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深夜官道上,少年遇见死去多时的鬼。少年不但没有被鬼吓到,反而骗了鬼,并运用道术将其变为白马,拉到集市上卖掉。
鬼咽不下这口气,从白马修回鬼身,欲寻少年复仇。十年过去,当初的少年已成为道长,单纯的鬼能斗得过?
本文灵感源自曹丕《列异传》中《宗定伯》一文,故事背景设定在南朝梁代梁武帝萧衍在位时。当时的历史人物萧综、萧绎、萧统、萧纲、萧衍、庾信、徐陵等将次第登场。
前情提要:
CP:腹黑道长X二缺鬼
看得上就包养我吧,欢迎评论欢迎收藏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前世今生
主角:狐偃,萧昭文(季尚) ┃ 配角:萧清悠,阿鲤,阿鹤,窦耳,清越,萧综,萧绎,萧统,萧纲,庾信,徐陵 ┃ 其它:南朝梁,怪力乱神,狐狸,道士,鬼怪
楔子:少年遇鬼
梁,天监年间。深夜,荒凉的官道上远远来了个行人。
此时正值初春,明晃晃的月光下,一树桃花开得正好。银白月光中,粉色桃瓣不时飘落,空气里充溢着桃花的香甜气息。一个半透明的影子,隐约看得出人形,倚着桃树,时不时探出头来肆意窥探迎面而来的行人。见来人走近,影子从树后跳出,在行人面前肆意摆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并发出诡异声响。
行人停下,看着眼前飘动的白影,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鬼有些惊讶,这些年来他就指望着用这招吓吓人,给自己找点乐子。作为游魂野鬼,整夜在荒郊野地里游荡,实在是太孤独无趣了。
他停下动作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青衣,身材削瘦,下巴尖细。浓淡适宜的眉毛下,一双如狐狸般狭长上挑的双眼,正盯着他看。这是个长相相当端正的少年,除了那双狭长的凤目略带狡黠之色,其余的五官皆端正得无可挑剔。
“你是谁?”少年问道,声音相当清朗。
鬼向他伸出白色的爪子,用一种吓人的语气回答:“我是鬼。”
银白月光下,少年没有被鬼的回答吓跑,反而嘴角微微翘起,说:“太巧了,我也是鬼。”
鬼收回了爪子,用一种欣喜的语气说:“真的吗?真是太巧了,难怪你不怕我呢。”
鬼的声音听上去很年幼,是十来岁少年的声音。他继续道:“你这么早就死了吗?看上去比我还小,多可惜啊。”
少年回答:“我十四岁,刚死掉,有很多规矩都不懂。”
“十四岁,果然比我小,我十五了。”鬼的声音相当愉悦,他道:“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死了不少年,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懂的。”
鬼开心地转了两圈,拉过少年的袖子,道:“终于碰上能说话的鬼了,大叔投胎之后我还没遇到过新鬼,都是匆匆路过问个好而已。”
少年笑着看他,问:“我想去会稽,你要不要一起去?”
“会稽?”鬼有些犹豫,说:“我们做鬼的,最好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
少年道:“我们晚上去也不行吗?早上就回来。”
鬼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道:“现在子时了,我们还可以玩几个时辰,鸡叫了就赶紧去人少看不见太阳的地方。”
少年点点头,说:“就听你的吧,这些我不太懂。”
月光下,鬼的身体忽隐忽现,看不清模样,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少年问:“你难道不能化成人时的模样吗?”
鬼幽幽叹了声气,说:“还不是我死得早。我死了有些年头,影子越来越淡,连我自己都记不得我长什么模样,死了多少年。”
少年又问:“我听说人死后是要投胎的,兄台应该快了吧?”
