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哪有心思跟这个人争持,他道,“你就当是吧。”
火魄心里一窒,他哪里能忍,“冰魂,算我瞎了眼,我不信天不认命,偏偏就认了你,而你呢,怎般待我?”
“我穷尽心力,想讨你欢喜,而你呢?”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我就想我们能在一起,我不管那些人怎么反对,不管他们拿什么理由借口来阻止我们,我都不曾退缩,而你呢?”
“你至始至终,就只为你的族人,你的冰族,你的王位,你的至高无上,你在维护,你在向他们证明,你才值得他们拥戴,呵,人人都说,火族之王愚昧,除了会耍些小聪明,其外一无是处,我相较于你,作为冰族的王,你沉稳睿智,机智勇谋,我终究不过是吊梁小丑,你想取我的火魂对不对?好啊,我给你!”
他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冰魂只顾拉着人跑,他就想带他离开这险恶之地,其它以后再说,他不知,这个从第一眼见到就一意孤行强横无理不按常理的王,他一如既往的犯错,走错,误错!
火魄取出了魂海里的火魂,他把火魂打出来,他道,“我把它给你,如果,它能带走我的执念,那就一并带走,一切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得罪你,更不该向你求取那所谓的情爱。”
冰魂被一掌打飞,他飞掠而去的身子,后面紧随一团火,那火,如同球状,它急速跟随,它迅速的变小,起初犹如烈日般庞大,慢慢地,即变得越来越小,小如一颗珠子,那火红色的珠子,携带着一袭火焰尾,它迅速急切的直没入那身穿着华贵白袍的冰族王者身上。
火魄看着远去的白影,他失去了融入心血里的火魂,瞬间就像失去了生机的凡人,他剩下一副不够灵活的皮囊,还有一套精熟于心的修炼法门,他被追上来的各族长老围住,他顽力抵抗他们的封杀。
这就是下场,顺者昌,逆者亡,这才是五行大陆的定律!
期待过,他期待那冷情冷性的王能感动于自己的苦苦追寻;他希望对方能答应自己,与火族来往,甚至答应自己的一念请求,在一起,哪怕是一世。
终究,他自欺欺人,他期许过份,以致,一而再被拒绝,甚至被百般算计,摆布,操纵。
如果,我的三世有来生,我宁愿,不再认识你;
冰魂,我用我的修为,换下三世轮回,希望来世,不记得你,不遇见你,不会爱你!
火魄捂住心口,他失去了两个火魂,第一个,在千年前心甘情愿送给一心求着爱着的男人;第二个,就在今天,他以同样强制的方式,把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火魂,挖出来,再次送给自己求了百次爱得深之又深的男人,他就想,假如我平生不懂修行,毫无修为,不是火族的继承人,不是火族的王,那么我是不是不会遇见你,冰族的王,那清心寡欲有冷情冷性的你?
冰魂伸出手,他明明想抓住人,他努力的伸出手,那般拼尽全力,却只抓住一团火球,那是专属于对方身体里的火球。
上一次,他把火球被强行封入自己身体里;今天,再一颗火球,又这么直入自己身体里,那两个原本共生在火族王者身上的火魂,此刻,它们共生到了冰族之王的身上,原本,它们属于他的,属于火族之王。
火魄垂下手,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还手,他想就此毁了第一世,如果真能转世,那么,他就活下来,活下来,忘记一个人,即使那些长老还要追着不放,那让他们来吧,直到他魂归渊海,从此不复。
“不!”冰魂想拿出进入身体里的火魂,他不想要,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种强制性的做法,他从来都是厌恶的,他如此的痛恨,他不喜欢被施舍,虽然那么多年,他努力追,也追不上最初修为比自己低级最后比自己高强的人的脚步。
火魄忘了自己的一路光荣,他当然不知道,总是慢一步的人,他过得如何千辛万苦?
