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力量,就有了底气。
伯邑考以前的“疯言疯语”若都能成真,散宜生心中一片火热。
“大宗师是陛下。陛下乃是万象宗师,万象源流。”散宜生道。
清虚道德真君不说话了。
谁敢自称万象宗师,一个区区人间天子,竟然敢称自己是万象源流,也真是……无话可说。
“胡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灵牙仙嗤笑。
“区区凡人,想必是不知道万象宗师这称号的因果,以为什么厉害就把什么冠到头上,却不知一念动,就有因缘生。没有实力,是担不起这样的称号的,还要被它所累。”
散宜生懒得和他多说,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一叶障目。”
到了御座之前,正是文武朝会未散,商讨如何征伐成汤之事。
散宜生道:“宗师,宫外争执之人带到。”
伯邑考朝下方看去,目光幽深,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伯邑考在他们,他们也在看伯邑考。
伯邑考一身黑色冕服,气度幽深,恍若天人,若论仙家气度,他们也只能甘拜下风。
伯邑考高坐在御座之上,就像是世界中心,宇宙原点,统御一切,万象拱服。
清虚道德真君和灵牙仙等人不禁变色,他们在伯邑考身上,仿佛看到了圣人的气息。
只是一瞬间,伯邑考又是平平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出彩。
灵牙仙等人拿不准注意了。
伯邑考问道:“庭下何人?又为何在我宫前争执?”
清虚道德真君道:“见过陛下,贫道玉虚门人,清虚,这四位,乃是东海四灵岛的修士,因为与我阐教有怨,故而追杀贫道至此。”
伯邑考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道:“原来是元始天尊门下。”
他顿了顿,又问道:“东海四灵岛又是什么地界?”
灵牙仙道:“我等四人乃是碧游宫门下,四灵岛乃是东海仙岛,拱卫金鳌岛碧游宫。陛下,你是人间天子,不涉仙神之事,这趟浑水,还是不要来趟的好。”
伯邑考修长的手指在御座上轻扣,他问道:“金鳌岛也在东海之上,这么说,东海之地,乃是截教私产咯?”
灵牙仙看不得他那轻慢的样子,眯着的眼睛怒火越盛。
乌云仙用眼神示意,阻拦了他。回道:“不错,东海之地,正是我截教修行之所。”
伯邑考敲着御座的手指停下了,又问了一句:“东海只有截教吗?”
乌云仙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了,道:“东海还有壶天岛散仙一脉,只是这一道脉并不出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脉,我师尊立下金鳌岛之时,心存仁慈,因此并没有把他们驱逐出东海。他们也识趣,只是闭门不出罢了。”
“仁慈?识趣?”伯邑考轻笑一声,笑得无比的讽刺和危险。
东海之地,是我的私产。
通天,你倒是真仁慈。
金光仙见伯邑考不再发问,按捺不住暴脾气,道:“凡人,此事并非你能插手,我金鳌岛万仙来朝,推平你小小西岐,不过反掌之间!”
伯邑考看了他一眼,正襟危坐,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散漫和淡漠,道:“西岐城内,禁止使用法术。你们之间的争端,也不许在西岐解决。”
乌云仙冷冷地说:“只要你把清虚驱逐出西岐,我等自然不会在西岐动手。”
伯邑考轻笑,道:“西岐之地,不禁往来。若是有朝一日你被人追杀至此,我也不会驱逐你。”
“你是铁了心和我金鳌岛做对了?你可知道我截教教主的威严?”灵牙仙喝道。
伯邑考神色冷了下来,道:“便是与你截教作对又如何,通天若有意见,叫他亲自来见我!”
“好胆!敢轻慢教主!”灵牙仙再也不愿忍下去,抖身使出一个法天象地的神通,长出一个白象的脑袋,抬手朝伯邑考拍了下来。
金光仙、虬首仙、乌云仙同时发难,将清虚道德真君围住,抬手就要将他制住。
伯邑考高坐御座之上,文武百官吓得魂飞魄散,偏偏被灵牙仙镇压得动弹不得,连逃生都不能。
伯邑考脸上升起一丝薄怒,“真是世道变了,我不去找人麻烦,却被人欺上门来,什么阿猫阿狗,也在这里显神通!”