鬼郁闷道:“我不知道。我听大叔说,人阳寿尽后二十年方可重新进入轮回。我记不清自己游荡了多少年,大叔说我这么年轻,可能是横死,要等真正的阳寿尽后二十年才能重新投胎做人,也不知要等多久。”
少年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少年和鬼爬上山坡,山上桃花飘落。鬼在桃花林里穿行,笑声愉悦。
少年说:“你走得太快,我走不动了。”
鬼停下来等他,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互相抬着走吧?就可以每人休息一会儿了。”
鬼这样说着,立马窜到少年面前,抬起少年。下一刻,他郁闷道:“你怎么这么重?”
少年被鬼抬着,漂浮在半空,唇边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他道:“大概是我刚死掉,所以很重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鬼不好意思反悔,使出吃奶的劲,抬着少年往山下走。到了河边,鬼气喘吁吁地将少年放下,欢快道:“该你抬我了。”
少年将鬼放在肩上,轻轻松松地跨过小河,往大路行去。
过了一会儿,少年又问:“我们做鬼的,有什么忌讳吗?我怕待会儿见了人不知道怎么办。”
鬼呵呵笑了几声,说:“也没什么啦,就是不要让人对着你吐唾沫就好。见人多要躲开,不要晒太阳。还有啊……要是不小心遇上道人,要立马逃走。有的道士可不管好鬼坏鬼,见鬼就抓呢。”
少年惶恐道:“道士有这么可怕?”
“哈哈,你也不要太害怕了。”鬼拍拍胸脯,说:“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真是谢谢你了。”
鬼摇晃着身子,道:“没事,你刚死,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不必客气。”
月亮渐渐落了下去,天边泛出鱼肚白。
少年指着前方渐渐有人的集市,道:“会稽到了,我们过去玩吧。”
鬼开心地笑了两声,淡色的影子忽隐忽现。他说:“好久都没有来人多的地方玩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此时,少年将鬼从肩上放下,忽然眼神一厉,猛地掐住了鬼的脖子。
鬼被吓了一跳,厉声尖叫:“你……你放开……放开……!!!”
少年没有松手,反而朝鬼身上吐了口唾沫。鬼呜呜地哭了起来,淡色的影子在晨光中颤抖。少年嘴里念了几句咒语,鬼影突然幻化为白马。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瞧着不属于自己的蹄子发呆。他是鬼,不是马!然而鬼喘了几口气,大叫一声,却是响亮的马嘶。
少年嘴角微微上翘,牵着白马往城西走,那里是马贩子聚集的地方。白马狂躁地扭着脖子,少年拿出马鞭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马儿惧怕鞭子的威力,悻悻低下头去。
“贵人,需要买马吗?”少年牵着马向路人询问。马儿口不能言,只能不安地来回踱步。
白马个头高模样俏,还真有不少人中意,不一会儿少年就以黄金十两的价格将马出手,卖给一位有钱的生意人。
临走前少年拍了拍马屁股,微笑道:“兄台再见。”
1、照妖镜(一)
梁普通年间,梁国君主萧衍大兴佛事,寺院林立而起,一时间僧尼众多,达数万之众。佛教盛行之下,世人不求今生,但求来世,求仙问道之人不断减少,方士道人的日子大不如前。
建康城外有处破败道观,自南朝宋代遗留下来,年久失修,岌岌可危。
然而,这样一个破败的道观,此时却聚集了不少十五六的妙龄女子。她们伸长了雪白的手臂,挤作一堆,拿着签文焦急地等待着解签之人的出现。
一位身着青衣的十来岁小童从人群中穿过,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姐姐一个个按顺序站好喽,师傅喝口水就出来了,莫急莫急!”
这小童长得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煞是可爱。姑娘们也买他面子,捂着嘴嬉笑一番便乖乖站队,场面安静不少。小童环顾一周,皱起眉头,对忙着在鱼缸旁边逗小鱼的男孩喊道:“阿鲤!别玩了,快过来帮忙!”
“哦。”阿鲤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跑过来,问:“阿鹤哥哥,有什么需要阿鲤帮忙的?”