“你不曾回头看我,你只顾往前走,你只会看到自己转身回来,跟我并行,可你那不是回头看我,你是可怜我,你停下来,你陪着我,别人都道你一心为我,可我知道,你那是无尽的施舍和怜悯。火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就因为你修为比我高,我扛不住,所以你一而再得寸进尺?”
冰魂一掌打向自己的心口,然而,他拿不出进入身体里的火魂,那人人想求想夺而得不到的火魂,他不想要,却被逼着得到,就算他想拒绝也不行。
火魄横下了身体,他原本直立在半空中的身体,轰然倒下,躺下了,慢慢的,坠落下去,向着下面的滚滚岩浆。
他手中的火魄剑,脱离出他的手,坠落下去。
他看不到远处的白影,他看不到,再也看不到。
天地苍茫,天之苍,地之茫,此间生无极,无极尽处,则生极境,极境入绝境,重复生,生复来,轮回有路,轮回可往复……
他的身体飘然的坠下去,就像脱离了枝头的树叶,就这么飘飘摇摇的落下去,想要坠入火海里。
那些追随过来的高手,他们想靠近,可尝试了好几次,仍旧攻不破那无形的阵法。
那把剑,那把剑识主,剑脱离了主人的手,它飘到主人的身下,它拖住主人的身体,将坠落的速度缓到极致,那慢得,好像是在打太极。
火魄彻底的放弃了无畏的抵抗,他本来可以选择同他们一起毁灭,可为什么不呢?
好像,突然间想起了火族的三长老,那个救起自己一命,悉心传授修为的长老,他一直以来细心的指导,淳淳的教诲,老人家说,“少主,以后成为了火族的王,记得,要守护好我们的族人,你呀,从小生性不羁,虽一座王位不值得你稀罕,也束缚不住你,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你要守护好族人,你该为他们想想,没有他们,何来的你。”
三长老很温和,也很俊逸,火魄忘记了老人家的容貌,记得在登上王位初期,老人家就离开了,听说是被五族的的几位长老追杀,至于追杀的原因,众说纷纭,总之,罪不可恕就对了。
火魄望着变得火红的天,他道,“我如你们所愿,也但愿,你们最终得偿所愿,最后通通悔不当初!”
他胸口一痛,胸膛剧烈起伏,他吐出最后一口热血,余下最后一丝力气,他想就此灭身复出,哪想,那个被打了一掌的冰族之王,他回来了,他竟还敢回来。
冰魂悄然折身回来,他迅速的飞回来,他一剑劈开布成五行阵的绝地,他道,“换我死,他活着。”
他凌厉的一剑,开天辟地之势,那旋起的白色衣袍,隐隐散开一条条细致锋利的冰菱,正在全心全意并气合力的五位长老,他们守在阵外,欲护内里的几位长老,想将阵行维持,奈何,那幡然对抗的冰族之王,他开天破地威势,一道旋绕而上的兵霜雪链,腾天入地,舞若飞龙,那足矣翻天覆地。
火魄望着旋然玉立于云霄的白影,这一眼,就像初见,也是这般风华绝代,以致,自己欢天喜地,然后痛苦不堪。
“冰魂,如若我不曾热烈如火,你也不那般冰冷如霜,那么,我们是不是能相处融洽?”
火魄睁开迷蒙的双眼,他望着虚空上的身影,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放弃,还不想放下,还有所奢望。
“冰魂啊冰魂,假如你不是冰族的王,哪怕是火族的一介平民百姓,我也不会这么艰难,你担的是一族兴荣,而我覆倾覆尽一族衰败,我们不能在一起,他们说,绝不能让我们在一起,否则,五行大陆将要失衡,这个大陆将要霍乱四起。”
“这代价真大,我们在一起,五行大陆将要失去平衡,而我们不在一起,我又心有不甘。”
“凭什么,要我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不曾为我所想?”