伯邑考动都不动,只伸出右手,捏合中指和拇指,一手包罗乾坤、擒拿日月。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壶天术。
灵牙仙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他的掌中,进入他掌中世界。
他这一式壶天术,借由人道之力,人道之气,并不逊色当年,哪是一个小小灵牙仙能挣脱的。
伯邑考一招就降伏了灵牙仙,吓得虬首仙、金光仙、乌云仙亡魂皆冒,也不敢在说什么擒拿清虚道德真君,转身就跑。
伯邑考伸手一摔,将灵牙仙摔到地上,打回原形,化作一头六牙白象。
“鹿童,去把他们拿来。”伯邑考说道。
虚空中九色光华闪耀,嗒嗒嗒嗒的鹿蹄声渐渐远去。
几个呼吸之后,虚空中传来几声惨叫。
金光仙、虬首仙、乌云仙被鹿童从云头摔下,落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一个头上长着鹿角,青色头发,穿着松绿色上衣的十二三岁的少年从云头走下。
少年的下半身,还是裹着藤蔓和鲜花的鹿腿。
鹿童走到伯邑考面前,蹭了蹭伯邑考的脸,伯邑考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着鼓励了一句,就见鹿童脸上露出欣喜,又钻进虚空了。
鹿童修行的一直是兽道,这些年,才跟着伯邑考专修仙道,灵智还不是大开,如同孩子一样。
因为大罗金仙的兽身实在难以化形,至今也还是这样一副模样。
乌云仙在庭下挣扎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伯邑考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我是散仙之祖,壶天道人,也是西岐之主,万象宗师,你说,我是谁?”
乌云仙多少知道一点上古隐秘,脸色顿时一片灰白。
地仙之祖乃是圣人,散仙之祖纵然不是圣人,有差得了多少?
乌云仙强叫道:“我师尊乃是圣人,你就不怕吗?”
伯邑考哈哈大笑,眼里都是愉悦,“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我放你回去,你去问问通天,会不会为了你们报复我?”
乌云仙顿时无话可说。
伯邑考也不愿意再和他多少什么,伸手一指,把他们通通打回原形。
乌云仙乃是一头金须鳌鱼,金光仙乃是一头金毛犼,虬首仙乃是一头青毛狮子。
伯邑考拍了拍手,把文武百官都惊醒过来。
文武百官眼中都是狂热的的光芒,“陛下威武!”
伯邑考摆了摆手,指着座下的六牙白象等,道:“牵去岐山,交由鹿童看管。”
“是!”
“清虚。”伯邑考叫道。
清虚道德真君吓得一个激灵,忙以弟子之礼见伯邑考。
“今日,你什么都没看见,一切如旧,可明白了?”