阿鹤指着妙龄姑娘们道:“你在这儿让姐姐们排好队,我进去叫师傅。”
阿鲤呆呆愣愣的,挠着脑袋搞不清楚状况,站在原地发傻。
有姑娘问:“阿鲤,你家师傅今年多大了?”
阿鲤咬着手指,摇摇头,说:“阿鲤不知道。”
就在此时,一位年轻男子从道观中走出,他拱拱手道:“众位姑娘久等。姑娘们想问贫道的年纪,直接问便是,又何必客气?”
姑娘们见了道长,瞬间骚动起来,尖叫着朝前挤。
这位道长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颀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青灰道袍,长相却是难得一见的周正。除了那双眼睛比一般人狭长,如狐狸般略略带了狡黠之色之外,别的五官是没得挑了,说貌胜潘安也不为过。
建康城外这所破旧道观已多年无人居住,连牌匾上的名称都看不清楚,只因道观外生了几株桃树,附近之人便称这道观为“桃花观”。这位年轻道长是今年初来的此处,还带了两个如仙童般可爱的小徒弟,名唤“阿鹤”和“阿鲤”。他深居简出,只在每月初一到十三给人算卦,行踪十分神秘。
饶是这样,也有不少姑娘慕名而来,除了为自己求签算姻缘,更为的是见这位美男子一面。因道长从不透露姓名,也没有道号,又容颜俊美,姑娘们便以“桃花道长”称之。
道长在桌前坐下,按顺序给求签的姑娘们解签。姑娘们一个个面带红云,将手上的签交给道长。一位姑娘大着胆子道:“道长,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年纪呢。”
道长低头看签文,说:“本道长二十有四,姓狐,名偃。”他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姑娘,道:“这位姑娘,你是否昨日便来过了?你命中注定于十七岁七夕那日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七夕记得去河边放花灯。”
姑娘红着脸点点头:“原来道长知道奴家昨日就曾来过。”
姑娘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其实这些求签问卦的姑娘有不少来过不止一次,哪里图的是问姻缘?
狐偃耐心为几十个妙龄女子解签。为姑娘们解签的价钱不贵,一人三文钱而已。若是有男子问功名利禄,要的费用就高了。
为最后一个女子解完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姑娘们恋恋不舍地离去,狐偃站起身,示意他两个小徒弟阿鹤和阿鲤将东西收拾好,便进了道观。
此时正是暮春,天气渐暖,桃花将落。阿鲤又跑去鱼缸里摸鱼,阿鹤扛起桌子板凳,走到阿鲤边上时敲了他的脑袋一记,道:“阿鲤,不要贪玩,赶紧去收拾!”
阿鲤摸摸脑袋,恋恋不舍地离开鱼缸,扛着剩下几个凳子回道观。
道观外突然起了一阵风,吹落不少桃瓣。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头,一个白影出现在桃树下。
鬼探出脑袋查看道观的大门,磨着牙齿,叽里咕噜自言自语了一阵,用爪子在桃树干上抓出几道深深痕迹。他觉得这回他找的没错,这道长正是他要找的人。那双眼睛,狐狸一样的眼睛,他没见过别的什么人眼睛长成这样。
都怪自己太蠢,轻易便信了他,结果这妖人也不知对他施了什么法术,让他变身为马,白白被人骑了五六年。后来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便在横梁上撞死,结束了他的“马命”。随后又四处奔波找那小子好几年,终于在此处见到他。
鬼越想越气愤,咬着牙恶狠狠道:“小子,爷爷我非收拾你不可!”