冰魂运转着冰魄剑,他低头看着横躺于天地之间的身影,那是火一样的颜色,苍松一样的挺拔身姿。
那是火一样的热烈,如同旭日一样温暖的火王。
他曾说,“冰魂,你叫冰魂?我叫火魄,我们是天生一对,你看,你是冰,我是火,我主魄,你主魂,冰和火,魂和魄,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不是吗?”
那个人,他说过的话,他忘记了吗?
统统都忘记了吗?
你想这样,撒手人寰,不再留念,是吗?
“火魄,我不需要你的火魂,更不需要你的怜悯!”
第四章:为你,冰天雪地
冰魂双手握紧手中冰魄剑,那是相对于血魂剑而存的宝剑,他举起剑,挥开一层层寒气,斩开一层层冰层,他要让火炎山,变成冰天雪地,冻结火炎口,冻结滚滚火岩浆,甚至,冻结要坠入深渊里的身影。
当惨烈的叫声四处响起,当形成阵地的几位长老撒手退离,他们逃出这万里冰封之地,徒留下那玉立于云霄的雪白身影,还有停驻在天地之间的火焰之影。
冰魂低头看着底下,他握着剑的手,慢慢的被冰冻,只留下一双眼睛,眨动着,转动着,注视着,他俯视着下面那被冻结起来的火红色身影,那带给自己不一样温暖感觉的身影。
冰魂道,“火魄,你起来,你站起来。”
火魄眨了眨眼,他望着上空,他望着飘然落下来的身影。
这一刻,心里痛,痛得彻骨,刺入骨髓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冲击着全身心脉,他想起来,他想站起来看看那落下的身影。
冰魂道,“我不需要你的火魂,从来不需要。”
火魄心里颤抖,他全身颤栗,他想问为什么?
可是,张不开嘴,动惮不得。
冰魂跪在远处,他单膝跪地,他一手扶住冰魄剑,一手捶在地上,他的衣袖里,一滴一滴的血,低落下来,凝结成红色的冰锥。
“火魄,你问我为何不听你,那你,可曾听我一次?”
“我叫你不要来烦我,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轻而易举的抵挡住我的冰天雪地阵,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很不堪一击,你一学就会,而我修炼了那么多年,才进入中期,你就是不懂,你就是不懂。”
冰魂低头看着地上的冰雪,那雪白的冰霜,有的被融化,有的被迅速凝结,他依靠着握在手里的冰魄剑,他依靠着剑支撑住要倒下的身体,他想看到那躺在冰天雪地上的身体站起来,立起来,他道,“火魄,你站起来。”
火魄挣扎着,他想转头,他想问,“你做了什么?火魂,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副景象?”
冰魂听不到那人的质问,他道,“火魄,我把一切还给你,你的第一个火魂;你的第二个火魂;你的第一杯酒;你的一滴血;你的一口气……我通通还给你。”
他强行握住自己的手掌,他卷握起自己的手指,当看着注目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他举起手,挖向自己的心口,逼不出来,那么就挖出来,全部还给你!
火魄摇着头,他想叫,他想喊,他想说什么?
然而,他不能动,也不能说。
冰魄剑瑟瑟发抖,血魂剑剧烈颤抖,两把剑,似乎感应到了各自主人的情绪波动,它们剧烈的抖动着,似乎这样,就能抖开那冻结的冰层。
冰魂取出心口里的两颗火魂,他右手托着在冰雪里依旧熊熊燃起火焰的火魂,那多像那个人的心,热烈过,炽烈的燃烧过,然后有一天,他说,不要了,放弃了,不再纠缠了,然后自己心有不甘了。
火魄眨着眼睛,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他终于能动,他努力的挣扎着,他想喊,“冰魂!”
