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领起他的衣领队他咆哮，「给本大爷认真一点！你要不出全力的话，我就真的会冷死在你家门口。」
「……遵命。」小悦有些别扭的磨着掌心，他只好闭上双眼正经的再次踢我一脚，「这样就行了吧。」
「你是没吃饭啊！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啊。」
「我、我已经使出全力了，小建。」小悦出没几脚就开始气喘吁吁，真搞不懂是对方的体力太差，还是因为恐惧而使呼吸过于紧迫，他低头拍着我腿上的鞋印，「你愿意让我当你的朋友后，我就没有被欺负过了，为什么我还要练习这些事情呢？我不想再踢你了。」
「这……我也会交女朋友，我也会有老婆跟小孩，我义务要保护的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我望着他对我那些无微不至的举动，只好向单纯的男孩坦承现实，「你问我寒假的计划，时装发表会、夜店酒吧、派对，我要不是陪学校那群哥们不然就是女朋友，反正我假日的生活跟你沾不上边就是了。」
而后，小悦依旧蹲在我的脚前不为所动，他的语气似乎变得落寞许多，「说的也是。」
……
我们两人沉默半晌，夜间的冷风徐徐吹过，气氛突然变得黯淡沉重，小悦那几句对我造成的无知伤害，致使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刻薄，甚至当他弯腰卑微的擦去我脚上的脏污，我都视为理所当然。
我偶尔把这位天使男孩捧上天空，却不时对他尖酸刻薄，自己经常在爱他语不爱他之间徘徊，总觉得把情感交付到小悦的手中，却只会被他的单纯搅得混乱不解。
「我很高兴小建你的生活如此丰富呢，我真的很羡慕呢，这样我就放心了。」他而后起身，用他那被吹得冰凉的小手，从口袋拿出猫型的暖暖包，交递到我的手中，「天气这么冷还让你在外头，真的很抱歉呢，寒假的时候我就要到荷兰了，小建你有没有想要的国外礼物呢？」
「你要回去住几天吗？」
「不是。」小悦干笑的摇头，「我要回去荷兰就读了。」
……什、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事先跟我说，妈的距离下礼拜的结业式不是剩没几天嘛！
第十章： 天使的缺陷（下）
「怎、怎么会这么突然？」我使力抓着小悦的双肩，将他推到墙边逼问，「你不是之前才跟我讨论将来要读台湾国立的大学吗？说清楚！」
小悦见我一副吃惊又戾气的模样，害怕的故意避开我的视线，「我跟爹地商量过了，我出生本来就在那里，对那边的环境比较适应，学校环境也不错……」
「你胡说！」我捂住小悦的嘴，避免他再说出口是心非的挑衅语句，「上礼拜你才兴高采烈的说，要跟我一起就读营销科系，况且你的中文能力好不容易练起来了，为什么你的变化会这么突然？是你老爸强迫你的对吧？」
「小建你喜不喜欢饼干？明天我烤给你吃好吗？」小悦故作莞尔，假装若无其事的发问。
「我要巧克力口味……不对！」我晃头撇开小悦的撒娇攻势，「别想用讨好我逃避问题，留学的事根本就不是你的意愿对吧？」
「巧克力口味啊，原来如此。」小悦继续装傻得拿出小本笔记抄写，「那蜂蜜的呢？」
这小子不想撒谎，居然开始采用选择性听话，吼！他到底是跟哪个坏学生在一起，以致变得如此调皮啦？
「回答我，好吗？」我凭着身高的优势轻易取走小悦的纪录簿，并用温和语气的向他逼问。
小悦的水汪眼神有些动摇，他并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好委婉的给我答案：「对。」
真没想到史伯伯的作风他妈的这么不理智，就因为跟我老爸在工作方面起了纠纷，就硬要把跟张家长期的友谊关系连根拔起，为什么大人的事情要牵扯到我和史悦的身上？
「别跟我说，你老爸还命令不准再与张家、与我有任何瓜葛？」我将双手支撑在小悦两旁后方的围墙，致使他无法逃避追问，「说啊！」
「……」小悦试着脱困，却被我的膝盖架着无法动弹，「对。」
