高照顾陈蒨休息后,自己还是放心不下,自领几百轻骑兵前来相助,到来后正遇上张彪的一个老家人在痛哭,骂着好色的陈蒨竟然图谋他家主母,他心内大惊,策马前来,却见到了脸上滴血的杨容儿正被士兵扭住,而章昭达已经将剑拔出,正要行凶!
韩子高大喝了一声,上前将章昭达手臂托住,皱眉问:“昭达兄,你何故如此?”
第一百零三章:心绪烦乱
章昭达气愤愤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韩子高冷冷地道:“昭达兄,陈将军可曾吩咐过此话?”
“这……”章昭达低声道:“子高你跟随将军时日不长,为兄过去常和将军召女支同乐,却未曾见过如此绝色,将军喜爱美色,谁人不知啊!只可惜她却如此的不识抬举!”
韩子高心中甚是恼怒,抬头看去,又见那杨容儿面上点点鲜血,更是趁的她面白如雪,她满面泪痕,泪水和那血滴融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仔细看她,她目光中只有鄙夷和愤恨,还有一种求死的决然!子高心中甚是恻然,道:“昭达兄,她既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就让她出家好了。”
“不成!子高,你不知,她戏耍于我,还要我拜祭那张贼,本将军岂能容她!”
“昭达兄,让她出家是将军的意思,并非小弟之意。”章昭达军衔比他高,年纪又比他大,韩子高却也不能硬来。
“子高,我却不信。”章昭达一听就知韩子高说谎,这杨容儿他今日才见,大将军岂能就已经知晓,还要她去出家??
“你若不信,自去问来。”
“好,那我们就一同去见大将军!”却原来这章昭达也上了那驴脾气,主要是被这女子戏耍,心中恼怒,定要要她性命。
“好吧。”韩子高也没办法。
二人只将杨容儿羁押,子高不放心,临行前对那杨容儿道:“夫人放心,韩子高定会保夫人名节,也会保夫人周全!”
杨容儿抬头看去,却是一绝色少年,如今他的目光中满是真诚和同情,她点头轻轻地道:“多谢将军成全!”
那章昭达回头扯住他道:“子高!你若是看上了她,你就直接了当告诉哥哥就是,何苦打着大将军的名义让她出家?哥哥可以不杀她,将她送给你玩好了,只是兄弟你这等容貌,天下有谁能配得上你?她比你大好多,而且如今又破了面,她恐怕连让兄弟你玩玩的资格也没有啊!”
韩子高心中更是愤怒,强压了怒火道:“昭达兄,你如何能强人所难?她乃张彪夫人,和夫君情投意合,你为何定要侮辱她?现在还要杀了她?”
“哼,子高!你若是不喜欢她就算了,她羞辱于我,我怎能饶她?”
“那我和你去见大将军,让他定夺好了。”
“好!”
韩子高吩咐士兵道:“好生照顾夫人,不得无礼!”
士兵们躬身答应。
二人自来见陈蒨,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陈蒨偷偷看了看面色阴沉的韩子高,道:“此女如此决烈,本将军心中钦佩,就准许她出家为尼吧。”
章昭达虽见领导陈蒨发了话,心中却有些不忿,道:“将军,她如此不识抬举,分明是羞辱将军与我,将军你姿容俊美,地位高贵,比那张彪不知强上多少倍。她如此拒绝,传扬出去,将军的名声受损啊!还是杀了她,一了百了。”
韩子高忍受不住,终于冷声道:“地位高贵就可以仗势欺人,强人所难么?!”
章昭达道:“若是不杀她也可以,请将军将她赐给末将,待末将玩过后再让她做了军女支,让她被万人践踏,方消我心头之恨。”
韩子高见他如此狠毒,只气的浑身发颤,想不过一个弱女子,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而已,竟然就要被这么羞辱才成么?
他眼见地就要发作,好在陈蒨面色一沉,及时道:“本将军都说了让她出家为尼了,怎么昭达你要抗命么?”
“属下不敢!”章昭达吓地跪下道。
“让她出家,任何人不许再骚扰她!”
“遵命!”章昭达不敢再多说,只好叫人将那杨氏放了回去出家为尼了。
后来陈霸先做了皇帝,却也听说了此事,他又听说杨氏那刀只划伤了面容的侧面,却依然美丽动人,竟然下旨要她入宫做妃子,杨氏不从,先投井自杀,被兵士救了起来,因为她投井时天寒,就生火想要温暖她,她接着投火自尽,当真是性格决绝的烈女子!
(注:很多人因为这个故事,误以为文帝陈蒨最爱杨氏,尤其把后来陈霸先召她入宫一事也安在了陈蒨头上,其实陈蒨恐怕连见都没见过杨氏,他和这杨氏所有的事情的记载都是通过章昭达一人来传达的,而杨氏也只跟章昭达打过交道,见过面,就是南史记载也说“陈文帝闻之,叹息不已,遂许为尼”。)
却说当天晚上子高心中不快,想起那杨氏血淋淋的面颊,越想越难受。他心地善良,在战场上杀敌是一回事,但他私下却绝不滥杀无辜。他见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就因为章昭达想要把她献给陈蒨而自戕,内心怎能不动容敬佩?