狐偃和阿鹤阿鲤坐了一桌,他伸伸手指,桌上便多了五六道菜肴,香味扑鼻。阿鲤张大了嘴巴,无论狐偃在他面前施展多少次法术,他都看得目瞪口呆。阿鹤就淡定多了,连忙给狐偃盛饭夹菜,恭恭敬敬递到师傅面前。
今日是十三,狐偃要下月初一才开始摆摊算姻缘,有要事者可以前来拜访,但十五那日是绝对谢绝见客的。
师徒三人吃过饭,阿鹤和阿鲤将碗筷撤了下去,阿鲤负责洗碗,阿鹤则负责给师傅烧水沐浴。先将附近的水源引来,阿鹤将手伸入凉水之中,不到片刻,水温便变热了。狐偃摸了摸水温,赞许了一声,道:“阿鹤,你有进步,水温刚刚好。”
“谢师傅夸奖。”阿鹤挠挠头推门出去,狐偃将身上的长衫脱下,屋里却起了一阵风。他回头一看,是窗子开了,凉风贯进屋来,冷飕飕的。他将窗子关上,敏锐察觉到房内多了股戾气。他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脱衣,不过是只小鬼罢了,不足为惧。
“哈哈,狐偃呐狐偃,房内多了点东西你难道没有察觉?”
听到人声,狐偃将外衣重新穿上,回头道:“清悠,你怎么又来了?”
此时房内已然多了一人。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容貌俊美,气质温和。他身着水蓝色长衫,头发以青玉冠束起,腰上挂了鱼形玉佩,看打扮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道:“难道我不能来?怎么说我们也是道友不是。”
狐偃笑道:“呵,你这公子哥儿就不要和我这种真道士混为一谈了,说罢,所为何事?”
清悠笑了两声,道:“还不是为了那镜子。听说你找到了你师祖的照妖镜,拿出来瞧瞧罢,我还没见过那镜子是何模样。”
狐偃道:“你的消息倒挺灵通。世人传的太过,其实从表面来看,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清悠朝他使了个眼色,指指墙角,道:“狐偃,不妨把这小鬼捉了,用镜子照一照,我也好开开眼界。这鬼趁着你沐浴之时跑到房内,狐兄如此又一表人才,难不成是只了不得的女色鬼?”
鬼在墙角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虽说眼前二人不像善类,但他必须维护自己身为鬼的尊严!他显出白色的影子,伸出两双手爪,叫道:“我才不是女色鬼!我是男的!”
不料清悠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狐偃啊狐偃,看来你惹上了一只断袖鬼。”
鬼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白色的爪子朝他二人撞去,叫道:“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袖!”
清悠笑得更欢了:“哈哈哈,狐偃,你赶紧将他抓住,我实在是好奇这只小鬼长的什么模样。”
鬼撞在狐偃身上,用爪子挠他的脖子。然而狐偃却纹丝不动,脖子也没有受伤。
任凭鬼挠了一阵,狐偃用手指轻轻点在鬼额头的位置,鬼像被烫伤了一般,惊叫一声连忙退后,缩在墙角里。狐偃拿过放置一旁的白色灯笼,说了声:“收。”鬼便化作一阵青烟,被收进白灯笼中。
他道:“清悠,你既然这么想看一看这镜子,我便让你瞧瞧。”
狐偃从床边屉中拿出一面铜镜,这镜子诚如狐偃所说,不过是普通镜子的模样。很旧,镜子边上的花纹都几乎被抚平。
清悠从狐偃手上接过镜子,镜子中清晰地印出他的脸。他抚摸镜子感慨道:“葛洪曰:‘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托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试人。唯不能于镜中易其真形耳。是以古之入山道士,皆以明镜径九寸已上,悬于背后,则老魅不敢近人……’如此有趣的神器,没想到竟被你得了,清悠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狐偃道:“还未看到照妖镜之神力便感慨成这样,清悠你也太过了些。”
清悠回过神来,笑道:“也是,狐兄赶紧把那小鬼放出来瞧瞧,我等不及了。”
2、照妖镜(二)
鬼在灯笼里挣扎,白色的灯笼壁上不时往外凸出一块,他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坏蛋!”狐偃弹了弹灯笼壁,道:“这小鬼精力还挺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