「你啊，搞清楚当初是你苦求我当你朋友！」我指着小悦的鼻子咆啸，「要离开也没事先跟我说，一开口就问我想要什么荷兰的破礼物，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小悦咬着颤抖下唇，最后终于干笑的直说答覆，「还好我对小建你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让你难过的话我也会很愧疚的，太好了。」他道出得这句话已经让我分不清是天真还是讽刺了。
「你还搞不清楚嘛！」我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情绪被着气氛紧迫的对话弄得七窍生烟，「你对你老爸而言，只是一个可以未来继承家业，顺便连系张家关系的潜力股，难不成将来你要跟谁交往，跟哪个女人结婚，也要由他来决定吗？」
「对。」
干你娘气死我啦！这男孩居然还是如此坦承，真是叫我哭笑不得啊！
「那你干麻还要跟我说话？我们现在两家可是敌对关系。」
「因为我们是朋友。」
「狗屁朋友！」我不停的怒点他的额头，大声的斥喝，「你这种没主见又懦弱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浪费感情，如果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初还不如待在他妈的国外不要过来，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你！」
「小建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小悦双手垂在两旁，颦蹙的听着我的训斥内容。
「你这个史家傀儡矮冬瓜！我看你当初也是听你爸的话，才会来跟我示好。」我抿着双唇，眼见小悦不为所动，在曾经发誓不对他动粗的情况下，我只好在口沫横飞方面火力全开，「你说的对，对老子来说你可有可无，看是要滚回荷兰还是哪里，免得老子看了碍眼！」
「你说的对，对不起小建，爹地妈咪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以他们的要求为重。」小悦眼泪打转，脸上却不敢冒出任何一丝气愤的反驳我的刺言。
小悦，我真的好喜欢你，但如果有一天我要娶你，纵使你爱的也是我，你是否也会在爸妈的反对和支配下离我而去，如果你没有任何主见的话，我们并不会有将来；这就是我张家豪初次付出真心所换得的伤害吗？
「那你爸没有命令你不能跟我接吻吧？」
我嘴巴硬是靠向小悦，只见他将我的脸庞推开加以抵抗，「呜，小建求你别这样。」他不断的闪避我的示爱，终于不禁低下泪水，对我增加音量的直言，「爹地不会答应我们接吻的！我不能跟你做这种事！」
……
我放下禁锢他的双手，承受小悦示出的想法后倒退几步，「对……你这个乖乖牌既然这么听话，那就全听你老爸的话，别跟我张家豪有任何瓜葛！」我将手上的猫型暖暖包砸到地上，「还故意跟我维持朋友关系，你真是犯贱！」
「小建，真的很对不起。」小悦见我发怒，不禁颤抖的蹲在地上拭泪。
「你哭什么！给我起来。」我将他的衣领扯起继续破吼咆啸，「你听好了，你爸对你有恩？我听了快吐了，在你还没出现以前，史伯伯有多少情史、多少感情传言你知道吗？」
「呜，我爹、爹地很爱我们，他才不是那种人。」小悦哭得双颊泛红，在我勒起之余用仅剩的力气回覆。
「狗屁不通，他当初若不是利用你们这对母子，为何过了十几年才跟你们相认？」我既而口无遮拦的将之前埋在内心的话全部转成讽刺，「你就跟你那个白痴老妈一样，继续被那男人左右好了。」
「不、不可以骂我妈咪。」小悦逐渐竖起横眉，终于开始畏惧的反驳。
「怎样？你这人不是没有主见吗？」我贴近他的脸颊继续毒骂，「你犯贱！你妈更是犯贱到了极点。」
「呜。」他挣脱我紧抓的双手后，瞪着我却不敢抵抗，只好说出他最极限脏话的话语后朝家里逃去，「你、你真过份。」
没错，过份两字就是小悦的脏话，干根本不痛不痒啊！
「还逃，干你娘臭机八！你们就继续犯贱好啦！」
这时，远见他走入家门后，我喘了几口怒气并紧握拳头，随而冷静下来，我他妈的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这样伤害小悦。