“是!”清虚道德真君应道。
第八十一章 封神榜
伯邑考在这厢出手保下清虚道德真君,那厢为了保黄飞虎顺利过五关,阐教三代弟子齐齐出动,或智斗,或逞法术之威,护着黄飞虎过了黄河,出了汜水关,到了西岐城外。
伯邑考第一时间有感,抚掌大笑,道:“将星来矣!我西岐大将又多一人。”
最重要的,其实是成汤两大支柱终于塌了一根,只有闻仲一人,独木难支,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闻仲这点把戏,伯邑考实在不放在眼里,若要玩弄阴谋诡计,伯邑考能玩出花开,若要玩正面相争,伯邑考也能横推无忌。
可惜这一场较量,参杂着太多外力,神通道法的争斗,就要看阐教能不能顶得住了。
却说黄飞虎进了西岐,伯邑考并没有亲自迎接,而是派左右二相,姜子牙和散宜生一起迎接。
伯邑考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黄飞虎动念,他苏醒以后,世上能让他亲自迎接的,真的没几个了。
左右二相相接,已经是极大的重视了。
但黄飞虎毕竟从朝歌而来,以武成王的身份,纣王亲自接送的地位,心里实在是有些芥蒂的。
倒不是黄飞虎贪心,而是人总会这样,把不同的待遇相互比较。
黄飞虎在西岐的地位只在纣王之下,甚至比皇叔比干、丞相商容还要高出几分。
而到西岐来,却没有得到帝王亲迎,哪怕面子上的重视也没有,顿时让黄飞虎心里有些不快。
姜子牙和散宜生立于城前,这几日朝中文武百官见识到伯邑考的厉害,再也不会不把伯邑考传授给他们的东西放在心上。
一旦明悟,曾经积累涌出来,几日之间,朝中就已经气象大变。
黄飞虎心中本带着一丝不满,但看到西岐的百官之后,却不由得觉得震撼。
朝歌朝会之时,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是一副将行就木的样子,朝堂上一片死气阴沉。纣王就像一头猛虎,所有和他意见不一的人都成了他的炮烙和虿盆中的亡魂。
朝歌的朝堂已经死了,纣王,只是独夫。
朝气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朝歌的朝堂上了。
西岐的官员不同,年轻、朝气蓬勃,哪怕是姜子牙这样的高龄,脸上都有着光芒。
文臣有指点天下的气势,武臣有开疆辟土的风范。
一个个武臣气度不凡,黄飞虎仅仅以血气感应,就发现有数员大将不在自己之下。
进入西岐之后,人民安居乐业,大多数人都在欢笑。
以小见大,仅仅这几个方面,就足以看出伯邑考的本事。
“西周不兴,何以兴焉?”黄飞虎心悦诚服。
进入王宫,象王高坐在御座之上,是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话的男子。
实则象王的年纪,并不比纣王小多少。
但看起来,时光并没有在象王身上留下痕迹。
黄飞虎进入大殿,正逢象王讲经。
帝王不仅有统御之职,也有教化之能。象王阐述人道,将得是如何以人道显神通。
人道神通并不能增寿,却似乎天生与其他大道相互克制,虽然并不能凌驾与仙道之上,却也能在仙道下存身。
黄飞虎被散宜生拉到一旁听讲,听了几句,就深深陷入。
象王讲完经要,就有不懂的大臣口称宗师,向他发问。
象王也一一解答,诸事完结,象王才把目光投注到黄飞虎身上。
不知怎得,黄飞虎竟然觉得能被象王看上一眼是自己莫大的幸福。
这种设定,似乎接受起来就十分带感。
至少黄飞虎是再也没有心中不平了。
旬月,西夷捷报。
王弟姬发带领十万大军和万象军横扫西夷,一直打到西夷的王庭,逼着西夷低头。
万象军乃是紫华兵改组而成,自伯邑考称象王,设计出六十四种阵势,应后天八卦,包罗万象,改称万象军。
姬发带着万象军破局,十万大军强推,硬生生打到西夷的王庭,逼得西夷不得不求和,臣服在西周之下。
伯邑考毫不犹豫的夸了姬发一通,至此西岐后顾无忧,可以朝朝歌进发了。
然而伯邑考并不急着动手,因为成汤的大军,已经到了汜水关前。
晁雷和晁田两兄弟奉闻太师之命打探西岐的战力,结果被黄飞虎和南宫适出手,直接拿下。
晁雷和晁田两兄弟也算闻太师手下大将,被黄飞虎俘虏之后,黄飞虎策反晁氏兄弟,扣下晁雷,让晁田使了个计策,坑了闻太师一把,不仅把他们的家眷带到西岐,也押送来许多粮草。
闻太师大怒,发令让青龙关总兵张桂芳讨伐西岐,几日之内,就赶到汜水关内。
张桂芳乃是截教弟子,也曾蒙截教真仙授下异术,更兼之武艺高强,挑战真仙,都不在话下。
张桂芳在西岐城外叫嚣,姜子牙领兵出战。
黄飞虎和张桂芳相斗,两人若论武艺,不相上下,但张桂芳却有一门异术,称之为“呼名夺魂术。”
酣战之时,只听张桂芳喝道:“黄飞虎还不下骑,更待何时?”