而这件事也说明年轻时的陈蒨非常的荒唐,恐怕和那章昭达召过不少女支,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做。若是这么想的话,他的心里还真的有些生气。
他这好色当真是还挺有名的,上次那郝仲将妹子给他,后来又献小倌,现在章昭达又要献美女给他,那他真的做了皇帝,还不知道每天多少人献给他俊男美女,他这么想想,心里真有些烦乱。
他思前想后,越想越是心情不好。
天色渐晚,军医端上来陈蒨的药,往常只要韩子高在,陈蒨就会撒娇让他来喂自己,现在看他面色阴沉,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知道他心里不高兴,赵大虎上来,扶住陈蒨,问:“侯爷,您喝不喝药?”
韩子高站了起来,却似乎要出去的样子。
陈蒨心慌意乱,叫:“子高!你去哪里?”
他顿了顿,没好气道:“我去巡视军营!”
“子高!”陈蒨慌乱地给赵大虎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接着叫:“韩将军,侯爷要喝药了。”
韩子高头也不回,依然冷冷地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会喝么?”
说着就要出门,就听身后“哎呀”陈蒨叫了起来,赵大虎惊慌失措地叫:“侯爷!您怎么了?!”
“大虎,我的胸口好痛,哎呀,真的很痛。”他皱着眉头,手捂胸口。
第一百零四章:回家看看?
韩子高已经走到门口,听到陈蒨的呼痛声,此时终于顿住了,似乎有些犹豫,但他仍然不肯回头,他真的心里烦闷,就因为他的好色,害了那么美丽的一个弱女子不得不用刀子戗面,他闭上眼睛,都是她满脸的鲜血和决绝的目光。
韩子高原本就心地善良,他的个性又很凛冽,和这烈女杨容儿倒有些惺惺相惜,这么想想,心里狠下来,还是准备往外走。
陈蒨心里着急,拼命地给赵大虎使眼色,又使劲地攥他的手,示意他一定要配合自己,赵大虎惊慌失措地叫:“哎呀,爷,您胸口疼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了。哎呀,不得了,老爷啊,原来那医师就说过,您的伤不能着急啊,若是着急会加重病情的。”
“哎呀,大虎啊,我胸口疼得厉害,我怕是不行了。”陈蒨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子高终于转了过来,脸上有些惊慌,问:“怎么了,你疼得很厉害吗!?”
“嗯,好痛啊。”陈蒨眉头紧皱,手捂胸膛。
赵大虎“捉急”地说:“老爷原来在那侯景大牢里受尽苦楚,有内伤,这次又伤了内里,原来那医师曾说过,老爷的内伤最怕着急,着急会加重病情的。”
韩子高快步走了回来,扶住了他问:“怎么,我不过是出去透透气而已,你不要着急啊。你看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和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赵大虎心里松了口气,施礼道:“爷,韩将军,属下先告退了。”
他退了出去,心里偷偷一乐。
陈蒨怕子高离去,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一只手还是假装捂住胸口,呻吟道:“阿蛮!我怕你离开我,所以才着急的。”
“唉,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他终于将那药碗端了起来,道:“来,我喂你喝药吧。”
“阿蛮,你答应我不离开我,不生气,我才喝药。”他认真地看着韩子高道。
韩子高身子一僵,仔细地看着陈蒨,慢吞吞地道:“陈蒨!你是不是在骗我?”
“哎呀呀,好疼!好疼啊!”他皱着眉头大声地叫了起来。
韩子高慌了,赶紧扶住了他,一连声地道:“蒨儿,蒨儿!你别着急,我答应你,绝不离开你,好不好?”
“真的?”他抬头问。
“真的!”他认真点头。
陈蒨心里松了口气,韩子高端过药来,将那药一口口地给他喂了下去,终于道:“蒨儿,天色晚了,我扶你去休息。”
将他扶到床边,帮他换好软袍,哄着他道:“蒨儿,快睡吧。”
陈蒨紧紧拉住了他的手,终于认真地说:“阿蛮,你相信我,我不是过去那个荒唐好色之人了,我发誓,今生今世绝对只爱你一人,再不和其他女子在一起。过去的那些事,你原谅我吧。”
子高身子一僵,面色稍缓,陈蒨接着拉住他的手撒娇起来说:“阿蛮呀,人家以后绝对洁身自好,再不和任何人在一起,你就不要老是想过去那些事了么?人家自从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看过别人一眼?”
韩子高看了看他,终于道:“今日之事,你可知晓?”
“阿蛮,我实不知啊!”突然面色红了,在韩子高耳边轻道:“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啊,自从有了你,我根本就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韩子高面色一红,却接着问:“那么,其他的男人呢?你感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你要相信我,阿蛮!”他急了,这下倒真的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韩子高慌忙扶住,道:“好了好了,我信,我信你还不成吗?快休息吧,不许着急了,好好养伤,养好了伤你才能伺候你的相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