……
「小悦，回来！」
我试着大吼挽回男孩，想不到小悦真的又从家门走出来，他擦拭着脸庞的泪迹，朝我胸膛直奔而来，正当我试图莞尔抱住小悦时，他居然使力的踢我小腿，痛得开始我单脚跳跃，「干！」我抚着痛处怒吼道。
「我讨厌你。」
干你娘这时后居然才给我练成了防身术，去你妈的，我怒啊！我非给你的屁股打个一百大板。
「臭小子！给我回来，我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哼！我才不要。」小悦当然不傻的赶紧逃离爆发现场，他迅速冲回家后机智的锁上大门。
“我给你的钢环呢？”
“我把它放到附近的教堂祷告了”
回想起小悦对我种种的好，或许我对他的态度太过严厉刻薄了，那时我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我并不喜欢史悦。」
我回到房内，从镜子凝视着那副冷淡的俏脸，这句话从嘴中油然而生，自从认识小悦之后，我那沉重的情绪经常被他的欢笑盖过，几乎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涌现，彼此明明不是情侣关系，但个性不合的老掉牙结果还是浮出台面；总归一句，我似乎对他，腻了。
那之前呢？我喜欢史悦的哪一点？他到底给了我什么东西，让我如此欣喜若狂？
隔天假日，我大白天就跟朋友到酒吧小酌，我在灰暗的包厢内刻意避开喧闹畅饮的大伙，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沉闷低头，偶尔举起酒杯喝个几口，摸着外套口袋内另一个已经失去效用的猫型暖暖包，不时的忧伤叹气。
总觉得，胸口好像塞了一大堆垃圾，每次呼吸都觉得极为费力，我疲惫的靠在沙发动弹不得，任由天花板上的闪光照得晕眩不已。
「喂！张家豪，干麻装死啊？难得我的警察老爸跟我说今天没有清查行动噎。」其中一位友人终于前来关心，「难得你也会失恋喔。」
「干你娘！他妈的失你个头，老子今天又没交往对象哪来失恋。」
「哈哈，那你干麻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将我的酒杯内容填满，并从口袋拿出一袋药丸，「还是需要我帮忙？」
「干，要的话你自己去爽，跟你讲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我把他推开，手掌贴在双眼欲想休息片刻，却被刺耳大声的音乐吵得无从清净，「若我开始嗑药，有人会不喜欢的。」
「哈哈，暗恋谁啊？」他见我神情沉重，只好收回药物继续追问，「爱不到所以心情不好吗？你堂堂情圣张家豪也会有这天喔。」
「正好相反，因为我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他，所以现在心情非常靠北。」我把酒慢慢倒在地板，连啜饮的心情都消失了。
「蛤？这是什么歪理啊。」他搂着我的肩膀指着舞池，「女人再找就有啦，你长得这么帅，干麻还为感情伤脑筋，你看那个满正的耶，长得超像班上那个史悦的啦。」
听见史悦两字，我终于用仅剩的力气抬头观望，确实有位貌似小悦的女子在远处随着热音摆动，她的双眼水汪明亮，画上锐利的眼妆还是藏不住原来的童颜样貌，我无视同伴的呼喊，朝着女孩缓缓走去，正当与她四目交接时，我故意将内心的痛楚暂时摆置一旁，并勾起两边的嘴角。
正当我走近对方时，她也跟着大胆的在我身上磨蹭，我注视她身上那显少的布料，对她的清新形象瞬间摧毁，但我仍注视着那副极像史悦的双眼，不禁抱着她那纤细的腰，开始催眠自己与她接吻。
一切并无我想象中美好，我抚着她那层矫揉造作的妆容，嘴中尝到唇蜜的油腻及苦涩，只好慢慢离开女孩的双唇，从自己的刻意催眠中清醒过来；因为我很清楚她并不是史悦。
眼前的女孩喜欢白色吗？她也单纯可爱吗？她也会害怕说出脏话吗？喜欢动物吗？她喜欢和他人亲手分享烘焙和烹饪的美食吗？对待朋友也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吗？