黄飞虎顿时被夺了心神,摔下五色神牛,被张桂芳擒拿。
南宫适和张桂芳手下一员大将风林酣战,正得胜时,追得风林逃窜,却冷不防被风林回头口吐黑烟,烟中藏着灵珠,正打中面庞,掉下马去,同样被俘虏了。
张桂芳正待去抓姜子牙,被姜子牙逃回城中。
姜子牙出师不利,反倒折了西岐两员大将,到伯邑考宫前请罪。
伯邑考暗叹一声,道:“既然是道术之失,便也罢了,你且退下。”
伯邑考哀叹无人可用,若是事事都要他亲自出手,那也太掉价了!
堂堂散仙之祖,万象宗师,连对付一个真仙都要亲自出手,实在是憋屈得紧。
伯邑考吩咐姜子牙挂上免战牌,就在城中静思存神。
他叫鹿童去看着黄飞虎和南宫适,就直接撒手不管了。
商周之战,不仅是两个朝代的战争,否则就不会到处都是神通秘法了。
这一场大劫,最着急的不是伯邑考,而是阐截二教。
因为越是往后拖,劫数就会越发紧迫,威力也就越大。
伯邑考若能拖得三五个月,就得多死一批人。若是能拖得三五年,恐怕阐截二教就没有人能坐的住了。
一连等了半个月,都没有人来解围。黄飞虎和南宫适被伯邑考嘱托服软,因此一时间并没有性命之忧。
伯邑考束手不管,就听之任之。
其实此刻最佳方法应当是朝昆仑山或者万寿山求援。
往万寿山,他还没有准备好。
往昆仑山,不啻于服软认低。
当年元始、通天和伯邑考斗法多少次,多少次都是大败。
这次截教门下出手堵西岐,本该由阐教人出面,却没有人出手。
大约就是那位在试图压伯邑考一头,但伯邑考若是受他压的,就不是伯邑考了。
伯邑考是准备长期拖下去,逼着阐教自己解决。
然而第一个到西岐来的却不是阐教门人,而是伯邑考无比熟悉的人。
少年身穿云纹袍,脚蹬大风履,头发用一个金环束在脑后,留着一个马尾。
腰上挂着青皮葫芦,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进宫来见象王。
少年见到伯邑考,推金山倒玉柱一样拜倒,一言不发。
伯邑考眼睛一下子就湿了,“有多久了?”
少年道:“自师叔离世,已经转过十万八千劫了。”
“十万八千劫……”伯邑考眼中几乎被泪糊住,原来他死后转世,已经经历过这么多劫难了。
这么久了,万寿山上的树木是否青翠,药园子里的灵魅是否欢腾,他的孩子……是否已经长大成人?他的弟子,是否依旧安好?
伯邑考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思念汹涌澎湃,几乎要把他冲垮。
胸腔里涌动的思念不住回想,他才知道,所谓的小性子,所谓的没有准备好,不过是他怕了。
近乡情怯,怕他所叫到的东西和记忆中的不一样,怕自己见到的人已经陌生疏离。
伯邑考喉咙滚动了一下,把满心的难受压下去,说:“藏天,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藏天站起来,露出一双朦胧的泪眼,笑着走到伯邑考身前。
伯邑考是曾经他的父亲一样的存在,把他从葫芦里培育出来,以子相待,细心教导。
在他心里,伯邑考是一种解不开的羁绊。
伯邑考伸手抹了抹他的眼睛,道:“长大了。”
这一句话,就让他泣不成声。
伯邑考拍着他的背,沉默了很久。
“多大了,还掉眼泪。”伯邑考擦干净他的眼泪,笑道。
藏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讷讷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