可,冰魂右手正托举两个燃烧旋转于掌心之上显得无依无靠无主可认领的火魂,他低头,他垂着头,他看着掌心里两个如夜明珠大小的火魂,那是那个男人身上的专有的火魂。
火魄挣扎着,他想叫喊,他想动,然而,动不了。
冰魂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他喉咙一动,一缕又一缕的鲜血从他嘴角流出,那血迹残留在他唇边,那血丝凝滞在他嘴角,他用尽了气力,最后一声道,“火魂,回到他的身边,回到属于你们的主人的身边,让他站起来。”
两个火球仿佛听懂了言语,它们旋转,缭绕,扑腾,跳跃,待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在那一声声呢喃的法诀催动下,它们迅然飞过去,直接飞到那躺在冰雪上快要被雪覆盖的人身上,而后,顺利没入那个人的身体里。
火魄眨眨眼,他感觉心痛,他心隐隐作痛,他叫,冰魂,冰魂,冰魂……
他急忙爬起来,他慌张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不远处的冰雕。
“冰魂,你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能这样,冰魂……”
他抚摸着冻结成冰块的人,他不停的叫着闭上眼睛的人,他想抬起他的脸,想看看他的表情。
“我错了,冰魂,我错了,我不逼你了,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求你了,我不为难你了,我……”
火魄胡乱摸着那冻结起来的人,他想掰开那些冰块,他想融化那些冰层,可没有用,连火魂都不能融化,连心也未曾能触碰。
他跪在一尊冰雕面前,不知过了多少天多少夜,直到有人飘然而至,那是一袭华贵衣裳的女子,他听她叫,“兄长?”
火魄缓缓的转头,他看到翩然而至的女子,女子绰约,娉婷丰茂,她道,“是你,杀了我大哥?”
她举起冰寒剑,火魄面对着冰冷的剑尖,他看着寒气凛凛的剑刃。
他道,“是我杀了他。”
女子握着剑,那剑频频抖动,火魄道,“是我杀了他,是我,是我杀了他。”
他不停的赘述,他不停的自语,他道,“是我,是我杀了他!”
羽觞赶来的时候,她见到自己的兄长,他呆傻的样子,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他说得很小声,她听不清楚,当尽力的安抚着他平静稍许片刻,她把他带回家,带回已经空无人影,变得空荡荡近似荒无人烟地狱的火族宫。
她道,“大哥,你看我们的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羽觞想问,“你还会坚持吗?大哥,你要放弃了对吗?听说,战场上又传来无数噩耗,死伤无数,依然有人死,依然有人前仆后继的上战场。”
火魄呆呆注目满地的繁复花纹,大理石砖上,雕刻着复杂的痕迹,那就像是花纹,又像是云纹。
羽觞说,“大哥,冰王还有来世,如果你想寻他,就要振作起来。”
火魄听了这句话,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对啊,他的冰魂还有来世,他还能轮回复生,他的冰魂,还有来世,他还会回来……
一刹那间,他黯然的神色恢复了一点点神采,他不再呆痴若木,他眼里有了熠熠光芒,对,他要去找轮回的冰魂,他要去找他,就像初见时候,他为了能靠近那个人近一些,每一天,每一日,都在追随着对方的脚步,跟随着他的左右,不舍离开半步。
羽觞给自己的兄长披上外袍,她道,“大哥,你说冰王会记得你吗?传言,进入轮回道的人,他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他很快就什么都不记得,他会忘记前尘过往,他会复得新生。”
羽觞自言自语的说起了一些传闻,她道,“轮回轮回,那是重新来过一次的意思,这么说,他会忘记的吧。”
火魄低头看着脚下的雪,满地的霜雪,冻结起来的溪河,他看不见曾站在冰天雪地里的身影,他找不到那白色风华绝代的身影。
第五章:曾记,暖心如画
羽觞道,“说来,冰族人心性也纯善,却不知为何,要坚持与火族对抗,所谓的相克,那是对五行而言,而非对人而言,他们为何就不能醒悟呢?”
火魄转头看了一眼妹妹,他道,“他们觉得自己能统治天地万物,偏偏不能破解天劫命运,想必是以此法来平衡内心的恐慌,怕追求过高,受到天谴,为了安抚心境,便依仗自然恒则来抚慰心神。”