对，我终究还是打从心底明白，我爱的那个人世界上独一无二，我只爱小悦，我只是在催眠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他，因为这是我初次真心付出情感，或许才因此害怕受到史悦的婉拒伤害。
「小悦。」我不禁喊着心仪男孩的名字，自己对于小悦的爱意终于变成脑海中的最终答案。
「我是Kayla。」女孩抚着我的手臂向我更正小名。
「干，关老子屁事啊！」
我将她推开，箭步走出门外，户外的阳光瞬间照亮我那原来晦暗的意识，我回复蓬勃的精神，在广大蓝天的覆盖之下游走，并在白货公司挑了一个较新款的钢环后，请店员帮我刻上各种可爱动物的图案，并期待的在旁望着我订制的手环。
我向老板要求雕刻翘着尾巴的微笑狮子、丑不拉机的小猪、口袋内暖暖包的猫咪样貌，以及印象中小悦给我饭团的熊和兔子等图案。
钢环上的样貌完成后，我拒绝员工的包装服务，从别处挑选纸张亲自将它包制成礼物，并模仿小悦的贴心风格附上挂名的卡片。
而后，我拨打电话上的快捷键，用温柔的语气亲口向他说声抱歉，但在我开口以前，小悦还是如同往常抢先一步的向我示出歉意，我想我们彼此都知道昨晚的吵架并非出自于本意，他的说话态度回复从前的活泼开朗，并答应了我今晚穿上我最喜欢的白色衣服，以及晚餐的邀约。
今晚，我非要跟小悦说清楚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给你的钢环呢？”
“我把它放到附近的教堂祷告了，如果钱能保佑朋友平安顺利，我觉得数目多少都OK呢。”
在这之前，我走到先前小悦提到的老旧教堂，纵使被几尺高的花雕大门隔绝在外，或许我只是渴望知晓史悦私下对我的感觉。
第十一章： 钢环的附信
「老子管你里面住的是神还是鬼，快给本大爷开门！」我敲打内部锁上的木门，渴望得到教会的回应。
这时，一双碧色的惺忪睡眼含冤似的从投信口中突然冒出，他以低沉漂荡的声音不耐烦的答覆：「七年的租约还没到，东西还不能归还。」
「鬼啊！」，我吓得倒退几步，「靠你想吓死人啊！都还没说要讨什么东西，你是神父对吧？我想请问你，里面是否有个钢制的手环？」
「放肆的在教堂前撞门，你才想吓死人吧。」神父睡眼惺忪的反驳，「为何要确认此物？」
「我想知道帮我寄托东西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诚意。」
如果当初小悦为我做的事情千真万确，有了这份求证，我想自己会更加珍惜跟他之间的情谊，但如果他起初是为了平息我的怒火而欺骗我，我也不会介意……
「哈哈，如果那位信徒没有诚意，你今天根本不会站在这里。」神父冷笑嘲讽后，从投信口中丢下一个鲜艳的黄色信封，「我们与教友之间都有保密条款，我不能告诉关于寄托的任何事宜，不过放在教堂里的这封信是多余的，这就不再我们的管辖范围，但如今你确认此事，你该反问自身的诚意了。」
我口中所说的诚意，对我而言有两个面向，一是与张家企业攀交的诚意；其二是与张家豪交结友谊的诚意，但无论如何，透过神父挖苦性的劝导，让我发现这两字根本在贬低我与小悦的友谊价值。
我满脑懊悔的拿着小悦亲笔写的信，自从我抱怨班级卡片里头的蠢猪插图之后，这次他针对我的信件，采用老虎外观形状的信封；纵使凶猛的野兽被他画得愚蠢可爱，但他那不忘我无聊要求的细心程度，实在叫我感动不已呢。
反观我自己，居然如今还质疑小悦对我真诚的付出，我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王八蛋。
这封信件既然放置在教堂内，我想应该是小悦附在钢环底下的书札，不过他为何会刻意在教堂内留下讯息呢？这真的是写给我的吗？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纸作老虎的嘴巴，将包装在内的信纸取出，信纸四边的空白处插画了暴龙、黑豹等各种凶猛却又亲和风格的野兽，不禁使我会心一笑，而后我开始细细翻译并品尝那些漂亮手写的英文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